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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魂断日本桥(101-end)
东京博士 (发表日期:2006-05-28 14:17:41 阅读人次:6162 回复数: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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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〇一)
当天晚上,大姐打来电话,说上海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飞机票已经定在10月9日星期六。这是我特意关照她一定要安排在星期六来,那样便于我们去机场迎接,星期天我们就举行结婚披露宴,再拖下去万一爱米莉真的有了,他们这样的家庭要是女儿挺着大肚子参加婚礼,在家族中可是非常的没面子的事,我知道那也是爱米莉最近情绪不稳,想要又不敢要孩子的心理矛盾之一。
披露宴被奥多桑安排在轻井泽的高原教堂,也算有点浪漫色彩,准确地说是一家专门承接婚礼配套服务的高级宾馆举行,那样的话除了爱米莉的外公外婆,所有的人都可以当天回东京,只有外公外婆最远,他们来自京都,当晚将被安排住在小松家的轻井泽别墅。京都奥加桑的娘家兄弟姐妹阵容比奥多桑还庞大,所以这次根据我的最小限度原则,奥多桑决定一律以礼卡通知,书面解决。
奥多桑事先早就大致预约了日期,在我的不断催促下,大姐的电话一到,我立刻让奥多桑去确定了最终日期,好在10月份不是高峰期,总算调整得如愿以偿,饭店还提供教堂之间的专用大巴士接送和婚礼摄影灯配套服务,这些细节我就没有怎么再去过问,反正都是奥多桑一手操办,甚至连经济问题我都没有多过问,只是通过爱米莉把200万日元给了他们家,作为这次举行披露宴的费用。本来我主观上就没打算办这种宴席的,纯粹是为了出于尊重小松家的意见而已,因此不管是超出的还是多余的我就不再管了,也管不了他们家的那些三亲四戚,这么一来我的退职金基本上算全部用完了。
虽然总人数并不多,但是人员安排调整的准备工作还是不少,奥多桑除了为事先安排外公外婆前一天到达,然后他们一起住在别墅2天以外,还准备预订其他所有参加者住宿的旅馆的安排,结果所有参加者除了叔叔一家来自横滨,其他人都是当天来回东京来的,旅馆住宿的安排全部省略了。
为了这件事,我们四个人的家庭会议在世田谷开了很长时间,几乎占用了一个星期天。
奥多桑和奥加桑为了安排两个老人,星期六一早就必须去轻井泽安排准备各种事宜,所以去成田机场接大姐她们,并且带他们去轻井泽就由我和爱米莉负责了,他们既不认识,又语言不通,去了也没用。我们的车大,当天顺便中途在国分寺把健和小丽也一起带走,星期六晚上我们这车人将全部住在轻井泽的宾馆,奥多桑嫌麻烦,替我们就预订了第二天举行仪式的宾馆,本来还准备预定来宾的新干线车票,统计下来都是开车的,又省了一桩大事,奥多桑说就把这笔费用在还礼时再送得厚一些,这些我就不管了,反正收礼送礼与中国也差不多的,我拿出了200万日元之后,这些涉及经济的事,一概不再插手。我自己的同事关系除了坂口社长,山田副部长和佳代子各发一个礼卡,其他人准备事后用邮件形式简单通知。
最后为了大姐他们来日本的事,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姐他们来日本一次不容易,长时间的接待我的工作不可能,没有我陪伴他们外出寸步难行,在家我要是去上班的话他们也是互相大眼瞪小眼,语言不通,不到三天肯定憋不住吵着要回国了。有那么忍受着,还不如干脆我全程陪同让他们高高兴兴,也算是来日本玩了一趟。而这也恰好利用我这次的婚假才有机会。所以婚礼结束之后,利用我自己的婚假和调休准备安排他们在日本旅游一个星期,我这次只替他们申请了15天的短期签证,但实际上他们回程机票是一周后就走的。
“奥多桑,大姐她们来了之后,我有一些问题想事先跟你们商量商量。”我决定今天干脆把所有的问题都谈清楚,时间不多了,我们四个人能这么专门讨论的机会说不定也不多,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周末的10月9日。
“是住宿的问题吧?2楼除了你们和聪美的房间,有4个客房空着,足够住啊。来这里就是到了高桑你的家,自己大姐当然住在家里啊,难道你还想让他们住旅馆?”看来奥多桑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比较粗糙,中日两国生活习惯差别很大,虽然世田谷房子足够,楼上楼下的生活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互相独立,但是饮食问题我还真担心,我知道对陌生饮食的习惯程度是与年龄成反比的,不过我估计我们外出多,在家一起吃饭的次数不到一半,即使有些不习惯,大姐他们应该能够短期忍耐的,再说我想奥加桑在厨房工作中也会有所考虑的。
我告诉他们:“大姐和姐夫在日本只停留一星期,所以住在这里我认为也没有问题,再说我也休息一星期陪着做翻译,互相之间也就不存在语言交流的障碍,我想商量一下的是大姐女儿的问题。”
爱米莉插话了,其实我事先已经跟她通过气,她是故意说给父母听的:“高桑,有什么困难就说嘛,大姐她们一家来日本是头一回,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国,当然应该我们帮助解决的,爱米莉解决不了的,奥多桑也会帮着解决的啊。”
“给大家添麻烦了。其实爱米莉可能知道的,大姐的女儿来日本留学,开始一周我忙着陪他们旅游,可能没有时间去办其它事,所以等大姐和姐夫走了以后,我立刻抽空帮外甥女租房子去,在这之前,能否让小女孩暂时住在原宿啊?她的学校在新宿大久保,离学校也不是很远。当然是临时的,我有空帮她租好房子后马上就搬走的。”我估计奥多桑也是通情达理的,并不是我要占他们家的便宜,要是武藏境的房子还在,我会让她暂时住在那里,现在我只能跟他们家商量,否则外甥女一来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噢,那没问题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最近你们也不大去原宿,本来就空着,明天抽空让奥加桑她们去打扫整理一下,最好下班后你们也去,既然你外甥女要暂时住进去,你们自己如果在那里有什么不方便的东西就拿过来吧,如果你们明天不用车,让奥加桑开你们的车去,那样可以顺便装些东西。”果然,意料之中,奥多桑一口答应。
“谢谢奥多桑了。”我赶紧道谢,奥加桑在一旁微笑不语。爱米莉也抿着嘴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说,奥多桑很好说话的吧,看你尽瞎担心。
“高桑说的什么啊,都是一家人了嘛,我们以后去上海,还要大姐她们照应呢。”奥多桑真是很善解人意的,不过上海人可没有这么大的房子招待他们,住一个星期宾馆也不是大姐他们的工资负担得了的,不过到时候还是要靠我暗中资助大姐,这没办法,谁叫咱们生在穷国,宾馆价格可是国际接轨的。
奥多桑又说了:“要是你担心大姐她们住在这里不习惯或者不方便的话,也可以让他们住在原宿,不过三个人住那里就是太小了点,一个人要睡沙发了,而且太冷落你大姐了,还是住在这里热闹,再说奥加桑的中国菜虽然不如你,但也不难吃的吧,哈哈哈。”说着他自己先大笑了起来,然后说:“我也没事,可以陪你大姐姐夫出去,看看日本的好东西,你大姐姐夫跟你年龄相差很大的吧?”
“是的,大姐比我大十岁,姐夫比我大十三岁。”
爱米莉吐吐舌头说:“大姐比爱米莉大20岁啊?真是个Super大姐了。”
奥多桑想了想说:“噢,那他们的年龄,我还是带他们去箱根和伊豆玩2天怎么样,就是不会说话困惑啊,你大姐姐夫能说英语?”
“大姐只会说中文,姐夫以前来日本工作过3个月,但是现在日语几乎不会,英语简单的能说些,不过外甥女英语不错的,就是数理化成绩不好,学科偏得很,所以连大学都没敢去考初中毕业就选了读职业中专。”我如实地告诉了奥多桑。
“噢,姐夫来过日本的?在哪里工作过的?那不会是反日派吧?是共产主义者?”奥多桑后面的提问半真半假,但是挺认真的神态,又不像是开玩笑。
“我姐夫是搞影视设备的电子工程师,最早是搞医疗设备开发的技术人员,从不涉及政治的。我上大一时,姐夫曾经被公派来日本进修影视设备的维修培训,在品川的索尼公司呆过3个月。经常对日本的技术和管理水准赞不绝口的,我印象最深的是当年给我看东京迪斯尼乐园的照片和他在索尼公司门口的纪念照片,很干净的环境,觉得照片的色彩特别漂亮,那时中国彩色照片拍摄的人还不是很多呢。”
“哦,高桑家里的人都是有货真价实技术的,不像我搞营业靠耍嘴皮子的。”奥多桑自嘲地笑了。
“那也不是,我生父是律师,就是因为耍嘴皮子遭迫害,靠嘴吃饭的人在中国没有好下场,所以我养父母当年不让我念文科,那时中国就流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对那段少年记忆非常清晰,还记得电影《向阳院里的故事》里面的坏人“毒害”糖水里的青少年的情节。
“有道理,可是,据我所知,中国以前是个科举制度大国,重文轻理,现在大家都轻视人文社会科学,中国社会怎么能正常发展呢?一个国家如果都是自然科学家精英,那样的国家能搞得好吗?”
“那没办法,现在中国的上层希望百姓学好数理化,为他们撑住GDP数字,其他不希望你多嘴,也不让你管,多嘴多舌的中国人在中国都是没有好下场的,近代中国50年的血腥史从国家主席到要饭的都知道。”
“哈哈,高桑,你真是把自己国家都看透了啊,但也应该看到希望,也有很多你这样的表面看似犀利,其实骨子里都希望中国正常发展起来的中国人,正因为这样才来到欧美,日本等等先进国学习的,是吧?”
“没用,不被人理解,我这种中国人现在回国就是被骂的料,真的发生战争时就是第一被斩首的,根本没有申辩的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扔给你一顶汉奸卖国贼的大帽子,死有余辜。中国人要是真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也就不会是今天这么经济与意识脱节的畸形状态了。”我觉得外人或许还用虚伪的礼节来忌讳批评中国,可是我们中国人自己呢?有几个深刻反省自己国家的?
奥多桑无可反驳,显然作为绅士的他,并没有在我这个中国人面前很激烈地批判过中国,但不等于他是傻瓜:“唉,其实中国是个伟大的国家,每个时代都有那么多的个人都很努力,孙文,鲁迅,周恩来,作为个人,他们都受到日本人的敬重,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现在的中国年轻人屁都不懂,上面煽动炮制或者发布些过滤一下的信息,就跟着起哄,他们的智商其实跟文革中的红卫兵没有什么大区别的,个人被披着国家招牌的人利用都不知道,奥多桑你的提问要是在中国,肯定很多中国年轻人会愤怒地回答你,因为你们日本的侵略,所以中国会成这样子啊,他们认为今天自己孙子的不争气没出息也都是70年前现在日本人的爷爷们的责任。”
“好了,好了,看你们在说啥啊,男人就喜欢谈这种国家啊,政治啊,跟大姐她们来日本有关吗?”爱米莉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和奥多桑离题的对话。
奥加桑从来不在这种话题上发表意见的,今天也破天荒了一番:“高桑,你批评中国现在的年轻人可能还有点实际的中国社会的亲身体验,其实奥多桑讨厌中国,也不过是看多了日本媒体中的对中国说不好的那部分信息造成的,还有美国社会的种族偏见。奥加桑我倒不是这么认为的,任何国家都有它精华和糟粕的部分,怎么去看,是每个人自己心灵的问题,心灵肮脏的人专挑别人的阴暗面看,哪个国家的阴沟里没有个把老鼠钻进钻出呢,自己的心灵澄清,品行正了,自然会宽以待人,严以律己,不仅对自己,对他人都会充满和平地去理解的。奥加桑只对外国的文化中的好东西感兴趣,比如中国的茶道,盆景,山水画等等。”
奥加桑这番话,让我觉得既带有西方宗教色彩,又有点东方儒教思想的影子,日本的主妇有充裕的时间,看来那不仅仅是钟表概念,而在于她们心灵的宽裕度。真是一鸣惊人,令我对妇人之见一下子刮目相看。
不过,这么一件大事,总算与他们家沟通的不错,也算了却了我的一件大事,至于轻井泽婚礼的事,我再三要求奥多桑尽量控制在仪式过场,太复杂的活动我不懂日本的这种场合的规矩,也没有时间去看那些日本的冠丧婚祭的常识书,日本这类书很多的,甚至还有介绍新郎新娘应该如何在婚礼上发言的经典范文,我哪有功夫去学习这些。别让我在那种场合出丑就行。
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外甥女能否尽快地独立生活,尽快掌握日语,找到一份可以自立的工作,这件事从我答应大姐办理那天起,就一直是压在我心头的一块石头。不过此时此刻,我心头还有另一块针对爱米莉的小石头压着呢。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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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三二)
东京博士
(2006-05-28 22:44:04)
我们一家在京都跨入了人类的21世纪。
回到东京不久,聪美就返回了巴黎,临行前一天晚上,我们又为聪美将来的事召开了最后一次家庭会议,聪美最后说,决定放弃在巴黎就职,回去后做一些准备工作,还要准备一篇毕业论文交差,大约在3月中旬就回日本,那时学校基本上也没什么事,就等着参加毕业典礼,所以一回日本就准备到奥加桑店里去实习。
因为工作关系,1月4日我就开始上班了,所以燕燕在世田谷也呆不住,心里一直想着去外面重新找一份工作,也离开了世田谷回中野去了,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公司里大部分人都还没有上班,爱米莉也要1月10日开始上班,所以那段时间我下班很早,每天下午17点整,爱米莉就开车在公司下面等我,佳代子已经认出了这辆车,还跟爱米莉打招呼,第二天爱米莉的车就停在隔壁的马路上了。
“您觉得聪美这么干能行吗?”晚上,爱米莉问我。
“聪美能决心放弃在法国就职,帮助奥加桑重振家业,这本身就很不容易,我们当然应该支持她啊。虽然经验和计划都还欠缺,但是一家人齐心协力我想一定能做好的,可以给她点压力,但真的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应该随时帮助她的。”
“我也是给她点压力,您看她那样,其实还很小,很不成熟的,我就怕她五分钟热度啊,要说我们帮她,事实上我们都上班,除了休息天,哪里有时间呢。”
“帮助不一定是时间,有时候家里人的一句鼓励的话,一个表态,一个小建议都是帮助啊。”
“嗯,那到是,聪美也跟我说,家里有奥多桑在,还有您支持她,她说原来只是想,现在觉得一下子回家干信心百倍了呢。您说的也是,爱米莉有时候跟您在一起也是,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您一句话就让爱米莉听了很安心的。”
“呵呵,我有这种魔法吗?那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再整天呆望着窗外胡思乱想的哦。”
“有的男人就是有这种魔法呢,一句话就能让人改变一生的道路。”爱米莉这么说,让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她有着一丝醋意。
“聪美是自己家里人,马上又要大学毕业了,这样的人生紧要关头家里人一起商量是理所当然的,再说我和你都暂时不可能帮助家里做什么,聪美能放弃就职的打算,为家里着想,我们当然应该支持的嘛。”
我轻轻地抚着爱米莉的肩头说:“爱米莉如果想做自己的事我不是也支持的吗?比如当初对我说结婚后想继续工作,我不是毫不犹豫地支持了吗?要是哪天说要辞职帮助奥加桑了,我也会支持的啊。爱米莉现在有我在,有奥多桑奥加桑在身边,什么事都能随时商量,聪美一个人在国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我们再不帮助她怎么行呢?再说她是你妹妹啊,一个半年前还是在原宿疯疯癫癫的小丫头,今天居然说要独立开业,这本身的进步难道不值得我们去鼓励她吗?”
爱米莉长舒了一口气,靠在我怀里说:“您总是为别人考虑得那么周到,怪不得容易讨女人喜欢呢,爱米莉以前大概就是这么被您不知不觉地俘虏过去的呢。”
“这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呢。”她的这番话我还真的受不了,我心里说,你们家的事现在样样征求我意见,难道聪美的事我能不表态?
“不是,您别乱想,是在说我自己呢,爱米莉有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会每天这样在一起,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哪一天呢,要是有人问我喜欢您什么了才跟您在一起的,爱米莉一时还说不上来,可就是想跟您在一起,每分钟都想在一起。”
“不是在一起了嘛。”我开始亲吻她,她完全陶醉在幸福之中,开始闭上了眼睛,我说:“以后下班不要来公司接我了,被人看着不好,再说你自己也快上班了,下班了早点休息,或者帮帮奥加桑的家务。”
“嗯,不就这几天嘛,在家也没事,想早点看见您。”
我也半开玩笑地说:“不会是为了防止我下班途中去哪里拐一下吧?”
“爱米莉才不怕呢,要是真有哪个女孩子存在,您让她跟爱米莉站在一起比比看,要是爱米莉比不过,爱米莉就自己退场让给她。”说着挺起了胸脯微微踮起了脚,她要是长到1米68左右我敢肯定做模特儿一定没问题,不过真要那个身高我可无地自容了。
此刻,她已经完全属于了我,她的每个微笑在为我绽放,每次娇柔都在为我任性地造作着,甚至不惜说些隐约地伤害我的话来满足自己女性特有的优越感和独占心理。最后总是以万般柔情的眼神期待我对她倾泻所有的爱,直到超出我的体力极限般地要求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我懒懒地趴着,昏昏欲睡时,她从下面动了动,溜出了半个身子问我:“您说聪美为什么还没有男朋友啊?”
“我怎么知道,你打电话问她自己吧,我有便宜的国际电话卡。在钱包里。”我咕哝着如实回答,她却很不满,认为我是答非所问。
“坏蛋,又像换了个人似的冷冰冰的,刚才还对爱米莉这么好。”女人真不懂事,虽然我没说[釣った魚に餌を与えない(哪有给钓到手的鱼撒诱饵的)]这句日本的名言,不过她也应该知道大雷雨前后的区别。
“聪美不是说有个法国佬追求她,被她踢掉了吗?聪美自己私人的事我们管不着吧?她又不是30岁,那么可爱还怕嫁不出去?”
“您怎么知道一定是嫁出去?”
“不管是嫁出去,还是嫁进来,都一样,这事不是开店,我不发表意见。聪美嫁出去我就同意奥多桑的改建3楼的意见,要是嫁进来,我就买房子带爱米莉走,不是早就说好了嘛。”
“您说聪美可爱,还是爱米莉可爱?”她突然问我。
“这种问题无聊不无聊啊,都是自己家里人,怎么能这么问的?你是我什么人?聪美是我什么人?是不是跟我到了没话可说的地步了?”这次我真的很不愉快。
“可是,聪美可佩服您了呢,什么事都说听听大哥怎么说。”
“我说什么了啊,不就是她提出的开店的事发表了点意见,还有就是琵琶湖里没有琵琶鬼吗?”
“爱米莉也不知道,您太能干了,所以爱米莉害怕,害怕。。。。。”她不断地重复着,我觉得她简直有点轻微的歇斯底里症,为了一个很小的生活细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地会钻进去想得很多很多,有点令人无法应付,手足无措。
大姐和奥多桑都说过要让爱米莉多多接触外界,可是仅仅过年聪美回来了,比平时多接触了一个自己的妹妹,她就如此脆弱,真不知道应该让她多接触好,还是少接触好。此刻的我,只想带爱米莉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让她安心这个世界上我心里只有她,她也只有我。说不定我们不应该过多地考虑他人,不去考虑世田谷,也不应该考虑聪美将来如何,应该尽快买房子自己独立搬出去住,去过只有我和爱米莉两个人的生活。然而我和爱米莉的共同的缺点就是做不到这一点,无法彻底抛弃对他人的怜悯和同情。
世田谷的日子随着冬天的过去,平静而悄悄地滑入了春天,草坪上开始出现一片嫩绿的色彩。毫无变化的每一天的生活中,除了我和爱米莉的日子恩爱无比地在2楼继续着,1楼最大的变化就是奥多桑已经恢复得如半年前一样,我们开始偶尔在家也会喝上一杯啤酒。
我越来越觉得,在家里人人都宠爱着爱米莉,让我有时候感觉她有着某些跟中国的独生子女差不多的性格,然而在外,她却完全判若两人,丝毫看不出隐私生活中的那一面,甚至在世田谷的1楼和2楼,那个楼梯都已经成为了爱米莉性格的分界岭,渐渐地我感觉是不是真的应该一直那么宠爱她,人不能永远陶醉在新婚生活的那种梦幻中,但是我唯一期待的是我们能尽快有个孩子,只有自己做了母亲大概才能自然而然地让爱米莉开始过比较平静和现实的生活。
这个春天对我来说有一件开心的大事,也是让小松全家高兴地盼望已久的事,那就是历时半年,我顺利地获得了日本籍。虽然对我自己来说,心底深处依然存在着复杂的一丝国家感情,但是作为正式的小松高安的名字记载在了世田谷的户籍上,能让自己的爱妻爱米莉高兴,远远地超过了我曾经百般计较国籍问题的那些内心葛藤,暂时来了个快刀斩乱麻,不再去意识那些枯燥抽象的国家,民族问题了。
九州的项目第一次交货了,3月7日一早我将从东京羽田机场飞往九州最大的城市福冈,6点我就起来了,爱米莉一定要跟我一起起来吃早饭,每次出差的当天早上,她都会跟我一起起床,依依不舍地问我是否能当天回来,今天依然如此。
我告诉她:“今天肯定不能回来,不过我明天一定回来,而且尽早回来,明天是爱米莉的26岁生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爱米莉还以为您忘记了呢,明天爱米莉休息,去机场接您吧?”她高兴极了,抱着我腰不让我立刻起床。
“再不起来来不及了。”我去掰开她的双手,她不放,依然紧紧地搂着。
“今晚要一个人了,亲亲爱米莉再起来嘛,”她又开始撒娇,我知道不满足她会更加没完没了,而且薄如蝉衣下的她那楚楚动人的样子绝对令人无法抗拒,但我怕自己给自己惹麻烦,人的欲望通常是与得寸进尺相依为伴的。
像每次出差前一样,奥加桑早就在厨房做好了早饭,楼下不见人影,餐厅里只有我和爱米莉,爱米莉端来饭菜,咖啡,那一幕是我熟悉的NHK的小松爱米莉的一举一止,优雅得体中又多了一分温柔体贴的爱妻的娇美。
出门的时候,我们在玄关前又一次毫无顾忌地紧紧拥抱了,奥加桑和奥多桑都笑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拥抱完整的爱米莉的一个早晨,那是2000年3月7日的早晨,爱米莉25岁的最后的一天。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16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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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三三)
东京博士
(2006-05-28 22:58:27)
3月8日早上还没上班,我就打电话给爱米莉,其实8小时前我们还通过电话,那是入睡前道晚安的电话,足足打了30分钟,中途手机断电,我还用AC插座紧急救援了,所有的这一切我都永远记得。
“爱米莉,起来了吗?”我的手表时针指向早上8点15分。
“嗯,起来了,我在原宿呢,您呢,快上班了吧?”
“爱米莉生日快乐。”
“谢谢,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大概顺利的话可以在中午赶到福岗机场吧。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这么早就跑到原宿去干吗?”
“我来原宿拿点东西,正好搭奥加桑的车一起出门的呢。那您到了福岗机场别忘记给爱米莉打电话啊。”
“嗯,知道了,那我上班去了。”
“不,别挂,说,喜欢爱米莉吗?”这下面我知道她又要开始“胡搅蛮缠”了。
“知道了,都是明摆着的嘛。”我很不愿意在电话里这么赤裸裸,尤其是被人要求做什么,不管这个人是谁。
“那为什么不能说?”
“不是一直那么做的吗?干吗非要说呢。”我有点不耐烦了。
“就要说,就要说,否则不许挂,挂了就别再回来。”她完全是死战到底的一副架势了。
“咳,胡闹啊,我上班来不及了啊,去听听那首歌就知道了。”我只能迂回话题。
“什么歌?那么多歌我怎么知道。”我知道她故意装蒜。
“《直到永远》,好了吧?我说过了,喜欢爱米莉,直到永远。”无奈我只能说白了,觉得有些无聊,但也没办法,本来嘛,说了也并不违心。
“哈哈,爱米莉赢了坏蛋。”她在电话里哈哈大笑,终于解放了我,关了手机。如果我能让她永远这么开心地大笑,我宁愿那时说一千次喜欢她,拖延她出门的时间,也就拖延了她回家的时间。
然而,我的时间不允许,我必须在9点之前赶到客户现场,所以我必须现在就立刻离开Hotel。
一个上午,我的工作十分顺利地结束了,11点30分,客户方面的担当安排我在休息室,说一起吃了午饭后再回东京吧,我归心似箭,想尽快赶到福冈机场,说午饭不吃了,随即告辞,半路上我就拨通了爱米莉的手机,我想用最快的速度让她高兴,让她知道我这么早就能回家跟她在一起了,为她祝贺26岁的生日,也会告诉她我不仅仅只会在电话里说喜欢她,然而手机响了半天没人接,打到家里,家里也没人接,大概奥多桑奥加桑都出去忙外面的事了。
我迅速赶到福冈机场,12点30分的飞机尚未起飞却已经满座,只能购买了下午13点15分的全日空机票,再次打开手机想告诉爱米莉,我14点40分能到羽田机场,我知道她想尽快见到我,一定会到机场来的,更何况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她会让我最快地见到26岁的样子,那应该是与25岁出其不意的不同,我想象着她早上去原宿一定是换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让我惊喜的漂亮衣服,她的心思我都知道。
然而,手机响了半天自动转入留守信息,依然没有人接,我只得在录音里留话。
离开登机时间尚早,干脆在机场内的餐厅吃午饭,餐厅内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今天早上9点01分,东京地铁日比谷线在中目黑车站附近发生脱轨事故,两列列车发生擦撞,至今为止死者4人,受伤者50多人被送往附近医院抢救,救援活动后警察和有关事故处理部门正准备在现场调查取证。。。”
对于自己熟悉的地方的新闻,最先进入脑海的是“日比谷线”,“中目黑”这些词汇,我立刻认真地看起了电视,那是我们从世田谷出门经常走的线路,中目黑车站也是我们经常约定的地方,我顿时觉得手机几次打不通有一种不祥的预兆,迅速吃完盘子里的剩饭,走出餐厅,刚要再拨爱米莉的手机,手机响了起来,是爱米莉的手机号码,然而,我接了电话,却是奥加桑的声音。
“高桑,工作结束了吗?”奥加桑的声音很低沉,却很平静的,不像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结束了,我已经在福冈机场了,马上要上飞机了,爱米莉呢?”我按耐不住惊慌,因为我听不到爱米莉的声音,奥加桑是从来不擅自使用女儿手机的。
“高桑,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日比谷线出事故了,爱米莉正好回家坐在那列车上,”
“啊?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我现在才看到的电视新闻啊,不会吧?”
“高桑,你先不要太急,爱米莉受了点外伤,还好,医生说已经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奥加桑,你不要瞒我啊,究竟怎么了?受了什么伤了?”
奥加桑在电话里依然平静地告诉了我爱米莉被送入的医院,我乘坐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无奈,我只能先关闭了手机电源。没有听到爱米莉的声音,我无法想象她所受到的伤害程度,新闻说出了4个死者,那不保证说就是最后的结果,事实上后来我知道了这次事故的死者增加到了5名,受伤者达到了63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飞机上度过了那焦虑不安的1个半小时的,而那种焦虑不安并不亚于第一次坐飞机来日本害怕这个巨大的怪物会不会掉到下面的大海里。
飞机上供应的饮料都觉得是那么的苦涩。或许是命运捉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之后必然是无情的打击,既然是休息天,爱米莉为什么非要这么早去原宿呢?因为奥加桑一早出门,所以搭奥加桑的车去车站了,因为原宿也没事可干,所以拿了该拿的东西就立刻回家了,一直乘坐我们熟悉的线路,从原宿坐山手线到惠比寿,然后在惠比寿换日比谷线到中目黑,就那么短短的几站路,一切都是偶然,却又像老天爷偏偏跟爱米莉过不去。
然而,我能做的现在就是面对现实,先获取关于爱米莉的准确信息,然后我做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她,既然奥加桑说是受伤,没有生命危险,那就不会是骗我的。在飞机降落之前,我终于整理了些自己的心绪,让尚未完全了解现状的自己最大限度地先平静下来,去平静地接受和面对现实,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强制自己平静过。
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这已经是飞机降落羽田机场后所有交通工具中最快捷的到达方法了。
在医院的走廊里,医生给我们说了爱米莉的伤势:“她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在所有伤员中属于重伤,列车擦撞时脱落的一部分铁片打中了她的左半个身体,尤其是左臂,不仅骨骼成粉碎性骨折,血管神经系统也损伤很厉害,已经难以复原,经过一个上午的精密检查和紧急会诊,整条手臂是保不住了,另外左脸也受了很多划伤,好在当时是坐着的,初步检查左腿只有轻微的划伤,没有影响骨头,不过要不是她的左手臂,可能非常危险,所以请你们家属接受做截肢的心理准备。”
奥加桑听到“截肢”两个字,顿时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奥多桑也眼泪汪汪地,但依然故作镇静地对医生说:“医生,能不能不截肢?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比如国外有没有更先进的方法,我们可以去尝试一下?”奥多桑的话让我都觉得是缺乏常识,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截肢又不是什么特别的疑难杂症,明摆着的事,很明显地奥多桑也被急昏了。
医生说:“伤者和家属的心情我们都理解,可是她的伤势,根据现在所有先进国家的医学能力,不仅仅是骨头,连血管神经的大部分都无法恢复了,如果不截肢,让坏死的胳膊残留着,那今后反而会有危及生命危险的。”
奥多桑无奈,有点讨价还价地说:“那请医生,尽量少截些行不行?”
医生坚定而简洁地说:“这个我们已经迅速研讨会诊了,当然是尽量少截肢,而且为了减少伤者的痛苦,现在必须尽快手术。时间拖得越长越不好。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的。”
医生说的我完全明白了,我赶紧说:“听护士说,我妻子现在神志清醒,能否让我在手术前见她一面?哪怕几秒种也行。”
医生看了看我,点头同意了,奥多桑和奥加桑在室外,安慰我进去后千万不要太激动,尤其不能让爱米莉激动,因为她神志非常清楚,大概他们在我来之前已经见过爱米莉了。
我终于见到了爱米莉,准确地说是见到了浑身裹着白纱布的爱米莉,她的头部只露出两只眼睛,因为我们的关系,医生说她需要精神鼓励,所以特别允许我经过消毒室后穿上特制的无菌服短时间进入室内,我无法看见爱米莉的表情,但是我能知道她是多么的需要我,她浑身的疼痛都会因为我的一个微笑而烟消云散,我走到病床前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眼睛里分明是泪水,我赶紧用棉纱替她轻轻地擦去。
我怕爱米莉裹着纱布听不见,便向身边的护士要纸和笔,护士给了我一张淡蓝色的无尘纸和圆珠笔。我立刻写了几个大字给爱米莉看:“私の愛、ずっとそばにいるから、頑張って!(我的爱,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加油!)”
爱米莉微微地点了点头,护士立刻说不能动。然后示意我退室。我知道此刻的爱米莉已经被采取了止血止疼的措施,但我一直举着那张纸步步后退地离开了那间病室,这是我见到的最后的一个完整的爱米莉,被大量白纱布笼罩着,其实我根本认不出那里面究竟是不是她。
爱米莉进入手术室不久,就有守候在外面的一些媒体记者前来采访,被我拒绝了,也不允许拍摄我们家所有人,但是日本的记者虽然礼貌却非常纠缠,都是他们认为很能炒作的话题:“作为事故被害者家属您认为准备对营团地铁方面提出什么要求?”等等。
最后我有点愤愤然地说:“请你自己换成受害者家属的角度考虑考虑,你要怎么报道是你的自由,请到外面去报道,不要在这里继续伤害我们。”那帮记者才灰溜溜地离开,在稍远的地方把我们这里作为背景对着话筒在自说自话。
手术中途,护士在警察的陪同下拿来一个大塑料袋交给了我,我和奥加桑一起清点了,除了衣类,爱米莉当天的随身携带用品,还有我送给爱米莉的钻戒,我知道就在不久前那一定是浸泡着爱米莉的血泊中,此时却已经被酒精干干净净地消毒,那个手指,那只手永远离开了这枚戒指。
我取出了这枚戒指,把其余东西递给了奥加桑,整个一天,焦急,等待,猜测,祈祷,担忧,所有的感情交织下的我,还要照顾身边两个长辈,应付亲属,对事故的头绪以及爱米莉发生了什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我的大脑没有一刻空闲的去思索悲哀,思索不幸的结果今后将给我和爱米莉带来什么,然而,这枚结婚后就再也没有从爱米莉的左手无名指上取下来的戒指现在活生生地在我的手掌中,向我诉说着所有积压着的活生生的震惊和痛苦。
奥加桑接过了我递过去的塑料袋,上面滴着我无声的泪水,这是我第一次在日本流泪,在日本曾经有过多少让我哭泣的日子,我都挺了过来,然而,今天我最爱的人,我们新婚才不到半年,而且是她26岁的第一天,她还这么年轻,却成了残缺的肢体。
“高桑,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也一样,你要哭就现在哭个痛快,不要给爱米莉看见。”奥多桑紧紧地按住我肩膀说,我捏紧了那枚戒指,包在了自己的手帕中。
奥加桑想说什么,终于什么都没说,她的心里分明也在流泪。
手术一直进行到晚上23点,奥多桑,奥加桑和我一起一直守候到手术结束,手术开始不久叔叔全家都来了,最后在我的要求下除了第二天不用上学的绘里子,让他们全家都先回去了,我不想让爱米莉看到这么多人在注视她不想让别人注视的这个场面。
为了防止手术后的感染,手术后的爱米莉被转入最高级别的护理室一周,这也是由于这次事故后,各方面尽量为被害者提供最好帮助的一个部分。这次我们并没有提出要求见爱米莉,护士主动带我们隔着玻璃去看了手术后的爱米莉,大概麻药还没有完全退去,她很安静地睡着了,头部有一部分已经露在外面,让我确信了她的确是爱米莉,也许是护士在医生允许下特意给我们看的。
手术后不久,一个护士长模样的人来对我们说:“她的头部伤势也作了精心的治疗,基本上都是表面伤,根据现在精密检查的结果数据表明,没有很严重的伤势,所以关键是今后左半脸的疤痕能够消除到何种程度。截肢手术本身也很成功,但是根据这类患者的临床分析,今后需要你们家属做大量的配合工作,主要是心理方面,帮助她本人开始锻炼新的生活方式,明天就请你们家属来参加我们的说明会,这是截肢患者家属必须参加的,包括生活护理和自立,心理维护以及今后装假肢生活的基本知识。”
跟随护士长,我们被领到一间会议室,室内已经有两名便衣警察,2名营团地铁方面的人和国土交通省临时成立的本次事故紧急调查委员会的官员,除了鞠躬道歉和表示一定花最大力作好善后处理云云,并无具体内容,我说这么晚了,希望政府及有关方面能给我们家属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要让这种事故重新有受害者出现,事实上这些事我只想让奥多桑去交涉,事情已经发生了,所有的经济补偿都无法挽回爱米莉的手臂,再说我们也不缺这笔钱,如果能用这笔钱买回一条手臂,我宁愿倒过来支付。
那位官员模样的人说:“那今天就不打扰了,政府很重视这件事,连小渕首相也亲自过问了,这是我的名片,我们会及时调查处理,同时对所有受害者作出最善的对应,如果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联系这里,也可以联系他们,我们也会随时联系你们,公开必要的信息。”,说着其中一名警察也递给奥多桑一张名片,是目黑区警察署的署长,看来他们在这家医院今晚类似的会见了好多受害者家属了。
回到世田谷已经凌晨2点,爱米莉的生日就在血与泪中不知不觉地翻过了3月8日这一天。一路上,绘里子开车,奥多桑和奥加桑都不断地安慰我,可是一进家门,奥加桑却第一个哭出了声,奥多桑也怔怔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男人的悲哀只有男人最清楚,奥多桑悲伤到了极点,绘里子也开始哭了,她说今天和明天一直陪我们。
“奥加桑,奥多桑,你们都累了一天,什么都没吃,我做点什么吧。”这时的我反而无比镇定,这个家如果我也再加进去点泪水,那将成何体统,我们要面对的是明天,而不是昨天发生的一切。
绘里子很懂事地代替我去了厨房,只花了30分钟,便简单地做了很清淡的饭菜,其实是乌东面,我也吃不下,但是我还是说:“为了明天有更好的体力,大家还是吃点吧。”他们俩依然坐着不动。
“奥多桑,奥加桑,求求你们了,为了我的爱米莉,你们就吃点吧?”话没说完,我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地流下来,绘里子第一个带头吃了起来。
四人依然默默无言地开始吃乌东,分不清是吃乌东的声音,还是抽泣声。我第一个吃完,拨通了聪美的电话,聪美原定3月15日结束留学回日本的。可是没有人接,奥多桑说:“先不要告诉聪美吧,反正告诉她也解决不了什么,提前2,3天回来也没什么大的意义了,只要人还好好的,我们还是面对现实,怎么按照医院说的去办,帮助爱米莉今后生活才是最大的事情。现在告诉聪美无非多一个伤心的人。”
奥加桑已经停止了抽泣,整理了桌子,“高桑,你明天,哦,是今天了,还上班?”
“不,我请假,医院的说明会奥加桑跟我一起去,绘里子陪奥多桑去事故处理那里吧,奥多桑您能行吗?”
奥多桑说:“嗯,我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你们去好好听听,怎么把爱米莉今后的损伤障碍减低到最小地步,有什么最好的治疗方法,包括国外的医疗也问清楚,只要是最好的治疗恢复方法我送爱米莉去国外治疗也在考虑中。”
我说:“现在暂时还是在日本国内吧,至少要过了感染期稳定以后。”
奥加桑说:“高桑你也别累出病了,从早忙到晚的,我们家给你添了这么多的累。我们知道你很难过,我们也是,要不今晚你不要一个人上楼了,就睡下面吧。”我知道奥加桑怕我一个人上楼睡在那个环境里会受不了刺激,不等我同意,奥加桑已经在和式榻榻米客厅中铺了4个铺,我什么也没说,他们是两个日本人,本来与我非亲非故的日本人,可是命运却把我们紧紧地联在了一起,我们曾经互相防备,互相矜持,现在又互相担忧,互相同情,互相体贴,我和奥多桑都什么也没有说,绘里子帮着奥加桑一起铺被子。
那晚,我们四个人并排睡在了一个房间里,我知道这个家需要我这个男人去支撑,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渐渐唤起了悲伤的我,也正是需要家人支撑一下精神的时候,奥加桑细微地体察了这一切,尽管她自己也在为爱女遭遇的突如其来的事故陷入无尽的悲哀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田谷是我和奥多桑奥加桑同一屋檐下的命运共同体,爱米莉不在的时候也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家的感觉。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17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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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三四)
东京博士
(2006-05-28 23:07:02)
坂口社长第二天下午就亲自来到医院,拿着一大捧鲜花和两个お見舞い(问候)信封,一个是全公司职员的慰问金,一个是社长私人的。
在休息室内,我对坂口社长说:“鉴于目前的状况,以及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庭护理要求,尤其是心理帮助,我可能很难继续现在的重任,请社长考虑解除我的职务。如果必要,我过2天可以书面提出。”
“高君,在说什么呢?现在不是谈这些事的时候,你暂时不必每天来公司,重要的事电话邮件联系吧,每周五的会议请尽量参加,大家会分担你的工作的,也就是分担你们家的这次意外的伤害,你不就是平时自己亲自干得具体的事太多了吗?本来就不应该你干的,这次正好也为自己卸下点琐碎事。”
“社长,我是说我占据着这个位子,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既干不好公司业务,又无法正常帮助我妻子重新自立,而后者对于我现在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我只能放弃一头。”
“话不能这么说,你我又不是陌路人,都这么多年交往下来了,虽然我们公司不是那种靠税金维持的政府部门,但是你和小松桑对我们公司都是有重大贡献的人,我今天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本来我们就在研究4月1日新年期请你加入取缔役会(注:董事会),不过既然你顾虑公司与家里今后无法两立,那正好,具体的实务这半年暂时让高桥和山田管理,我看你们事业部现在也很稳定了,他们也都能独挡一面,再说你也不是完全不管的,我知道你的脾气的,所以请考虑我的方案。”
坂口社长跟我再次握了手:“这次事故,政府都很重视,全日本都在关注,我们公司虽小,不能帮助广大受害者,但是社会整个力量都声援受害者以及家属不仅早日能使他们康复,更重要的是减轻这次事故的精神打击,我们周围有卷入事故的人,所以公司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
“谢谢社长,如果觉得我不合适,请随时撤销我的职务,不要有顾虑,那样我自己也会更安心些。”
“好了,不要再给自己继续增加压力了,有空的话就来公司看看,经常电话或者邮件联系吧,有些工作不一定非要到公司里来的,现在这个时代尤其是我们这个IT行业。我不打扰了,代我问候小松桑的父母。”
一星期后,不得不说在医院方面的精心治疗和护理下,爱米莉的状况按照临床医学上说不算奇迹至少也算恢复的异常的迅速,现在每个小小的顺利都成了我们一家共同的心愿,让爱米莉受到的损害越小越好。在这一周内我几乎都没有上班,爱米莉的所属和我的公司里都知道了我的事,全日本,乃至全世界,大概都知道了这次著名的事故。
爱米莉除了上半身还裹着纱布,头部,脸部和腿部几乎都可以裸露在外了,我这才完全了解了这次事故给她造成的打击程度。左半脸划破好几处,虽然现在样子可怕,但是根据日本的整形外科和整容技术,我完全相信今后能达到非常理想的复原状态,左侧大腿和小腿上的上看似可怕,但都不是什么重大伤害,只有整个左臂从肩关节下被全部截取了,现在是截止部位缝合后的愈合生长期,只要不发生感染,医生说第一次代理假肢再过2周就可以开始进入试装锻炼阶段。
一周后的爱米莉虽然依然躺在病床上,但已经完全能够说话,也能吃正常的食物,在护士或我的帮助下也能完成最基本的生活自理,但是有我在的时候,我尽量不让护士参与,我知道我必须尽可能让爱米莉安心,稳定她的精神状态成了我比祈祷她身体机能复原更重要的考虑。
为了让爱米莉的伤口尽快痊愈,我特意打电话让姨妈去中华街购买了金华火腿,为了不让爱米莉不愉快,我骗她说是健从国内带来的,健和小莉,燕燕,以及所有的亲戚朋友来看爱米莉,在这段时间内我几乎一概谢绝,不让他们直接接触,那样只会增加爱米莉的心理负担。我了解爱米莉的心思,现在成了这样,她已经跌到了人生自卑的极点,在这短短的一周的绵密陪伴护理中,我重新认识了爱米莉内心是一个比我更自卑的女孩,仅仅是因为至今为止她的优越的客观条件让她没有展露这种自卑的机会而已。
通过朋友的渠道我从上野的中国人商店还买到了2只冷冻的肉鸽和中国干粽叶,根据中国民间偏方,火腿炖鸽子有利于伤口愈合,因为爱米莉曾经讨厌吃火腿,为了不让爱米莉知道是什么肉,我把炖好的肉重新切碎,包成粽子,由于放了大量的葱姜,几乎让她无法辨别。
那是3月16日的下午,我在病房内喂爱米莉喝鸽子汤,让她吃我当天上午教奥加桑包的粽子,包完粽子,奥加桑就去成田机场接聪美了,今天是聪美回国的日子。
“爱米莉觉得味道怎么样?”我依着床,让她斜靠在我身上问她,每次我喂她吃饭都是这样让她坐在我前面,我从背后喂她,让她最大限度地感受到我的存在,更让她从视觉上去平衡和习惯我的双手就是她的双手,喂她吃饭不单纯是宠爱,主要是是训练她新的视觉。
“很好吃,是牛肉吗?”她说话声音比以前小,可能是脸部肌肉运动幅度太大会牵动那些新创疤疼痛的缘故,那些创疤像蚯蚓般爬在她昔日美丽的左脸上,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如果能用吻来抚平这些创疤,我会每天毫不犹豫地去那么做,虽然我从小最怕蚯蚓之类的软体爬虫类。
“有牛肉,也有猪肉,还有爱米莉不知道的东西,是中国的民间秘方,吃了以后那些创疤就好的快,以后我和奥多桑还要陪爱米莉去找最好的整形整容师,一定会恢复的,放心吧。”说着我吻了一下她的右脸,她现在习惯性的非常依赖自己身体的所有右半个世界,仿佛只有那里才是自己拿的出手的,如果不是怕她疼,我会为了增强她的左半个世界的信心去吻她的左脸,左腿,但是她永远失去了左臂。
吃着,吃着,她开始哭了。“怎么了?肩膀又疼了吗?”我有点惊讶,她最近几天情况很不错的,外行的我都看得出。
“高桑,您太辛苦了,这里有护士,她们都会精心护理的,爱米莉现在已经这么丑了,不想再这么每天拖累您,这样下去连自己的工作都会失去的,日本的公司都精确计算每个人的效益的。”
“不许说这种话,我自己的事自己早就安排好了,不用爱米莉多操心的,还记得我那天早上电话里说的话吗?我喜欢爱米莉,直到永远,所以就不存在外观上的什么丑和美,再说我们一定要去整容,出院了还要替爱米莉打扮,打扮得比以前更漂亮,今天就教我怎么化妆的吧?爱米莉也开始练习只用右手完成化妆行不行?我们一起努力吧。”我说这些绝对不是莫名其妙的自作多情,除了奥多桑奥加桑我谢绝所有人,把外人能见到爱米莉现在的样子降到了最低限度,这其中就是爱米莉本来就有不化妆不见人的强烈拘泥,更何况现在这样的残缺加上半个脸可怕的状态。
吃完饭,我特意让她当着我的面化妆右半脸,开始她不肯,我说:“这里没有别人,就我啊,难道爱米莉不想让自己漂亮起来,我们还要去原宿逛街,穿以前那些好看的衣服给我看,一起坐在那里大街上吃汉堡包。去代代木公园一起吃冰淇淋,买爱米莉最喜欢吃的香蕉冰淇淋。”
她勉强开始按照我说的做了,可是由于中途强烈的肢体幻觉作用,她的动作极为不稳定,几次眼影笔掉下,或者粉饼拿错,与其说是失去了左臂后的单手动作的不协调,不如说是大脑中开始了截肢患者最强烈的思维细胞与动作肢体的不平衡时期,没有截止体验的正常人无法理解这种奇妙的现象,然而在医院事先举办的讲座中我已经知道,患者依然经常以为自己的被节肢掉的手臂依然存在,每个动作神经在大脑深处有着一张对应的神经动作指挥图,就好比我们右手拿筷时左手自然去端碗,似乎根本无须考虑,然而对爱米莉来说,每个细小的右手动作都可能发生让大脑里的左手“一脚踏空”的本能上的配合冲击,这种连续不断的冲击每时每刻在意想不到中刺激她的神经,随时可能让她精神为之崩溃。
这些体验,作为正常人的我,为了充分去理解,只有医院方面的说明和文字资料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在世田谷,我特意用纸盒制作了一个练习盒子,去品味爱米莉的感受,那是一个左侧有镜子的盒子,我的右手伸进盒子做拿杯子,写字等动作时,左手插在裤袋里,俯视看盒子,镜子里可以看到类似我的左手也在做同样的动作,而我真正的左手却会在裤袋里不听使唤的动,我知道这就是我的视觉传达给自己的大脑,把镜子里的右手对称像当作了左手而产生的动作控制紊乱,爱米莉一定是类似的这种感觉。
她的任性现在表现的淋漓尽致,开始故意把那些化妆品乱扔,但我无法再增添她的伤痛,无论是肉体的还是精神的,我捡起被她一再撒落一地的化妆品包,对万念俱灰的爱米莉说:“你扔吧,你扔100次,我就捡100次。要是你扔1000次能自己独立完成化妆了,我就再捡1000次。”
“高桑,我不要,我不要这种折磨,让我死吧。。。。。”她大声叫了起来,可是大概立刻引起了伤口疼痛,其实她的叫声并不大。
“爱米莉,听话,现在不是爱米莉需要折磨,是爱米莉帮助我,好不好?现在做什么,我知道爱米莉都不像以前,有很多的困难,如果爱米莉曾经喜欢过我的,那我请你再为我努力做些什么好吗?比如我喜欢看到化妆了的爱米莉,你还会拒绝我吗?”我只能尽量换其他方式跟她交谈,把她的潜意识从自己是残缺的,弱者的深渊中尽力地往岸上拉。
“高桑,我想死,我不想这么活着。”她开始把头捂在被子里哭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死呢?这么大的事故,已经死了5个人了,还有失去腿不能走路的人,跟他们相比,爱米莉这点伤算什么的,更何况我们加在一起的手完全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而且还要更幸福地生活下去。”
说着我轻轻地伸手去重新抱她,而且这次一直把手伸进了她的睡衣,她的左半身的纱布一直包裹到了左胸,我怕碰疼她,手停留在她右胸上,她微微震颤了一下,仿佛苏醒了一丝过去的美好时光,朝我这边侧身靠了过来。
我知道性爱的力量也是无比巨大的,这也是只有我能去借助这份力量来帮助爱米莉。我紧紧地抱着她,她没有说话,也难以如以前那样作出我能迅速读懂的语言,失去了一条手臂的她,现在的身体语言比以前难懂多了,但是我完全明白此时此刻的爱米莉,她身体的每寸肌肤我都开始渐渐努力地去重新阅读。
“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我要尽早带爱米莉回家,每天拥抱爱米莉,带爱米莉在草坪上散步,爱米莉在家等我下班回来,我们还会有孩子,而且不止一个孩子,有男孩,还有女孩。”这次我边说,边亲吻她的嘴唇,那上面有些刚涂上的口红。
“可是,高桑,我没有左手了,什么都不能干了。”她的身躯发生了些异样的变化,我知道她的所思,却不敢再过份刺激她,虽然我此刻很想要她,但是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场合更不妥当,尽管我们这里是单人病室,而且还有可以围住整张床的巨大的围帘,但是我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唤起她重新生活的信心和勇气,并非为了唤起此时此刻我们互相的肉体欲望。
然而,我却不能否认,性欲的伟大,在于它同样也是让绝望的人感受到了生命源泉的曙光,不仅让爱米莉重新回忆起了我们曾经有过那么多辉煌无比的性爱,也有很多很多性爱以外的美好的东西,我们互相亲慕,互相造作,互相矜持,又互相坦然,让步,我们的爱在原宿迅速发展,又铺向轻井泽的群山下,一起去中国,在黄浦江边依偎,在卡拉ok里疯玩,在上海我们度过了实质性的蜜月般的三天,最终我们像两只小鸟终于栖息在世田谷,得到了奥多桑和奥加桑,还有所有亲戚的祝福,这些东西不仅仅是过去的回忆,而是只要出院,依然是垂手可得的,至少现在,我必须让爱米莉懂得这一点。
我停止了抚摸她的身躯,看着她说:“我很想要爱米莉,也知道爱米莉很想要,是不是?”她毫不否认地点点头。
“可是,这里是医院,再说,爱米莉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能想到死,也不能说这种荒唐话。早日出院,我们在家里一起训练,我现在就在家一直练一只手刷牙洗脸洗澡,我会的事,爱米莉一定都会的,你不是说过吗?只要学就一定能会的,并不复杂的,习惯成自然的啊。”
她被我说得有了点信心,但是我知道现状并不容乐观,爱米莉的心理障碍问题这些还只是刚刚开始,不仅仅是训练单手生活问题那么简单,她的自卑,作为一个优越家庭的女孩的天生的环境下容不得自己的这种现状,而且是完全没有防备的意外事故突然改变了自己的躯体,我深刻地认识到,她今后更大的问题是如何去面对他人,面对社会,而不仅仅是整天生活在我的怀抱中,但现在不是这种阶段,我必须引导她在慢慢接受现实中寻找对生的最大渴求,而不是常常想到死亡。
“高桑,听说聪美要回来了?”
“嗯,今天傍晚大概可以到家了,如果爱米莉不想见,我就不让聪美进来。”
她看着病房的天花板,自言自语道:“爱米莉不知道,爱米莉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别人想怎么就怎么吧,反正爱米莉是丑八怪了。”
我知道她的情绪线这样的反反复复将伴随我们今后漫长的日子,但是除了不厌其烦地鼓励她,我别无他法:“怎么又说这种话,失去的东西的确失去了,可是人不能老想着已经失去的东西,现在拥有的应该更加珍惜,现在的东西我们也能做很多很多的事,不是吗?这全靠自己得努力啊,爱米莉知道海伦凯勒吗?跟她比比,我们的困难根本就不是困难啊,再说经济上我们也有能力可以使爱米莉最大限度地变得更好,要是现在医学发达到了可以移植任何人的手臂,那我宁愿把自己的左手给爱米莉,我相信我自己一定能继续生活下去,而且很好地生活下去的。”
“高桑,爱米莉都这样了,爱米莉对不起您。。。。”她又开始哭了,我抱住她头,却不敢太用劲,其实我的心也在流泪,真想抱着她也大哭一场,所有的金钱,地位,都无法让我屈服,让我流泪,然而我们短暂的婚姻生活,便面临了这么一场大灾难,与其说我一直把爱米莉当成一个情人,妻子,不如说是我在异国第一次建立了一个心灵深处的亲人,这种慰籍和依靠,居然此刻才感觉出来自这么弱小这么不堪一击的躯体。
我知道对爱米莉的眷恋早已经超出了肉体的需要,一直把这份家族爱延伸到了对奥多桑,奥加桑,聪美,整个世田谷的生死似乎都与我休戚相关似的,虽然世田谷的经济情况本身我并不完全清楚,我也不想去搞清楚,更宝贵的是金钱和家业以外的东西,如果能让我重新选择人生,我只想选择2000年3月7日。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18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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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三五)
东京博士
(2006-05-28 23:37:24)
聪美回来的当晚跟着奥加桑要来看爱米莉,根据我的意见,现在除了奥多桑和奥加桑,所有亲戚朋友来探望都必须事先跟我联系才能放进来,聪美是我们这个家里的直系亲属,又是千里迢迢回国的亲妹妹,我无法自作主张,首先征求了爱米莉。
“让她来吧。”出乎我意料,爱米莉没怎么思考就这么回答了。
不到5分钟,聪美在奥加桑陪同下带着一大捧鲜花来到了病房,我估计他们在外面就等着是否允许进来的结论。看得出聪美一路的风尘仆仆,像当初我见到的爱米莉那么英姿飒爽,奥加桑说:“聪美还没去家里,就要直接来看爱米莉。”
聪美异常的平静,没有以前那么直爽快言的样子,不知道是这几月又成熟了许多,还是奥加桑一路介绍情况时特意关照了什么,见到爱米莉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你精神很好啊,看我给你买了这么多花呢。”
爱米莉看着聪美说:“聪美,姐姐没用了。”然后想下床,被我拦住:“干吗?我来吧。给花瓶加水吗?让奥加桑去吧。”,我把花瓶递给奥加桑,自己并没有离开爱米莉的打算。
聪美并不接爱米莉的话题,只顾说自己的:“姐姐,我回来了,不再离开日本了,明天开始我就去奥加桑的店,然后天天来看你,给你带好东西。”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这是根据法国以前的贵族口味配置的名牌巧克力,先给你和高桑一起尝尝,等我回家整理了行李还有好东西给你噢。”
我立刻明白了聪美的用意,几乎100%的人来医院看望病人或伤者都会问及当事人的病痛,受伤详细过程,当事人也有见人就述说一番的习惯性倾向,其实那样反而加深当事人的受害印象和自己是弱者的自卑心理,聪美只字不提,故意像平时那样跟爱米莉说话,就是为了从一开始就让爱米莉意识到别人最多把她当作一个发热打吊针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失去了肢体的一部分,整天心灰意懒的残缺者。
我立刻打开巧克力,先自己吃了一小块:“嗯,味道真好,跟日本的不一样呢。爱米莉,你尝尝。”我剥了一粒放在她嘴里,然后给她看巧克力的包装盒。
“姐姐,我们又有3个月没见面了吧?我今天有点累,不打扰你休息了,回去还要整理东西,有什么要我做的吗?要不要从家里带点书刊来?对了,我陪你去一下洗手间吧?”
我连忙制止了聪美:“不用,爱米莉自己什么都行的。聪美就早点回家吧,这里有我在呢。”
奥加桑把新的鲜花插入花瓶,整理得非常的漂亮,放在了窗台上,然后对我说:“高桑今天还不回家吗?”
“嗯,今天晚上我跟爱米莉在一起,要回家还是明天白天再说吧。”
聪美来了前后不过5分钟就走了,病房里又恢复了平静,爱米莉说要上洗手间,我现在尽量训练她独立动作,其实走路完全没有障碍,一开始上洗手间都是我或者护士陪同,能够接触她身体的必要的护理几乎都是我做的,连奥加桑我都尽量避免,所以我自认为在我的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着爱米莉的心理隐私,虽然她还不能入浴,每天我用卧病患者专用的净身露替她清洗全身,我知道只有我护理她,对她的心理刺激最小,但是我却一直在思考如何让她渐渐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而这种训练决不是为了使我自己轻松,更重要的是我在乎她能继续快乐地生活下去。
从洗手间回来,爱米莉告诉我,一个人能比较顺利地完成了整个过程,也能自己打开水龙头洗手,还告诉我液体香皂喷一下,然后用手去涂抹,最后冲洗干净,我知道她只有手,没有了右手和左手的区别,每当这时我总是称赞她聪明。
不仅仅是洗手,还有很多的细节动作,她都开始慢慢积极地去用新方法解决,她对我说:“高桑,我会倒茶了。”那时我绝对会赞扬她:“是啊,我的爱米莉样样都会,所以我喜欢她呢。”
有时候,我还特意不忘拿起她的手,亲吻一下。好几次被护士看到,都笑我们说像电影里的外国人的礼节,护士走了我逗她说:“我是外国人啊,我们外国都是这样的礼节。”这是我第一次在病房里把爱米莉逗笑,好像春天的空气终于渗透进了这间房子里。
自从聪美来了那以后的2周,我几乎再也不跟爱米莉谈及任何有关病痛的话题,都是培养她单手如何进行日常生活,因为即使装上最好的假肢,机能都无法达到真手的功能,而且机能型假肢的动作控制在大脑中是与真手时完全不同的,好比需要一个翻译器,而且很简单的动作,都需要相当复杂的大脑神经去控制本来不相关的肩部肌肉,乃至其他部分的肌肉动作,况且很多本来的关节多维转向做出的复杂动作根本就不是假肢能出的。因此,直到装上假肢之前,我一直对机能型假肢并不抱很大的希望,而更倾向于外观逼真的装饰性假肢,那就必须以完全的单手生活为前提。
随着离开装假肢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和爱米莉两个人积累的单手日常动作种类也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熟练,有些动作由于我也陷入朝思慕想。我像个体育陪练,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得了轻微的肢体幻觉症,明明有完整的左手不用,成了严重的右撇子倾向。
爱米莉也觉察到了些异样,在装假肢的前一天对我说:“高桑,爱米莉知道您为了我,本来不应该这样的,现在却故意先爱米莉去体验不方便,不要再这样了,爱米莉自己能行的,而且这是右手,我本来就不是左撇子。”
她的这句话是我辛苦了整整3星期的第一次听到的很欣慰的话,而且从只想着自己的失去,不想自己还有庆幸的泥潭中出现了自我脱出的思维迹象。
我对她说:“我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我就是为了听到爱米莉说这样的话,这么去想,我才会稍微放心。可是现在爱米莉离不开我,那天要是我不在的时候,爱米莉一个人遇上了困难也能说这样的话,我才会完全的放心,为了这一天,我们一起继续努力吧。”
3月底,爱米莉装上了代理假肢,这是非正式的阶段,在这个阶段首先培养假肢的基本知识和感觉,经过一点时间的适应后,才会装正式的假肢。假肢由肩部和胸部的背带固定,根据我们的强烈要求和检查结果,医院除了定期来院检查接受指导,同意了我们办理出院手续,然后开始在家里按照医院的手册进行训练。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不仅仅是机能型的假肢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如何让爱米莉走出去毫无自卑心理地见人的问题,而正式的假肢装上后完全看不出异样,脸部却无法遮掩,而且时值3月底,即使留长发带帽子都不能再支撑多久的。
回家第一天我们乘坐奥加桑的车。回到了我们的房间,像就阔别了整整一个世纪,毫无防备地被恶魔抛弃了一个世纪的感觉,时光隧道又离我们远去,真好比做了一场恶梦,但却不是梦,回到家的爱米莉的左臂是假的,我拥抱着爱米莉说:“辛苦了,我们一起回来了。”
她迎合着我,但是毕竟只有一条真手臂不方便,平衡不太好,所以有了中途罢手的意图,我赶紧说:“以后想做什么不要怕失败,至少在我面前,爱米莉永远都是成功的。”说完我同时托起她的真手和假手放在自己后背上,尽量减轻她左侧身体的用力负担,主动阅读她的心思更近地靠着她,鼓励她做想做的事,因为虽然我知道她已经很少有伤痛的感觉,但是我主动用力的动作都担心发生意外,毕竟她的肉体神经不是长在我身上。
一直用净身露,我决定今天替她在家彻底洗个澡,我松开她,对她说:“我带爱米莉一起去舒舒服服地洗个头,再洗个澡好吗?”
她点点头,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我重新看到了昔日的曙光,我特意关照她,给我和她自己准备干净衣服,那是她以前一直做惯的事,我要让她尽量恢复以前的爱米莉,明明我能代劳的事,只要她能做,我就尽量让她去做,让她从每个熟悉的动作中自己去承认自己还是像以前那样。
爱米莉在准备衣服,我拿起电话拨通了聪美房间,告诉她我们要使用浴室,完了我会打电话给她的。聪美说她已经洗完了,并对我说要帮什么忙立刻叫她。
毕竟是第一次,我放弃了按照往常自己先进去,然后让爱米莉再进来的故意训练她的心理战计划,觉得还是应该帮助她退去假肢,然后在房间里替她脱去所有的衣服,用大毛巾先替她裹身,然后带着她一起进入浴室,我对她说:“以后,尽量爱米莉自己洗,今天爱米莉就交给我了,爱米莉什么都别动,我会替你洗干净的。”
大概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洗澡了,虽然我没有让她泡浴,事实上医生也禁止她现在泡浴,淋浴我都极其仔细小心的替她局部清洗,分片处理,凡是有伤痕的部分,都不让沾上一滴水,所以替她洗完整个身子,花了3倍于平时的时间,靠近伤痕的每一处几乎都像描画般地完成的清洗。
替爱米莉洗完澡,我用干净的大毛巾替她重新裹身,然后让她在化妆室自己吹风,该擦什么自己擦。她安分守己地完全按照我说的做了,我这才放心地重新回到浴室自己忙碌。
回到房间,爱米莉突然问我:“高桑,我们预约的去南极的旅行取消了?”
其实这件事我早就办好了,都快4月1日了,哪有现在再想起来的,我还不至于这么糊涂,但是我没这么说,我如实地告诉了她:“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好在旅行社的担当人员很体谅我们,允许我们变更一次,如果再次变更就要发生费用问题了,所以我暂时推迟了一个月,那是很不容易的黄金周期间。”
其实已经发生了费用问题,我没告诉她,当时我没有跟任何人商量,更不知道是否真的该取消,因为我想寻找一切让爱米莉高兴的机会,如果这次变更到时候真的去不成的话,我已经做好了更大的经济损失的心理准备,但是如果因为爱米莉很开心的能去成功,那么这或许是改变她心情的又一次好机会,因为那里的寒冷,爱米莉可以戴帽子参与所有的活动,她的假肢别人也看不出,更主要的是可以换一个全新的环境,除了我也没有人认识她。
“爱米莉想去,没事的啊,能走,也能做别的啊。”
“嗯,还有我在,爱米莉什么都行,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那您真的还喜欢爱米莉吗?”
我点点头,开始亲吻她,为了证明我依然如故,爱米莉还是我心中的爱米莉,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热烈的需要她,她也可以随心所欲地需要我,我打开床头灯的同时,拉掉了她裹着的毛巾,她的躯体依然是那么的美丽动人,洁白无瑕,突然间唤起了我这段时间的所有的需要,但我不敢对她施加多余的体重,唯恐自己的忘情会增加她的痛苦,在这几度矛盾重重中挣扎着,最终我选择了用自己的躯体提供她栖息的平台。
那一霎那,她似乎忘记了这段日子所有的悲伤和打击,除了在汽车内曾经有过类似的方式,我们很少有这种位置的自始至终的结合,新鲜的感觉不仅仅是我们之间时间间隔上的积累,我更让她获得了高于我的位置的满足感,我再次感谢上帝制造了性爱的奥秘和伟大力量,可以让爱米莉有这样一个忘我的世界可以陶醉,哪怕只陶醉3分钟,每天的24小时钟如果只有这3分钟的陶醉可以让她忘记所有的忧愁,那爱米莉也不会再反反复复地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几度落水,让我时时防不胜防。
上帝创造了性爱,却更赋予人类的性爱区别于其他动物,那就是肉体的情欲之外还有来之心理活动的影响,这种影响既可以催人欲火烧身,有时候也会令人举止无能,彷徨迷茫,更会传达给另一方,使其遭受心理的重创。至今为止,我和爱米莉互相都是常胜将军,从未有过败局,有的只是乘胜追击,连连夺冠。
她懒懒地趴在我身上,就像以前那个时候,我懒懒地趴在她的那片温柔起伏的海滩上一样,然而她并不完全知道,今天的这种天地倒转是出于我对她现在这种特殊的身体状况的怜悯,我不再是像以往那样只知道疯狂进攻的勇士,或多或少地在潜意识中思考爱米莉会觉得怎样,爱米莉还希望如何,至于我自己想怎样,几乎所有的以往的尽情方式都会让我因为她的身体现状而降低了优先顺序,甚至望而却步,更不敢去尝试新的方式,毕竟这个世界不同于刷牙洗手那么可以用语言轻松交流,哪怕是夫妻之间,我相信人类永远存在语言之外无法抹煞的交流方式,尤其是异性间。
“高桑,爱米莉不要再去医院那种地方了。我们一直在家吧。”她已经恢复了常态,渐渐淡出了那个快乐的时刻,而我,其实并没有得到自己应有的那份,爱米莉却并不知晓,因为我不让她知道这一切,那只会增加她的烦恼,而我无法解决的问题,现在是不可能指望让她来负担的,否则,此刻的她早就不可能在我的海拔高度之上。
“当然,不去了。不会再去了,以后爱米莉每天都在家睡,我们马上跟奥多桑商量整容的事,医院也有他们的意见。”我的思想完全在迎合她,只要她快乐,仿佛我的快乐现在只是为了寻找究竟什么可以使她快乐,但我并不明白,总有一天我也会破绽百出的,因为我正在失去自己原有的快乐,那么爱米莉的快乐可能是真正的快乐吗?暂时的假象最多只能延续破绽的到来,却不能成为我们之间新陈代谢,自我发展的道路。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19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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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三六)
东京博士
(2006-05-29 06:54:04)
爱米莉出院后不久,我陆续开始上班了,在究竟是继续全身心地在家陪伴爱米莉还是逐渐让她一定程度的自立,是一个非常不容易掌握的事情,从健康状况和今后长远来看,不断增加她通常人的生活内容无疑是必须的,但是心理因素却不是那么透明可见,也就意味着危险的信号也往往会被遗漏,不能及时发现。
在我精心护理爱米莉的这段日子,奥多桑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外交工作,无论是与有关部门的事故处理的交涉,还是对应爱米莉今后恢复工作的事,奥多桑花费了不亚于我的精力和时间。不仅仅是NHK,日本社会对肢体残缺者的就职和社会复出都提供着各种各样方式的支援,因此爱米莉只要健康上没有问题,被正式通知随时可以恢复原职上班,当然,在劳灾保险和勤务休假体制上如何处理,每个公司都有具体规定。
奥多桑给我看的是NHK有关爱米莉作出的特别休职的决定,按照中国人说,就是停薪留职,但是关于薪水有一句模糊的表达,大意是根据本来规定,事故当日是爱米莉事先申请并被上司准许的年休,因此从有关就业规则上说,属于私生活时间中发生的事,鉴于政府有关部门和肇事方对事故的善后处理调整尚未作出最终结论,所以特别休职期间的薪水只字未提,理论上完全停发工资在NHK说来也完全在道理上,我们也并不计较经济,毕竟NHK与事故毫无关系,但在人道意义上,爱米莉也获得了一笔慰问金。
奥多桑直到爱米莉出院之后才告诉我们这些,因此对爱米莉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好消息,然而,我知道爱米莉还不能很快复出社会,这取决于她的脸部伤痕能达到怎样的处理效果,毕竟26岁的爱米莉不是摩托车事故后半个脸歪着也能上电视主持节目的50多岁的北野武老头。
奥加桑和聪美本来作为女性,应该对爱米莉负担更多的身边照顾,她们也知道了爱米莉把自己包裹得除了我以外,几乎不让其他人接触她的最隐私的世界,所以奥加桑除了为全家的日常生活忙碌,都在帮助聪美熟悉店里的经营,准备帮助聪美不久新开一个洋服店。
事故之后一个多月,虽然爱米莉各方面都在日益好转,但是她的精神状态常有波动,依然令我担心,任何人的一个好意的言行都有可能对她造成伤害,或许现在只有我才能比较仔细地随时读取她的心理。
大姐曾经特意打电话来,由于语言不通,最后只能通过我让爱米莉在网上与大姐聊天,大姐说,如果爱米莉由于容貌变化,忌讳自己周围都是熟悉的人,干脆到上海来住一段时间疗养,我知道大姐纯粹出于好心,且不说现在的假肢训练必须定期去医院接受专门指导,整容的整个计划和疗程也不可能离开家,最关键的是爱米莉最忌讳这个样子被熟人看到,当然也包括大姐和姐夫。
上班之后,虽然还不足正常的40%,但我对爱米莉花费的心思就不可能再像第一个月那样整天守护,分分秒秒地陪伴她了。我在工作上毕竟也有很多的事需要去考虑,去烦恼,而且,爱米莉任何一个小小的情绪波动会增加我内心更多的焦虑,我开始失眠,食欲不振,加上我们之间的性爱也出现了好几次失败,双方又难以启齿谈论,我觉得我再不多多走出去,不仅不能帮助爱米莉,自己都会渐渐枯竭,可是每天失去了我的那段时间的爱米莉,却又拒绝其他人弥补我的空挡,我深知别人也难以弥补,难道我真的只能被她拴在身边,同时与世隔绝?如果当初我知道今天是为了24小时帮助一个残肢日本女孩重新走上社会,我会选择背井离乡吗?
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家里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以各种不同方式为了爱米莉,为了这个家。事故让爱米莉不仅仅是残缺了肢体,更残缺了别的什么,或许是每个人本来就残缺的东西,通过遭遇而全面表露出来,要克服它不是短时间排个计划表可以确信达到的,只能说做了比不做有成效,这对于一个35岁的男人就此远离社会,是何等残酷,何等难以取舍的问题啊。
好多次我都希望能与奥多桑,奥加桑交换一下意见,可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我很少有避开当事人爱米莉的机会,我怕她疑心什么,她对我的依赖与之前相比更变本加厉,事实上,我的存在也是她最大的心理安慰和朝好兆头发展的基本心系所在,尽管有时候这根心系在严酷的严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很细很细。
终于有了那样的机会,那是周末的晚上,聪美带奥加桑和爱米莉在3楼看她在巴黎拍摄的录像,我总算有机会与奥多桑谈谈了。
奥多桑也看出了我最近处于极度矛盾的漩涡中,他在厨房沏茶:“高桑,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非常的辛苦,也想赶快恢复上班。但是爱米莉远不像我们期待的恢复得那么好,所以我们也难啊。”
我说出了对爱米莉的真实感受,其实这也并不是因为这次事故才知道的:“奥多桑,看来在整容没有达到相当程度的效果前,爱米莉是很难走上社会的,可是我不能继续整天泡在家里了。”
“嗯,我明白,要说经济方面,如果我说,为了我们的女儿爱米莉,高桑你不必去上班,我们家保证你今后的生活,那等于在侮辱你的人格,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去上班并不仅仅是为了工资,可是如果你能想象一下爱米莉比你有更大的想上班的欲望呢?可是她却不像你能立刻走出去,这个你也知道的,女孩子跟男人毕竟心理承受能力不同,尤其是容貌方面的损伤,加上她还有假肢生活才开始的种种不方便。.”
“奥多桑,爱米莉既是你们的女儿,更是我妻子,我知道如果我是为一个陌生人做出了牺牲,你们一定会有很多报答我的方法,但我不是为了寻求别人的报答或感谢在做各种努力的,我们现在是一家人,爱米莉有她的烦恼,她的虚弱之处,我也是一个人,也会劳累疲倦,也有自己虚弱和烦恼。我怕自己这样下去也会无法重新回到社会上去了,但我一直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苦恼,再说大家都在为爱米莉忙,我一个好端端的人谁会来注意我呢。”其实我自己这段时间心力憔悴,更多的原因却无法说出口。
“高桑,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你和爱米莉认识都还不到一年,我们就更短了,无论是上次我病倒,还是这次爱米莉的事,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们家现在简直无法想象是什么样子,如果你认为这不是你的家,那你作出的所有,实在是我们今生今世都无法偿还的,我们知道因为你把这里当做了自己家,才会一直这么照顾着爱米莉到了今天,有些事我们父母想做都做不了,我们也知道你们夫妻之间今后也会发生很多障碍,有些事我们想帮都帮不了,但是我们相信你能坚持过去,我们全家齐心协力一定会度过最困难的时期的,你想恢复自己以前那样的社会活动我也能理解,你跟我的年龄不一样,我也有过你这样的年龄。”
不知什么时候,聪美进来了,我吓了一跳,她一定听到了我刚才和奥多桑的对话,对我说:“大哥再坚持一阵,让聪美慢慢熟悉姐姐的一些想法,逐步接近她的日常生活,现在她不大肯接受我们,我们强制她也不行啊,那会适得其反。”
“爱米莉还在楼上?”我有点担心地问。
“嗯,在看录像呢,我马上上去的,不然她们下楼你们就不太好说话了,大哥,你是我见过的良心最好的人,我都做不到整整一个月那样,大概首先体力就不行,所以请不要灰心,也要注意自己身体,现在爱米莉的心思只有你最了解了,要是有什么大家能分担的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做,我们问她,她都说自己能行。”所完聪美就准备上楼。
“聪美,最近去了奥加桑的店怎么样?”我知道聪美也很忙碌。
“嗯,感觉很好,有大哥支持的事,我觉得一定能成功的,请大哥也一定要好好支持姐姐,聪美也会支持大哥的,就是很多事我还不太懂。”说完,聪美离开了客厅。
奥多桑泡了两杯日本绿茶来,给我一杯,这是我认识奥多桑以后第一次看见他泡茶,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进入厨房,他首先喝了一口:“啊,这茶真香啊。”然后,稍稍停了一下,对我说:“高桑,喜欢喝这个茶吗?”
“嗯,我一向很喜欢喝绿茶的,包括日本绿茶,”我也喝了一口,日本的绿茶不管哪一种都很容易上口,没有中国茶味道那么复杂难懂:“的确很香”。
“可是,高桑你知道吗?要是我很讨厌一个人的话,再香再好喝的茶,在他面前喝,我都会觉得没有味道。”奥多桑这么说,我不解其意,似懂非懂,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但他绝对不是单纯地在品茶,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高桑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表面冷漠沉着,有时候顽固不近人情,但是深入了解后我已经知道,其实是一个内心火热,意志非常顽强的人,跟年轻时的我的脾气有相似之处,所以我喜欢这样的人,才会觉得这茶的味道更美味。”奥多桑这么说,我有点明白是在说与我和爱米莉有关的事。
他继续说:“人与人,语言的交流是不可缺少的,可是很奇怪,有时候没有任何意思的语言也是必不可少的,恩爱的恋人和夫妻之间其实会说很多的废话,比如今晚星星真美啊,我这么说,爱米莉最多说,嗯,明天大概又是晴天,可是同样这句话,如果是高桑对爱米莉说的,爱米莉就会在心里解释为高桑在暗示喜欢她,你们之间每天究竟说什么我当然不知道,但是一定存在着大量的这些看似废话的对话,却区别着与他人不同的紧密关系,所以也只有你们之间的这种唯一的感情纽带在无形中帮助爱米莉战胜各种困难。”
“奥多桑,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说的很有道理,我知道我的存在对爱米莉的重要性,爱米莉的一切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可是,不瞒奥多桑说,我现在很痛苦,男人的世界并不是100%的只有女人,我这么说,请不要误解为是我认为自己相爱的人没有工作那么重要,一个人的社会生涯是连续的,不是断片的,我在日本能有今天是10年连续奋斗的结果,没有那样的10年后的我,我也不会存在于那时的爱米莉眼中,而现在的我,与世隔绝,我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经受不了一点打击,我的努力不管是直接对她,还是在外面,也都是与她联系的,但我不能说她不够努力,我只是想说,我想在爱米莉的事以外也能做些什么。”
“高桑,我理解你现在的苦恼,要是换了35岁的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现在最大的苦恼不是因为有苦恼,而是本来你已经是有什么苦恼都能跟爱米莉说,现在却有苦不能说,又没有跟其他人,比如跟我们说的机会,所以一个人在每天的忙碌中压抑着,积蓄着,哪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会甘心目睹着春光明媚,万物生计生机的窗外,却整天做生活护理,还要做心理呵护呢,更何况是你这种平时就不安现状,一直寻求突破挑战的性格的人了呢。”奥多桑说的虽然没有触及非常具体的事,但是大致说对了我的迷茫。
“直到那次脑中风之前,我也一直自以为很健康,连感冒都不大有的,可是人不知道自己的,你有过趟在病床上的体验吗?”
“很小的时候有过,几乎没有记忆了。”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躺在病床上,哪怕48小时好了,那也会一下子改变你看世界的眼光,你会重新去发现很多至今为止明明应该知道的道理,却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而疏忽,而被人们疏忽的这些东西,却是人类最宝贵的东西,既无法用金钱去衡量购买,有时候也不能由别人代替,就像高桑,你是喜欢爱米莉才跟她结婚的,而且我们也算很开明,让你们很自由的恋爱的,因为我们没有任何的反对理由啊。如果一定要反对,哪个做父母的都可以随便找出10条8条的理由,我们也爱自己的女儿啊,可是我们对她的爱,是无法代替你对她的爱的,我想这个不用多说我们都懂的吧。”
我把茶碗里的茶一饮而尽:“奥多桑,请帮助我,我怕有一天自己不能战胜自己,爱米莉有很深很深的虚荣虚伪的一面,害得她很多东西都抛不开,我也是,我和她都是追求完美型的人,容不得自己的缺点,甚至容不得缺点的暴露,她是女孩,这一点更为严重,其实想穿了,即使脸上有疤痕,那也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是不幸的事故造成的,而且大家会努力帮助她通过整容美容慢慢改善,总不能不完全恢复就永远不出门吧,”
奥多桑说:“你的话没错,但是具体到爱米莉身上,每个人的承受力,以及天生的性格都不同,同样是我们自己的两个女儿,你也看到了爱米莉和聪美的性格迥异,很难说哪个好哪个不好,各有各的长处和短处啊,现在遇上了点事了,爱米莉的短处就暴露得特别明显,但是如果遇上别的事,就有可能爱米莉比聪美的长处更多。我觉得高桑你不应该单纯的处处宠爱她,要让她明白,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不是整天缠在他身边,这一点不知道怎么,你也是这个毛病,要不就是你自己一直太迁就她了,你们恋爱期间火热得很我们理解,可是直到现在每天都这样,就一定会产生弊病,事物和人一样,不是十全十美的,必定有它的负的一面。从古到今,有很多的远隔千里相爱的动人故事,你们应该都知道的。”
奥多桑重新给我斟上茶,走到客厅门口看看楼梯口,大概是确认一下楼上几个人是不是有下楼的迹象,又回到了里面,并关上了客厅的门,然后说:“所以我同意你逐步恢复去公司上班,但是如果能做到说服爱米莉除了必要的假肢训练和整容,应该花点精力开始逐步做点别的什么事,尤其是你不在的时候,学会自己如何度过时光,比如看看小说,打打电脑,看看电视,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甚至跟我们做一些她能接受的短距离外出。”
我说:“奥多桑说的我都想到过,但是我对爱米莉究竟有多少心理承受能力没有把握,所以很难掌握提议她做下一步的尝试,因为我怕失败会让我们本来前进的步伐减速,甚至倒退,而倒退的结果太可怕了,我无法想象,更没有去品尝的余力。”我说的很隐讳,因为我无法把我们的性生活中最近的失败告诉第三者,而且那几次失败都是我,而不是爱米莉。
我终于知道了爱米莉失去了手臂的同时,我失去了快乐,而至今为止快乐和自信对我来说是影响别人,让人感受我的一个典型的精神状态,我对爱米莉除了那份不会改变的爱,其他都渐渐失去了自然的光彩,而是单纯的围着爱米莉的一举一动转,同时又担心她的每个举止的结果会不会造成什么意想不到的我难以应付的失败,越这么想,在越关键的一霎那,我便轻易地失去了方向,仿佛黑暗中有个幽灵专门在那时吞吃我,偶尔一次我用今天觉得很累来搪塞,我怕不久会被爱米莉败露,那样上一次得失败的心理阴影让我更怕与她过于亲热的举止后的进展会重新增加失败的纪录,我们的夫妻生活正面临着这种恶性循环的边缘。
奥多桑到底是经验丰富,大概有点轧出苗头不对:“高桑,你们是不是夫妻生活发生了什么障碍?还是缺乏必要的医学知识故意中断了某些必要的交流?爱米莉仅仅是少了一条胳膊,又不是少了什么内脏或者别的器官损伤。根本就不影响什么的,是心理问题吧?”
我点头承认,并说:“主要是我的问题,可能是身体积劳所至,更主要的可能是我产生了心理障碍,但又不能跟爱米莉说某些话题,我怕增加她的额外负担。所以我想自己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从这个意义上说,想每周增加上班的时间。”
“上班的事我不反对,但是改变自己的心理状态有很多方法,本来可以换个环境,比如去轻井泽住几天,那里即使外出也大多是开车,也不会遇上很多人,但最近的一次整容疗程很重要的,所以离开东京也不太现实,要不月底的黄金周你带她去哪里度假吧,如果觉得我们一起去更好,你就按排好了。”
“奥多桑,以前我们预定的4月1日去南极的旅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更改了一次,后来问了爱米莉,她还是想去,所以我们月底去南极旅行。”
“噢,我也忙糊涂了,还有这么回事,都忘记得干干净净了,那也好,现在看来,那个地方没有人烟,的确很不错。希望你们能玩得愉快,那我们也要跟医院联系一下,调整好爱米莉的疗程按排。”
奥多桑打开客厅的门,带我上楼:“高桑,我知道你行的,没问题。我们上去看看聪美在法国拍了些什么好东西,她们居然能坐这么长时间。”
刚走到2楼,就听见她们在3楼说笑,里面很热闹的样子,原来是聪美圣诞夜拍摄的情景,我们进去的时候,聪美叫了起来:“大哥,快来看,就是这个人,才23岁,看上去像不像40岁啊?比大哥你还大呢。哈哈。”银幕上男男女女,都是法国人,聪美说的那个法国人我知道大概就是在校园理追求她的,凡是毛茸茸的外国人我基本上辨认不出他们的年龄,这个号称23岁的法国佬对我来说当然也一样。
爱米莉今晚似乎心情不错,在批评聪美:“聪美怎么这么乱说的,真是的。我在英国时听到过法国人说话的,法语不是很好听的吗?”
我半开玩笑地说:“那聪美应该跟人家交一个普通朋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以后我们全家去法国旅游,导游和接触当地朋友什么的,可全靠聪美了哦,爱米莉说是不是啊。”
“我才不跟这个人交朋友的,能为我们作导游的朋友多着呢。”然后聪美又口无遮拦地说:“要是他对我有大哥对姐姐一半那么实实在在的好,我才考虑考虑,法国人都是花言巧语,女孩子都那个样,别说男人了。今天这个明天那个,我都搞不清,离他们远点好呢。”
没想到姐妹俩性格完全不同,在恋爱观上有着类似的保守传统,不知道是否与他们的家庭有关,至少奥多桑和奥加桑给我的印象一直是性格迥异的一对夫妻,却从来没有很热烈的举止,按理说奥加桑看上去还很年轻,但他们夫妻无论在家里,还是在人前都给我相当稳健的感觉,这方面有可能从小影响着女儿们交友做人的文化根基,而这种文化根基并不因为她们个人的性格而改变。
我怕爱米莉坐在那里时间太长不太有利健康,而且已经是晚上23点了,建议大家关了录像以后继续看,大家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寝室。临走时奥多桑拍了拍我肩膀,但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他在鼓励我做该做的事。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20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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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三七)
东京博士
(2006-05-29 07:02:37)
离开4月底的黄金周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到有点开始担心起来,不像以前做任何事都是那么的胸有成竹,照例说,4,5月很不适合去南极,南半球的季节与北半球的日本正相反,已经进入初冬,气温不太理想。但是由于按排南极上陆的观光点都是选在沿岸,据介绍,由于海水温度终年维持在零下2度左右,因此如果没有风的时候,选择的旅游地点的冬季气温也不过零下10几度,而南极的内陆平均气温为零下40多度,即使是专业考察人员都很少登陆。但我们究竟有几次沿岸上陆机会,旅行社答复说起码保证2次,具体也要看当时的天气情况决定。
在爱米莉说决定去的以后,我又增加了一笔费用,除了选择所有飞机航班最好的舱位,还提高了我们2个人船舱的档次,室内有专用的浴室,那样可以避免爱米莉接触外界,因为到了南极游船将是生活的大本营,我们将在南极度过4天,增加的费用里面已经包括提供特殊防寒服。整个行程需要2周,因此在出发前一周我就让爱米莉开始准备行李用品,想到这次旅行是寒冷地带,除了我们在船舱内2个人,外出都是全副武装的冬装,因此对于爱米莉正合适,因此不仅是我,奥多桑他们都很期待爱米莉能玩得开心。
我们将从东京先飞往美国洛杉矶,转飞巴西的圣保罗,到达阿根廷首都布依诺斯爱里斯后转阿根廷国内航班飞往世界最南端的乌斯怀亚市,从那里的一个小岛坐破冰船去南极,那是前往南极旅游最短距离的出发港口,仅1000公里。到达乌斯怀亚后,我们将在乌斯怀亚观光停留一天后再出发。
爱米莉出院后的私生活细节完全在我的管理下,但是由于我上班时间的增加和全家有意识地培养她渐渐自立的计划,她能独立做的事也日益增加,但是我知道要消除心灵的创伤和自卑不是1年2年的问题,必须有长期努力的准备,至少在我们没有孩子之前这种努力相当艰巨,因此我有意识地收缴了爱米莉的避孕药,希望她能早些有孩子,那样自然可以期待会改变些什么,而且现在即使爱米莉怀孕也已经不会再影响我们的旅行的行程了。
出发前2天,这是我最后一天上班,所以很早我就下班到家了,最近家里的餐桌也开始热闹起来,首先聪美回来了,家里的气氛就大不一样,如果没有1个多月前的不幸事故,这个家一定会更热闹。
席间聪美对我们说:“多拍点企鹅的照片会来看看哦。”
“寒冷地带大概电池很快就不行的,要多带几块备用电池。”奥多桑说,我觉得很有道理,零度以下后,就是性能最佳的锂电池的使用时间都减半,这个我在北海道摄影时有过体验,好在我当时的相机除了有电子快门还有2挡全机械快门,不过没有电的时候电子测光也不能工作,全手动摄影令我想起学生时代玩海鸥205的体验。
奥加桑最担心的是我们的行李:“高桑,要多带点衣服啊,船上应该有洗衣服的设备的吧。”
“嗯,船上什么都有,还有电影院,夜总会,听说夜总会一定要穿正规西装礼服的,还真不好办,如果爱米莉不去那种地方的话,我想套装之类的就不带了,只用1,2次要背到那么远去不值得。”
“不去那种地方。”爱米莉立刻表态了。
我对奥加桑说:“那我们就多带点其他衣服,那里温差很大的,先要到南美,很多衣服都穿不大上,又不能不带。”
晚饭后,爱米莉说想让我带她出去逛逛,我听了很高兴,这是她出院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外出,虽然我们都在内心尽量想培养她不断外出,尽量外出的勇气,况且她脸上的伤痕在精心的整形整容疗程下也有了很大改善,凹凸不平的地方越来越趋于平坦,当然伤痕周围的皮肤被牵拉变形还存在,每次出门我都走在她左侧,尽量为她遮挡那有伤痕的一边,当然出门前对于脸上的肤色都是尽量靠化妆掩盖,今晚也如此。
爱米莉在楼上化妆,我下楼对奥多桑他们说:“爱米莉想出去走走,大概去代代木公园那一带,如果她想住在原宿的话,我们可能晚上不回来,明天上午再回家。”
奥多桑若有所思地对我说:“高桑,这半个月,爱米莉在外的一切生活都要靠你照顾了,饮食上可能还会有不习惯,气候变化也很大,你们都要注意,别感冒了啊。光是坐飞机到南美体力消耗就够大的了,你们购买的是Economy Class?这个钱千万不要省,你们也不可能再去那里,所以要是钱不够我这里可以拿些过去,看看能不能换好的舱位。”
“我知道,船上有日本料理的,还有日本人导游。来回飞机我在日期变更那时都已经加钱换成Business Class了。费用虽然超出了当初的预算,但是费用我知道,我后来又多准备了很多,现在足够的了。”
奥多桑这才放心地说:“那好,回来后我们好好制定一个下一步整容的方案,我通过朋友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独立开业的整形医疗所,费用很贵,但是经验丰富,过去有过很多名人的成功例子,等你们回来我们一起去,我已经约好了那个医生。”
“噢,好的。”我们正谈论着,爱米莉已经下楼,她现在基本上一个人都能完成出门的准备了,就是化妆时间比较长,毕竟是单手操作,而且化妆的内容也与以前不同。从内心来说,我知道爱米莉在正常的时候,从一个不让我看到她化妆场面的女孩,到了伤痕累累的样子都不得不素面朝我,与其说是她对羞辱感的无奈让步,不如说渐渐有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积极评价时可以认为是她的勇气和进步,消极的评价的话,那里面隐藏着种种危机,而这些危机一直难以令人重视。因为我们都希望她不要过于介意伤痕和失去的东西,这种主观愿望,成了我们对她不断进行心理训练的中心主题,变得越来越内向的爱米莉本人究竟怎么想的,即使每天最密切地接触她的我,其实都没有完全掌握。
我们的白色爱斯提马好久没有在这样的周末出行了,尤其是我和爱米莉这样的单独外出,可恶的是日本的驾驶座在右面,助手席上的爱米莉的带伤痕的左脸自然就成了车窗一侧,为此,这个细节我早就注意到了,爱米莉出院不久,我就让丰田代理商替我把助手席的车窗玻璃贴成了比较深色的film,为了整车颜色协调,现在我们的车除了驾驶座边的车窗,都是比较深色的,除了前方和驾驶座一侧,从外面几乎看不到车内。
“爱米莉想去哪里玩?”我明知故问道。
“去代代木公园吧。”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一下子更确信自己与爱米莉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但我知道她虽然精心加工了,我还是故意走在她左侧做掩护,那种灯火通明的百货店,人与人近距离的公共场合还是不适合去。
“爱米莉,我们去看一场电影怎么样?”我一下有了这个主意,电影院漆黑一片,而且说不定还可以看一场感动的影片调节心理气氛,这是很理想的公共场合。
“嗯,好啊,可是不知道放什么呢。”她也同意,于是我朝涉谷开去,涉谷有电影院。
涉谷周末的晚上,也是年轻人的天堂,我好不容易才把车停在路边:“先去看看上映什么片子,如果想看,我们再停到停车场去吧,怎么样,跟我一起下去?”
“算了,下面人太多,爱米莉还是在车上,这里停车也不太好,替您看着车吧。”
我也不勉强她:“好,我马上就回来。”我下车后迅速去电影院窗口拿了片子节目介绍和上映时刻表。
“都是恐怖片,动画片,没有好看的呢。”她说,我觉得也是,最好看一个生活片,可是没有,只能作罢。
我启动车子,朝原宿驶去,涉谷五光十色的街道渐渐消失,原宿一大片的葱郁开始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把车停在明治神宫西端的表参道上。
一下车,爱米莉主动让我走在了右侧,她的右手可以挽住我,也可以敏感地感受我,好在这一段路有代代木公园浓密的树木作掩盖,她的左脸并不是很引人注意,我顺从她自己的选择,在快到公园入口时,有好几个小摊贩,我替她买了一个香蕉冰淇淋。
“您自己怎么不吃?”她惊讶地问我,其实我想照顾她,我怕她单手不方便,手上已经替她准备了餐巾纸。
“我也吃,就跟爱米莉吃同一个吧。爱米莉不愿意?”我话音刚落,她已经把冰淇淋递到我嘴边,让我先吃了一口。她的动作让我苏醒了好久没有过的那个娇美的爱米莉,那场事故夺走了爱米莉很多很多的欢乐和美丽,也夺走了我很多,看着她现在这样,我不由得一阵心酸,只觉得继续站着我的眼泪会止不住掉下来,那将是对她极大的打击。
“爱米莉自己先吃吧,要是不够我再去买。”,我替她拿着冰淇淋让她吃,故意空出她唯一的手,让那只手可以做她想做的事。这个细节考虑只有自己最爱的人只有一只手的人才会考虑到。
果然,当我们在公园内找到一个空座位坐下时,她的右手搭在了我肩上,我吻了她,她的嘴唇带着香蕉冰淇淋的甜味,依然是那么柔软如故,充满活力,她的头靠在我肩上,我的左手穿过她后背一直伸到她左臂的假肢下紧紧地抱着她。
“高桑,爱米莉难道就这么拖累您一辈子吗?”
“在说什么啊,怎么叫拖累呢。”我知道我处处小心翼翼地呵护她,从她的角度去理解那些本来都是不必要的,如果没有那场事故的话。所以她说拖累,从这个意义上说并没有错。
“爱米莉一个人有时候瞎想,要是现在您没有爱米莉,您就可以每天按时上班,不用为我化很多精力时间,会有更多的快乐和轻松的时间。。。。”
“我和爱米莉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时间啊,比如现在就是,难道爱米莉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快乐吗?”冰淇淋吃完了,我用湿巾纸替她擦嘴,现在做什么她都顺从。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受伤的半边脸:“爱米莉,听我一句话,不要太悲观了,就说脸上的伤痕吧,比一个月前不知道好了多少,那些凹凸会越来越平的,奥多桑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外科整形医生,我们下一步就会让爱米莉恢复得更好,现在日本的外科整形技术已经相当先进了,根本没有必要再去国外,而且家里所有人都在帮助爱米莉,这怎么能算是拖累我一个人呢?爱米莉能恢复好,是我们全家,包括爱米莉自己在内的愿望啊,难道不是吗?”
要说爱米莉很成熟,其实有时候也像个孩子,我的一席话她无法否认,只能点头承认,我知道我们还需要大量的语言交流和语言以外的交流,这些最关键的就是如何与我自己的上班时间两立,而我,却不可能完全放弃上班,24小时只为了爱米莉的生活服务的,这一点我自己都知道做不到。问题是只要她自己如果有自立的积极姿态,也不需要他人24小时的看护,本来单从医学角度上说,她的后遗症并非是那种程度的伤害,爱米莉的问题是比身体损害更严重的是性格和心理的问题。
“爱米莉不要想得太多,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漂亮的,别人怎么看你没必要去计较啊。”她穿着长袖的外套,我知道今后无论什么季节她都不能再穿短袖衫,还有那些漂亮的吊带衫,还有只套了一次的泳装,虽然她的躯体依然是那么美丽丰满的样子。
“爱米莉知道你们都在安慰我,鼓励我,但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她陷入了深深的神色暗淡。
“不能这么说啊,比如说年轻美貌,就是自然地那么一年一年过日子,也会渐渐远离的啊,为什么要拘泥过去呢,所有人都回不到过去的,人们能够改变的只有将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根据现在,把将来变得更好呢?”我挽着她躯体的左手开始搂住她脖子,她的右手拉住了我的左手,紧贴在自己胸脯上。
“爱米莉不知道怎么感谢您,爱米莉觉得现在能给您的东西太少了,一下子成了穷人。”
“我们之间还谈什么感谢啊,爱米莉早就已经把所有都给了我,如果一定要说感谢,只要一辈子在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所以我们要比以前更加快乐地生活下去,快乐是我们一起去创造的啊。”我从她的衣领口一直把手伸了下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松了松右手,开始抓住我的手腕,我从她挺起的胸脯上感受到了她得到了一丝信心,作为一个女人,她什么都没有失去,依然青春犹在。我开始吻她的脸颊,她故意回避着左侧,而我并没有故意去违背她。
“高桑,我想回家了。。。”她的身躯开始颤抖,有点微微发热。
“嗯,回世田谷,还是原宿?”
“爱米莉不说,您应该知道的。”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我基本上还是能明白的,她的这个意思当然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那就是非原宿莫属了。
这是离开日本去南极前2天的晚上,2000年4月28日的星期五。这一晚,我们住在原宿,也是爱米莉遭遇事故后,我们最快乐无忌的一个晚上,我们仿佛回到了从前,由于整个晚上我们好久没有过的交谈不亚于床第之欢,换了另一个舞台的我,心理压力也似乎消失了,爱米莉再次饱尝了我对她倾泻了无数次的爱,成功和希望似乎重新开始在我们之间油然升起,更增添了我对南极之行的期待胜过了能否有幸看到极光,但愿我们的爱情不会因为她的肢体残缺和容貌受损永远低沉。
原宿的这一晚,是我和爱米莉离开东京前的一个白夜,夜莺欢唱的白夜。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21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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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三八)
东京博士
(2006-05-29 07:08:43)
爱米莉遇上的这场事故是我在人生中措手不及的,与其说事故本身的冲击,不如说是事故之后造成的她本人的心灵创伤和周围如何去重新接触她的困惑,我自己都是一片茫然。
按理说,如果类似不久前的奥多桑的脑中风,我丝毫没有惊慌失措,倒不是因为奥多桑生病在心理上与我的关与程度低于爱米莉,而是奥多桑生病的事后可以采取各种各样的没有顾虑的方法进行恢复。
而爱米莉现在的问题完全不同,自从事故发生后,几乎所有我和爱米莉圈子内的人都来问候过,尽管方式不同,但最终都被我挡在了门外,至今为止我除了见过燕燕一面,连健和小丽也仅仅是在电话中谈论过几次,他们也知道现在的爱米莉很忌讳见熟人,所以大多数周围的亲戚朋友都很知趣地回避。
我们参加的南极旅行出发是4月30日的下午,这天正好是星期天,全家都要去机场送我们,我说我已经联系了机场附近的停车场,我们的车就寄放在机场,回日本时正好可以自己驾驶回来,反正超过5天的寄存费是一样的,而且最近奥加桑店里也比较忙,聪美也走不大出,最终是奥多桑送我们去机场。
去机场的一路上,是奥多桑开车,我总觉得他对我们这次外出什么都不放心,大概是因为爱米莉的情绪依然不太稳定的缘故。其实,出发前两天,我几乎24小时一直伴随着爱米莉,因此与平时相比,有些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我都一个人做了,我对奥多桑说:“放心吧,不会累着爱米莉的,在外面我会照顾好她的,那些锻炼的事在外面不会让她做的,那是回家后的事。”
奥多桑也再三叮嘱爱米莉:“这次出远门,可不能再任性,要听高桑的。”
爱米莉不耐烦地说:“你们都这样,还不如我一个人去算了,那样大家都轻松。”
“看,又来了,怎么又这样说话了,真是的。”我有点恼怒,但是又不能过份说她,现在经常是好端端的,突然被她一句扫兴的话,变成众人进退两难的场面。不过,我知道有时候是爱米莉心情不好时的一种自我发泄,并非为了故意气谁。
车内陷入了沉闷的空气,前座开车的奥多桑也不再说话,过了好久,我换了个话题:“奥多桑去过南美国家吗?”
“嗯,那一带只去过墨西哥和智利。”
“巴西和阿根廷没去过?”
“没去过,智利的葡萄酒很不错的,墨西哥吃的东西很辣,估计南美的饮食你们会不太习惯,味道很浓重的,尤其是香辛调味料,与爱米莉的口味我估计相差很大。你们没有带点日本的食物吗?”
爱米莉插话了:“没带,那也带不了什么的,再说我们2个行李箱已经都是30公斤了。”
“嗯,爱米莉一直很能干的,要我一个人整理那么两大箱东西肯定是乱七八糟,丢三拉四的了,所以,说是我照顾爱米莉,其实细小地方都是爱米莉照顾我呢。”我现在是处处不忘有记会就表扬她,鼓励她。
奥多桑也应付说:“高桑在男人里面也算比较仔细的了,我们爱米莉从小就特别注意细节,也容易多想。聪美嘛,太毛糙,所以我们有时候觉得她们姐妹俩要平均一下就好了。”
“不知道聪美最近怎么了,看她整天泡在奥加桑店里很忙碌的样子。”
“她最近在联系日本的衣料进货渠道呢,说有个法国服装设计市要来参观一下,可能会很快合作制作第一批服装,作为开店的广告产品。所以你们走了我也要忙着替聪美看看新店铺的选址。要是我多嘴就算了,爱米莉你们姐妹俩一起开新店其实很不错的,爱米莉很仔细的,很适合管理的,聪美适合外交,但缺乏经验。”
“奥多桑,这些以后再说吧,我们这次旅行应该是新婚旅行噢。”
“那倒也是,这次在外面,你们玩得开心是最重要的,到了南极也不要疯玩,注意安全,船上有很多娱乐设施的,那就尽量在船上玩,从船甲板上应该也能拍照片看风景的。”
我们的到达成田机场的指定地点后,已经有人等在那里取车了,他们将把客人的车开到离开机场5公里处的廉价停车场保管,我们回来时会按照飞机降落时间再送回机场的指定地点来,这是最近相当流行的私家车来回机场的寄存方式,通常超过5天的价格后是固定的,有一部分是千叶县的农家私人经营的,服务优良,车还给你时打扫得干干净净,有时候还赠送点他们自己种的新鲜蔬菜给你。
我们的两个大行李箱事先就委托机场的ABC托运公司到了机场,只要在出发楼面取货后直接送航班托运即可,因此从车上拿下来的只有手提包,并没有什么重装备,到了出发大厅办完登机手续,爱米莉去了化妆间,我和奥多桑等在外面。
奥多桑对我说:“高桑,说心里话,我不太赞成你们这次出去,而且是跑这么远的地方。”
“我倒无所谓,也不一定非要现在去,爱米莉能换个心情,她自己想去,我们现在就顺着她点吧。”
“这个我们都知道,平时她对你脾气很不好的时候,有时候很莫名其妙的,你都忍耐着,我们都看着,”
“奥多桑,那是因为她遭受了特殊的打击了,我再不忍耐,那怎么能帮助她恢复信心呢。”
“高桑,我们现在是把你当作自己儿子看待才这么说,爱米莉从小性格上就有些缺陷,你们从恋爱到结婚都是一帆风顺,顺利得只看到她好的一面,爱米莉过去有过一点不幸的经历,她很受不了打击和风波的,这并不是这次事故造成的,”奥多桑虽然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已经知道是指爱米莉抗拒与关家订亲的那段故事了。
爱米莉出来了,其实不注意看,她与普通人几乎没有两样,当然不能与以前的爱米莉相比,首先走路时两臂不能很自然地前后摆动就是一个异样,当然只有知道她左臂是假肢的人才会意识到这种异样,至于左脸,伤痕的一大半被头发遮住了,其余的至少在肤色上被化装得不是很引人注意,关键还是她本人的精神状态如何表现,这才是最大的外观感觉。
奥多桑虽然言犹未尽,但是因为爱米莉走近,为了不让她感觉异样,我们中止了刚才的对话,旅行团的导游前来催促我们办理出境手续了,奥多桑最后跟我握了握手:“高桑,多多辛苦了。”
我拉着爱米莉的右手,对奥多桑说:“我们会给奥多桑和奥加桑,还有聪美买礼物回来的,奥多桑自己身体也当心”
奥多桑最后对爱米莉说:“玩得开心,回来后,下次奥多桑带大家一起去欧洲家族旅行。”
爱米莉什么也没说,牵着我的手一起办理了出境手续,19点整,我们的飞机准时起飞了,朝洛杉矶飞去,我们的座位是靠左侧窗口的,我坐在爱米莉的右侧,让爱米莉坐在靠窗,整个飞行中,我一直拉着爱米莉的手,所幸的是,我增加的费用的舱位,最大限度地减少了爱米莉的旅途疲劳,舱内食物非常丰富,虽然是长时间的飞行,优良的舱内服务和设施也增加了不少旅途的乐趣。
在洛杉矶加油后,我们乘坐同一架飞机于当地时间的5月1日早上7点到达了巴西首都圣保罗,换了另一家飞机3小时后到达了阿根廷首都布伊诺斯埃里斯,被安排在布伊诺斯埃里斯的宾馆住了一夜,布伊诺斯埃里斯的市内观光完全是巴士导游的沿着PARANA河的经典路线。
5月的阿根廷已经进入冬季,爱米莉说感觉真奇妙,我替她多穿了件毛衣才参加的市内观光和安排好的晚餐,没想到阿根廷的冬天白天气温高达30度左右,衣服穿了脱,脱了再穿也真忙碌。同一个旅行团除了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其余的日本游客几乎都是退休后年金生活的60多岁的老人。
阿根廷料理还不算难吃,可能与我们去的饭店档次有关,也可能是日本方面的旅行社的特别考虑,因此用吃普通西餐的感觉来说可以说是吃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晚餐,而且晚餐上还有舞蹈表演。回到宾馆,爱米莉评价说:“看上去的感觉比吃的感觉好。气氛很不错的。那些阿根廷探戈舞蹈真好”
“是啊,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好东西,我们都没有看到,我们现在的地方是在日本的反面呢,不仅季节相反,白天黑夜跟奥多桑他们都相反呢,他们正准备起床呢。”
那晚,我一直搂着她,感觉爱米莉睡的不是很熟,可能是时差厉害,也可能是一切都陌生的新环境,这些虽然都是客观原因,但我隐隐约约地觉得爱米莉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2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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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三九)
东京博士
(2006-05-29 07:20:22)
5月2日早上9点,我们乘坐游轮公司的包机从布伊诺斯埃里斯起飞,中午时分到达了阿根廷最南端的乌斯怀亚市,所有的行李都转移到了船上,我们将在船上生活整整7天。由于中途增加了25万日元把标准客房变更为Delux房,不仅面朝海面的窗口很大,房间的面积也很大,大约有20平方米,原来预定的标准房内只有淋浴,而Delux房还有个很大的浴缸,24小时可以入浴。
游轮一直要到5月3日晚上20点才能出发,在这之前我们几乎都在乌斯怀亚市观光,这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据当地懂英语的人说,每年去南极旅游的大半从这里出发,但是以往通常都是夏季,现在这个季节的旅行团极少极少,要是能有上陆机会也算很稀罕的,通常遇上有风的日子,旅行社为了安全起见,很少安排上陆的。
乌斯怀亚市是一个风光明媚的海港城市,位于FUEGO岛上,这个岛的领有权一半属于阿根廷,一半属于智利,也正因为这里是南极旅行的出发基地,正在被世界各地的游客瞩目,也因此发展成为了现代化的旅游城市。
虽然最南端的这个小城市已经进入冬季,但比我们预想的要温暖,天空蓝得令人神往,似乎已经让我们感受到了南极空气的透明感,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个完全新鲜的地方,所以除了导游带领下的规定路线的观光以外,自由活动时我们还拍摄了周围很多的冰山,仿佛还没有出发去南极,仅仅在这里已经开始享受了一大半。
完全陌生的地方,爱米莉似乎不像在日本时那么顾虑了,尤其是自由活动时,离开了旅行团内的那些日本游客和导游,完全是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觉得她还是能比较轻松愉快地度过的。
在当地人的一个水果摊贩上,我看中了一些葡萄,我说:“我们买点水果到船上吃吧。”阿根廷是世界上第5大葡萄酒生产国。
爱米莉用英语跟他们讨价还价,当地人有很多是来自意大利系的移民后代,很多人说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他们的英语交涉费了好大功夫才算成功,我们用美元买了一大串葡萄才回到了船舱。
我知道爱米莉单手动作还有很多的不方便,船开始起锚后,我们开始吃葡萄,我几乎是让她半躺在我怀里剥给她吃,在船舱内,她的假肢反而是累赘,所以通常一进门就卸下,那样她能更轻松自如,我把一颗剥好的最大的葡萄放进她嘴里,问:“要是现在可以任意选择一个地方生活,爱米莉会不会选择日本以外的地方?”
“爱米莉喜欢在日本生活,可是现在最讨厌的也是日本。”她的回答一点都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那就在最喜欢的地方生活嘛。其实,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地方的,要让我说喜欢哪里生活,我觉得日本的确不错,可是也有缺点,生活节奏太紧张了,人们的心理缺乏冗余度,所以经受不住打击,比如说我自己吧,来日本以后就经历过很多次失败,爱米莉与我相比,可能是太一帆风顺了。比如找工作遭到别人拒绝爱米莉一定没有体验过。”
“那倒是的,遭别人拒绝的滋味肯定不好受,等于是当着面被人否定,说你这个人不行。”
“可是,被人否定是难以避免的,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不仅是你自己,否定你的人也一样啊,他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就看你怎么认识自己了,如果你自己也跟着否定自己,那你就真的不行了,所以我在日本每次碰壁,都在想,是你没眼光看我,你说我不行的地方,我以后一定会做到。”说着我拿起一个葡萄。
“看,如果我跟爱米莉现在一样,看我怎么吃这个葡萄。”说完,我拿着葡萄的右手,边旋转着葡萄,边迅速地用嘴把葡萄皮退去,最终完成后给爱米莉看:“怎么样,不比我刚才用两手剥得慢吧?”
我连续用单手剥了好几个示范给她看,她看着我呲牙咧嘴的样子笑得前仰后翻,但是我觉得比逗她开心更重要的是,我对她不断灌输用自己的精神力来战胜各种人生中遇上的困难,但这种道路还很漫长。
“高桑,您干什么都行,爱米莉早就知道,可是有些事您能做的,爱米莉却不可能去做。”她这么回答我,我知道对于一个以前什么都讲究的人来说,的确,我的表演只适合两个人的世界,在宴会厅,饭店等公众场合,很多举止,她这样一个曾经把自己的格调提得那么高的人,怎么会甘心于堕落到这般不讲礼仪,甚至不知羞耻的动作来进行日常生活呢?
我现在知道,在无法前进时只能赶紧自己先退一步,即使那样也不希望打击她燃起的一丝的积极性:“嗯,爱米莉觉得不合适的事,不愿意去做的,暂时就不要勉强,让我来做好了。”
爱米莉听我这么说,一下子神色又开始暗淡了起来:“难道爱米莉一生就一直这么拖累您吗?”
“这怎么叫拖累呢?我愿意这样,我愿意一直为爱米莉做任何事,只要爱米莉高兴。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那时我不敢相信我们会那样,可是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了吗?这难道不是我们互相的努力吗?现在有了点小小的困难,可是我们还是很幸运的,奥多桑奥加桑都在帮助我们,我需要爱米莉一直在我身边,永远不要离开,也希望你能支持我上班,我也要帮助你早日走上社会,重新去上班。所以现在也需要我们一起努力,光靠我或者你一个人都不行。”
“我们回日本后还是离婚吧。爱米莉只想最后让您带着看看这一片白色纯净的世界。”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紧紧地抱着她的身子,仿佛真的怕她会消失。“爱米莉,难道你都忘记了?我们走到今天,你很努力,我也很努力,我一直为拥有爱米莉而骄傲,我这么快就为了爱米莉住进了世田谷,而且还放弃了自己原来的国籍,不再用那些国家民族的感情来伪装自己,用自己的全身心来爱你,我自己有时候都不敢相信,但也一点都不后悔,我也得到了很多很多,不仅仅是爱米莉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奥多桑,奥加桑,就连不太懂事的聪美,他们都表现出对生活的热爱和进取的精神,而且你们一家没有华而不实的美丽词藻,每天都默默地踏实地在做,我认为爱米莉也一直是这样的一个女孩,为什么现在有了点困难就要处处逃避呢?如果我也那样,那我不可能在日本10年,也不可能遇上爱米莉的了。”
“爱米莉不知道,什么都没有了,爱米莉想抱您的时候,却无法抱,想拉您的时候,却拉不到,爱米莉面前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空旷,那么虚无。。。。。”她躺在我身上,我能感受到她的所有体重对我的依赖,我双臂环绕着她,让她尽量感受我的存在,我的体温,我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左手”依然经常在受大脑支配,但是却没有实体,那种失落感和空虚感让她脆弱的精神雪上加霜,不堪一击,至今为止她是那么的随心所欲,家里什么都宠爱她,什么都不用她愁,认识我的时候她连一个梨都不会削,现在就是让她吃一个削好的梨,她都有可能面临不可预测的失败,变得望而生畏,心情烦躁。
“爱米莉,我在啊,看,我们不是握着手吗?”我紧紧地握住她唯一的那只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闪闪发亮,事故后我已经把这枚婚戒戴到了她的右手上了:“这就是我,我一直在爱米莉的手上,永远不再离开的。”她依偎在我怀里,让我抱着吻她,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己能主动做什么,我知道她为自己只能被动的爱而沮丧,而我暂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让她增加这方面的自信,只能拉起她的手,把她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此刻的她,正在尽情地享受着我对她的爱怜。
船大概已经到了大海中央,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起来,窗外漆黑一片,凑近仔细看,才能看到隐隐约约远处有苍白的冰山在移动。
“爱米莉看外面,海面就在我们窗外哦。”我抱起她,让她看窗外,我们的Delux房间有一个很大的双人床,我们的船要行驶将近1000公里,5月5日早上才能到达南极,我估计越往后面,风浪会越厉害,据说很多人会因此而晕船。
“爱米莉,我们洗个澡睡觉吧?一直这么坐着马上就会晕船的,躺下肯定没问题。”其实我说这话时已经感到船的摇晃令我有些头晕了。
她同意我的建议,我进入浴室开始放热水,浴缸里的水也开始摇晃,我先替她用淋浴洗干净身体后再让她进入浴缸,然后开始自己洗,中途好几次不得不拉住浴室内的扶手才不至于跌倒,但是泡在浴缸里却因为水面的自然平衡,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的感觉。
“这样洗澡可真有趣呢,”爱米莉也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乐趣。
我坐在她背后,她很安心地躺在我前面,我对她说:“我们还可以做很多很多有趣的事,爱米莉也会越来越健康的,我会让爱米莉比以前还要漂亮,答应我,不要再去胡思乱想了啊。”我几乎是咬着她耳朵在说,她的耳朵像小兔子那般柔软,她被我惹得直躲。
我开始用温水替她洗脸,并说:“这些伤痕也会越长越好,渐渐消失,现在与一个月之前都根本不能比了,再过一个月又大不一样,而且奥多桑会请最好的整容师替爱米莉治疗的,很多名人都被整的天衣无缝,现在整容的医疗技术已经非常先进,去除疤痕已经根本不算什么高难度的治疗了。”
“高桑,爱米莉跟您在一起就是最开心的时候,要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她被我撩得有些情欲难忍,转身趴在我身上开始亲吻我。
“那怎么行?人不可能游离于社会的啊,爱米莉又想生活在童话世界了是不是?”我抱起她,开始替她擦身,然后用大毛巾包住她,失去了左手,她的身躯像一具石膏雕像,好端端的美丽丰满的身躯,少了一条胳膊的打击其实对我都是一个极大的刺激,更不用说她自己了。她的手一直勾着我的脖子,我把她平放到床上时,船一个摇晃,我站立不稳,倒在了她身上。
我想起身时,她不让,拼命勾住我脖子不放:“别离开,就这么躺着。”
“我还没擦身呢。”
“不,不要。”她松开我,躬起身子抽掉裹在自己身上的毛巾,她以前一直顾忌的美丽的躯体在我面前一展无余,一股暖流迅速袭击了我全身,我拿起她身上的毛巾替自己胡乱擦了一下,然后紧紧地拥抱着她,我怕无意中碰疼她,让她趴在了我上面,成了凤在上龙在下,船在风浪中继续摇晃着,爱米莉也在我上面摇晃着。
其实她依然非常的健康,也依然是那么的美丽,那些伤痕根本不足以损害她的美貌,更何况我们世田谷的全家都完全有信心让她恢复到从前,至于胳膊,那也不是什么特别致命的,只要你不去整天哀怨苦闷失去的东西,珍惜现在,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现代汽车社会,每天有人失去胳膊失去腿,与轮椅生活者相比,我倒宁愿失去一条胳膊,当然,这话不能原封不动地对爱米莉说,在没有合适的时机或找到合适的词汇之前,我宁愿什么都不说。
渐渐地她直起了身子,我抱住她的腰:“爱米莉,头晕吗?躺下吧。”
“我想让自己晕过去,那样就好了,”我的手离开了她的腰,开始上移,那是我曾经缠绵贪婪过无数次的地方,我让她完全确认了对于我来说,她依然是一个魅力无穷的女人,我的妻子。除了她失去的那条手臂,她的每一寸肌肤依然是我流连忘返的领地,终于她控制不住我的绵密进攻,倒在了我身上,我抚摸梳理着她还有些湿气的秀发,任凭她在我身上颤抖地奏出一曲生命的乐章,直到那震撼的一刻迅速到来,像整个摇晃的船体被抛向空中,又一下子无声地跌入低谷。
“高桑,爱米莉愿意为您去死。”那一刻,她疯狂而幸福的神色令人难忘,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她最最快乐的呓语,只要她快乐,我能容忍她很多很多的任性和失态,更何况她现在能这么开心的时刻实在是太少了。
“爱米莉,你还是我心中最漂亮的,一点都没变,要相信自己,我需要你。”她懒散地躺在我怀里时,我依然抱着她的头,不断地亲吻她,鼓励她,愿她永远能这样安心地稳稳地坐在我这艘小船上,驶向她理想的港湾。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2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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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四〇)
东京博士
(2006-05-29 09:49:10)
船上餐厅提供的饭菜其实相当丰富,而且这次出游的费用我几乎不再考虑,只要爱米莉高兴,我已经准备花费当初一倍的费用都在所不惜,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套餐,而且不限量的自助餐,午餐和晚餐还提供葡萄酒,虽然不能算是非常豪华的游船,但是装潢和餐厅,娱乐设施都算上乘,由于每船必有日本游客,所以还有米饭,寿司等日本料理,所有的资料也有日语提供,整船共有3名日本人工作人员,据说游客最多还是美国人,大约占55%,船上中国人一个都没看见,但我们在乌斯怀亚出发前,听说有来自中国大陆的旅游者,通常乌斯怀亚是他们的旅游地球最南端的地方。
整整三天的航行,我带着爱米莉几乎玩遍了船上的所有娱乐设施,还参加了所有游客必须参加的安全避难训练,爱米莉说想起了小学生时代,日本的小学经常有针对地震的避难训练,被安排下的室外活动我们都被配备了一个无线耳机,里面有日语同声翻译,无论是在甲板上欣赏风景,还是船内设施参观,都有日语导游亲切的翻译,我们除了参观厨房,驾驶室,还参加了企鹅工艺制作房,游客也能参与制作,这个活动让爱米莉很感兴趣,所以船上的生活并不枯燥,但是我们没有带正规的套装,所以无法去看Live Show,船上每天都有表演,还有交响乐和钢琴音乐会。
冬季的南极阳光日照时间很短,虽然我们的Delux房间的窗算是比较大的,但船舱内的窗户毕竟不如家里,所有的替换衣服除了衬衫类送给船上的洗衣店,内衣都是我自己洗了晾在舱内,由于空气干燥,倒也很方便,我知道本来为了图方便可以都送洗,但是爱米莉比较敏感,最终内衣还是自己手洗。
食物虽然算不上很美味,但是相当丰富,阿根廷由于意大利系的移民较多,饮食大多是以意大利风格为主,比萨,通心粉种类繁多,奶酪制品和点心类,葡萄酒更是敞开吃,因此正好很对我的口味,通常是爱米莉象征性地陪我吃,她只吃甜点或冰淇淋,然后我陪她再去吃日本料理。
“您怎么意大利的东西吃不厌的啊?”到了第三天,看我一个人吃了一整个比萨,还在吃通心粉,爱米莉惊讶地问。
“意大利的东西看上去油腻,其实对健康很好的,橄榄油对身体有益,奶酪是发酵的乳制品也有利健康,还有这么多的西红柿,蔬菜呢。肉类并不多的。人就是靠吃的,不吃哪有体力玩呢。”
“爱米莉最喜欢看您吃了,吃什么都那么香的样子。”她看着我吃,又让我想起了往日的那种妩媚的眼神。
我卷起一大口通心粉放入嘴里,也看着她:“爱米莉的眼睛真漂亮,但是今天没有怎么化妆眼睫毛吧?”
“爱米莉现在是丑八怪,不需要再化妆了。”她那么悲观地回答我,我们每次用餐都选择远离他人的最里面的角落,而且我总是为她选择左侧没有座位的靠窗口的一边。
“胡说,在我眼里,爱米莉永远是最漂亮的,”我端起啤酒杯,一饮而尽,外面的气温不跑到甲板上去根本不知道,整个船内温暖如春,喝冰镇啤酒比喝葡萄酒气氛更爽快,所以最近我倒很少喝葡萄酒了。
5月5日早上,我们的船到达了南极,由于气候不太好,被告知等候风速缓和后才能上陆,在这之前,只能沿着南极洲的岸边缓慢行驶,等待天气机会。我们的房间内有电话,使用游船上专卖的磁卡可以通过卫星电话系统直接与日本接通,这是我们第一次与家里通话,日本正是晚上。
电话是奥加桑接的,我先说话:“是我,高,奥加桑,我们到南极了,正在船上呢。”
奥加桑很高兴的样子:“是吗?船上这么先进,从南极也能通话的啊?爱米莉好吗?”
我把电话给爱米莉:“奥加桑跟你说话呢。”
“奥加桑,”爱米莉才说了一句,就开始哭了。
“怎么了,没感冒吗?是不是在外面吃不惯?回家奥加桑给你们做好吃的。”奥加桑的声音很清楚,我能隐隐约约地听见。
“没感冒,我们还没踏上南极呢,高桑每天带我换着口味吃好东西,爱米莉什么都不用做,像一个废人一样。”她居然这么去理解,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朝什么方向去努力才好。
“爱米莉,听奥加桑一句话,奥加桑这辈子都没有你奥多桑这么对我,奥多桑也是个好男人,可是爱米莉,高桑对你这么好,你只有好好地努力才能对得起高桑为你付出的辛苦啊。”
“奥加桑,爱米莉什么都做不了,样样都是他做的,爱米莉多活一天,就多拖累他一天。。。”爱米莉还在对着话筒胡言乱语。
我抢过了电话:“奥加桑,别听她胡说,她已经能做很多事了,这次是旅行,所以我故意不要她做什么的,以后我上班了,很多事还要爱米莉照顾我的生活呢。”
奥加桑在电话里颇为担心地小声对我说:“奥多桑这次对你们出去担心得要命,就怕爱米莉情绪不稳定,高桑,拜托了,好好照顾好爱米莉,多开导她,或者干脆在外面不要跟她说什么,带她玩,让她暂时忘记其他的事。”
“我知道的,请奥加桑放心。”我话没说完,磁卡就用完了。
“爱米莉,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行了。这次旅行,我是让爱米莉能尽兴地玩的,所以我照顾爱米莉是理所当然的,回家后我就要上班了,那时就是爱米莉照顾我啊,我们是互相照顾的啊。”她依然低头不语,我抱住她继续问:“说话啊,难道爱米莉不愿意照顾我了?我要是下班回家累了,爱米莉,给我泡杯龙井茶,爱米莉难道不愿意?”
她勉强笑了笑说:“您就知道吃,除了吃就是喝。会泡龙井茶的女人世界上千千万万呢。”
“可是,你是我妻子啊,我当然叫你了嘛。谁说我只知道吃?”我已经紧贴着她的脸,她根本无处躲藏,我吻着她,她依然那般美丽,却多了一份淡淡的忧郁:“每天回家,我还要抱爱米莉,看爱米莉穿那些好看的衣服,带爱米莉在草坪上散步,爱米莉的所有都是我的期待,难道你愿意让我的期待失望吗?”
我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胸前,咬开了那些扣子,里面露出了洁白的胸脯:“还记得那时我在代代木公园第一次拥抱爱米莉吗?就是这里被项链扎出了血,现在你看,这里多漂亮,一丝痕迹都没有,而且爱米莉比那时更漂亮了,岁月会改变一切的,会抚平所有的伤痛的,爱米莉如果不相信,那等于是不相信我。”
她裸露的肌肤被我的胡子挠得痛痒难分,开始挣扎,但是我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她的上衣渐渐完全被我打开了,我开始亲吻那片熟悉的地方的时候,她抱着我的头,她的呼吸伴随着胸脯的起伏,让我觉得她的生命力丝毫没有减弱过,她的七情六欲完全是一个正常人,而且完全是一个26岁的青春女孩具有的所有的能力,脆弱的仅仅是她的自卑的心理而已。
为了不断去打碎她的自卑,让她充分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女人,一个对于我来说是魅力无穷的女人,她不需要每次都被我呵护着,捧为上宾。我抱起她让她仰天躺在床上时,让她重新认识我是个男人,对她有着无限眷恋和要求的男人,她依然能够像以前那样忍受我,接纳我,直到我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她来说她的忍受就是经受一次幸福的洗礼,而不是现在肢体发生变化的一种痛苦,她依然可以在我下面呐喊,任性地撒娇,甚至迎接我的粗暴,我对她的攻击,尽管现在的我处处惦记着不要伤害她。
船很平静地在行驶,我们也平静地躺着,就在不久前我确证了我的猜测,爱米莉并不是那么喜欢我捧着她,那样只能使她更自卑,我们第一次赤裸裸地交谈这方面的话题:“爱米莉还是喜欢在下面是不是?”
她不说话,闭着眼睛点点头,我知道这是我们这次旅行中彼此都认为最满意的一次恩爱记录,也证明了我对爱米莉的呵护难度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女人本来就有被动的潜意识或者说是天性,你一定要让她做主,有时候反而是侮辱她,甚至在否定她的女性地位,从我们的性爱尝试中我仿佛找到了一些性爱以外的人生哲学。
我们的运气还真不错,吃过午饭,我们被告知风速降低了,这个时候上陆气候最佳,在同声翻译的耳机内根据指示,我们全副武装地穿上了特制的防寒服,3块备用锂电池藏在我贴身口袋内,在体温的接触下,呈最佳保存状态。我们只带了相机和望远镜。事先就被告知南极是最干净的地方,所有游客不允许留下任何东西,包括垃圾,上厕所也必须回到船上。
我们的服装应该对爱米莉最有利了,既看不出她的假肢,大部分脸也在帽子内遮挡着,在导游的带领下,所有的乘客开始下船,我们这次下船登上南极陆地的时间预定为1小时,中途如果遇上风速增加有可能随时提前撤回船内。
一望无际的南极大陆展现在我们眼前,经历了几万年的积雪层层覆盖压缩成的巨大冰块,这些冰块称为冰床,南极中心部这样的冰床厚度大约达到两千米,冰床朝着沿岸缓慢地移动着,我们登上的是经过漫长的移动时间,厚度大约为几百米厚的冰床。
视线中能看到的都是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的蓝天,冰床一望无际地一直填满了地平线,不时有岩石从中突起,可能由于与冰床的撞击,成为陡峭的冰山绝壁。蓝天是透明的,空气是透明的,透明得没有一丝杂音,也没有人工建筑,森林的回声,能听到的只有空气的流动声。
“哇,真漂亮。”爱米莉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我赶紧拿出相机说给她照像留念,她说先拍摄风景好了。
老天很争气,我们下船后几乎没有什么风,沿岸的那些流冰的颜色纯净得几乎是淡蓝色的,流冰和海水的交界处的一些小冰块上,有好几只企鹅在嬉戏着,海水微光粼粼,像无数的蓝宝石在闪烁着。
第一次上陆很成功,一小时完全按照预定的计划,所有的客人都在尽情地摄影,任何一个角度都是一幅绝景,由于我们离开停船地点比较近,特意被关照要注意安全,不能接近沿岸的流冰,上陆之后都是连续的陆地,准确地说是厚达几百米的巨大冰块。
回到船上,船又开始启航,无线耳机中介绍说,我们的船正向极光最频繁的发生地行驶,由于到达南极的第一天就成功地上陆了,整船客人都对能看到极光抱有很大的期待,当晚我就在船上的网吧把我们拍摄的几张照片通过英特网传回了家,家里人不仅立刻欣赏到几小时前我们看到的南极风光,还看到了我和爱米莉在船舱中的情景,我说爱米莉玩得很开心,家里人又看到照片,又听到了我们的声音,都放心了不少。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2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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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四一)
东京博士
(2006-05-29 09:53:57)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由此而产生错觉,以为只要希望,便都能实现,却不知道希望中很多是奢望。
这一晚,我们终究没有能看到极光,我们的船沿着南极海岸线,一边收集气象信息,一边寻找下一次的适合上陆的地点,那晚,我们一直像往常那样在船上度过。
晚餐时,导游特地来向我们征求服务意见,我们回答说不错,就是希望天气好一下,能多几次上陆机会,欣赏不同的南极景色,导游说,要看到极光最好的季节是夏季,南极的夏季时间很短,只有12和1月两月左右。加上春秋各一个月,从3月到10月都是冬季。
吃完饭,我带着爱米莉去游戏房玩了一会儿,她说有点晕船了,想回去早点睡觉,我们便回到了船舱。到目前为止除了中途上洗手间的短暂时间,我和爱米莉几乎都是形影不离的状态,今晚回到我们的房间后,洗澡时我特意让她替我擦背, 并一再表扬她洗得舒服:“爱米莉以后每天给我擦吧。”现在凡是看到有一样她能力所能及的事,我就不放过充分提高她信心的一切机会。
“高桑,要是这艘船撞上了冰山,沉了,您怕不怕?”躺在床上,船摇晃得并不厉害,她突发奇想地问我。
“废话,那不成了泰塔尼克号了啊。现在的游船设备先进,不仅自己装备有很多先进的探测仪器,还有很多导航支援系统,我们不是参观了驾驶室了吗?而且据我所知,就是因为历史上的1912年的这次冰海沉船事故之后,1913年世界各国就成立了专门的冰山巡逻队,用装有当时最先进的雷达的飞机捕捉冰山信息,那以后人类的冰山撞船事件骤减,所有可能撞船的冰山信息地面和专用的卫星都会随时发给过往船只的,观察也不再是靠人的肉眼了。”
“要是万一撞上了呢?”
“那不淹死也会冻死啊。今天测量的海水温度外面显示着只有3度呢,海水的3度可比淡水的3度还冷呢。怎么说这种事,不吉利呢,虽然我不迷信。爱米莉信上帝的话,也没必要担这种心的哦,上帝会保佑爱米莉,我不信上帝,只相信自己,我不会保佑爱米莉,但我会保护爱米莉的。”
“要是真的能见上帝倒好了,上帝都不能让爱米莉回到从前了。”
“从前的东西不一定都是完美的东西啊,没必要去拘泥从前呢。”我觉得这就是我与爱米莉的人生观的最大的区别,可是要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观真的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虽然我手上还有一个爱情作为武器,但是究竟今后会起多少作用,自己心里都没有底,我知道爱情的力量不仅仅是让她从每天的性爱的愉悦中重视生命的快乐和不易,还有很多很多需要我们去共同努力的事,而这些需要时间去抚平,甚至填补爱米莉先天性的某种性格缺陷。
5月6日的中午,我们的船到达了与昨天景色完全不同的南极海岸,到处是高大的悬崖绝壁,看着有些恐惧,令人震撼,任何一座冰山如果发生崩溃都可能吞没我们这条船,因此如此近距离的行驶虽然景色迫力无比,还真令人感觉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还是那么的渺小,绕过几座巨大的冰山,终于有一片比较平坦的冰床展现在我们面前,导游说外面风和日丽,准备在这里安排所有游客第二次上陆。
30分钟后,我们依然是全副武装地开始下船,长长的缓慢的队列,从后面看去,倒很像是一大群来自远方的企鹅新移民,游客们三五成群地聚集着开始忙着摄影,无线耳机中传来导游的声音:“请大家摄影时注意安全,不要离开指定的路线,不要过于接近冰山,也不要随意接近沿岸的薄冰。”
气温大约在零下15度左右,由于这段时间几乎无风,加上我们的特殊防寒衣,暴露在空气中的只有眼睛鼻子,偶尔拍摄纪念照时,人们才露脸,所以并不是感到非常的寒冷,这次下船依然是预定1小时,大概考虑到室外气温,每次最多只能让大家在外1小时。
中午可能喝了比较多的啤酒,加上出来一冷,不到30分钟,我就想上洗手间了:“爱米莉,我们回船吧?我刚才啤酒喝多了,想上洗手间了。”
“才出来,怎么又要回去?您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我们周围除了有好几对日本老年日本游客,还有好多欧美人,远处还有稀稀拉拉地在冰床上散步,忙着摄影的游客。但我依然不太放心:“爱米莉陪我一起去,然后我们再出来好了。”
“船就在那里,一个人去了再回来吧,爱米莉不想动,就在这里。”说着她摘下我的太阳眼镜吻了我一下,我已经不能再忍受,只能赶紧朝停船的地方跑去,中途遇上日本导游,跟他说了一声回船上厕所。一直到登上船梯,我都看见远处的爱米莉的橘黄色的防寒衣,在空旷无边的一片银色世界里像一个灿烂的亮点。
我在船上停留的时间前后不过5分钟,按照原路回到了我们刚才分手的地方,却不见爱米莉的踪影,由于有好几个穿着类似的衣服的游客,加上我们登陆的地方异常空旷,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跑到别的游客的地方了,开始到处寻找橘黄色的防寒衣,中途又遇上了那个中年导游,导游问我:“丢了什么东西了吗?”
“我妻子不见了,我刚才不是还遇见你,告诉你我回船上厕所去的吗?我们刚才就是在这里分手的。”
“那会不会她也回船了?”
“没有啊,我让她一起回船,她说就在这里等我,可是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能不能帮我广播一下?”我一下子意识到问题严重,但是强忍住自己的惊慌,万一爱米莉回船了,我这么慌里慌张的怕被人笑话,我并没有对旅行社谈过爱米莉是个比较特别的游客这类话题。
没多久,耳机里就想起了日语广播,让爱米莉听到后赶快回到船上的咨询柜台,我知道这个广播还在船上同时播出,广播信息一直连续了3次,3名导游中有2名都开始帮我一起在附近寻找,其实日本人游客基本上都在一起,只有那些欧美游客有几个比较零星地在远处,1小时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什么收获也没有,游客们开始回船,我也回到船上,我们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我迅速找遍了船上的娱乐设施,凡是爱米莉去过的地方都找遍了,还请一位日本老妇人替我去船上的公共女厕所看了,都没有踪影,船迟迟没有起锚开航,爱米莉的失踪已经惊动了船上的保安人员,船长和5,6个洋人在日本导游的陪同下在大厅内找到了晕头转向的我时,我看见保安人员手上拿着一个无线耳机。
“这个耳机是我们刚才在登船附近的沿岸找到的,查了编号,是你妻子使用的,我们已经使用了船上的红外线救生仪器探测了周围,很遗憾,没有发现其他线索,您和妻子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比如吵架,不愉快之类的?”
到了这个地步我几乎很难在控制自己的平静,我什么都明白了,我几乎是对日本导游喊了起来:“快想办法救她啊,她一定是跳海自杀了。”
导游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日本人,拉住我手说:“请不要激动,船上有关方面正在刚才发现耳机的附近海面搜索,我已经通过船长联系了有关方面,阿根廷空军基地马上会有直升飞机来协助就援活动的,另外日本在南极的昭和基地也联系上了,必要时会提供各种援助的。”
我们的船一直停泊在原地没有启航,导游跟我回到了我们的船舱,仔细地询问了爱米莉的情况,我把日比谷线事故后爱米莉的心理状态,以及过去曾经有过自杀经历的事都告诉了导游,导游立刻意识到事情相当严重,甚至责怪我如果事先能透露些情况,旅行社会有些特别的措施,甚至我离开爱米莉回船时,导游也可以帮我看着爱米莉。
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我一直有一种预感,爱米莉会离开我,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块地选择这种方式,不让我再做很多的努力。我接受了她最后死的吻,还莫名其妙地跑着离开了她。但是,爱米莉最忌讳的隐私我也不可能事先告诉旅行社,告诉了或许会被拒绝参加旅行。
不到2小时,阿根廷空军基地的2架直升飞机便到达了现场,中年导游跟着我上了其中一架直升飞机,另一架上已经有10几个特殊救援队的人员和一些仪器开始降落在地面,有几名已经在附近海面潜水搜索,我知道即使找到,那也不可能是活的了,只有摄氏2,3度的海水中,不足5分钟即可夺去人的生命,我现在只希望能找到一具完整的爱米莉,带她回到她的祖国日本去。
游船开始起航了,不一会就离开了我们,在海面上消失了。在直升飞机上,导游告诉我,整个事件已经通报了日本大使馆,政府有关部门已经指示阿根廷当局尽全力救援,我知道这个救援的含义已经并非针对拯救生命,而是处理后事而已。
导游对我说:“小松桑,千万节哀,为了其他游客,游船要继续航行,我们旅行社已经指示我陪同你先回乌斯怀亚市等待结果。”
1小时后,我们的直升飞机首先离开了现场,朝北飞去,直升飞机降落在乌斯怀亚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导游说,世田谷已经得到了消息,根据奥多桑的要求,正在安排最快的航班赶到这里。
我和导游被安排在乌斯怀亚市的一家五星级宾馆内,导游始终形影不离我,而且晚上是一个双人房间,大概是怕我也发生什么意外,他的一切行动一定是他们旅行社的指示。
当晚我与世田谷家里通了国际电话,奥加桑接的电话,显然带着哭声,开口却先安慰我:“高桑,一个人在外面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奥多桑一直担心,说有预感,还是发生了。”
“奥多桑呢?”我着急地问。
“一早就和聪美去成田机场了。我走不开,你们千万要找到爱米莉,把她带回来啊。”电话中的奥加桑,下面的话已经泣不成声了。
“奥加桑,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她,我没看住她,才这样的啊。。。”奥加桑的声音第一次唤醒了我的泪水,但是我没有把哭声传给她,我至今为止还没有接受失去爱米莉的事实。
在电话中,我知道了奥多桑和聪美40小时之后将到达乌斯怀亚市。我没有时间去悲伤,只有唯一的祈祷,那就是希望能在大海里找到爱米莉,找到一个完整的爱米莉,能让我们再看她一眼,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太渺小,即使不到南极来,我都无法阻止一个整天想结束自己生命的人,我恨自己无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唤醒她对活下去的渴望,也恨上帝为什么不快快让爱米莉怀孕,那样为了另一个生命,她或许也会一下子改变些什么,总不至于为了解除自己的精神痛苦去残杀自己的孩子。
整整两天,导游一步不离地看着我,让我无法悲哀,无法孤独,也无法去后悔什么。他听我讲我和爱米莉的故事,中途不知道惊讶了多少次,惊讶我居然是一个中国人,惊讶我比爱米莉大了整整10岁,惊讶爱米莉的家在世田谷,更惊讶我们的爱情故事既短暂,又漫长,我知道日本人很少打听别人的隐私,然而不知道这么回事,我居然对一个旅行社的导游滔滔不绝地几乎说完了我们所有的故事,或许只有这样不断地说出来,才能不至于使我自己的精神崩溃。
回到乌斯怀亚市睡了一晚,虽然五星级宾馆的设施豪华高档舒适,我却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导游睡得很香,第二天一大早,导游就获得了消息说,直升飞机救援队的人重于找到爱米莉了,已经运到乌斯怀亚市最好的一家医院,正在做司法鉴定,可是我不知道,在收到爱米莉的遗物,我送给她的那枚戒指的时候,所有的人还瞒着我另一个悲痛欲绝的秘密,连2天后到达乌斯怀亚市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奥多桑和聪美都知道。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2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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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一四二)
东京博士
(2006-09-01 11:50:50)
5月8日的中午,在宾馆内导游陪着我见到了赶到这里的奥多桑和聪美,奥多桑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我和聪美来接你们回去了。”
“奥多桑,我没有照顾好爱米莉,成了这种结果。。。。”
“我知道,这也不怪你,我们都有责任,也都希望爱米莉能脱出困境,可是她本人一直是另外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还有你,做再多的努力,都救不了她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已经去过医院了,好在爱米莉这样的选择方式医生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痛苦,而且身体也几乎没有任何的损伤,高桑,你不要太悲伤了,跟我们一起回日本吧。”
“奥多桑,我们是两个人在成田机场跟您分手的,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真的没脸再回去了。”
“别说傻话了,本来奥加桑也要来的,实在家里走不出,我们就在这里替爱米莉办一个好一点的葬礼吧。活着的人都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能再有什么事了。”奥多桑紧紧地按着我的肩膀,显然我能感觉到话虽这么说,奥多桑的痛失爱女的悲哀绝对不亚于我,可是他现在显然最大的担心是在为我。
聪美眼圈红红的,也上前来拉住我的手说:“大哥,千万不要想不开啊,我带来了姐姐最喜欢穿的衣服,我们下午还能一起见到她最后一面的。”说着,聪美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当天下午我们在医院附近的一个葬仪所见到了躺着的爱米莉,虽然距离很远,隔着玻璃,周围摆满了鲜花,从露出的上半身我看到爱米莉穿着我们初次约会的那件羊毛衫,洁白的脸,化妆得很不错的,也许是本来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损伤。
我拿着那枚戒指,始终没有哭,我看着爱米莉,觉得她依然活着,她在南极给我最后的那个吻,依然湿湿地留在我的脸颊上,她的表情就像最后一天的早上我抱着她熟睡的样子,那么安静,恬静。
当天傍晚,我们就得到了一个精致的骨灰盒,我后来才知道,这次救援活动以及很多费用是奥多桑负担和参与安排的,包括旅行社的那个导游的很多行动,都是奥多桑在日本获得了爱米莉的噩耗之后立刻处理的,可见奥多桑不仅处事冷静,而且对爱米莉的性格和不测事件几乎了如指掌,但是他也无法预测防范,事实上在第一时间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了这场悲剧,反而觉得很内疚。同时奥多桑也有极度矛盾的心理,他知道作为父母能够解救爱米莉的能力已经极其有限,他们家在潜意识中把最大的希望一直寄托在我身上,对南极之行心底里想阻止,期待却一直占了上风。
世界上很多事都是偶然的,4月1日的南极旅行,本来是最后一个旅行团了,往年后面进入冬季以后,几乎就没有任何地方再开设这样的行程,可是这一年就像老天爷特意为了圆爱米莉的梦,我们成功地变更了这个临时增发的5月1日的南极旅行团,或许是这条线路越来越人气,或许是地球温暖化的原因,让旅行团能突破常规增加了这个团。
我们成功地一起在南极登陆了,又平安地回到了船上,谁会想到第二次的上陆居然有这样的悲剧?或许我中午不该喝啤酒,喝了啤酒也不应该那时候发生内急的感受,可是当时越是那么意识越令人难忍,我居然忘记了先找导游,或者委托周围某个日本游客照看一下爱米莉。然而,当一切都发生了,回头去看,所有的这些即使都安排的万无一失,又能怎样呢?一个想死的人,即使不去南极,在日本也有很多很多的自杀方式,除了曾经发生过的爱米莉的割腕,她还可以跳楼,撞车,甚至吃安眠药。我最大的失败不是那种偶然的疏忽,而是没有来得及从心灵上救出爱米莉,我做的努力越多,她都理解为太拖累我,今生今世无法再报答我。
捧着爱米莉的骨灰盒,我们离开了令人心碎的南美大陆。一路上,奥多桑和聪美坐在我左右,我不知道这样回到世田谷的自己算什么,爱米莉前几天在船舱内提出回日本后我们离婚,我说她是胡言乱语,难道这是导致她尽快选择与我死别的契机?如果那么理解的话,我觉得我的很多话都杀死了她无数次,我拼命解救她的各种努力本身就在不断杀死她的灵魂,她仅仅在用自己的肉体应付我而已,其实她早就已经死了。
在飞机上,奥多桑告诉我说:“高桑,当初你们恋爱时,其实我很不赞成的,因为你根本不了解爱米莉,或者说到了今天你还并不了解爱米莉,你只被爱米莉的很多假象迷住了,她的确是很可爱的,我们做父母的从小了解她,一直为她担惊受怕。”
聪美也说:“是啊,小时候,奥多桑和奥加桑不太管我的,对姐姐可是花了不少心血,大哥,你知道姐姐以前自杀过的事?”
“我听她自己说过的。我以前也有点感觉奥多桑说的事,我大姐也看出来,并提醒过我要让她开朗些。”
奥多桑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高桑你也不要再多想过去了,爱米莉能坚持到今天也很不容易了,高桑给了爱米莉很多很多愉快的日子,虽然时间不长,爱米莉自从上班后改变了不少,认识了高桑后又改变了不少,本来我们都很高兴,也放心了不少,可是。。。”
“奥多桑,别说了,我是个失败者。我对不起你们家。”
“高桑,不要这么说,什么叫你们家?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聪美说:“可是,要是没有3月8日的那场地铁脱轨事故,姐姐也不会再次陷入那种精神状态的啊,那个可恶的事故才是让姐姐万念俱灰,推入精神地狱的凶手,大哥是无辜的,作了那么大的努力,这次来南极也是为了让姐姐开心才这么做的,姐姐在九泉之下也会永远记住大哥的恩情的。姐姐认识了大哥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们全家都感谢大哥还来不及呢。”
我知道,他们家对爱米莉的性格缺陷上的认识比我严重得多了,所以所有的人都会宠爱爱米莉,样样顺着她,在我眼里,却是另一个角度的看法,我一直认为是爱米莉的家庭优越的环境造成的,而在我面前的爱米莉虽然也很会撒娇,有时候有点任性,但总的来说,与通常的优越家庭环境下的女孩子表现出来的骄横,自我中心相去甚远,爱米莉有同情心,虚心好学,这些显露在我面前的优点彻底地掩盖了家人熟知下的她的弱点,我能与爱米莉闪电般地恋爱,乃至毫无阻力地进入世田谷最大的原因,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奥多桑过去曾经有过逼爱米莉订亲那样的偶然事件,而是期待爱米莉自己中意的人,能通过好好的爱一场来彻底改变她的性格中的缺陷,而这个人在爱米莉的人生中邂逅了我。
认识爱米莉的当初,我是个又自卑又自尊的人,也许那时的奥多桑眼里,我和爱米莉是差不多的性格的人,所以我们才会一下子那么接近,爱米莉让我解脱了自己的自卑心理,大胆地去爱她,并且接受了整个世田谷的文化,她自己心底深处的黑暗却一直没有从中解脱,我也没有那么严重地去意识到过,奥多桑在我这段人生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尤其是那次我辱骂了爱米莉后,奥多桑主动登门找我,亲身传授什么叫做人的尊严,那次事件奥多桑不仅仅是为了改变我孤傲的性格,更为了通过我的改变让爱米莉也能获得某种启示。
一路行程,聪美每餐都规定我必须吃完,尽管我食欲极差,几乎一直在昏睡中度过,每次用餐时间都是她把我摇醒,然后打开刺眼的聚光灯:“大哥,自己身体要紧,不吃可不行,我还有很多事以后要靠大哥帮忙呢,难道大哥忘记了自己的诺言了?我们总不能自己糟蹋自己身体,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我不知道聪美在说什么,脑子里除了爱米莉,其他一片空白,完全不像奥多桑和聪美那样能够迅速切换自己的大脑思维。
飞机接近日本上空,开始徐徐降落的时候,我的心情越来越复杂,作为小松高安,世田谷就是我的家,可是失去了爱妻爱米莉,我在世田谷的存在价值在哪里呢?我开始越来越迷茫,在迷茫中下了飞机,在迷茫中被聪美拉着乘上了爱米莉最喜欢的爱斯提马,我们所有的行李都被奥多桑拉回来了。
奥加桑接过爱米莉的骨灰盒,那上面还有一张爱米莉最后的相片,仔细看,还能发现左脸微微的伤痕,奥加桑一直在流泪,却从没有放声大哭过,奥多桑和聪美都坐在客厅内不说话,旅途的劳累和哀伤让他们默默无言,失去了爱米莉的世田谷,仿佛整幢房子都显得那么空旷,屋顶比以前高了许多。
为了怕刺激我,回到世田谷之后,奥多桑他们不让我重新住在爱米莉的房间,暂时把燕燕居住的那间客房整理了一下,作为我的房间。
白天奥加桑和我一起在整理爱米莉的房间,希望能找到爱米莉写给我们的遗书,我找到了那本曾经被撕碎的爱米莉的旧护照,爱米莉的名片,还有爱米莉在四谷的旅馆内献给我的第一个晚上的那张纸条,“高安様:5万円をお預かりください、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愛美麗(高安先生,请替我保管5万日元,请多多关照了)”那最后画着的♡在我眼里渐渐模糊了起来,仿佛从那颗心里可以看到血在滴落。
终于在一本精致的笔记本上,我们找到了类似遗书的记载,那大概是爱米莉这次离开日本前最后写下的文字:“高桑,爱米莉知道自己很漂亮,您喜欢爱米莉的所有,可是爱米莉其实是一个比您还虚伪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您感到幸福,为了让您能喜欢日本,可是那场噩梦夺走了爱米莉的所有,爱米莉什么都没有了,美貌失去了,连最基本的个人生活都不能自理,更不谈什么隐私和尊严,在住院的日子,您服侍了爱米莉的所有,爱米莉连什么叫做羞耻都不知道了,爱米莉的肉体已经死去,让您再去爱一个没有灵魂的肉体,而且还是一个残缺的肉体,那是对您最大的欺骗,爱米莉不要过这样煎熬的日子,爱米莉要是哪天离开您了,一定会永远记住您给爱米莉的一切,也祝愿您能找到真正让您幸福的人,明天我们就要去南极完成我们的新婚旅行了,爱米莉永远感谢您所做的一切,也向您道歉经常对您那么的任性。”
字写的不是很多,思路也不是很清晰,看得出是随手写的话,但依然可以看出爱米莉书写当时就有了自杀的念头,我们翻遍了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其他类似的留言,也没有给奥多桑,奥加桑或聪美留下任何信息。
奥多桑和聪美看了这段日记,都说是预料之中的那些话,说爱米莉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满脑子发热的我觉得他们有点冷酷了,虽然他们说的或许没错,但是对于毫无精神准备的我来说,爱米莉毕竟是我妻子,曾经是那么健康漂亮,26岁就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爱米莉的骨灰盒将被安置在世田谷的院子里,家里任何人都不希望爱米莉离开我们,我更不希望把爱米莉葬在外面。
那些日子我没有去上班,整天在爱米莉的房间内听那首我们曾经沉迷的《直到永远》的歌,还有那张《茉莉花》的唱片,我知道失去的东西不会再来,逝去的日子永远只是停留着的回忆。一个人的一生能爱几场?被爱几场?即使是一场梦,如果是真爱,我不会拘泥开始和结局的形式,这么说来,我给了爱米莉很多,虽然最终成了不归的人,但是爱米莉也给了我很多,那些都将成为我永生难忘得记忆。
聪美说的对,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死去的人如果带着曾经的爱,同样也是好好的死去了,没有惋惜,不再后悔。爱米莉的死让我经历了一场在日本轰轰烈烈的爱,我只能对其他人说,爱自己周围所有的人吧,自己的妻子,丈夫,儿女,当一场梦落下帷幕的时候,谁不是那么悄悄地睡去的呢,肉体有终极,唯有爱才是无边的,可以穿山过海,在另一个时空中穿越传达,爱米莉在那个世界一定也会知道。
然而梦醒时分,是我每天忙碌平凡的日子,或许没有了丝毫的浪漫,也没有了绚丽的色彩,然而我们依然不厌其烦地必须活下去,为了迎接爱的到来,更为了自己对别人曾经付出的爱。人生几度,春去秋来,美好的都是短暂的,却不知平淡的今天就是明天的美好回忆。
忙碌的聪美,忙碌的奥加桑,失去了爱米莉的我和失去了爱米莉的世田谷都失去了欢笑声,奥多桑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我,直到一个月之后,奥多桑才告诉我,爱米莉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当时的司法鉴定说,爱米莉已经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再次令我悲痛欲绝,不知道所有的偶然是不是上帝按排的,人生为什么会如此的残忍?
这里给我的惨痛回忆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无法去面对这一切,我的个人忍受能力渐渐达到了极限,无论是看到爱米莉曾经使用过的围裙,还是爱米莉曾经穿过的拖鞋,用过的香波,甚至走过爱米莉的房间前,我都会被触电般遭受残酷的打击。
我觉得虽然我在户籍名以上是小松家的人,我很难继续在世田谷居住下去了,虽然小松家也曾经给了我很多家庭的温暖。
我开始经常不回家,也没地方去,我既不想打扰别人,自己租房子又必须尊重奥多桑他们的意见,不能莫名其妙一走了之,我第一次觉得在日本自己的孤独,却又没有自由,只能躲在原宿,可是那里也有爱米莉的影子的存在。只是窗外的景色和原宿的活力似乎比世田谷更适合遭受了重创之后的我。
奥多桑和奥加桑完全知道我的心思,曾经在晚上多次特地赶到原宿,一开始也并不硬性劝我回去,特意拿来很多我爱吃的饭菜,有时候还是热乎乎的,看着他们这么劳累往返,我渐渐地不忍心这么住下去了。
已经是6月中旬的天气了,那晚,奥加桑和奥多桑又特意驱车来到原宿,还带来一个大西瓜,那是我最爱吃的,更令我惊奇的是,燕燕居然也来了,我一下子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
奥加桑先说了:“高桑,你要是愿意一直住在这里,奥多桑也没意见,可是一个人太冷清了啊,我们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吧,再说我们也担心你一个人啊。”
奥多桑说:“高桑,你也36岁了,总不能一直一个人过一辈子的,要是有中意的人,就不要老惦记着死去的人了,我们全家都不会怪你,你对得起爱米莉的,但是,你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就把你当自己儿子看待,跟我们一起回家吧?爱米莉的房间我们也已经清理了,一直那么放着只能令大家每天无法正常生活。该留做纪念的我们都整理好了,不过你要是忌讳那个房间,还是住在燕燕以前住过的那个房间吧。也算看在我的年纪上,如果你还把我当成长辈,我们都已经是一个姓了,这次就听我一句话,行吗?”
说着,奥多桑拨通了大姐家的电话,让燕燕翻译说劝我回家,反复对大姐强调了世田谷还是我的家,不能这么任性随便离开,失去了爱米莉后总要走出这段感情漩涡的。大姐他们早就知道了日本这里发生的一切,几次打电话给我,我都没有接,这是我第一次接大姐的电话,大姐在电话里不断批评我不考虑奥多桑他们的心情,其实他们也很悲痛,不能再用自己的任性继续在家人之间互相伤害了,等等。原来燕燕今晚是被奥多桑叫来专门做国际电话翻译的。
当晚,我就跟着奥多桑他们回到了世田谷,果然,在我离开家的这些日子里,不仅2楼的房子的摆设都重新改变了,连1楼的地毯都换了新的,很多细节部分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我知道奥多桑为了更换家人的气氛,重新让大家回到和谐生活的环境中来又花费了不少。
聪美大概开店的准备都差不多了,奥多桑已经替聪美决定开店的地址,正在装修店面,只等第一批服装做好后,就开张,所以那段时间,聪美偶尔去新店址看看进度,在家的时间比以前多了,我开始正常上班后,每天下班回家,他们都等我吃饭,奥多桑开始教我不动产的知识,聪美也热闹地每天跟我说她在外面的事,连用什么墙纸,装修材料都问我,休息天还拖着我和奥多桑去看她那装修了一半的店。
回到世田谷不久,我就大病一场,从来不知道寒冷的我,那年夏天浑身战栗,高烧发到40度,我知道那是爱米莉在呼唤我,她需要我去照顾,我真想就那么迷迷糊糊不再醒来去见她,奥加桑忙着楼上楼下照顾我,我仿佛还看到了爱米莉,穿着那身最喜爱最熟悉的白色的羊毛衫,白色的短裙,那个小小的十字架项链在闪闪发光,“小松爱米莉,请您多多关照”。她的脸苍白苍白的,纯托着她的黑夜像NHK演播室内哪一整片巨大的幕布。
“您不冷吗?我替您打开空调吧?”
“爱米莉。。。。。。。。。”我冷的浑身发抖,拼命喊着她的名字,却始终够不到,我的眼前开始出现那些枯燥的RGB彩色条纹在变幻着,她咯咯咯的笑声离我越来越远。却始终没有消失。
全剧终。
——东京博士 2006年1月2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下接姐妹篇《魂系世田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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