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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莎

九哥 (发表日期:2006-10-24 15:23:15 阅读人次:2718 回复数:2)

  莎莎

  
(九哥的恋人们--系列)

  
每一个人,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中都多少会遇到一些对自己的命运产生影响的人物。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如果不是碰到谁谁谁,我现在可能还在、、、、、、”

  
每一个人,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中也都多少会遇到一些难忘的异性。

  
莎莎、便是对我的前途产生重大影响的难忘女人之一。

  
认识莎莎是在我20多岁的时候。当时我正担任湖南省京剧团乐队首席小提琴。那一阵,我们与湖南省歌舞团的乐队合作排练演出一场由本团作曲家刘正球(谭盾的启蒙老师)创作的京剧合唱交响曲。

  
莎莎长得很高大,比她的漂亮更突出的,是她的富贵。要不是对方主动出击,生性卑微的小九哥是不敢想象自己能和这样一位贵妇般的女人并排走在马路上的。那是在一天排练后,我独自一个人呆在小练琴房练琴。门被推开,莎莎走了进来。我有些诧异,问是不是我错占了她的琴房。她笑了笑,闲聊了几句后,便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就那样,在连着几天到琴房找过我后,她躺在了钢琴凳上、、、、、、在那三个月间,我与莎莎进行了极其频繁的“局部交流摩擦”运动。

  
有一天,我们一起上街,莎莎突然说心里不舒服,一只手示意我不要跟着她,一面跑到路边吐了一地。我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不知所措。第二天,排练休息十五分钟时,她找到我,神秘地说:“上午我去过医院了。”

  
“是什么病?”我急切地问。

  
“还能是什么病,有喜了!”她眯着眼睛冷冷地说。

  
“什么喜?”我当时是真的没听懂。

  
“还什么喜!都是你干的好事。恭喜你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赖和怨气。

  
可我还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直到她贴紧我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吐出:“我-怀-孕-了。”

  
“真的!!!吗?……”我惊喜得不知所云!

  
怀着难以拟制的兴奋和喜悦,我胡乱熬到排练结束,什么音准节奏表情都顾不得。等熬到排练完我们立刻去了小琴房,就是那间“我们的小情房”。

  
“怎么办?”我问。

  
“你想怎么办?”这回她稀罕地反问到。

  
“结婚。”我回答得很干脆。

  
“结婚!”莎莎瞪大眼睛看着我。她脸上出现一片红晕,但只有片刻的喜悦,又换回小妈妈的口气:“结婚?结你的头昏,你的前途怎么办?”

  
“什么前途?”我没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前途?前途就是前途,你的前途。你才二十几岁的人,不追求自己的前途做什么?”她几乎是愤怒地。

  
“我现在已经前途了,都首席了,好歹坐在了湖南省的第一把椅子上,还能有什么更前的前途。”我不服地说。

  
“你看你看,坐在湖南省的第一把椅子上,你就不得了了。湖南算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算了算了,算我看错人了。”说着说着,莎莎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站起来要走。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突然觉得急于小便。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应该去上海,到大地方去留学。窝在这里算什么出息。我已经打听到上海音乐学院的老师很快要来招生了。你还是快准备应考吧。”她的口气,与其说是个小妈妈,还不如说简直就是个老奶奶。

  
“那,你,你的……我是说我们的……”我指着她的肚子。

  
“小小的事情(她已经给肚子里的取名字了,叫‘小小’,嘿,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莎莎走到门口,突然转身问:“你不是有朋友在新河医院工作吗?”

  
一星期后,我陪着莎莎去新河医院开后门做完人流后,莎莎吃力地走着,嘴巴里重复着:“去上海留学,快去上海留学吧。”

  
上海!那么远那么大的城市,是我这个湖南土包子可以去的地方吗?

  
说来也巧,京剧团乐队在那次历史上最壮观的演出后很快解体。我被调到新成立的湖南省广播电视文工团担任乐团首席。凭着广播电视厅的经济实力和牛气,厅里决定把整个“部队”拉到北京去集中培训。

  
“为了培养人才,我们不怕花钱,所以我要求大家到北京去找我国最好的老师,好好集中学习一年。”厅长挥着手,颇有些电影里大首长的风度。

  
于是,整个艺术团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讲相声的要去找马季、唱歌的演戏的要去找,找谁来着?反正都是当时“我国最好的老师”。乐手们有的联系中央乐团,有的联系中央音乐学院。而我,则在找关系联系我国鼎鼎有名的小提琴家盛中国。

  
我兴奋地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莎莎,说:“等我跟盛中国学一年后,回到湖南,就一定是湖南的盛中国。那样我就不用坐乐队而只管拉独奏了。”

  
本以为莎莎会对我的梦想高度赞扬一番,却没想到她不但不赞扬,反而奚落了我一通,说:“想当湖南的盛中国,你真有志气!你怎么就不想让全中国忘记盛中国,而只记得你陈丹九(我当时的学名)呢?你怎么不想让全世界都只知道中国有一个陈丹九,而不是盛中国呢?”

  
“那,怎么可能?开玩笑!”我委屈地说。

  
“我也知道不可能,但是,不可能不等于心里不能这样想。每一个运动员的理想,都是在奥林比克上拿金牌。具体点说,就比如一个跳高运动员,如果没有跳过三米的理想,是不可能跳过两米的。”莎莎越说越激动,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停下,做了个深呼吸,换了个语气说:“早知道你的理想就是当个湖南的盛中国,我真不该丢了我们的小小(‘小小’,被堕胎的孩子名),还有我的嗓子(莎莎堕胎后,嗓子变了)……”

  
“那,那你要逼我怎么办?”我胆怯地问。

  
“别人都去北京,你不要跟着去混。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去上海,去上海音乐学院。去了就要想办法在上海扎根,就不要想着再回湖南。”莎莎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从上海毕业后为什么要跑回来?”我鼓足勇气顶了她一句。

  
“你怎么能跟我比,我是个女人。你不知道,做女人有做女人的难言之苦。”说着,莎莎开始流起眼泪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莎莎在我面前从小妈妈变得简直就像个老妈妈,对我好像什么都要教,什么都要管。也许是由此,她在我的面前,永远都是个女强人。女强人流泪,多么稀罕!

  
接着,莎莎说:“从音乐学院毕业回到湖南后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后悔。有时候我真想自己是个男人,是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男人。”

  
莎莎激动了一番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毕业后本来是想留在上海的,正因为我没能做到,才希望你能去做。如果你能做到,那对我也是个安慰。所以,你不是为你一个人去上海拼斗,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去上海吧,我在那里多少还认识几个人,在万不得以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派得上用。”

  
受了莎莎的唆使,经过与厅长周旋,准确地说是通过厅长太太与厅长周旋,终于搞了个特殊个化,脱离大部队一个人去了上海音乐学院。

  
跟上海音乐学院的俞丽拿(梁祝小提琴协奏曲的演奏者)学习一年后,本应该回湖南为乐团服务的小九哥,又遵照莎莎的指示,瞒着湖南广播电视厅正式报考了上海音乐学院的小提琴演奏专业。

  
那一年,上海音乐学院小提琴专业的名额只有两个,而来自全国各地的应考生,据不完全统计,竟达200人之多。初考不是现场演奏,而是交磁带。考试结果一贴出,我版上无名。赶紧找俞老师一问,得知有可能是监考老师把我的磁带和别人的搞混了。不过,俞老师反复安慰我说:“即使争取到复考权,最后录取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俞老师的话的确给了我某种安慰,因为,我至少向莎莎有交代了。

  
我立刻给莎莎去了个电报。第二天开始清理东西准备回湖南,却接到莎莎的长途电话。电话很短:“你先不要回来,我马上动身,明天到上海。”

  
第二天,我真的在上海火车站接到了莎莎。接下来的几天,我跟着莎莎的大屁股后面,走遍了管弦系几乎所有的系主任,学院几乎所有的副院长,最后,我们闯进了湖南老乡贺绿玎院长的家。见到贺院长的太太,从来不讲家乡话的莎莎,这一回突然飚出一口埂段的长沙话,那热乎套得可真有效果。当莎莎讲到“我们湖南全省还从来没有一个上海音乐学院的小提琴毕业生”时,贺院长太太似乎有些诧异。说:“是吗?”然后她表示在适当的时候给系里打个电话问问,问是不是真的把我的磁带与其他人的搞混了。

  
第二天一大早,主管弦乐的袁系主任跑到招待所来通知我:“准备复考。”

  
我高兴得拿出五块钱要请莎莎吃饭,又被莎莎臭骂了一通:“你看你看,八字还没有一瞥,你就不得了啦!还不赶快去练琴。”

  
“你还当真要我考上啊?俞老师早就讲了可能性是极小的,弄个复试,不过是让我回湖南面子上好看一点。”我鼓足勇气回敬她到。

  
“叫我怎么说你呢?就像一堆稀泥抹不上墙壁。你以为我从长沙跑到上海,带着你挨家挨户地求情讲好话,就是为了你这张厚脸皮?你好好听着,给老子好好考,一定要考上了。”莎莎对我称起“老子”来了。嘿!

  
三天后,复考全部结束,包括演奏,试唱练耳乐理和声等。考完后,莎莎立即打开她的关系网,到处活动,终于打听到内部消息。她跑来兴奋地告诉我:“你不用回湖南了。”接着,她问我:“你那五块钱呢?”

  
我翻遍口袋,只剩三块八毛四分了。

  
“就这点?到月底还有一星期啦,你怎么过?算了,认识你算我倒霉。跟我去红房子吧。”莎莎不等我回话,就往前走了。

  
我小跑着追了上去,问:“为什么要去红房子,绿房子,白房子不行吗?”我当时,是的确不知道“红房子”是上海最有名的西餐馆。

  
第二天,我送莎莎上火车回湖南。在上海车站,莎莎感慨到:“你看,车站这么多人,大家都在同一个出发点上,而一但搭上不同的车,就将驶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其实,人生就像搭车,入了大学的门,就等于是搭上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车。”

  
我当时没太仔细听她在唠叨什么,因为心里在想着与沙沙以后的事情。等车就要开了,我才试探着确认了一句:“你一个人回湖南后怎么办?我是说我会有四年不在。”

  
莎莎听了此话,先是哈哈一笑,然后从眼睛里滚出几颗透明的珍珠来。我正为她的感动而感动,准备说几句海誓山盟的话,莎莎却擦了把眼泪,十分严肃镇定地说:“读你的书吧,我们以前的事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停顿了片刻,莎莎嘘了口气,继续说到:“人生的道路,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以后怎么走,就得你自己去转车了。”

  
按莎莎的指示,我从上海音乐学院毕业后,自己转车去了澳洲,然后移民挪威,再侨居日本,直到今天。

  
对了,那天火车开动时,莎莎没有说再见,所以,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九哥

  
怀旧于名古屋提琴店

  


  
内容取材于自传体长篇小说《父子琴》

  
http://www.danielviolins.com/jg

  




 回复[1]: 莎莎神了,请九哥把她的像片放出来,让我们见见神仙姑姑 魏来五道 (2006-11-02 20:22:26)  
 
  九哥这么能干聪明,原来还有这么好的女老师呀,真是名师出高徒

 回复[2]:  朦胧 (2006-11-02 20:47:50)  
 
  九哥也经过那么多人恩典呀!看来九哥很报恩,写了很多纪念性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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