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在名古屋千种区之家紧邻东山公园,东山公园庞大幽静,山林之中有植物园、动物园、图书馆、网球场、可划船的小湖、长长的自然散步道。父亲每天四点半起床去自然散步道散步,我住那里时也得陪他晨练,散步回来他老人家要睡个回龙觉,我得乘电车去名古屋车站旁的店里去上班,班上睡眼朦胧还得强作精神。倒是休息天我愿去距东山公园两站地的觉王山转转, 觉王山那里有座日泰寺,它寺域宽广,山门、本殿、五重塔精致漂亮。日泰寺很年轻,名字似听不出宗教味道 ,日泰之意是日本与泰国,1900年泰国(其时称暹罗)国王寄赠给日本一枚释迦舍利,为了奉安舍利,1904年建成了它。日泰寺前面有片闹市叫觉王山商店街,经常举行庙会,很是热闹。日泰寺北的一片街道名为“振甫町”,它是以一个叫张振甫的中国人之名命名的,这是耐人寻味令人追迹的事。
日泰寺西门墙外有条小路,从那里往北行,在即入振甫町的地方,你会看到一座“铊药师”。猛看“铊药师”三字不像可以“座”来称呼的建筑物,原来它是由张振甫修建的“医王堂”转名而来。张振甫是位医生,是他在三百余年前修建的小庙“医王堂”,最初供奉的是一尊药师如来佛像,后来他请到了有名的雕刻家游方僧圆空制作了观音菩萨、善财童子、日光菩萨、月光菩萨、圣德太子、十二生肖神将共十七座木雕像,置于药师如来佛左右。圆空雕刻均用一根整木,雕刻工具是叫“铊”的带把儿砍刀,他的雕刻技术叫“铊一本”或“一刀雕”,即寥寥数刀便砍出的栩栩如生的人(佛)物形象。因有那些“铊”出来的木雕像,“医王堂”被人称作了“铊药师堂”。张振甫于1680年去世后,经多年风雨,“铊药师堂”陈旧破落,后人拆下原物原材,原样地往近旁动迁了一回,再后来就被人简称成了“铊药师”。
“铊药师”的山门是造型很美的明代式样建筑,门上有尾张德川藩的葵叶家纹,门前左右各有一座一米五十高的双手持笏、面呈微笑的明朝文臣石像,使人能联想起北京明十三陵神道上的文臣像。山门内是一围可称为林的树木,树丛中围着“铊药师”,它是一座有着塔状的双层屋顶的灰瓦木板建筑物,门上匾额中刻的仍是早前的“药王堂”三字,它的门只有每月21日的“”开放,以供游客瞻仰那些圆空和尚“一刀雕”出来的简单又精美的木雕像。
从“铊药师”往北刚走出振甫町,迎面见到一座园地很大的宅邸,宅邸名札门写的是“振甫”,那是张振甫后人姓氏,振甫住宅后面的园地里有一排九座地藏石像碑、一座五重塔和张振甫的坟墓。因属私人宅邸,那后园墓地没有以考察为由的提前预约是不得入内的,但可从临接它的楼房处眺望的到,一般通行人可读到名古屋市教育委员会立在它院墙外的介绍板上的文字,文字简译中文是:
张振甫,明国(今中国)人,因避明末动乱,与曹数也等人归化日本。在由京都前往江户(东京)途中,知遇尾张藩主德川义直,被邀为其侍医,但他只答应愿为庶民行医而在藩主染疾时才来给他看病。他精通饮食,尤善治疗食物中毒。第二代藩主德川光友将此地赠送与他以永住,据说他曾请求藩主来以圆空佛闻名的铊药师堂祭祀。此地振甫町之名来源于张振甫,他的墓在此内30米处。
关于张振甫的来日时间有具体的1621年率百人抵长崎说,也有在1616年—1635年之间的推论,他的生年只是推测为1594年,他来日之前的生平事迹也没有任何记载,只有张振甫乃其隐姓埋名之说。张振甫为什么要隐名埋姓呢?有传说他是避乱而来的需要躲避追杀的明末皇亲贵族。有台湾学者的《明太子福王逃亡日本化名张振甫、张寿山》论文集认定其为崇祯皇帝三太子朱慈烺。日本爱知学院大学教授水野时二的《人物乡土史张振甫》一文则介绍说其为明末淮王常清,但是更有比他们早的学者则考证他不可能是朱慈烺或常清,因此他的身份扑朔迷离。
倒是张振甫来日之后的情况可据记录简述为:他抵长崎小住一时后,前往京都,在那里开了一座医堂,再后他又赶往江户,但途经尾张(名古屋)时,经一位叫陈元赟的人介绍,被尾张藩主德川义直留了下来做侍医。但他不想做专医一人的侍医,德川义直便为他修了一座中国式房屋,封了他个“町奉行”职位,给予医者最高位“御目见得医”,他成了藩主病时为侍医、平时悬壶济世为百姓的医生。尾张藩主德川义直没,第二代藩主德川光友仍请张振甫做了既为俗民看病也为他看病的“御目见得医”,还将上野村一片相当今日一平方公里多的丘陵地赠送给了他。张振甫在那片土地上盖起建起了明代建筑风格的寺庙“医王堂”和自己的住宅,那“医王堂”就是至今尚存的“铊药师”,那住宅里包括着今日 “振甫宅”和有着张振甫墓的“张家墓园”。 过去的上野村是丘陵地,那里有小山叫上野山,因为有了山坡下的张振甫的住宅,上野山慢慢地变成了振甫山。如今,德川光友赠与张振甫的土地成了近代化的市区,名古屋市年于1926将它命名为“振甫町”。
关于他的医术,有传说他曾是明宫廷侍医,有说他是为求在日谋生之道,而在长崎居住时期向同来人中的医生学习的。不管传说对否,陈元赟做过尾张藩主德川义直、德川光友的教授书法诗文的幕僚,他多才多艺能文能武也懂医术,他能将张振甫推荐给尾张藩主,说明张振甫医术还是很高的。
有据可查张振甫有原配夫人和后娶的日本夫人,两边子孙都于第四代断了血缘,是日本夫人家在第五代以弟子过继延续了香火,传到第十三代的时候,于二次世界大战后才由张姓改姓为“振甫”的,据说还是以医济世。张振甫不愿做藩主的专门医生而更愿为庶民治病救人的医道医德为日人称赞,他的“张家墓园”被名古屋市教育委员会定为该市历史遗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