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白月血萝卜（二）│龍昇│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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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白月血萝卜（二）
龍昇 (发表日期:2007-01-27 10:30:15 阅读人次:1645 回复数:2)
队里管制很严，但有全班人兜着骗查房的警卫，大勘上巴扎联系卖血的事成了。因为病人开刀刻不容缓，验出大勘的血又确实是O型中的万能血，医院、病人老婆、大勘本人之间当场拍了板，定在两天后强劳队可以放人外出的星期天动手术。　　可怜的强制劳动犯们支持可怜的大勘的行动，一是为解决他肚中之急，二是想借机暗暗对抗一回平时老欺负大家的队长。星期天也是巴扎天，巴扎即是集市，队里规定每星期天每班可批四分之一人员赶巴扎购买日常用品、自由活动一下。那星期天本轮不到大勘赶巴扎，班长让轮班到名额的学生委屈一回让给他，让正轮到名额的小鬼儿跟去照料诸般事宜，还逼着八百年不洗回澡的大勘擦了个身，以免人家医院看他脏嫌他恶心而给北京人丢面子。　　为保持血浆的新鲜，那天医院里的手术和抽血是前后脚进行的。手术室里医生刚要洗手，隔壁房间里的护士就将粗粗的大注射器的大针头扎进了大勘的血管子里。　　不料，护士往上提推进器时，抽出来的竟是一针管血沫子，就像肥皂泡一样。那不能用，挤出去重扎，仍是血沫子，把护士急出一脑门子汗。第三针扎进，出来的还是血沫子，在一旁守着的小鬼儿沉不住气了，直说：“大勘，怕是每天苞谷面老咸菜吃得你那血不够质量了，咱别受这罪啦，不抽了。” 　　护士眼泪都急出来：“不抽不行，里边都要下刀了，你想想什么办法让它流出来呀！” 　　大勘是躺在床上抽血的，这时他坐起来：“我早上还没吃饭哪，那不是红糖吗？先给我冲杯糖水喝。” 　　床边桌上是有红糖和暖水瓶，那是医院预备抽完血给大勘喝的，小鬼不管护士同意不同意，先给他冲了一杯。　　大勘“咕——”一家伙喝下红糖水，坐在床上就将胳膊伸给护士：“来吧。”第四针扎了下去。这回血如涌泉般流了出来，一下子注满了三百CC的大管子。大勘笑着哭似的脸逗护士：“嘿嘿，告诉你吧，我是考考你会抽不？咱在北京大医院都是坐着抽，你非让我躺着，没法儿不出血沫子。” 　　那话把小鬼儿逗得哭笑不得，护士可没心思笑，急急忙忙把那管子血趁热乎地拿手术室去了。　　手术很顺利，那三百CC血足够用，就没继续抽大勘的血，站长老婆当场付了四十元钱，还送了些红糖和鸡蛋，小鬼儿可惜那三管子报废了的血沫子，跟站长老婆形容了一番大勘受的罪，人家又给添了十元。　　大勘为了向小鬼儿、也是向全班人表示他抽三百CC血而身体一点儿事都没有，走过医院食堂时还抡起那条有四个针眼的胳膊帮大师付摇了阵压面机的手轮子。　　手术是上午进行的，用了两个多小时，大勘走出医院看看太阳，觉得还有时间逛逛巴扎，他决定买些东西。自打被押送进新疆，大勘就没正经买过什么东西，这回他想摆摆谱儿，把五十元钱交给了小鬼儿，说他指什么，就由小鬼儿去付款。　　他看到国营商店里有“海河”牌香烟，手一指说：“来两条。” 　　“疯了！你平时总卷莫合烟、或捡人烟屁，买这么多洋烟干什么？”小鬼儿不同意。　　“多亏班里爷们儿们给托着，一人意思一盒。” 　　“甭弄这事儿啦，我就先不抽那烟，那不成抽你血了吗？” 　　“我的钱，你只管往外付。”大勘谱儿挺足地将脸朝向柜台：“售货员同志，来两条海河！”，　　还好，那香烟有定量，每人只许买两盒，连小鬼儿的人头才卖给了四盒，没花太多钱。　　“大勘，你买只鸡吧，补补。”走过维吾尔人的地摊时，小鬼儿建议道。　　“嗯，提搂只。” 　　“那菜摊儿上有胡萝卜，你不说它能造血吗？咱背回点儿去。” 　　“嗯，背五公斤。” 　　买好胡萝卜大勘觉得不对劲：“小鬼儿，说好了我指什么你就掏钱，怎么搞的都由你说了算啦？” 　　“得，我就说这两样，下面还由着你指。” 　　大勘将手指向了民族商店的酒架子：“约尔达西（同志、朋友），来两瓶伊犁大曲。” 　　“干什么？”小鬼儿问。　　“爷们儿们都苦哈哈的，弄一口。” 　　“得了吧您哪。”小鬼儿直瞪大勘：“谁敢喝您的血？得了，这钱我先捏着，回队上再给你，留着维族人牛车过来时买苞谷面吧。” 　　小鬼儿把大勘拉出了民族商店，大勘还有点不乐意，但毕竟小鬼儿有班里爷们儿的代表的意味，不由大勘不接受了意见。　　小鬼儿脑壳大身子小，但他考虑到大勘刚抽完血，就把红糖、鸡蛋、胡萝卜都背在自己肩上，只让他兜儿里装着四盒“海河”香烟，手里提着那只鸡回队去。他们出巴扎时买了两个维吾尔人烤的白面馕，走在路上填饱了肚子。大勘肚子里有食，人显得精神，进队之前点燃了一支“海河”香烟燃在嘴上，精神得像位凯旋归来的战士。　　星期天赶巴扎的人被规定在下午六点之前归营，快到那时间队中不少人都站到院子里朝戈壁滩上眺望，想看一看一个月只准外出一次的人赶巴扎有什么收获，也有人是盼自己托人代买的东西。队长此时也常站在院子最高处的队部门前，他是看谁回来的早谁回来的晚或者谁迟过了六点，好在晚上做训话时的奖惩材料。　　“大勘回来了！”班上人老远就认出了正朝队里走来的大勘和小鬼儿。　　“勘爷回来了！”有人喊出大勘另一外号。　　可怜的强制劳动犯们欢呼着可怜的大勘的归来，卖血是件悲惨之事，他们欢呼的是大勘和他们自己战胜了队长，此时他们眼中的大勘确实是位凯旋归来的英雄。　　大勘走到自己班门口，他将鸡夹到胳肢窝下，腾出手来准备给班里人散“海河”烟。　　“勘得柱，过来！”从队部门前传来队长一声吼。　　大勘此时正在胜利冲昏头脑中，像是觉得身处的不是劳动改造环境、而是在正常社会里，他只侧身向队部那边歪了歪头，一手还掸了掸指间夹着的燃成老长的香烟烟灰，轻而淡地回了句：“等会儿。” 　　队长哪受的了这个？队长肚子气涨了。“来人哪！”他又一声吼，气势汹汹地往班里住房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两个端枪的警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