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钱塘、龙门│龍昇│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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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钱塘、龙门
龍昇 (发表日期:2006-12-06 11:37:52 阅读人次:2585 回复数:18)
富春、钱塘、龙门，写出这几个字，人们脑中会浮出画山秀水的富春江或名曲、汹涌澎湃的钱塘潮、龙门石窟伊阙风光。我说的是在日本与它们同名的地方,分别在九州的长崎、熊本、大分三县。　　长崎县陆地东北角上，仅隔一座大桥距离，有个平户岛，岛中心是平户市。几百年前，这里曾是日本有名的商业都市，千百年前，这里是遣唐使的出发地。平户市南海岸，有千里浜、儿诞石、郑成功庙极其生家旧屋，许多人都知道，中国访客颇多。平户市东有个古称苇之浦今叫古江湾的地方常被访客遗漏，其实那里也很有看头。一条叫神曾根川的小河，自山中流入跟葫芦似的古江湾，河水清澈，湾水宁静，青山蓝天，美不胜收。这河岸海岸上，曾有座寺院富春庵，有片茶园富春园，地名就叫富春。　　　　中国南宋都城临安（杭州）附近，有皇帝钦封的徑山、灵隐、净慈、育王、天童“五山”名寺，主持均是高僧名师。同时代的日本鎌仓幕府时代，有许多日本僧人渡海入宋，遍历“五山十刹”修法。日本僧人明庵荣西，曾于1175年和蔼1187年两度入宋，初次呆了四个月，在天台山国清寺修法，二次共滞在四年，他在天台万年寺和明州天童寺师从临济宗黄龙派第八代禅僧虚庵怀畅修禅，在嗣法为临济禅宗第九代之后回到日本。　　荣西是在中国继承到佛教一个宗派的宗师衣钵的第一个人，他回日本在古博多今福冈开山的圣福寺是日本第一座禅宗寺院，被天皇封为“扶桑最初禅窟”。他在中国学习茶道，带回了茶籽，播种在平户岛、圣富寺、福冈县与佐贺县交界的脊振山上，他写下《吃茶养生记》，成为日本“茶祖”。1191年他二次归国乘的是宋商杨三的船，登陆地点就是古江湾。他看到的古江湾是“水皆缥缈、千丈见底、游鱼戏水、直视如凝”他觉得美景似曾相识，忆起刚刚离开的临安，放声高呼：“美哉，这不是富春江吗！” 　　日本第一座禅寺博多圣福寺，是1195年建立的。但荣西讲禅却是在他登陆古江湾就开始了的。那年7月登陆，即有博多人清贯（有传其为户部侍郎）赶来，为其建一小院听其讲禅。8月8日，荣西在那里首次讲禅，因此小院被称为日本禅宗发祥之地。荣西以他对初识苇之浦印象和对富春江的怀念，将那小院命名成了富春院。他将从中国带回来的茶籽播种在小院旁的土地上，那块土地叫成了富春园。　　富春庵今已不存，只在原址新筑灰瓦白墙一道和刻有“富春庵迹”黑石碑一面。但遗址东有块四尺见方的石头却是历经风雨的原物，荣西在那上面坐禅有年，终悟出“大哉心乎！”那块石头叫“坐禅石”它被荣西坐禅坐出一个大坑。我去时在上面坐过，是想体会“大哉心乎！”富春园不能称遗迹，因为那里仍是一片茶园，春天里，正吐新绿。　　富春江流到杭州自然地叫成了钱塘江。我说的日本的富春和日本的钱塘却隔山隔海，前者在长崎县，后者在熊本县。熊本城南边有两条河——白川和绿川，它们平行地自东往西流，流入了有明海。两条河中间的大片土地上沟渠如网，沃野良田稻花香，颇似中国江南水乡。那里有一方土地名称钱塘，域内有钱塘小学校，公共汽车在那里的站名就叫钱塘，车站附近醒目地矗立着一、二十株高高的粗壮古老的杉树，被人夸张的叫成“钱塘森林”。钱塘森林中有个小小的祠庙，祠庙中有座三米高的石碑，碑文歌功颂德地记载了一位法名叫寒岩义尹的禅师的事迹，告诉人们这森林是禅师祈祷其父母冥福之地，告诉人们这方土地为什么叫做钱塘。　　　　1217年生的寒岩义尹是皇子出身的禅师，是开创日本佛教曹洞宗的道元禅师的弟子。他曾于36岁和46岁时两度入宋修佛法，特别是第二次渡宋时，带上其师道元的语录《永平广录》十卷到中国请高僧校对，得到了一代高僧无外义远作序、退耕德宗、虚堂智愚作跋。寒岩归国后三年，开创了熊本大慈寺，这大慈寺就在绿川北岸、钱塘附近。　　往日明州今日宁波城西有个东钱湖，湖东岸绵延数十里的福泉山西端，有座大慈山，山脚下有座大慈寺，是浙东名刹。寒岩禅师曾到那里参禅求法，他钟情大慈山的山清水秀，回日本后就也建了座大慈寺，它就在钱塘东面不远的“野田町”、绿川的沙洲上。　　日本地窄山多，溪流自山出到入海，长者不过两百公里，因此鲜有称江河而多称川。这些河川冬春也不甚缺水，但夏秋遇暴雨山洪，短短的河道容易溢水泛滥，古时许多木制桥梁会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寒岩禅师建好大慈寺后，又花费两年工夫修建了一座坚固的五米宽、一百八十米长的绿川大桥。　　日本地少海阔，人们早就想起向海要田，钱塘地区原是浅海，海枯时露出一片海涂，是可以造田的。中国更早有围海造田经验，比如钱塘江口的萧山县有四分之一的土地就是向钱塘江、杭州湾要出来的。寒岩禅师历访“五山十刹”时见到了钱塘江美景也学到了围海经验，他在建成绿川大桥后，又开始了一个在海涂上筑堤填土的排水造田工程。工程的费用由他化缘而来，给每扛进海涂一袋土的人支付一文钱，自己也穿着草鞋参加劳动，只一年就营造出六、七百亩水田。寒岩禅师给那工程起名“钱塘排水造田”，造出的那片田地也被其冠名为“钱塘”。“钱塘”面前曾是沧海，今日已距沧海十公里，寒岩禅师的“钱塘排水造田”工程延续了数百年。如今这里良田万顷，成了米粮仓，这里到处都是塑料大棚，成了“菜篮子”。 “钱塘町”内有一条清静优美的“九州自然步道” ，散步其间，我体会到了“沧海桑田”之句的历史沉淀。　　寒岩义尹去中国的时候，一位中国禅僧兰溪道隆来到日本。兰溪道隆出生于西蜀涪江，十三岁出家于成都大慈寺，后到浙江育王山、天童山参学于无准师范、痴绝道冲。他在那里与入宋日僧月翁智镜相识，被其邀请去日本传禅。1246年，道隆携弟子义翁绍元等三十余弟子来到博多，先在圆觉寺小住，著《坐禅仪》以传禅，于次年去月翁智镜任主持的京都泉涌寺讲禅，再后来他成为鎌仓建长寺开山主持，开创了日本临济禅宗。　　兰溪道隆率众弟子从九州岛的博多到本州岛的京都，是溯一条大河筑后川而上，从国东半岛乘船去的。一日，他们来到筑后川的支流玖株川的支流松本川，看到了一派秀丽如画的风光：两岸峭壁陡立，上方落下一道飞瀑。飞瀑高二十四公尺，宽四十公尺，飞瀑分两段落下，上段清水如簾，下段从圆滑的磐石上滑落，两段瀑布下都落成一潭清池……。　　　　这幅画圈和洛阳的龙门山与香山夹着伊水的伊阙胜景何其相似！兰溪道隆钟情其景色环境，遂将其地命名为龙门。他在松本川左岸峭壁上开创了一座寺庙——龙门寺，留下弟子天津禅师主持，方向京都赶去。龙门寺日夜面对的飞瀑也被叫成了龙门瀑布，兰溪道隆还将那瀑布的上段命名为“飞雪庭”下段为“锦珠湍”，左右悬崖、石穴、巨石命名为“吐月峰”“归云洞”“眼听石”，多么诗情画意。　　龙门，龙门寺，龙门瀑布，在今日大分县玖珠町，是“耶马日田英彦山国定公园”中的一个景点。大分县是个温泉遍布的县份，其中汤布院温泉誉满日本，它在福冈市到大分市的途中。我荐游客去那里之前不妨先去看看龙门，那里也有个温泉，它就在汤布院前不远，只须将车头一拐行十来分钟即达，可谓举手之劳即饱览美景。青青的两山夹着一道飞瀑一条溪流，山上赤松繁茂，近水的枫叶夏天绿秋天红，是避暑纳凉的好地方。尤其那龙门瀑布，上段如帘的清水引人心旷神怡，下段的水因从圆滑的磐石上滑落，成了年轻人滑水的好地方，他们坐着个装满稻草的塑料袋子自瀑布上滑下，更小的孩子甚至就光着屁股滑下，像玩十几米长的水滑梯……。　　富春、钱塘、龙门，和中国相同的日本地名，是中日地理、文化交流的产物。它们或由访华日本僧人或由来日中国僧人冠名，也是中日宗教交流的产物。在走访它们时，我看到了这种交流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