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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体∶大 中 小 | 花束在慢慢旋转
| 老唤 (发表日期:2008-01-12 15:06:25 阅读人次:4735 回复数:42)
| 花束在慢慢旋转
花束在慢慢旋转……啊,不!是你围着摆着花瓶的圆桌在不停地走动。你并不觉得你在走动,因为你那么快活,仿佛浑身每一个关节都上了润滑油。
你正在从各个角度欣赏这束夜来香,你正在为这束花而快活,而陶醉。你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圆圆的桌面变成了杂技场宽敞的圆形舞台,而你的妻子正穿着你设计的天蓝色真丝服装,口衔花朵,身体悬空,腰部渐渐弓成了一个横着的“U”字形……花束在慢慢旋转,她也在慢慢旋转,观众可以从各个角度欣赏她动作的优美,动作的高难度……你甚至听到了雷鸣般的掌声,这掌声曾激起你多大的热情啊!
那是多么令人兴奋的时刻!当她演出归来,一推门,马上闻到她所喜爱的那种芳香,马上看到花瓶里的这束亭亭的夜来香……她一定会跑过来,搂住你的脖子、踮着脚尖、在你的嘴唇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她是那么喜爱夜来香……她也许会贴着你的耳朵说出你最想听到的那些话……此刻,你觉得你的耳朵在发烧……你久费踌躇、四处奔波,才买来了这束夜来香作为祝贺的礼物。你的妻子是个敏感的人,她一定能体味到你的苦心、你的真诚。
今天!这是多么值得庆祝的一天!这是你久已盼望的一天!你将作为她的丈夫,而不仅仅是她的崇拜者去观看她的演出了!她呢,她将穿着你不久前为她设计的舞台服装,表演她那精湛的技艺—叼花。在她的荣誉中有你一份功劳,在她的幸福中融会着你的光明未来。多么和谐的夫妻啊!
你兴致勃勃地走出新房,迈步下楼。但你不觉得你是在下楼,倒觉得正在上楼,你觉得你正走向幸福。向上,向上,你的事业、你的婚姻,一切都闪着太阳般的光芒,使你眼花缭乱。就在前不久,你被提升为服装设计师,以表彰你在运动服装设计上的大胆创新。高兴之余你发现,当同事们谈论起你们不久前举行的婚礼时,以前那种揶揄的口吻消失了,那常常袭扰着你的自卑感也云消雾散般地不见了,你不必再为地位问题而烦恼了,你体会到如释重负的快活。
你当然清楚你妻子的地位。她是市里最著名的杂技演员,一位天才艺术家。在有些人的心目中,她的地位是高不可攀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服装设计师所远不能比得了的,更不用说一个“裁缝”。不过……不过在另一些人的心目中,她又只不过是一个戏子,如果电影明星是高级的戏子,那么她就是最下等的戏子。在你死死追求她的那些日子里,在你向她娓娓述说你对艺术的崇拜、你对她深藏着的爱情的时候,你常常表露出对她命运的关心,你常常感叹杂技演员的舞台生涯是那么短暂,尤其对那些把演员称做戏子的现象大为不满。当你看到她显露出悲哀的表情,你却暗自得意。
此刻,你在街上轻快地走着,满面春风。你仔细注意行人向你投来的目光,捕捉你的外表留给陌生人的瞬间印象。当你看到年轻女人留恋的一瞥,你多么高兴;而你发现有些人对你并不注意的时候,你又那么失望。你更愿意和你的妻子走在一起,她的容貌常常会引来羡慕的目光……当你走过一家工艺品商店的时候,你突然停了下来。离开演还有一段时间,你不必匆忙。你漫步走了进去,带着一种超然的神情打量了挂在墙壁上的每一幅油画、丝绒画,并不在任何一幅画的跟前多逗留一会儿,好像它们都不太令你满意。你给人一种你有更高尚的审美趣味的印象。最后,你才在一面花框梳妆镜前站住了。开始你随便打量着框子的花纹,后来你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你以一种审慎的目光观察着自己的表情和服饰,慢慢地,一丝满意的微笑浮上了你的脸颊。你从穿戴到发型、从举止到言谈都进行过精心的设计,希望给人一种大度的、不修边幅的印象。镜子里的那个人做到了这一点。你朝着他做了一个赞赏的微笑就走出了商店。
你喜欢走这条街道,尽管稍微有些绕远,因为前边有你设计的服装广告牌。虽然上面还不是你刚设计出的你妻子今晚演出要穿的服装,而是给那些毫无名气的艺术体操运动员大胆设计的运动服,但这毕竟是你的发明成果。
你轻快地走着,已经可以远远地看见那幅广告牌了—粉红色的游泳衣似的运动服依稀可见。它和一幅丰田汽车的广告牌并肩立在那里。新式的服装、新式的汽车,时代的需要、时代的潮流……你为你所担负的历史使命而自豪。你缓慢地走过广告牌,盼望能听到一句赞美的话,看到一瞥赞美的目光。你审慎地仰望着广告牌:领口可以开得再大一些,时代不同了……你告诫自己。
你时时刻刻意识到自己迈着的轻快的步伐,你对这种步伐相当满意。你就是迈着这种毫不费力而又令人羡慕的步伐走过了自己的前半生。你当然可以毫无羞愧地说,你的一切成功都是靠奋斗得来的,它正像你们的婚姻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一样真实。生活的道路对那些缺乏才能的人确实是坎坷不平的,但是对于你,却像眼前的大道,又宽又平,充满了赏心悦目的景象!与这马路两边五彩缤纷的橱窗多么相似!你可以随心所欲在你喜欢的地方逗留和玩赏……
两年以前的一个傍晚,情况有些类似。你因为无所事事,买了一张杂技票。那是你第一次观看你妻子的演出。你的座位相当靠前。留给你最深的印象就是当他演出结束时那阵震耳欲聋、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掌声使你激奋,你随着观众一起站起来向她鼓掌。当她侧过身来向观众鞠躬致谢的时候,你觉得她那满含热情的眼睛长久地、热烈的望着你,仿佛有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你的每一个细胞。有很长时间你都不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当天夜里你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你又去排队,买了一张杂技票。接着,你看了第三场、第四场……
你很快就成了一名杂技艺术的爱好者、崇拜者和评论家。几乎有半年之久,你都处于这种神魂颠倒的兴奋状态之中。现实中的一切都被你染上了杂技艺术的色彩。骑自行车的、高空作业的、搬运工、连同那初学走路的孩子都使你留恋不已,你认为从中多少能悟出些走钢丝的诀窍。
直到后来你写了一封致那位女演员的前言不搭后语的长信,你的心才稍觉平静。事后你一点儿也想不起信的内容,你只记得你作为一个纯粹的艺术崇拜者的那种狂热而又令人陶醉的心情。令你骄傲的是,这种心情由于你的强烈的自卑反而显得更加纯洁。
接下来是长久的、毫无希望的等待和第二封信、第三封信……
马上就要到剧场了,幸福的时刻就要到了!当你意识到你将作为著名女演员的丈夫、她的占有者,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观众走进剧场时,你多么自豪!你不动声色地穿过那些等候退票的人,那神态就像电影明星挤开蜂拥着前来采访的记者。此刻,你的心在跳荡,你真想大声宣布:“我—就是她的丈夫!就是那位被你们称为天才艺术家的丈夫!就是你们不辞劳苦渴望一睹的人的占有者!”你想像着宣布以后,众人向你蜂拥而来,围绕着你,赞扬声此起彼伏。他们也会向你乞求……而你,迎着羡慕的目光极有分寸地分开人群平静地走进剧场。
你索性停下来,站在剧场门口,欣赏着那些等候退票和拥挤着进场的人们。想当初,你也是其中的一员,你也曾为了一张退票焦躁地徘徊,可怜巴巴地乞求,粗手粗脚地竞争,像个乞丐!但是现在不同了,你是她的丈夫,想要看杂技么,只要说一声,而且是最好的座位。不一会儿,你就将坐在剧场的宽大扶手椅里,多么惬意啊!台上是天才艺术家,而且正是你的妻子!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享受这种求之而不可得的幸福呢?多么神奇的世界啊,同一座剧场,同一幅广告,同一盏水银灯,今天却对你呈现出全新的面貌。在和她热恋的日子里,你也曾模模糊糊地感到这一点,但幸福还那麽渺茫,还那么令人捉摸不定,就像稍纵即逝的幻影。你长久地在剧场门前的空地上漫步,体味着这全新的一切。你想平息内心的悸动,但你抑制不住总是想到那些令你兴奋的事情……
她在临走时说过,她只为你一个人演出!她的心里只想着你!这意味着什么?整座剧场都只为你一个人建造!因为有了你,霓虹灯才大放光芒!全场的观众才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演出!啊,丈夫!多么神圣的字眼啊!这个字眼意味着什么?你们一辈子也体验不到!……你这样想着,仿佛居高临下地扫视一下剧场外面庸庸碌碌的人群……我多么幸运啊!
正在这时,你看见一个同事从你身边匆匆走过,你热情地向他打招呼。他和他的妻子—一个相貌平凡、默默无闻的小个子女人—看到你时的那种兴奋劲儿正如你所预料。你的同事过去,不,现在,仍然是你妻子的崇拜者。不过此刻,你们之间的差别用什么才能形容呢……对,天壤之别!只有这个成语……他们羡慕地听你谈起你为她新设计的天蓝色舞台服装、你们的新婚旅行……旁边围拢了一些人用同样羡慕的目光望着你。此刻你那肯定的口吻多像美国总统林肯在就职演说时的语气啊!
你像一个醉汉走进了剧场。节目就要开始,人们正在鼓掌。你觉得这掌声在欢迎你。你坐在座位上、沉浸在幸福的想像之中,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知觉。台上的节目像走马灯似的变幻,你望着舞台,思路却随着那变幻的场景像脱缰的野马漫无边际地放纵奔驰。直到震耳欲聋的掌声突然把你惊醒,你才清楚地看见了周围的一切。
环形剧场里乐声悠扬而起,掌声渐渐平息。从天顶泄下的一束追光照着舞台的出口处。你左边的年轻人双手抓着扶手,身体前倾,好像要腾空而起。你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多少次,你也是在那种焦渴盼望的心情中等待她的出现……现在,你的唇际只露出宽容的一笑,那笑容是一种赞赏,仿佛在说:多么值得称赞的纯净的热情啊!你右边的老人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看吧,尽情地欣赏吧,你的目光在说话。
突然间,你仿佛触电一样周身一颤,你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她那为你所熟悉的优雅的碎步,你简直不敢相信台上的演员就是你的妻子!这脚步,这姿态,你太熟悉了。每当你有了不顺心的事情,她总是这样向你走来,给你带来安慰,给你带来快乐。令你惊讶的是她的服装……即使在家里,她也从没穿过这么窄小的内衣走来走去……你一时竟回忆不起她过去穿的是什么演出服装……你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穿你为她设计的那件天蓝色演出服,而偏偏穿上这么窄小的一件……一件……遮羞布!
粉红色的游泳衣似的运动服,镶着白色的花边,鸡心形领口……这不正是你为艺术体操运动员设计的运动服吗?她怎么会……哎!
运动服紧紧地包着她的身体,显露出她全身的线条……你的脸颊发烫,仿佛她赤身裸体地站在舞台上……以前,在与她热恋时看她演出的那种奇怪的、模糊的、忽隐忽现的嫉妒心情,此时你突然清楚地感到了。但那时你克服了它们,因为这种嫉妒更多地是以恐怖的方式表现出来,你怕失去她,怕她像泥鳅一样从你的指缝间滑走,怕她太有名气,太出人头地,怕她有太多的追求者……
在圆形的追光下,她随音乐翩翩起舞。左边的年轻人嘴唇微启,睁大的眼睛闪着崇敬的目光,仿佛在朝拜一尊圣像。刚才他还使你想起了你的过去,现在却令你厌恶了。你觉得他仿佛一个小偷,正伺机偷去你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财产。右边的老头子更讨厌,他时不时举起恶魔似的望远镜!你真恨不得把那倒霉的望远镜一把夺过来摔个粉碎!
你妻子的腰向后弯下去,手拉住了小腿,臀部渐渐向颈部靠拢,直到最后弓成了一个无缝的圆圈。你看见当他身体后仰,胸部一受到压迫便涨鼓鼓地从鸡心领口显露出来,微微突起的三角形小腹也格外明显。台下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你的脸上却火辣辣的疼。你觉得有人存心不良,你觉得他们在奚落你,你觉得观众的每一记巴掌都打在你的脸上……刚进剧场时的那种美妙心情你已经记不得了。刚刚过去的那一幕停留在你的眼前,似乎故意在嘲弄你,你觉得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火盆上……时间无限漫长……你感到了屈辱,好像自己是个无以为生的人,专靠为妻子拉客卖身维持生活。
这屈辱又转化为仇恨。一种原始的、兽性的仇恨从你的每一个细胞向血管里渗透,又随着血液涌进大脑……它们顽强地上升,上升,拼命地上升到意识的表层上来,就像沼气钻出湖面。你感到了难以忍受的撕裂的痛苦,那些美好的记忆一下子被撕去了,剩下的只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嫉妒、愤怒、仇恨、残暴,它们像泥石流似的在你肉体的各个部位滚动,滚动,拼命地碾轧你的理智、你的信仰、你的希望,把它们排出你的身体……
一瞬间你全变了,你厌恶这个年轻人,厌恶这个老头子,厌恶所有的观众。……一群强盗!把你的财产一抢而光。这仇恨又转向了她,你讨厌她穿的服装,讨厌她的动作!你讨厌她!你觉得她下贱,……下贱得就像一只叫春的雌猫,正在拼命地卖弄风骚!
她在追光下做双手支撑倒立,她的腰部和大腿渐渐弯成一个弧度很大的“S”形。台下又一阵热烈的掌声。你身边的年轻人也在狂热地鼓掌。你恶狠狠地瞪着他,紧握着的拳头汗津津的。正是这掌声使你的妻子不知所以,正是这掌声给败坏道德的趣味蒙上了艺术的光彩!什么高尚的艺术,什么美感享受……都是骗人的鬼话!此刻,在你的眼里,你妻子的地位简直不如一个名副其实的娼妓!而那些观众就像……
你突然想起那些关于演员的下流传说,你细细咀嚼,你发现每一句话都针对你的妻子。你怀着恐惧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你猛地发现,你的同事就坐在你右后方不远的地方,正和他的爱人窃窃私语……一切全完了!你眼前一片昏暗……你的座位正慢慢地、令人毫不觉察地向下陷落,向着黑洞洞的地狱。
当音乐的旋律和节奏平和下来,你那紧张的心也慢慢松驰下来。你一惊,仿佛从恶梦中惊醒……是我在诅咒我的妻子吗?是我在咒骂艺术吗?不,不!我一直追随着她,她也一直给我快乐……你惶惑了,努力心平气和地朝台上望去,想看到一个真实的她。慢慢地,你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些美好的夜晚……音乐渐渐地远去了,舞台也向遥远的地平线退去。你的妻子宛若天边翩翩起舞的仙女,你感到一阵热情的冲动,一陈纯粹的美感的冲动。你看到了蕴藏在她身体里的全部的美,再没有局部了,只有整体,只有美!和谐的舞姿显示了她那优美的体态,每一个动作都像一阵微风,撩起你感情湖水的层层涟漪。你惊讶了,目瞪口呆,怎么?这就是每天给我做饭、操持家务的女人?这就是在我烦躁时像慈母般安慰我、给我带来快乐的女人?她会如此圣洁、如此美丽?如果她不是你的妻子、如果她不认识你,你肯不肯跪下来向她膜拜?肯不肯抛弃一切、忍受一次又一次失望的煎熬、加入激烈的竞争队伍?你肯不肯趴在地上吻她走过的脚印?……我肯,我肯!我毫无怨言!
想到这里,你如释重负。你再也不必经受失眠的痛苦了,再也不必经受等待的煎熬了……现在,你是她的丈夫,她的占有者!
你的妻子口衔花朵,身体悬空,腰部渐渐弓成了一个横着的“U”字形。花束在慢慢旋转,她也在慢慢旋转。观众可以从各个角度欣赏她动作的优美,动作的高难度。你右边的老头儿又举起了望远镜。你不想去看他,你觉得他不怀好意,你觉得他在从各种角度欣赏你妻子的肉体,欣赏她肉体的每一个部位!你感到了困惑,想起了那些电影演员,你想猜测那些电影明星的丈夫的心情……“我们杂技演员就有血族通婚的现象……”你突然记起了这句话,那是她和你认识一年以后,在一次约会时说出来的。她好像是在说笑话,但是又有点儿紧张。你还清楚地记得她那时的表情,一种满含期望的探询的目光……当时你多想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啊,但是你不敢,那时你的心中还有着强烈的自卑感,它像绳索一样捆绑着你的手脚。你用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你要说的话:“相信我吧!”
但是你当时真的弄懂了你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吗?你可曾设身处地地体会到了那些女演员地丈夫的心情了吗?你配不配享有那种崇高的幸福呢?也许你设想过了,但是你太激动了,只看到了事情的一个方面,一个五彩缤纷的表面,但对那更深一层的东西,只有在今天、在你占有了她的今天,你才睁眼看到!
此刻,你觉得委屈了。“我太盲目了!”你下意识地用拳头捶着自己地大腿。你一惊,惶恐向两边扫了一眼,幸亏没人注意。
花束在慢慢旋转……当她改变姿势时,她全身的肌肉显出惊人的协调,那里蕴藏着钢铁一般的力,却又那么柔软!右边那个老头子的高倍望远镜已经好久没有放下来了。你妻子的这个动作长度令你不能忍耐……你想像着望远镜中的景象,你又烦躁起来,恨不得伸出手去扇那老杂种一记耳光!你压抑着,竭力不去注意周围的人,但是枉费心机。你的心重又燃起了嫉妒、厌恶、悔恨、愤怒的火,还有毁灭的感觉。你仿佛受着地狱之火的烧灼……一切都完了……我再也没脸把同事请到家里来了……永远也不能享受夏天的傍晚与妻子相携去林阴道散步的乐趣了……我将避免一切谈论杂技艺术的场合,以免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语言……我将畏缩于任何追究的目光,像一个小丑一样孤独地活下去……此时,你觉得有人把缠绕在你身上的血肉模糊的纱布一条条地撕下来。你出了一身的冷汗。
花束在慢慢旋转……看上去仿佛演员做出了一连串的动作。但你却觉得你在旋转,生活在旋转,大地在旋转……你已经无法把握生活的复杂,生活的复杂使你愤怒,你像陷进了泥潭,在拼命地挣扎,绝望地挣扎。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她!你真想冲上台去,扇她两记耳光,让她当众出丑,之后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回家去!
追光渐渐收拢了,集中在你妻子静止的叼花形象上。她的造型令人惊叹!世界上可有哪一个雕塑家创造出过如此圣洁、如此美妙的艺术品吗?
突然、剧场全亮了、亮得耀眼。掌声骤起、经久不息。你觉得所有的灯光都照着你、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你,你手足无措,你更怕碰上同事的目光……你赶紧站起来,挤出了剧场。
外面下起了小雨。你觉得你就像一条徘徊在雨夜里的湿淋淋的狗一样,一肚子委屈、一肚子悔恨,寻找着路人的怜悯、寻找着自己的窝。当你跑过你设计的服装广告牌,你停了下来,那仇恨的样子仿佛要扑上去咬它几口!正是你设计这套运动服使你感到了更大的屈辱!
你一推开家门,立刻闻到一阵扑鼻的、甜腻腻的香味儿,这香味儿使你想到了狐臊气,令你作呕!你扭亮吊灯,一眼就看见了屋子中央的圆桌上的花瓶,夜来香正在绽放。你从鼻孔里挤出一个轻蔑的“哼”来。你的第一个动作是打开窗户,让满屋子的狐臊气飘散出去。之后你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开始考虑行动方案。但是你的目光老是向夜来香瞟去。吊灯光像追光似的照着它,舞台的幻觉又出现了。你在剧场里所感受到的屈辱、仇恨一下子涌上心头,你站起来,冲过去,把夜来香从花瓶里拔了出来:“我要跟你离婚!”你狂喊着,把花束向敞开的窗户扔过去……但是你只做了一个扔的动作,花束还在你手里。花儿很贵重,你有点儿舍不得。你又转身环视了一下房间里属于她的那一大部分财产,最后你的目光落在挂在墙壁上的结婚照上。
你哪儿去找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哪儿去找这么贤慧的妻子?你哪儿去找这么能干的老婆?你像问自己,又像骂自己。
你刚才的那阵威风不见了。你重新坐下来,握着一束棘手的夜来香……
突然,你叫了起来:“我真糊涂!我是个服装设计师!我不是一个笨蛋!我要把我设计的杂技服装登上广告!我要让她穿上这种高雅的服装……我要……我要让她怀孕、让她离开舞台、让她抱孩子……”
正在这个时候、你听到楼道里传来你熟悉的脚步声,你马上站起身来、按灭烟头、手持鲜花迎了上去。
你的妻子进来了,她显得很疲劳,但是当她看到你手中的花束,眼睛一亮,开心地笑了。
“你演得比以往都好!”你高兴地说:“你的演出给了我灵感,我要为你设计更漂亮的演出服……”
你的妻子来不及放下手里的拎包就感激地扑进你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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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1]: 信じられない! 老唤 (2008-01-13 23:48:45) | | >>中国是コピー大国嘛
著名大学早稻田的著名教授、著名考古学家吉村作治的美国博士学位证书也是假货???
看来真的不多…… |
回复[32]: 回蛇兄 老唤 (2008-01-14 01:13:30) | | 蛇兄所言极是。
不知蛇兄知道不知道「汤的汤的汤」的故事。我这儿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我俩正准备成立「无料写作翻译代办业务公司」呢,像老板、东博一样「奉献」!
另外,好像你离这儿越来越远了? |
回复[33]: 蛇 (2008-01-14 12:33:05) | | > 无料写作翻译代办业务公司
NPO法人?哈哈,无料到是挺诱人的。
> 离这儿越来越远了?
没有没有,前几天搬家,有两个星期不能上网了。
事实上,现在离那坛肉的距离更近了。 |
回复[34]: 老唤,“她”是谁呀? 但然 (2008-01-14 15:48:39) | | 雪非雪有道理。在大学做非常勤,只要有一定的课时,能维持一般生活(具体是按一般日本人的生活水平推算)的话,即可拿到“教授”签证。而且课时和收入都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一般来说,她一周六节课,月平均收入估计应该在15万至20万左右。根据学校不同,每一课时所拿报酬金额是不同的。不过,现在一节课每月能拿4万的大学,在东京几乎没有听说过(也许雪非雪所在城市比较高)。虽然一般的大学都会根据年龄或大学毕业年限定期增加一点金额。所以,能不能拿到签证,要看她每月具体收入而定。如果有20几万,一般是没有问题的。
另外。在伊藤忠教中文,如果拿教授签证,还必须另外办理“资格外活动证书”,尽管同为教中文,却与在大学教书的资格不同,属于资格外的活动,也就是打工。
所以,“她”的情况,拿到签证基本上应该没有问题。只要好好写一份延误理由书,出具相关资料即可。但不能拖时间。
在伊藤忠打工的情况不能隐瞒,也没有必要隐瞒。只要说明真实情况,提供必要的雇用证明和收入证明,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六节课从课时和收入上都正好属于ぎりぎり的情况,在伊藤忠有收入,对拿到签证有帮助。同时,她可以去现在做非常勤的大学求助。有两位和她类似情况的中国女老师,就是因为签证,大学给她们增加了课时。现在还没有放假,赶快求助大学。如果无法增加课时,而只要学校在证明上增加一句“按学校需要有可能考虑增加课时”,也会大不一样。当然,还有一个办法,现在赶快再多找一所大学,争取两节课。从时间上还来得及,明年的课时还来得及调整。
提交材料之前,一定先去入馆二楼的咨询处详细咨询、把准备提交的材料请他们过目,得到具体指导后再递交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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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5]: 明年也完全来得及 但然 (2008-01-14 16:18:20) | | 老唤,对了,“她”只是去年年底去入馆一楼咨询过而已吗?如果还没有递交申请的话,就不用那么着急了。签证不是到2009年9月才到期吗?入馆一楼说她现在属于“黑户口”,那纯粹属于瞎传。要不就是话听错了,要不就是你听错了?最多也只能是在留资格不符,和“黑户口”完全是两回事。
如果她还没有正式申请资格变更,入馆也没有打电话什么的问过她的话(过去常有因为别的原因,偶然发现当事人的签证不符的情况),明年再去办理资格变更申请也完全没有问题。如果今年四月确实无法增加课时,今年9月还有机会,再晚的话,明年总能想到办法吧?到时候她只是提供资格变更申请和各个大学的聘书即可。手续非常简便。根本不用提离婚。当然,也不需要提交“丈夫”的材料。只是,递交申请的时候,入馆会告诉她,签证一下来,必须马上办理伊藤忠的“在留资格外活动证书”。这个不能隐瞒,否则属于非法打工。
顺便问一句,她现在一定办过在大学教书的“在留资格外活动证书”吧? |
回复[36]: 蛇 (2008-01-14 16:51:45) | | 但然姐,算了,别再给老唤出主意了,这种事,一般来说,当事人的猫腻很多(不是说不信任谁的问题),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找专业人士吧。
特别强调一下,跟那些“代理人”一定要说实话,即使有违法的事,也不要隐瞒,“代理人”从事的是一种黑白之间的职业,其职业道德有其特殊的一面,不能以世间普通的善恶观来衡量他们,所以,对他们别怕说实话,只有说了实话,他们才能想办法为你办事,再从职业道德角度来说,“守秘”才是他们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除非对这个签证的有无不是特别在意,如果是势在必得,还犹豫什么呢?一辈子才能遇到几次这样的倒霉事? |
回复[37]: 烦劳但然·蛇大驾 老唤 (2008-01-14 17:46:54) | | 十分感谢,赶明儿请客。
吸毒之后,不对,细读之后,觉得责任重大。目前是我在修改她的理由书,老婆在搞日文润色。因为我曾觉得问题不大。
虽然注明了附件包括收入证明,但是收入多少,税金交了多少,我也不甚了了。我还是把你们的意见告诉她,由她选择吧,这样还免得我将来成了罪人。好在还有时间。
拜谢! |
回复[38]: 蛇言之有理,你还是明智为好 但然 (2008-01-14 21:00:23) | | 老唤,蛇言之有理。这种事情,建议你还是不要擅自插手为妙。万一把事情搞砸了,担当不起。
你的无聊写作,不对,是“无料写作翻译代办业务公司”还是搞点别的吧!实在不行,可以帮帮我啊!我手头正压了一堆需要“无料写作翻译”的东东呢。
蛇,你好!有人整天惦着「ヘビくん」、「ヘビちゃん」呢!让我代替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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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9]: 蛇是: 老唤 (2008-01-14 23:22:40) | |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下次喝,我把她介绍给你,省得你闲着。比局长的破歌儿好多了! |
回复[40]: 雪非雪 (2008-01-14 23:27:35) | | 但然,谢谢肯定有道理。我的1课时月酬4万是为老唤先生朋友做了最高估算,我所在地区平均也跟全国差不多,我想这个“相场”应该是一样的。只是个别学校有外国人工资,大约是在4万上下。 |
回复[41]: 问题就在这里 老唤 (2008-01-14 23:50:57) | | 曾经有一天,蛇虽然喝多了,但有一席话,对我启发很大。
因为我认为日本就是做买卖,包括教育。(我有切身体验:我认真教书,他们说我是SB;我像小泉一样演戏,他们说我是他们见到的最好的老师,而无视我的学生一句中国话也说不利索。)但蛇说:不尽然,日本重点培养高,精,尖。
确实,这点我也有体验。因为这好像很实际,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但是,从早稻田开始,现在东大也开始做买卖了!
她的学校就是如此:辞掉老的,换上新的,就为了省那几个钱儿!
因此,估计一个课时一个月撑死了两万多! |
回复[42]: 蛇 (2008-01-15 11:47:40) | | 坏了坏了,但然和老唤一人一句,旁观者就可能读出歧意了。
> 有人整天惦着「ヘビくん」、「ヘビちゃん」呢!
> 下次喝,我把她介绍给你
千万不要瞎琢磨唷,拜托了! |
花束在慢慢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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