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符号
一
不少作家和批评家常常像谈论他的朋友或仇人一样谈论小说或者戏剧中的人物。因此,他们就给我们造成了这样一种印象:艺术作品本身就向我们提供了活生生的人物,这些人物像我们一样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但是,如果我们进一步追问,我们在艺术作品中看到的东西真就是艺术家创造出来的东西吗?在这两者之间就没有什么区别吗?不少人认为这样提出问题很荒谬。从他们的回答里,可以知道,他们对这个问题还很少思考过。而我们却认为,弄清这一问题,是自觉从事艺术活动的开端,同样也是美学研究的真正起点。
首先让我们来考察一下艺术作品究竟向我们提供了什么。
当我们被艺术家的作品感动了以后,我们之中的那些喜欢思索的人总要产生强烈的好奇心:艺术家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创造出这么动人的艺术作品呢?我们向雕像走过去,走到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它的位置上,仔细地端详那双生动的眼睛。结果使我们大吃一惊!刚才看上去那么富于表情的两只眼睛竟然是两个窟窿,跟骷髅的眼窝差不多!
我们怀着失望的心情跑去看那些油画,希望画家不像雕塑家那样用假象欺骗我们。我们看到绿色的草原上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像真的一样,你甚至会觉得,如果有一阵风吹过,它们都要摇摆起来。于是好奇心又推动着我们走近一些,希望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是我们看到的是一些似乎毫无规律地堆砌上去的花花绿绿的油彩,高高低低的,既找不到花瓣,也找不到花蕊!我们再跑到其他的油画跟前,又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事实逼着我们思考,难道我们一直是被假象感动着?难道艺术的宫殿乃是建立在我们的错觉之上吗?
如果我们肯稍微留心一下,就一定能够发现:错觉是极其容易产生的,只是有些被我们觉察到,有些不被觉察到罢了。生活中对许多现象的解释都是建立在这些错觉之上。随着思想的深化,一些错误被纠正了;还有一些错误,由于它们太普遍、太像真理，至今不但未被人们怀疑,怀疑它的人反而还要遭到人们的谴责!
那种认为艺术本身即复制了现实的理论就属于这一类错误。
我们还是先来谈谈雕像「头部」的那两个窟窿吧。
显然,这两个窟窿并不是眼睛,但是,不但雕塑家把它当作眼睛创造出来,观赏者也把它当作眼睛而深信不移。这就是说这两个窟窿已经被公认为眼睛的代用品,就像一个名词被指定说明一件事物一样。我们称这种经过了艺术加工,表现了事物的某些特征,因而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的材料,例如:石膏、语言、油彩、音符等等为象征符号，并且试图进一步证明:一切艺术作品本身都只是象征符号。例如:摆在书架上的那个小小的铜狮子就是象征符号。显然它并不是一头真的狮子,只不过因为它使我们想起了狮子,也就是说它表现了狮子的某些特征,我们才称它为「狮子」。如果一个人没有见过真的狮子,那他是不能从这只假狮子那里得到对狮子的正确认识的。他可能在见到狮子的时候认出它是什么动物,这乃是因为这只假狮子在某些地方很像真的狮子。这正可以用来解释上面的那句话:「摆在书架上的那个小小的铜狮子就是象征符号。」
老唤学士论文第一章第一节
转抄自「文学研究丛刊」第三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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