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钦吉和陈明德│龍昇│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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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钦吉和陈明德
龍昇 (发表日期:2011-10-03 10:47:45 阅读人次:2594 回复数:4)
说两位医生：何钦吉和陈明德，或一官何钦吉和颖川入德。　　九州东南有块被鳄冢山和雾岛山东西合围出来的小盆地，那上面有座城市叫都城。都城人口有十七万，是宫崎县第二大城。那里是影视界名人、卸任不久的宫崎县知事国东原英夫的老家，那里发生的牛的口蹄病还令人记忆犹新。天然的盆地，一条叫大淀川的河流的流经，使它富足，早年间就成了萨摩藩的重要领地。它虽不靠海，但在南方百余里的海上却有块“飞地”内之浦湾（志布志湾中），可做海上通道。　　十六世纪的萨摩大偶，是北部九州松浦地区之外的又一个倭寇据点，那时有不少明人被掠而来。大偶的高须就有二三百明人在监视之下做着过残的农牧劳作，其中有特殊才能的则被选做奉侍各地领主，比如太守岛津义久的侍医许三官(本名许仪厚、日名高樋三官)。到了中国明末动乱时,有许多人从东南沿海乘船来到日本九州，其中有些人就从内之浦登陆来到都城，据说最早一批人是在1587年来的，在他们居住的地方形成了一区唐人町。1646年,从广东潮州乘船的一官何钦吉、天水二官、江夏生官、清水新左、济阳清官一批人, 也是在内之浦登陆，住进都城唐人町的。他们到来的前五年（1641年），都城第十五代领主北乡久直去世了,第十六代领主北乡久定迟至1656年才被确立，中间空白的十五年执政都城的是北乡久直的遗孀春岑。　　何钦吉精通医术，他被聘为春苓的待医，享受二十石米的奉禄，直到自己去世，整整做了十二年。十二年中，何钦吉不仅为领主遗孀和许多人看过病，还写下了不少关于医术和医药的著作，培养了不少汉医学生。他为人治病，积极推广的是中医疗法，为了配药，他经常亲自到山间采集草药。有一次他在都城城东的鳄冢山东岳附近的山中（今三股町椲山）挖到了竹节人参，不禁大喜。竹节人参在中国的云南、贵州、四川、湖北、江西均有生长，它可清热解暑、生津利咽、开胃去痰、散血活血，可止牙痛，也可做跌打损伤药，是种珍贵药材。何钦吉采集并向当地居民介绍推广了竹节人参。而在这之前，日本人只知道价格昂贵的高丽人参和中国长白人参，未曾想到过自己的国土家乡亦有人参，从此将何钦吉发现和推广的竹节人参叫成了日本人参、萨摩小人参。至今，日本汉方药的小柴胡汤、麦门冬汤、理中汤、半夏泻心汤中都配有日本人参——竹节人参。　　　　（竹节人参）　　和何钦吉一起来的几个人中国人怎么姓天水、江夏、清水、济阳呀？那是后来记录下来的,大多取自他们在中国出生地的地名。就是何钦吉的后人的姓也改为天水了，他的坟墓也在都城唐人町的天水家墓地中。都城的唐人町如今改称为中町，但老住户还称其为唐人町。中町处于都城中心位置，其地和附近集中了百货公司、邮局、多家医院、市政府、许多部门所在的“合同厅舍”。那里的许多墓地因此迁移到了稍离市中心的市营墓地。　　何钦吉的坟墓迁移到了都城西车站不远的鹰尾一丁目市营西墓地中。何钦吉的坟墓是座被保护的很好的石造坟墓，天然石头的墓碑上刻“業岐心恒居士何钦吉墓”，两旁刻字“生於広東潮州澄海县”“逝于万治元年九月二十九日”墓旁醒目的标志上写着“史迹县指定文化财何钦吉墓”。　　　　（何钦吉墓）　　何钦吉之墓为什么被宫崎县指定为文化财遗产？是因为他对那地方做出过贡献。他的医术、医药著作已经失传，但都城人总在缅怀何钦吉的功绩，他们将其尊为“都城医学鼻祖”。何钦吉的著作失传了，但他身边之物还在，那是他乘船来日时携带的保育佑海上安全的妈祖及其左右二将顺风耳、千里眼的石像，如今保存在都城历史资料馆。　　　　（妈祖、顺风耳、千里眼）　　　　多次驱车从福冈去熊本的天草下岛，看望在那里的养老病院当医生的叔叔，归途则从那里渡海，经长崎的岛原半岛回福冈，为的是看看美丽的半岛海岸风光，顺便在途中的温泉乡小浜泡个澡。有一年，在樱花盛开的的四月初，在小浜巧遇“小浜温泉汤祭”。这是小浜市一年一度的盛大祭日，活动包括祭祀祖神、小孩子的游行、妇女的化装游行、各种舞蹈音乐表演，直到夜间的焰火大会。　　那祭祀活动最先是在小浜的真宗大谷派传明寺内举行，人先们在寺内一块叫“入德师翁碑”的功德碑前献词献酒献花，然后到小浜神社祭祀温泉之神——“汤神”，再后才是各种庆祝活动。我看了那块功德碑上刻的字，简译为中文是：颖川入德是中国小儿科医生，他的中国名字叫做陈明德。他是中国明朝末年战乱时，归化为日本人的。他偶然来到小浜，看到了海岸边涌出的热泉水，是他教给人们说这热泉水对医治人类的疾病非常有效，他是小浜由古代的保养地发展为今日的观光温泉地的恩人。　　　　（入德师翁碑）　　后经看资料得知陈明德是浙江金华人，生于1596年，原本习儒，科举未中，改学医。1627年来到长崎行医。次年，明朝崇祯登基，八年后明亡，陈明德就改为日名为颖川入德，再未回国。因有他的永住，长崎医学一新，他尤擅小儿医，在日采集药草百余种，有专著《心医录》，他的弟子成了长崎医者主流。他能投私财医治和帮助贫困患者，因此得到了长崎人的尊敬。小浜距离长崎百十里路，他到那里发现了仅被当地居民装桶中擦身和给牲口洗脚的海滨热泉水，他建议人们做大的浴盆装温泉水，泡在其中可以暖身治病，尤对小儿病和老人病患者有特效。当地人照他说的做了，他又去长崎宣传鼓励大城市的人去那里泡温泉治病，很快地令小浜出现了十几家温泉旅馆，使小浜形成了海边市镇规模。　　曾写小文《锦带桥》，说有位医僧独立不仅为岩国藩藩主治了病，也为藩主建立的今日横卧在山口县岩国市锦川之上的锦带桥展示了设计蓝图。这位医僧独立是1653年3月流亡到日本长崎的，初到长崎的一段时间就是住在同乡陈明德家的。我们都知道1659年夏亡命流亡日本的明末大儒朱舜水吧，他到长崎也有一段时间是寄宿在陈明德家中的，陈明德给他介绍认识了日本儒者安东省庵。安东省庵成了朱舜水在日本的第一位弟子，在朱舜水居住长崎六年间给与了很大的经济援助。我们都知道日本从十七世纪三十年代起采取了锁国政策，严禁外国人永住长崎。陈明德在那政策下来之前就多次来长崎行医，留下很好的口碑，他在禁令刚发之时决定永住日本可谓水到渠成。医僧独立来日正在禁令严时，但那禁令对医生和黄檗宗僧人网开一面，故独立得以永住。朱舜水来的更晚，又非医非僧，留住难矣。陈明德随同安东省庵一起为朱舜水取得永住权奔波过,也在各种交涉、交流中为朱舜水担当了翻译。　　对于陈明德的帮助，朱舜水是感激的，但是也有些抱怨，大意是嫌陈明德在帮助和翻译上有主观的包揽和未能翻译准确。他曾对安东省庵提起那些抱怨，但安东省庵并未在意，仍旧尊重陈明德,因为陈明德给他看过病也常给他的家人看病，还因为陈明德不仅是名医也是儒者。陈明德故于1674年，享年78岁，葬于长崎春德寺，安东省庵为其写下了《颖川入德医翁碑铭》的充满赞颂的碑文。　　　　（东海德左卫门家墓地——徐氏家墓）　　　　曾访长崎春德寺,那里的墓地占了半座山,费了一番周折找到了那块碑——两次被好心的上坟客给领到了东海德左卫门家墓地,那是从徐敬云开始，一家子孙十代都当“唐大通事”（翻译兼管事官）的徐氏家族墓,它太宏伟太有名了。最后,还是请教了当寺主持,得到指引，方找到颖川入德即陈明德的墓和《颖川入德医翁碑》，碑铭文字多而小，风雨三百三十多年了,辨认很是费力，我只辩出“颖川入德医翁碑铭”数字就很满足了。倒是碑后还有一稍小墓柱石的字大可辩,正面刻着“真智映性大姉”两侧刻着“贞享二乙丑年 ”“正月十五日设”。日本的贞享二年是1685年,是陈明德去世11年后，那“大姉”是其夫人还是后人？　　　　（颖川入德医翁碑）　　在日本，我们还能找到多位明末清初东渡而来的中国医生的的遗迹,从他们的墓碑或功德碑中，可以看到古代来日的中国人中，有不少医生和精通医术之人，他们的救死扶伤，对日本做出了贡献，日本人也念念不忘他们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