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贺岛、金印│龍昇│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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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贺岛、金印
龍昇 (发表日期:2007-03-25 19:44:19 阅读人次:3074 回复数:3)
福冈市东区海上有一岛，名志贺岛。说其是岛，但它与叫一条细长的叫做“海中道”的沙洲与陆地相连。志贺岛和海中道左是博多湾、右是玄海滩。两边海水同样是蓝色，但一边蓝白，一边蓝黑。两边海水深度也不一样，左边有人立在海水中摸蛤蜊，左边有蛙人潜水。志贺岛形如鸭蛋，环岛一周，十二公里。岛上皆山，只南北西各有一个村落，八百户人家。岛上有数家旅馆和一家“国民休暇村”，在那里住宿，可取闲静可食海鲜。山脚下有两片美丽的沙滩，夏季来临就成了海水浴场。　　我在公司任一方主管时，曾几次将职工旅行安排在志贺岛，白天或濒海钓鱼或爬到山顶的“潮见台”放眼四海，晚宿旅馆吃鱼唱卡拉OK泡澡。我也常在夏季或个人或与中国朋友一起去志贺岛沙滩，逐浪戏水，架炭炉吃烧烤。那些，都留下了轻松快乐的记忆。　　除景色优美鲜鱼好吃外，志贺岛上可看的地方有好几处，偏东南山脚上的志贺海神社是其一。志贺岛海神社是日本古代强大的“海人部”中的“阿曇族”人祭祀大海的守护神——“绵津见三神”的神社。这“绵津见三神”是谁，怕是得查“古事记”等神话书去了，但有两头石雕白鹿像旁的“鹿角堂”里保存着的一万架鹿角，却是实实在在“物”，它证明了从前志贺岛上有大量的鹿生存过，它告诉人们这里是古代贵族们狩猎的围场。“志贺”和“鹿”在日语中发音是相同的，在这里你可以悟出志贺岛原来就是鹿岛。　　志贺岛上最可看最该看的是金印公园，可看是它朴素幽静，该看是因为曾有一颗很了不得的金印在此地出土：　　1784年2月23日，志贺岛叶崎的地主甚兵卫，请佃农秀治和善平，挖水渠灌溉他的水田。秀治和善平在挖开一块埋在土中的石头时，锹尖碰上了一快硬东西，取出一看，是个拇指大小四方的黄灿灿的金块。金块上面有蛇纽、下面有刻字，是块印章。刻字认不得，他们很是惊讶，赶快将它交给了地主甚兵卫。甚兵卫也不认得那刻字，但他掂出了印章的分量，觉得这是个了不起的东西。甚兵卫的哥哥在博多的一家米店工作，他将那金色印章托米店老板交到官府，最后由当时博多权力者黑田藩主以重金买下。黑田藩主请来对中国文化深有研究的儒学者龟井南冥鉴定，鉴定出那上面刻的是“汉委奴国王”三行五字，断为“汉の倭の奴の国王”即“汉之倭之奴之国王”，是汉光武帝赐与日本奴国国王的印章。　　查《后汉书》的《光武帝本记》记有“二年春正月辛未，初立北郊，祀后土。东夷倭奴国王遣使奉献。”《东夷列传》记有“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国奉贡朝贺，使人自称大夫，倭国之极南界也。光武赐以印绶。”这些都是博学的龟井南冥的依据。　　古字委倭同义，委为倭之简写，这都没有异议。一个“汉代没有蛇钮印章”引起的真伪争议，也因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在中国云南滇池东岸出土的“滇王之印”也是同样的蛇纽金印，而告结束。现在只留下一个谜被学者们讨论：奴国的中心在博多湾南包括今福冈市、春日市、大野城市在内的福冈平原上，金印何以孤零零地出土在湾东的小岛？　　志贺岛出土的金印，使我想起另一颗金印。《三国志·东夷传》倭人条中明确地记录下日本最早的由女王“卑弥呼”治理的强国“邪马台国”，也因记录的“邪马台国”的方位不十分精确，引起日本学界至今未解的“大和说”和“九州说”之争。我曾站在“金印公园”，想：后汉光武帝对倭奴国王“赐以印绶”是公元57年的事，之后的公元238年，魏明帝曹睿也“制詔亲魏倭王卑弥呼……今以汝为亲魏倭王，假金印紫绶，装封付带方太守假授汝。”地赐过女王“卑弥呼”一块金印，要是那块金印何时出土放射光芒，“邪马台国”在那里、日本国家起源在哪里，会迎刃而解吧。　　金印的出土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它记载了日中两国政治文化交流，更是日本历史研究的考古的最早的真实遗物，金印成了日本的国宝。　　1922年，金印出土地立起了“金印发掘之地” 的石碑。1975年，福冈市在那里建起了“金印公园”。公园在志贺岛西南山坡上，一方石塑“金印”立在一个绿树环绕的小广场前，两座凉亭几条长凳，并无更多装饰。它上面还有一个圆圆的石头铺就的小广场，整个广场是幅古地图，有标志遥直大海和中国韩国许多城市，其中之一是金印出处洛阳。　　两个小广场中间，有两块石碑，一块上刻郭沫若1955年率中国科学院代表团访问福冈时写下七律诗：　　战后频传友谊歌北京声浪倒银河　　海山云雾崇朝集市井霓虹入夜多　　怀旧辛坚交似石逢人但见咲生窝　　此来收获将何似永不重操室内戈　　　　一块上刻有1980年福冈和广州结为友好城市时，时任广州市市长的杨尚昆访问福冈时的题词：　　带水横陈两市相望友谊永恒　　两碑上的诗和题词均表两字：友好。　　志贺岛上还有一处“蒙古冢”可看，它在“金印公元”北面不远。环岛道路左边有块“万叶歌碑”，它后面突入海中的一角草丛地就是蒙古军人被斩首之处，有名“切首冢”。道路右边,登数十石阶之上的山坡上有“蒙古塔”，它和“切首冢”合起来就叫成了“蒙古冢”。　　话说中国元朝忽必烈大军曾于1274年和1281年两次出兵日本九州，这在日本称为“文永之役”和“弘安之役”。那两次蒙古兵船都覆没于一夜而来的暴风骤雨，因此日本有了“神风”之说，有了二次世界大战时的“神风特攻队”。首次元军来日时，南宋朝廷尚未亡，元军中有部分强征来的朝鲜兵，全部有九百战船二万八千人马。他们白天里侵入博多湾，攻入今日福冈市中央区博多区，却在日军退守到二十里外的水城地方后，令后人费解地回船上睡觉去了，结果被台风卷了个葬身大海。却说其中一艘元军战船漂流到志贺岛，触了礁，船上元军被日军生擒。除了几名将官被日军押解到京都请功外，船上一百二十名元军均被就地斩首。　　不知当时那些元军是被抛尸大海，还是就地掩埋，那块地方后来被叫成了“切首冢”。山坡上的“蒙古塔”全名叫“蒙古供养塔”，是一块高高的未经雕饰的石碑。它是由日莲宗僧人高锅日统提倡，于1928年树立的。石碑上部刻有南无妙法莲华经，中心部是当时首相田中义一的手书“蒙古供养塔”字样。那几字的左右还有海军元帅东乡平八郎的题词：“愿以此功德普及于一切我等与众生皆共成佛道”。石碑也就是塔前立一面石板，上刻张作霖的“蒙古军供养塔赞”。　　看“蒙古冢”时的心情不是像看“金印公园”那般有解开一谜时所有的舒畅，而是有些莫名的苍凉，道不出的理解，留下蹊跷诡秘。八百余年前惊心动魄的狂风暴雨、血肉厮杀已随烟云去，只留得青山碧海依旧，想战争为哪桩？为敌方刀下鬼树碑安魂，是日本人的人死即成神的思想。那“蒙古供养塔”于1928年3月7日揭幕，送“赞”的张作霖于7月4日被炸死在沈阳皇姑屯。次年田中义一的内阁总辞职，他也于7月9日急死，这些都有些必然或偶然的联系吗？　　尽管会给人造成异样心情，我还常陪国内来客参观完志贺岛的“金印公园”后去看看“蒙古冢”，那毕竟是历史。　　那颗金印各边长23毫米，厚9毫米，连同蛇型的钮总高22毫米，重108、7克，22开金，金光闪烁耀眼，今日保存在福冈市博物馆。访过志贺岛“金印公园”再去看看实物，会比仅看金印更能铭记中日交流的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