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龍昇│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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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头
龍昇 (发表日期:2007-12-12 12:16:40 阅读人次:1892 回复数:7)
上海在光绪年间就有了自来水，但可怜的筷子弄人家是那一百年后才装上了自来水管。妻子三姐家是1983年有的自来水管，她三姐说“阿拉屋里厢是弄堂里最早接水龙头咯！”。实际上筷子弄最早通自来水管是1973年，共有三处：十字路口四只角上的水站、老虎灶、大饼店，是经上级批准通来的。水站的自来水管是为筷子弄全体居民设置的，它安在十字路口的东北角。在我成为筷子弄的女婿、初进筷子弄的1972年，看到弄堂里有口老井，人们拿水桶吊水洗衣服，而那东北角上有的是一台手按的压水机，居民的饮用水取自那里。大上海呀！有人怀疑我说的是解放前或前清时吧？不，我是筷子弄的女婿，我冲爱妻子也爱筷子弄，我妻子不以出身筷子弄为耻，我也没必要说瞎话，筷子弄确是1973年才有的自来水。那水站的水管子和水龙头又粗又大，居民们就管水站叫“水龙头”。　　水龙头四周是用水泥砌的有下水道的一方池子，它的上方有遮雨遮光的竹棚子，它后边住家的人便成了水龙头的管理员，家主阿祥的名字也变成了“水龙头”，他算公家人，总坐在水龙头后面的竹靠背椅上，手摇葵叶蒲扇脚登木头踏拉板儿，神气活现的。　　老虎灶与水龙头斜对门，老虎灶忙完活儿也会坐在竹靠背椅上养养神，还会和已被人称为水龙头的阿祥隔着路口寻开心，阿祥也会以牙还牙：　　“水龙头！蛮惬意格嘛，脚也翘格抖发抖发，到底是挪了自来水公司补贴，干部啊！” 　　“老虎灶！忘记忒我压水把侬格日脚啦！我一根筹子一铅皮桶，侬一热水瓶，资本家！” 　　这水龙头的话得解释一下。筹子：是两寸长手指宽的一块小竹牌子，是交水费的筹码，一分钱买十根筹子（几多钱一根，记忆可能有误），交一根筹子可从水龙头上接一桶水。老虎灶打开水也是用筹子的，老虎灶挖苦水龙头不劳动坐着收钱，水龙头回击他的意思是“我一根筹子给一大桶水，你才给一小暖瓶水，侬小气，侬剥削人！” 　　“擦那，我格水，付出劳动，柴板烧出来格，热，心热！侬把格水多，是冷格，心冷！哪弄？”老虎灶能主动攻击，就有办法还击水龙头的以牙还牙。　　他们的对话声音很大，还带着浦东、江北口音，听着像吵相骂，实际是很亲切的寻开心。水龙头心并不冷，只是工作挺认真。我第一次拎着铅皮桶去提水时不知道要用筹子，他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啊哟喂，人客阿来打水，侬接满点。”地没收筹子。但随后我三姐去提水时他很严肃地对她说：“交两根！那屋里厢女婿困（欠）我一根。　　水龙头有打官腔有公事公办的一面，也有善良灵活的一面，筷子弄的人会用小孩子对付他。常有好几个孩子同时去打水时，会听到他快乐的叫声：“格小赤佬！侬讲侬把筹子掼我破铅皮桶里厢了，我哪弄没窥到？刮侬两记耳光！”“格小娘皮！我哪弄没听到侬掼筹子格声音，再骗人，豁开侬格嘴巴！”…… 　　水龙头那里有道美丽的风景：筷子弄虽小，但那里的小姑娘都面容姣好身材苗条，她们在家都穿像睡衣睡裤那样的花布衣裤，甚至就那么穿着去逛老西门、城皇庙，当然就那么穿着去水龙头打衣裳了，她们围着水龙头嬉笑着打衣裳之景，跟“浣溪纱”词牌名字那么美。筷子弄人家生活都不富裕，但打衣裳时不惜多用水，一定要三遍四遍地洗涤的清清爽爽。因此，水龙头明明看到有哪个“小娘皮”少交了一根筹子，也就开心骂两句算了。　　水龙头在改革开放后、筷子弄人家逐渐安装了自来水管后还风光了一阵子，因为同时代筷子弄的一半发展成了个很闹忙的自由市场，个体摊头要用水、尤其卖青菜的要将挑进城的菜打打清爽，卖活鱼的得常换换盆中水。本当被贬称下只角里的水龙头对“乡下人”摆彪劲了：“喂喂喂！帮帮忙。水漾出来了阿没窥到！眼睛朝天开啦！节约用水哦！” 　　水龙头因筷子弄拆迁而没了，水龙头本人算吃官饭的，随搬进新居算退休了，每月拿八百五十元退休金。问他生活哪弄？，伊讲：“还可以，小水龙头还交把我三百！”

回复[1]: 我们家 我是局长 (2007-12-12 13:07:21)

　　1982年接的自来水。跟上海水平差不多嘛！

　　哈哈！

回复[2]: 很生动，真实 陈某 (2007-12-12 13:14:01)

　　我阿姨家90年代还是一条弄堂1只水龙头呢。那样的场景见过。

回复[3]: 邓星 (2007-12-12 17:36:50)

　　龙爷竟然写得出那么多弄堂上海话，哈哈哈，真的很生动。。

回复[4]: 雪非雪 (2007-12-12 18:15:47)

　　我们那里把担当“水龙头”那家叫“开水管”的。那家姓张，水票就是一个印在硬马粪纸上的“张”字印章，自己家领工资用的那种印章印的。一个“张”字指甲那么大，1分钱1个，1毛钱买11个，回数券，呵呵。1个票1担水。那时候人老实，要想仿造，就那功夫谁还不能胜任？

　　傍晚各家来担水的时候排队，水流得慢，大家就站那闲聊，跟现在聊天室似的。到了冬天，那个放水的小窗口就一天比一天矮下去，冻裂翻开花的破水管流在外边的水，当场结冰，这时节差不多已经是个小冰丘了。担水的人一冬就要拿出冰上走几步的功夫来。

回复[5]: 谢诸位，到了2020年 龍昇 (2007-12-12 18:48:54)

　　现在大家家里都有水龙头了，到了2020年就更方便了，那时班长发明了电子水遥控水龙头。就跟女特务用的小手枪那么大。一按纽，水就带着度数出来了，少则一杯茶的量，多则一浴缸。枪膛里有一年份的水，使完了可到24小时店灌一膛。

回复[6]: 到了2020年 陈某 (2007-12-12 19:05:14)

　　每家每户的水龙头能开出啤酒可乐橘子水

回复[7]: 还剩下13年而已…… 我是局长 (2007-12-12 19:08:18)

　　我可是个现实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