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陈某│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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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师
陈某 (发表日期:2016-07-04 08:06:40 阅读人次:1638 回复数:3)
林斌贵老师，是我大学毕业分配到研究所后参加的第一个科研项目的课题组长。那是1984年夏。后来跟老同事们混熟了，都没大没小的喊老叶老黄，唯有林老师一直用老师尊称，以示我对他的敬重，还有歉意。　　研究所名存实亡众人各奔东西后，我一直打听他的去向。有老同事告诉我，他去高校当了老师，得过一次中风后腿脚不便了。去年我们老四室的同事建立了微信群，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名单里。有同事说他不用微信。我心里暗想，反正能找到他了，下次回国的时候去看看他吧，在大家眼里林老师是一个健康和乐观的人。没想到今天(6月27日)传来消息，他走了，胃癌。　　我和同时进所的小胖子跟林老师做的科研项目是，COBOL语言的中文化。林老师是资深的COBOL语言专家，开发过国产小型机COBOL语言的编译器，还是国家制定COBOL语言标准的专家组成员。这个项目是科委布置的任务，做一些编程语言中文化的研究和尝试。据说这任务已下达了很久，不知何故没有开工，我和小胖子来了，正好。　　那时刚刚启用 IBM PC，以此作为开发环境，制定一些语言规则，然后转换成英文语言代码再编译，相当于做了一个编译器外围接口而已，难度系数为零。只是COBOL语言的内涵一定要搞清楚。其时PC发热，某校开班请林老师授课COBOL语言，他叫我和小胖子一起参与，还编了一本COBOL语言教材，这样子我们也就把COBOL语言顺了一遍。期间还跟陆老师用COBOL做了一个小项目，中外合资强生公司的投资回收财务预算，基本上也算是COBOL达人了。　　几个月过去，项目进展顺利。具体编程由我和小胖子操刀，但是林老师认真指导严格把关，质量监督一丝不苟。到了年底，大功告成。那时候基本工资五十大洋，别无外快。恰巧所里搞改革，第一次实行项目收益提成，课题组分得1000大洋，那是巨款啊。林老师把我和小胖子叫去，分成五份，我们三人各得200。另外两份给当时调拨项目的领导。他自己没有多拿一分钱，我们小字辈当然没有意见。其中一份给前室主任的，还叫我送去某开发中心。　　过年的时候，我跟小胖子商量，是不是答谢一下啊。我们买了一些礼物去师父家拜年。林老师家住杨浦区老公房，两个女儿还小。林太太也很热情，阖家小康安好。林老师是乐观的人，也是健谈的人。只听林老师经常在同事面前唠叨，还有两个兄弟未婚，一直是他的心病，啥人帮忙做做红娘啊。他们这辈人比起我们更加不幸。林老师是68届大学生，闹文革荒废了学业，后来也是自学成才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他的两个兄弟应该是插队落户返城的，家境困难身材偏矮成了困难户。　　虽然住的离开单位还蛮远的，研究所也不讲考勤，林老师以身作则准时上下班。办公室他坐着的一把太师椅，貌似是从前洋房主人留下的。他也喜欢跟大家一起吹牛一起发发牢骚，时而言论也有点激进犯上但是自制有度，对待上级不卑不亢，对待下属和蔼可亲。林老师为人师表，无形间我辈潜移默化。小胖子家居困难，就在办公室打地铺过夜，可也太不拘小节了，当同事们陆续来上班了，他居然还穿着内裤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照理你是长辈你是师父骂他几句也可以的，可林老师只是私下笑嘻嘻地对我说，你是不是可以提醒一下小胖子要注意影响哦。他不愿意当面说人，免得难堪。传统知识分子的雅量和谦卑的为人之道，让我受益匪浅，虽然我就跟他做了一个项目。　　开头我说过，我得向林老师致歉，那件事的前因后果是这样的。研究所有一项福利，向全国性的学术会议提交了论文，可作为公差出席，也就是变相地混个出差机会游山玩水会友。1986年前后，全国什么大会忘记了，在湖南株洲举行。我悄悄地发了一篇论文过去，关于COBOL语言的中文化。那时真是少不更事，既没有和林老师打招呼，也没有把课题组长的大名挂上。然后凭会务处发来的论文录用通知去科技处盖个章财务科借点钱就出发了。　　事后林老师当然知道了，我想他肯定会有想法的，当然他也应该明白我也不是为了什么名利，纯粹是混个出差机会而已。他很宽宏大量对我依旧客客气气的当面没有点穿，我却做贼心虚似的见到他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还不如你骂我几句我才释然。因此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他说明原委并诚恳致歉，想想又觉得是否多余不知如何开口，就这样转眼分手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唉，叹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若有可能重新印刷论文的话，我一定会恭恭敬敬地把你的名字写在前头的。林老师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