平户倭寇（九）│龍昇│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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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户倭寇（九）
龍昇 (发表日期:2009-07-19 09:00:12 阅读人次:1642 回复数:2)
背着风柜尾虎视眈眈的要塞大炮炮口，一艘大明官船离港而去。福建巡抚商周祚的使节刚刚向荷兰舰队司令勒尔逊宣读了通谍，强烈要求荷兰人迅速毁弃城塞退出澎湖。通谍中还提议荷兰人退出后，大明可每年遣船去爪哇国巴达维亚直接与他们通商贸易。勒尔逊拒绝了那强烈要求，他望着那渐远渐小的官船恼火的想：“真是不可思议的国家，放着送上门的生意不做，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真他妈见鬼，怎么上月李旦的船就轻而易举进入厦门，就购买了生丝！”勒尔逊问费尔休：“李旦购买生丝船回经澎湖时提起想跟咱们贷款四十贯银子，我叫你调查背景，结果如何？” 　　“四月末在北港，我亲眼见到他从日本平户带来采购生丝的现银七十函。据查是大陆那边为他准备的生丝大大地超出了他的购买力量，他又舍不得今年这么低廉的收购价格，想更多地带回日本牟利，因为回平户筹款往返费时很久，所以想跟我们就近贷款。他还说了句中国话，叫过这村没那店了。” 　　“他对我们态度如何？” 　　“初使台湾，他即对职对荷兰表示友好，他和他部下都通西语，交谈方便。上月再使台湾，送了您委托的绯罗纱，他更是高兴，对我说荷兰人的任何事情都愿意帮忙协助。” 　　“好，我们派人给他送四十贯银子去。我看此番福建来使口气强硬，怕是真要有什么行动。请他再跑一趟大陆，替我们探探那边军备虚实。” 　　沉甸甸的银子到了李旦的手中，他笑眯眯地说这钱且留下次用吧，一边吩咐十寨主派船入闽私打探消息，一边给勒尔逊回了一信：“吾已有对岸最新情报，欲亲往澎湖。怎奈急病染身卧床，不堪海风，容后面述。” 　　勒尔逊急不可待地想得知李旦的最新情报，要亲往台湾听取，却不料海上掀起三日三夜的暴风骤雨。待风平浪静下来，李旦押着生丝船去了平户，一去半年。勒尔逊和李旦终于在澎湖相见，已是公元一六二四年正月。李旦给勒尔逊从日本带了平户荷兰商馆馆长里奥那道·坎卜斯的信，也给他带来了大陆方面的最新情报。　　信中写的正是带信人的是非：“本信委托支那甲必丹带上，我劝阁下不要以为满足他的欲望就万事可求，要尽量当心不要交给他多额的金钱。他可是个狡猾的家伙，他在长崎和我们平户都有豪华宅第，有数名美貌的妻子和众多子女，但他负着英国商馆的七十贯银子还没还哪！” 　　勒尔逊手握信笺将眉毛拧了拧，他想起不久前巴达维亚荷兰总督府下的严令，要他尽快收回借给李旦的四十贯银子。勒尔逊的脸色那里逃得过李旦的眼睛，他已猜测出荷兰商馆长信中内容，他不紧不慢地道出大陆的最新情报：“福建巡抚由南居益替换了商周祚，军事首领换成了俞咨皋。他们依旧奉旨要求贵舰队撤离澎湖，否则将要采取行动了。” 　　“我于去年秋曾亲率舰赴厦门海面，也曾与地方官宪书写交往，这些情报早已知悉。他们嚷嚷行动不止一次了，始终未见动真格的，想必是惧怕我荷兰威武舰队枪炮。我要的是具体的军事部署和行动计划，他们有吗？”勒尔逊对李旦的情报表示不满。　　李旦继续侃侃而言：“那南居益本是朝廷忠臣，那俞咨皋乃名将俞大猷之子，其父与我等先辈海上战斗十余年，都是数万数万人员的恶战，战得威震东海。其子乃是虎将，更想将父亲的功劳发扬光大到自己身上，可谓锐不可当。请问贵舰队有多少兵力？” 　　勒尔逊想着他的千名士兵说：“靠上帝的帮助，他们将会解体，并为少数的军队所轻易击败！” 　　“司令官阁下，您这句话我也似曾耳闻，好像是西班牙人向他们驻墨西哥总督报告的话。但是我得悉大陆这次行动得到了西班牙同盟者葡萄牙人三万重金的献金，他们好像在与您作对。” 　　“啊？”勒尔逊大吃一惊。　　“跟您说具体了吧，大明军队早在广东、漳州、厦门聚集操练，先头部队兵舰五十艘由守备王梦雄率领已扬帆出发，直指澎湖而来。应援部队由都司顾思忠率领，正整装待发。” 　　“你已半年未在台湾澎湖，何以知道得如此迅速准确？”勒尔逊已来不及啊啊吃惊了。　　李旦指了指勒尔逊还握在手中的平户商馆长的来信说：“都传我贪污了英国商馆六十贯银子。只有可怜的考克斯知道，我用那些钱在大陆建立了一整套官家私家关系网和一整套情报网。只可惜英国东印度公司情急心切，早早地撤了商馆，让您荷兰东印度公司利用上了。” 　　说到此时，有荷兰下官来报：“岛北发现大明舰队！” 　　勒尔逊将手中信攥成团扔掉了，苦笑道：“甲必丹李，你的情报太准确啦，可有点晚。” 　　“去年春我就邀请你们来台湾了，晚吗？不就是做生意吗，没必要将大炮支在人家家门口硬逼。这里是大明土地，跟我去台湾吧，那里虽有中国人在，但大明还没来得及设州治县，是我说了算的地方，咱们合起来凭脑袋瓜子一样可以把生意做起来。”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是荷兰军人，负有荷兰总督使命，也有自信战胜那些乌合之众。” 　　威尔逊又一记苦笑后向下官发出了命令：“备战迎击！” 　　“我可不愿意看到我的朋友和我的同胞打的头破血流的悲惨场面，恕我回台湾静候佳音吧。”李旦离开了澎湖。　　那支大明舰队没有直接从海面上攻击风柜尾港，他们在进入荷兰人大炮射程之前变了航线驶往澎湖镇海，设立营地，准备从陆地上向要塞突进，威尔逊没有介意。到八月里第三支接应舰队和从陆上紧逼而来的明军将风柜尾围了个水泄不通时，勒尔逊和派来交替他的玛蒂喏斯·森克长官才明白中国人不是为少数军队就能轻易击败的了，要塞上竖起了白旗，他们想起了李旦。向他发出了“日日夜夜，不，时时刻刻盼着您的到来”的十万火急信。他们也向大明镇海营主将送去了书信，要求和平谈判，希望在李旦到达澎湖时进行。大明军并未给他们回信，只口头上坚决要求荷兰人即刻毁城撤退，而且将大部队逼到了要塞前。　　就在那兵临城下千钧一发时，李旦从容出现到澎湖。他充当了在荷兰人和明军中间斡旋的角色，奔波风柜未城寨和镇海营间。几个往返之后，他给勒尔逊和森克带来了口信：“只要拆毁城寨，立即撤离，明军同意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不是他们一贯主张吗？” 　　“他们的主张倒是一贯的，但你们现在的处境不同了，没了谈判的筹码。重要的是福建巡抚接受了我的意见，传达给明军说等你们撤到台湾之后，就允许通商贸易。” 　　“这是朝廷的意思吗？我们希望得到朝廷允许贸易的认可书。” 　　“哎哟，英国人就是老这么想才失败的。大明朝廷是闭关自守的，你们什么都想要个正式的签约在这里行不通的，先有地方官员默许就行了，你们这点面子也不给地方官员，那么他们只有按照朝廷命令动武了。” 　　可以保全生命，可以退至台湾从事贸易。荷兰人召集了阵前会议，做出了拆毁城寨的决定。赖在澎湖两年的勒尔逊那十二艘舰船加上森克的座船，撤退到了台湾。　　北港十寨寨主们问李旦：“大王，南巡抚真的答应与荷兰人通商贸易了吗！” 　　“屁！我根本没去见南大人，他只是委人转告要我劝荷兰人撤退，免得一场厮杀而已。我假传圣旨给他们糊弄出去就是了。” 　　“那荷兰人真要做买卖怎么办？” 　　“咱们替他们做呀。又属猪了吧？你们该动动脑筋啦。” 　　荷兰人的首笔生意是李旦替他们做的，他带着他们的钱款，以汇报荷兰人撤退情况、催讨私帐和祭祖的名义，同澎湖守军军官去了泉州，采购到了大批生丝。采购的同时没忘了吊胃口地给荷兰人梢去了情报：“我因病未亲赴福州，但托可靠之人亲向巡抚报告了情况，转达了你们要求尽快得到通商认可书的愿望，不久定会有令人满意的回答……”“军门、海道、都督等大官们，对你们的撤退和现状都很满意，军门的认可状指日可得……” 　　不久，李旦携带着荷兰人委托他采购的生丝和他们朝思暮想的“认可状”回到了台湾。森克急不可待地打开信看去，上面写道：“仅以此书回答阁下要求：李旦报告贵军已将空寨让交，并转达了贵方提出在适当的时候允许和平地返回的恳愿。我们十分肯定阁下的诚意和友情。我大明皇帝已知悉贵国万里而来祈求贸易，我等已赴福州请示到巡抚与贵方缔结友好的决心，即允自由通商。” 　　这确实是份喜报，但看到最后的署名只直区区泉州知府那么个地方长官，森克不禁垂头丧气。刚要和李旦发火，负责贸易的官员笑嘻嘻地举着采购单报告：“总督，这一笔生丝买卖我们就会有一百贯银子的利润哪！” 　　森克将刚要瞪圆的眼睛又眯得细细，无可奈何地向李旦伸出了手：“甲必旦李，我算服了你了。”他心中决定了留在台湾做走私贸易，暂时要利用李旦，等将来再消灭他。　　李旦也伸出手迎去，他始终将眼睛眯得细细。他在暗中高兴自己没下本钱也产生了一百贯银子的利润，他默默地决心要将这种贸易的主动权牢牢地捏在十寨手中。　　澎湖危机已除，荷兰人转入走私贸易，台湾海峡控制在李旦手中。　　转年的一日，十寨探子来报：“海峡北发现有悬挂荷兰旗帜的商船正往南下。” 　　寨主们齐问：“可是森克舰队之船？” 　　“森克舰队的船小的全都认得，那好像是从日本荷兰商馆驶来的。” 　　李旦想起了荷兰商馆馆长委托他带给勒尔逊的信来了，哼哼哼一阵冷笑，拿眼环视一遍众寨主：“兄弟们，文的咱们使过了，这回该是武的啦！” 　　文质彬彬变成了摩拳擦掌，商贸船变成了倭寇船，万剪齐发地从北港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