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回乡记│雪非雪│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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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回乡记
雪非雪 (发表日期:2014-09-14 13:38:46 阅读人次:4033 回复数:46)
2014夏回乡记 ①交通工具篇　　移动路线：　　@大阪-经由烟台-北京-长春-齐齐哈尔　　@地铁、大巴、飞机、火车、汽车　　@汽车　　有6元11元的出租车、1元的公交车　　　　　　　　　　私家车有又宽又大的白色老奔驰和保时捷（据说叫卡宴）先后两地机场接应、敞篷宝马跑车（据说叫4z）和天籁机场送行、市内陪同移动的是黑亮黑亮的奔驰S、奥迪，火车站接应的是别克。去农家院烤肉是家里的三菱吉普。这些车的主人或驾驶员分别是亲属、朋友、同学。　　（自行车是公寓小区里废弃的自行车。这么好的车都没人骑了，闲得开花。）　　～＊～　　② 农家院儿烤肉　　大约十几年前，弟弟在市边儿购置一块农田，盖一趟房，一塑料大棚，几块菜园。冬天搁置，夏天种菜种花，消暑度夏。最热闹的大概就是我回来的几天。“苞米快差不多了，等你大姑家回来正好能吃上。”“小鸡儿也长挺快，等你大姑回来杀了吃。”“那谁给送的麻雀冻上，等大姑回来炸着吃，这纯天然，外国也吃不着。”——“大姑”是我，对于这个农家院的生物动物来说，这个“大姑”无异于魔鬼。　　夏天烤肉，冬天在大棚里吃火锅。材料筹备简单，蔬菜院子里现摘，附近肉店事先打个电话说过会儿去取肉即可。车开到卖肉亭停下来，那边就送过来一袋肉，递过去100元。不要找零，不称重量。这种买卖者的双方默契中，有天长日久的信赖。　　今天的烤肉有点西洋风格，法国拉风葡萄酒、炭火牛排式烤肉。自家产玉米、朋友送的麻雀，据说是弹弓一个一个打射来的。　　　　　　　　～＊～　　一进院子，亲属家小小儿就跑过来，他好像认出我二年前给过他一个在夜市儿买的发光小玩具，回头就跑到院边花地里摘了一朵花给我送来。“姑奶、姑奶！花儿！给你花儿姑奶！” 　　　　孩子和花儿一样可爱，姑奶的心里开出一片花。这个孩子的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他出生不久妈妈出走了，后来爸爸也出去打工了，好几年没回来，好像都不知道他在哪里。现在这个孩子由姑姑收养着，他的姑姑是我的侄媳。　　美丽的花园菜园，香美的烤肉红酒，孩子清澈的眼神，清亮脆嫩的童音，都好，不好的是孩子的身世。　　他的爸爸妈妈还没成长成足以胜任抚育下一代的人就当了父亲母亲，其实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做父亲做母亲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各自走了。　　或许，他们现在的处境还不如这个他们撇下的孩子，孩子健康快乐，大院子里跑得轻快，摘花摘柿子，给客人姑奶吃，还给姑奶讲那条小狗的故事。　　狗狗的后腿有点瘸，我问“这条狗的后腿怎么好像坏了？”他说“冻的，冬天冻坏了。”“哦，是吗？真可怜……” 　　他听我这样说着，小脸儿满是忧伤，眼神里的光亮顿失，让我看到“同情”二字写在孩子脸上时再生动不过的表情。　　这一刻，乖乖趴在一旁的狗，站着的孩子，我，我们三位的心灵都在一个场上。安静着，各自在各自的自在里。谁都没有声音，没有诉求，没有叹怨，不悲，不喜。不渴，不饿，也不疼。空灵。平常。　　两条成熟的丝瓜垂在屋檐，静止地勾画着孩子头顶的上空。红蜻蜓时而飞绕，秋樱开在离地一米多高处，鲜艳夺目。串红花和浓叶对比着红绿，环菜畦呈现出外国圣诞节无处不见的色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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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1]: 关于“回乡记” 雪非雪 (2014-09-16 12:47:13)

　　PS：

　　回乡记，记的自然就都是乡人乡事家人家事。人多事也多，多得记不过来。凡记下来的，是我在意走心的。比如父亲，他几乎不再言语的状态让我遗憾心痛，几年下来倒也成为惯常。回家时梳理他的笔记证件类，算是一种与父亲人生的对话。还比如房鹿，她选择进入演艺圈谋生，这是一条平凡无出路不凡更多艰的道路，所以，我关注她的成长动向。并且她已经始入公众平台，关于她的信息公开也谈不上炫与暴露。

　　80后儿子晚辈中排行第二，能自食其力无须牵挂。说起他便想到DNA的神奇，他比我父亲的孙子更像年轻时的父亲。遗传因子是永远不会迷失的不可控印记。

　　

　　

　　以前在这里有谈及，80后长侄家中晚辈排行第一，有智障，没进过学校，他是我最牵挂的晚辈孩子，一直以来每月付给他一点生活费，到日子他就起大早到奶奶那儿领大姑给的“工资”。这个在我的文字记录中不占篇幅在社会舞台无立足之地的家庭成员，是我永远无条件关爱的孩子，也是我微薄收入额中的抚养者。

　　

　　

　　

　　

回复[32]: 一模一样！ 8020 (2014-09-16 13:09:17)

　　哇！太像了！帅极了

回复[33]: 2014夏回乡记（10） 雪非雪 (2014-09-16 13:11:26)

　　2014夏回乡记（10）父亲的练字作业

　　

　　

　　农历八月十二。马上又要离开了，整理一下父亲的文字资料。

　　～＊～＊～

　　

　　

　　一个破旧的档案袋里，装着顺序、分类一团混乱的很多纸张，是爸爸的部分习字作业。看见这些便签大小的作业，才知道爸爸还练习写过小字。

　　

　　

　　

　　在日本读博期间，图书馆里偶尔翻看一本《中国书法家大辞典》（好像是这个书名），看到了父亲的名字，才知道父亲的字把业余写到了专业水平。据家人介绍，父亲官至副科级，母亲现在还憾怨“你爸不行，让他送礼他就是不送，人家送礼的都上去了，分的房子大。”曾任市书法家协会主席，书法学院教师。现任书协主席是15岁时跟他学书法的学生。

　　上世纪 80年代思想解放涌现出“文化热潮”，父亲的参与便体现在他的读书、写字、学棋、教书法等等业余事业方面。

　　时值八十年代后半，举国上下的个体创业从商浪潮涌起，全家成年人除去我和父亲之外几乎所有成员卷入。开作坊、开店、开到外地去……没人关心关注这家男主人在做什么，反正他除了工资和一点点稿酬之外没任何收入。从商的也挣着点钱，论纸张，货币枚数一定比父亲的字纸多。无论怎样动员，矢志不渝的父亲都没有被家人拉下海。用家人的话说是“官儿也没当上，钱也没挣着。”清心寡欲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不当官不重钱有雅趣？

　　

　　仓库里有许多许多父亲的字帖，那是他的存折，我们的财富。

　　

　　.

　　

　　

　　

　　

回复[34]: 看第一遍时 anqier (2014-09-16 13:30:00)

　　就想问问姐姐父亲的状况，怕触动姐姐的心事，忍住了。还是要多和他老人家交流，周围的人尽量多和他说话！

回复[35]: 字如其人 红叶 (2014-09-16 14:04:47)

　　字如其人！老人家真了不起

从心底里敬佩

都想“偷”得一幅

回复[36]: 雪非雪 (2014-09-16 15:21:48)

　　

　　谢谢8020、安琪儿、红叶。

　　给老爸看我写的字他说不认识，给看报也说不认识。但是他认识自己写的字，诗词长文都能认读。

　　

回复[37]: 雪非雪 (2014-09-18 16:18:52)

　　2014夏回乡记（11）爸爸的证书及初恋

　　爸爸出生在哲盟乡下一个叫“十付犁杖”的村子。附近有蒙古族村叫“查干”。自小就读村中本家一叔叔学塾中，喜习字，好学。高中考入通辽一中。学习成绩优秀，无奈家中贫寒交不起学费，爷爷亲自到学校把他硬领回家去种地。爸爸背着书包和行李卷，哭着跟在他父亲身后回到“十付犁杖”。

　　可是，这个已经具备高中文化水平被迫辍学的少年无论如何不肯务农，便投奔了一个本家叔叔来到齐齐哈尔追梦。

　　“1959年初全国扫盲，铁锋区教育局招业余教师，你爸考上了，那次总共两个人合格。进二砖厂当业余教员，我那时候是厂里广播员。单位经常搞文艺活动，老接触，就叫大伙儿给哄到一块儿恋爱了。他们见我就问‘你那房儿咋样啊？哈哈……’1960年结婚，1961年生你。他会拉手风琴，教我，我一学就会了，拉的《社会主义好》。

　　第一次有那意思是他给我一个纸条，用汉语拼音写的，我汉语拼音学得好，都认出来了。写的啥忘了，反正我用汉语拼音回了一个“真是乱弹琴！”那时自由恋爱不多见，领回家姥爷姥姥不同意，“他们要打死我，说光有文化用啥用啊？一看就不是干活儿过日子的人……”

　　爸爸在教育处，单位安排去区里取材料，下着雪他不愿去，妈妈骑车去。政府年末配给年货，一个人两块臭豆腐，一块腐乳，2两肉，让爸爸去买，爸说下着雪不愿去，不去。无奈，怀着我的妈去，骑车摔了。回来临盆，难产，先后请了8个产婆，来了人家都不肯接生，怕母子出现意外，劝上医院，主张剖腹，妈任性不干。折腾一夜，后来一个勇敢的产婆接生了我。喇叭里天天播放容国团。生下我妈妈被选去小学教拼音。21岁的她把我放炕上锁门去上课。姥姥来看望，听见里面小孩儿哭死，她把简易木门的锁硬拉下来进屋营救外孙女，据说再晚一会儿可能就掉地下摔死了……

　　（上面内容是我问爸爸话时妈妈插进来的旁白。“爸，刚到齐齐哈尔时爸做什么来着？打什么工？”爸爸无语，好像想不起来，一边看报纸的妈妈抖起精神抢答，说出一大堆。她说着我记录。）

　　我上大学第二年，爸爸补读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成为齐齐哈尔师范学院政治系哲学专业的在职就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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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络上找出通辽一中，把这所创建于1926年今天的一中大楼图片给爸爸看，他眼睛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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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4年9月6日，周六。一个书柜里胡乱放着一些书。各类书法字帖书籍，散乱的红皮证书。我从来没看过这些东西，35年来回家探亲时间里没有过从容。我离开家时父母刚40岁。

　　老爸努力工作学习、拿老大一堆红皮证，没人当回事。昨天把剩余的这些整理一下。上午把全部内容录入手机笔记本，给老爸看，教他用手指点击滚动下滑，结果都给我拖进垃圾箱删除了……老爸老爸，真是老了。下午又重输入。

　　房家的家谱也找不到在哪里……大概房照和存折应该有……这个可以有，必须地。

　　翻看翻拍着这些近30年来的证书。各类荣誉证书中有全国钢笔字优胜、全国职工法律知识竞赛、赴日书法展入选、棋类段位证书等等。还有部分练字帖，回顾着他的阅历履历，分享着父亲人生旅途一路尚趣味的愉悦和荣誉。他静坐一旁，不动声色。

　　母亲对父亲这些物件不屑一顾，包括父亲的书籍画帖收藏。我问起是不是还有一些类似的东西，她说“有，多了去了，搬这么些回家不知道都弄哪儿去了。那东西有啥用啊？儿女哪个都比证书有用，除了儿女子孙别的都白扯，跟人比钱也没用！”

　　我用手机输入这些字的时候，母亲对一直坐着的父亲说“出去溜达溜达老头儿，啊，听话。出去多走一会儿咱这广场这么好天儿这么好。”

　　父亲便起身出去了，特别听话。母亲看报。然后就会在无论谁跟她说起什么的时候就会引用说“报纸上说了……jdsyklxzvnszvr～a#:@￥……”她只信她读的手上报纸写的内容，其他消息一律不信，好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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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8]: 这病也很流行，我家也有 科长 (2014-09-18 16:35:21)

　　〉〉“报纸上说了……jdsyklxzvnszvr～a#:@￥……”她只信她读的手上报纸写的内容，其他消息一律不信，好多年了。

　　

回复[39]: 雪非雪 (2014-09-19 13:35:38)

　　

　　看来报纸很有洗脑功效。纸媒尚有一定数量订户读者。我娘认为电脑手机都是用来荒废时间的破玩艺，虽然她出钱给孙女买电脑，但是看见谁坐电脑前或摆弄手机，就说“玩儿电脑呢”、“玩儿手机呢”。我用手机记录这些“回乡记”，贴完了给她看，她说“噢，这都是手机上弄的？可了得啊！”接着就说“报纸上说了，老弄电脑啊手机什么的对身体不好，眼睛也受不了。还有就是净出事儿的，杀人的骗钱的啥都有……”

　　——“哦饿……我知道了妈。”

　　“那你接着玩儿吧。我去看看今天报纸来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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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40]: 雪非雪 (2014-09-19 13:59:40)

　　2014夏回乡记（12 ）八月十五

　　

　　

　　

　　公元2014年，活得有点抖起来了。春节、正月十五、八月十五，三大传统节日都在节日所属国过的。时空一致，地亲人亲。

　　今天是八月十五，母亲好像5点多就起来了，正在厨房包饺子。中午去农家院烤肉，晚间在院子里赏月——如果天公赏脸有月，昨夜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我房间窗台上摆着十多斤月饼。前天晚上，“月饼西施”雁子亲自开车送来亲自打的月饼，刚出锅，热乎的。附近“大雁面点”的老板雁子是高中同学，闺蜜级别高，当年代写过情书。雁子学习好，聪明伶俐。临高考谈恋爱，不会谈瞎谈，落榜。她的面点铺很火，好吃，便宜。别人家月饼18元一斤，她卖15。每年都这样，智商高就是不一样。

　　雁子的椒盐月饼是我吃过的椒盐月饼中最好吃的，那个甜咸酥香。她的什锦月饼是我老妈的最爱，老味道，青红丝看得见嚼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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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犹豫，早饭是吃饺子还是吃月饼。一杯咖啡，半块月饼，静静地享受半小时，很美很中秋。但是，恐怕无以实现，妈会追着让吃饺子，还会劝喝饺子汤。然后，各种瓜果。西瓜、哈密瓜、香瓜、李子、苹果、香梨香水梨、红白葡萄、刚下来的橘子、石榴、洋桃、榴莲、青枣、菇娘……

　　穿回来的衣服告紧。这么想法设法让我吃得走形变态，妈你是不跟我有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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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床。父亲在静悄悄地做日课，擦地。“爸，今天是八月十五！”他停下拖地“是吗？这么快啊！”——这么简单日常的感叹，爸爸说得如此自然，却让我心里难受。国外的大连的儿女先后提着大包小裹往回赶，为的是回到老人身边团聚个团圆节，到了节了，他却怎么也不能再恍然大悟——生动机动地参与生活打发时光……

　　与母亲直喷扫射式的热情相比，父亲的状态可谓心如止水。

　　客厅西墙左边供着菩萨、中间是女儿和家人照片、右边鱼缸。从这个布局看得出老人的信仰和美学。我的照片那么大，镶在框里，置于中央，像希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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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妈拿过来一串葡萄，“这个玫瑰香好吃，这一串你拿火车上吃。还有菇娘儿，火车上吃。我心里难受，啥也没给外孙女买……她咋啥也不要啊这孩子……”

　　“你走了也别惦记我，我这一年能过得比任何一年都好，有盼头儿就活得有劲儿。明年夏天咱开车去温泉，去鹤乡，玩儿去，都去，好几台车……”因为她心目中的大人物女婿说明年暑假回来可以多待几天。希望之星啊。

　　中国的传统节日，就像办事儿搞活动。5点起来准备饺子馅，全家大众口味鲜菇猪肉，儿媳的鸡蛋韭菜素馅儿。挨个儿问吃几个。她一会儿看看外面车，一会儿念叨楼下老大也不知道几点走的，老二在哪屋睡的，孙子几点能起来、重外孙女儿那个可爱劲儿……

　　7点半，雪晴渔友开车送来一个大西瓜，说早上刚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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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闹得不行，耐着，傻着，参与家务，抽空记录月饼活动。月饼就像个中秋象征，被人们打造、买卖、传递，却不怎么认真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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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家院。

　　节日家宴。韭菜花、辣椒酱、小鸡儿、玉米、菜，自养自产。大人孩子四代人。喝酒、唠嗑儿、会麻将的凑局。我不会，在院子里闲逛，跟亲戚小孩儿拍照。

　　

　　人老珠黄，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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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八月十五日，俗称“八月节”，公式名“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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