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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书女妓女 21
九哥 (发表日期:2023-06-28 01:44:19 阅读人次:76899 回复数:0)
在日本城市里拥有四座房子五辆车,别说是中国人,就是日本人也可算是小富的吧。九哥是怎么小富的呢?这是个有人想find out的问题,尤其是日本税务部门想查查的问题。这不,前阵日本税务部派专人查了我一个月,把我公司的帐查了个底翻天,却没能查出任何可疑的地方。最后我对那可怜的小美人说∶“你以后把我的税收标准,定成和日本同行业中利润最高的公司一样就行。”
其实,15年前,小九哥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学生。那么,我是怎样小富,又是谁让我小富的呢?这里面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所谓“不可告人”,并不是说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不可告人,而是我对人承诺过在他生前不告人。最近,我闻讯他已去了天国,所以到了告人也不再违约的时候了。剩下的,告不告人,就仅仅是本人的心情问题了。
我从小就想当个小提琴家,当个比盛中国还盛,比海菲滋还海的小提琴家。83年从上海音乐学院毕业后,立刻报考了世界上三所最好的音乐学院中的两所,美国的伊斯曼音乐学院和印第安纳大学音乐学院。我幸运地被两所大学同时接受为硕士攻读生,其中有一所还免了我的学费。但是,可怜的小九哥,当时的月工资是56块8毛人民的币,哪来的美丽的金子去美国。于是,找到个帮澳洲广播电台做节目的机会先去了澳洲。想在那里挣一笔钱再去美国。而在澳洲期间,我得知挪威教育免费,便想先去挪威边读硕士,边挣钱,然后去美国读博士。在挪威呆了几年后,挣足了钱正要准备去美国的时候,国内的老家传来父亲得癌症,需要大量用钱的消息。一向在家里逞能的小九哥,哪能放弃这逞英雄的好机会。我辛苦积累了几年的那笔款子,没与当时在任的挪威老婆商量,就自作自话一转帐,去了不是美国,而是中国。为这事,玛丽安娜跟我闹翻。于是,我只好暂时回国看父亲,顺便也躲躲风头。可就在长沙老家期间,一场火灾烧掉了我心爱的小提琴。于是,回到挪威后,我假惺惺地正式拜了挪威的小提琴制作家罗克为师,为的是能在他那木房子里呆几天以继续躲避玛丽安娜,另外也想在他那里弄把琴拉拉。正是我的这个举动,改变了我的人生。
罗克是德国人,出生于一个小提琴制作世家。在二战时他才10来岁,跟家人住在德国东部。有一天,当他遛狗回家,发现家已经在空袭中夷为平地,家里的亲人,除了他和曼丽,(曼丽是那狗的名字)无一人幸免。于是,12岁的罗克带着他惟一幸存的家庭成员曼丽,跟着一位比他稍长的同运人汉斯一起,移民到了挪威。几年后,汉斯回到故土。不久给罗克来了封信,说他去看望过罗克家的遗址。那里已经盖起了新房子。在访问新房主的时候得知,新房主在盖房子的时候,在地窖里发现大量的小提琴、琴弓以及制作提琴的工具和材料。新房主想着这些东西的主人有一天可能回来,便一直好好保留着。听到这个消息,青年罗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到故土,领收了这笔从他祖上传下来的财产,返回到挪威。从此,罗克继承祖业,在奥斯陆开了家琴店,成为了小提琴制作大师。
在这里要插一段故事,有关罗克的惟一家庭成员,就是那条叫曼丽的狗的故事。自空袭后,对于曼丽来说,罗克也是她惟一的亲人。她一直守候在罗克的身边,两条生命相依为命。但就在罗克回故土的前一阵子,曼丽每天都要自己一个人,说错了,是“一条狗”跑出去一阵子。每次回到家里总是满腿的泥。罗克开始还以为曼丽出门找对象去了,心里暗暗高兴。但久而久之觉得有些蹊跷,便尾随那狗去到一个山坡的地方。罗克这才发现,曼丽是用自己的腿在挖一个小山洞。罗克当那是狗的一种游戏,也就没有在意。到了返回故土的那一天,他叫曼丽跟着出门。与罗克身影不离的曼丽,这一回,却拉都拉不动。罗克只好作罢,想着只有三四天的事情,让她看家也行。便在家里准备了足够的水和食物,头一回离开了曼丽。当然,罗克万万没想到,对于他来说这短暂的分离,却变成了永别。因为,当罗克回到家里时,家里没有曼丽的身影。到处喊叫了一阵也没有答复。于是,罗克去到那个小山坡,找到那个小山洞,发现奄奄一息的曼丽身体还有微弱的蝓动。罗克顿时悟出,曼丽已经15岁,是归天的时候了。但更使他心酸的是,曼丽知道自己块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为了不让主人看到自己的遗体过于悲痛,居然想得出自己秘密地挖一个安息之地,静静地结束自己的生命。罗克双手捧起把土,和眼泪搅拌在一起,堵住了那小山洞最后的气眼,好让曼丽少些痛苦,早去上帝的宫殿。
独自一人回到家里,罗克立刻给他的婚约者玛格利特写了封信。在信里他一二三,再二三求玛格利特原谅他。因为,在他不到20年的人生里,他已经两度失去亲人(亲狗)。所以,为了不再失去亲人,惟一的方法就是不再制造亲人。就那样,他和他那一大堆从祖上继承来的提琴,在那挂满曼丽照片的木房子里,一个人生活了几十年。到认识我的时候,他刚好过60,是准备退休的时期了。
话说我既然拜了人家为师,吃人家住人家的,当然要给人打工。罗克也把那当成我接他琴店班的极好机会。他不但教我修琴,还故意让我接待顾客。可我有一个毛病,那便是无论顾客是男女老幼,我都不肯放过机会卖弄一通我的琴艺。罗克当然不知道,我那样做,还出于另外一个原因。那原因便是在火灾里失去了我那把琴以后,我真的像掉了魂一样,时时刻刻不得安宁,一天天都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所以与其说卖弄琴艺,不如说我想练琴,同时,也是在借机多试几把小提琴,希望能找到一把暂时自己能用的。直到有一天,挪威头号有名的小提琴家来访,我仍没肯错过卖弄琴艺的机会。罗克终于忍不住了,等客人走了后,很严肃地对我说∶“要做小提琴生意,就要忘记自己是小提琴家,要把自己从台上表演者变成台后默默的支持者和奉献者。所以说,在任何顾客面前,都必须表现得殷勤谦卑。”
“殷勤谦卑”正是我骨子里缺乏的东西,叫我怎么个表现法?但为了不冻死在0下20度的冰天雪地里,我必须暂时装得“殷勤谦卑”一些,至少装到玛利安娜打电话邀请我回去那天为止。更重要的是,在他琴店里试了好多琴以后,也没找到适合自己用的,所以动了一个念头,那便是自己做一把试试看。
于是,我向罗克表示,以后干脆不拉琴了,就专心做琴。罗克听了非常高兴,但态度一下子变得强硬起来,说既然真的想学,就一切都得听他的。第二天一大早,罗克就把我叫醒,跟着他爬上阁楼,从大堆大堆的木材中,选出一些做琴的材料。他在选材时的认真仔细,真的叫人很不耐烦。你说说,每一块木材,他都要拿起来看了又看,敲了又敲,画了又画,翻来覆去总要弄上十几分钟。看出我不耐烦的样子,罗克说∶“选材是做琴的第一重要环节,是出好琴最根本的要素。因此,花多少时间都是值得的。”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只好把脸变成比较耐烦的样子,也跟着他敲敲打打看看画画。嘿,别说,我还真看出些不同,听出些差异来。这样一来,我自然变得起劲起来。看着我入迷的样子,罗克舒了口气,感慨地说∶“这,才有点能做出好琴的苗头。”
我把罗克为我准备的五套材料搬到小提琴制作室,我的小提琴制作生涯就从那里开始。试着做头一把提琴,我在把大木头锯成小提琴形状时,一性急,一锯子锯多了,头一副面板的木材就变成了烧火的木柴。第二块面板我特别小心,终于做成形,但开面板的f孔时,一刀子下重了,面板“啪”地开裂。又浪费一块面板和个把星期的努力。两次的失败告诉我,做事千万性不得急,一锯一刀都马虎不得。到第三把琴,我细心又细心。经过三个星期的辛勤劳动,一把漂亮的白身小提琴终于诞生。我看着挂在墙上的白身小提琴,心里说不出的喜悦。我迫不及待地上油漆。又是由于性急,刷了一层还没有干透我就刷第二层,结果油漆起皱,不得不用酒精洗干净重新来过。花了个把月终于把油漆刷完,还是由于性急,油漆还没有干透就急着想装配试声音,结果在琴的表面留下好几个手指纹。这一系列的失败都告诉我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做任何事情,如果想把它做好,就来不得半点马虎急噪,每一刀子,每一刷子,都须付出同样的认真和塌实,否则,一刀子一刷子的粗心,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失败,我必须继续努力。就这样,我反反复复总结经验教训,最终圆满完成了第五号小提琴。我确认油漆彻底干透后,心情紧张地装配好配件琴弦。当弓子碰到琴弦发出第一个声音的时候,我无比激动,仿佛领悟到了初做父亲的感觉。
说来也巧,我的那第一把琴完成不到一个星期,就被人看中。他就是挪威一位叫“哟阿垦”的天才少年小提琴家。一问“多少钱”,我的回答“随便”还没说完,克罗就赶紧说∶“六万克郎外加消费税。”我吓了一跳,六万克郎等于一万美金呀!我的琴真的值那么多钱吗?但罗克是当真的。等钱到手,罗克拿去10%的材料费和30%的利润,其他都是我的。我又一次尝到了做琴的甜头,体会到金钱的魅力。不久,哟阿垦在挪威国家级交响乐团的伴奏下在音乐厅独奏演出,国家电视台进行了现场转播。随之,我的名字也作为“提琴制作家”上了报纸。真可谓是名利双收了。那样一来,人们自然把我当成是做琴的,而不是拉琴的,渐渐,连我自己对自我身份的定位,也不断从小提琴“演奏”向小提琴“制作”转移,尤其是,在做琴的过程中,我越来越感到做琴的乐趣。
看着我飞速进步,罗克却并没有表示太大的高兴。有一天,他终于说∶“如果你真的下决心接我的班把琴店办下去的话,你手里这点本事还远远不够用。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能跟你太太商量一下,趁我还能撑着店,你应该去欧洲其他国家学习学习,去学点真本事回来。”
经罗克再三建议和介绍,我先后去了匈牙利、德国、法国、意大利、俄罗斯等许多欧洲国家。通过与众多的小提琴制作大师们一同工作,我对小提琴本身魅力的认识越来越深刻,对挖掘小提琴制作艺术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不知不觉,我自己已经做了上百把小提琴。在罗克的电话鼓励下,我把自己最新制作的一把小提琴和一把中提琴送去参加了国际提琴制作比赛。结果令人鼓舞,我的那两把琴都进入了决赛,其中一把荣获优秀证书。接着我开始变成个小小的新闻人物,时不时上报纸上广播上电视。
但奇怪的是,那一切并没有使我太得意,更没有使我忘乎所以。我想,那原因大概是:这个“优秀”是我的小提琴“制作”,而不是我奋斗了多年的小提琴“演奏”。
话题回到我与玛利安娜好好坏坏的夫妻关系,四年一界,也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玛利安娜是我去挪威的由头,没有了她,我还呆在挪威干什么呢?再说我自己又一次攒够了去美国的钱。于是卖光了我在挪威的所有财产,再度准备去美国攻我的小提琴高等学位。
罗克得知我打算再度去美国的消息,阴沉着脸,一声也没有吭。他默默地看着墙上曼丽的照片,久久,久久地。
当我忙着作去美国的准备的时候,罗克似乎也在忙着什么。既然都忙,我们干脆休店一个星期。每天深夜,我都能听到罗克整理东西的声音。早上,吃过早饭后,他就开着车出门,也不说是去哪里,每天要到晚上才回来。就那样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们坐在一起吃晚饭。他突然问我去美国准备了多少钱。我告诉他大约2万美金。
第二天早上,已经不见罗克的踪影。在厨房的餐桌上有一封信。信不长,很简单,内容大约是几条:1,他以2万美金的价格,把他的房子、琴店、以及琴店里的东西,也就是所有的提琴、弓子、材料、工具卖给了我。2,在他去世前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3,他已经选择好他度余生的地方。他不希望给任何人添麻烦,所以让我承诺绝对不要去找他。
后来,罗克委托的律师说,他也不理解为什么罗克要把价值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金的财产用两万美金的价格卖给我,他只知道从手续上这是最最简单的办法,可以免去我与罗克非亲戚继承财产的一些法律问题,以及遗产税等麻烦。而使得律师更不理解的是,在挪威那个高福利,老人妇女的生活都有绝对保障的国家里,为什么罗克强调说我那两万美金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必须立刻付现款。
交了那两万美金,守着那家琴店,以及店里那堆东西,还有等着琴店开张营业的顾客们,我的美国梦,当然就只好到此为止。从那以后,我经营琴店,靠着罗克教给我的那些本事,以及留给我的那堆提琴为生,至富,直到今天。
在这些年里,我也时常幻想着:罗克和他的曼丽一样,一个人窝在个怎样的山洞里呢?
顺便提一句我的美国梦,我并没有彻底放弃。事实上自1994年开始,我经常去美国的大学修短期课程。令我高兴的是,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美国,更没有在美国生活的欲望。真的,一次也没有过。还有,到今天我更意识到,比起小提琴演奏,我其实更适合搞制作和经营。因此,我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也就是说,罗克把我推上的这条人生道路,是走对了的。
十几年过去了,挪威的罗克留给我的那堆琴还没卖掉一半,我在名古屋又无意继承了一大堆吉他。事情是这样的:去年我买了座二手房。看房子的时候只知道房子后面有四个仓库,由于仓库上了锁,故并不知道仓库里摆了东西。房子买下来后才知道这房子过去的主人是吉他制作大师。由于年老而后继无人,他只好把他一生的作品堆积在那四个仓库里。那些完成和未完成的吉他,算起来总有数百把。我的天!
上帝啊,在我剩余的几十年内,您老人家还打算拿小九玩些什么游戏呢?
成丹 九哥
于东京池袋琴店
二十一,(24)阿妮塔的新生
“我回来了!”
我拿起电话,听到阿妮塔激动的声音,不知所措,问:“你现在在哪里?”
“还是老地方,在找到工作之前,还是跟马利特一起住。你有空吗?”从阿妮塔讲话的口气中,我听出她急切想跟我见面的愿望。
想着她可能给我添麻烦,我敷衍到:“我最近很忙。要不等你找到工作以后再说吧。”本来也是,阿妮塔对我来说,从一开始就是个消遣解闷的玩具,怎么可以当真呢?
“是吗?” 阿妮塔明显很失意。“那好吧,我这就去找工作。”
下午下班,我从我的琴店里出来,没走几步,就“偶然”地碰到了阿妮塔。说一眼没认出来是假的,但是,她的变化有足够的理由让我装着认不出来。我打量着她。她白胖了许多,像个刚出蒸笼的白面馒头。阿妮塔羞涩地告诉我:“全身上下都是向马利特借的。找到工作挣了钱就还给她。”我认出那都是我过去给马利特的旧衣服,真高兴我那些跳蚤市场的便宜没有白捡。看着她那副样子,怎么也难以把眼前的她与妓女联系在一起。阿妮塔似乎解读了我的担心,忙解释说:“我是偶然路过这里。我是去一家干洗店面试工作。等我找到工作再跟你联系。”说着,没等我多看几眼,她就走了。远远地,在拐弯的地方,又回了一下头。我连忙把头转过来,可已经太晚,让她发现了我一直在跟踪着她的背影。
回到家里,心里总离不开阿妮塔的事。今天看到的阿妮塔,让我清楚地悟到她也是一个普通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披着张人皮的性玩具。作为一个男人,这使得我觉得对阿妮塔欠点责任。怎么办?怎么样才能
费太大的劲使心灵得到安慰?
安娜在跟我讲着什么有关月亮的事情,好像是说“月亮可能是一个中空体,可能是万年之前外星人的宇宙飞船。月球曾经离地球很近,在一次星球大战中受损,忽然离开地球造成巨大引力,形成大洪水,灭绝了恐龙等动物,造成文明的断裂”云云。
但那些学说,对当时的九哥,简直就是一直开着的收音机,听不听都无所谓的杂音。安娜见我走神,问我出了什么事情。
“我为什么会有对不起人的感觉。其实我没有什么对不起那人,但就是有对不起那人的感觉。你能解释解释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吗?”我问安娜。
“怎么,你又做坏事了?”安娜担心地问。
“没有没有,你讲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假设,完全没有根据的假设,假设我有那种“对不起人”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那种感觉就叫‘self-consciousness’,中文应该叫‘良心’。人类的‘良心’是上帝给予的。You see, 原始人的禀性是自私、野蛮、残暴、充满仇恨的。而神造人时给人类编程序时加上了:‘无私、仁慈、宽容、爱心’。人们潜意识中的‘良心’,类似还有‘同情心’‘恻隐之心’,都是惟人才有的‘爱’的程序在起作用。所以,几乎所有的宗教都是反动物之本性,教育人要宽容、礼让、爱人。总之,‘爱心’是区别人类与动物类的根本。”
停了停,安娜见我听得入神,(我知道,我那傻呆呆的样子最让安娜有成就感了)安娜接着上课:“正如基督教的教义所说‘不但要爱自己的家人,也要爱自己的敌人。’以仁报恶、以爱报恨,所谓‘当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你要把右脸也伸过去。’”
“人家打完我的右脸,我是不是还得关心地问问:‘您的手打痛了吗?’真蠢!”我逃到厨房避难去了。
一晃两个来月过去了,开始是怕阿妮塔打电话找我,接着就想她来个电话找我,再接着是,她再不来电话我就憋不住了。于是,我终于试着打电话找她。
接电话的是马利特。以为我又想买她,便告诉我:“我正要出门,你在那个什么什么老地方等我就是。”我想,跟马利特见面,先问问她也行。再说,能打折顺便解决一下我的本能需求也不赖。因为安娜在泸沽湖找到的“骑马式”,虽然刚开始好用,那很大因素应该是我每到那种境况,都想起高桥小姐。但安娜的体力和技巧,哪能跟国际级体育选手相比!实际上,我和安娜又已经休战数月了。
把车停在夜市区,欣赏着飘来荡去的街女,最讨厌等人和最没耐心等人的我,也没有觉得时间有多么难过。正当一位模样颇佳的卖家跟我答腔的时候,马利特打开车后门坐上了我的车。我也就懒得跟那被激怒的卖家解释马利特“不是抢生意。”
一见面,马利特就说肚子饿。在挪威那个贵死人的地方,也只有中餐馆的门槛比较低。再说,去麦当劳般的快餐店,我还怕碰到熟人呢!开着车兜了一个圈,选了间较朴素的中餐馆,便表示那里最好停车,将马利特带了进去。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小说电影里常发生的巧事情,偶尔在现实生活中也会出现。那天,走进那家中餐馆,老板正好是老郑,初到挪威时一起在政府的免费移民语言学校读过挪威语的同学。
点了三个菜,具体不记得,好像是蔬菜豆腐咖喱鸡,反正没有很贵的,我迫不及待地问马利特:“阿妮塔的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找工作,谈何容易。做我们这个的,大多除了一具年轻的身体,其他什么本事也没有。就说阿妮塔,论学历,她高中都没读完。论特殊技能,她什么都不懂。要工作,只能到商店当售货员,到餐馆饭店咖啡厅当服务员。但找任何工作,没有前工作单位的推荐信,都很难被人采用。” 马利特抱怨说。
“不是有工作介绍所吗?”我问
“到工作介绍所,一填履历表,在‘曾做过什么工作’那一栏里怎么填?老老实实写上‘妓女’两个字,工作中心一看履历表,拿起电话给要人单位打电话:‘Hello,给你们单位介绍一妓女,要不要?’” 马利特用叉子叉住一块鸡肉,在空中划了个圈,接着说:“妓女这条路,是条单行线,走上了就只能一直走下去,回不了头的。回头只能是撞车,死路一条。我们这身肉,只要卖上一次,妓女的名声就要永远背着。所以,做妓女,做1次与做100次没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口袋里钞票的数额。”讲着讲着,阿妮塔讲走了题:“干我们这一行,也像是吸毒,只要做了一次,尝到了好处,就会上瘾,就没有办法再去做别的。你说说,作为一个女人,还有什么工作能像用自身的本钱在短期内创造那么多财富的。其实一开始,我自己也没打算一直做这个,只是想报复一下我那个男人。但是一干上,就顺水推舟,很难回头。我认识的同行姐妹中,也有像阿妮塔一样的,戒毒,找工作,甚至还有结婚生了孩子的。最后的结果都往往又回到街上。即使不像以前那样天天上街,但碰到急需钱的时候,还是照样卖。我想,与其那样,还不如像我这样,安居乐业,趁年轻挣个够,像绝大多数同行姐妹一样,做到自然淘汰的那一天。不过,人各有志,我不反对阿妮塔选择自己的道路,只要她不老吃我的面包,老穿我的衣服就行。”
马利特一口气讲了许多,现身说法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妓女介绍课。那让我了解到:在黄金年华自愿并能成功戒妓的人是很少的,因为那需要巨大的精神鼓励和经济支持,同时要具有超人的毅力。
“阿妮塔回来都快两个月了,难道什么工作都没有找到吗?那她怎么生活?我是说她哪来的钱买面包?”我有些为阿妮塔担心。
马利特说:“这是挪威,挪威是饿不死人的。我劝过她去领失业救济金,或者申请其他的社会福利。可是她不肯。她是个要强,想凭自己的劳动生活的人。事实上,这两个月来,她也不是一件工作也没找到。相反,她前后找到好几份工作。结果都是一但老板知道她过去是妓女,或者被其他人认出是妓女,就都是让她多拿几天工资明天不用再来了。有一家干洗店的老板,甚至想占她的便宜。”
接着,马利特具体讲述了几个阿妮塔找工作艰难,和受人糟贱的故事。
“你为什么要对阿妮塔那么好,是不是你欠了她什么情?”我很希望她们之间有一个传奇般的故事,能更加增添我小说的色彩。
马利特回答说:“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我甚至没有觉得我对阿妮塔有什么好,换了别人可能也一样。不过,她不在的那几个月,我一个人还真的很孤独,曾找过别人代替,但没有找到合适的。要说照顾,是相互的。如果说我照顾她多一点,那也是我的天性和心理上的需要。我需要照顾人,你知道,我孩子不在身边。阿妮塔对我来说,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
“我知道了,你做妓女工作,是为了养活你的孩子。”我得意地以为找到了马利特值得讴歌的美好心灵。没想到她却哈哈大笑起来。
“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挣钱养孩子。你是外国人,你不知道,在挪威,一个离婚带着孩子的单身妇女,从住房食品到交通费,甚至电话费水电费,都是由政府负担的。这便是为什么挪威女人不怕离婚,或者光生孩子不结婚。” 马利特接着告诉我,她做妓女,理由很多,除了最初是为了报复她以前那个男人,还有挣大钱、被人需要感、自我存在价值感、天生的下流和对性的渴望等等。
马利特说着,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擦了擦嘴巴,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说真的,为什么阿妮塔要戒毒戒妓,我还真没能理解?”
吃完饭,我付钱时,马利特问了我一共多少钱,要我记住,说以后可以抵帐。付帐时,老郑跟我中国式的假推辞了一下。没等我说完以后可以从那女人身上报销,老郑已经接过钱,说:“你太客气了。老同学,带女朋友来吃顿饭算什么。”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是个普通的朋友。其实连朋友都不是,只是个普通的熟人,其实连熟人都谈不上、、、、、、”我连忙解说,生怕以后造成误会。
“老九真有你的,学挪威语是一起开始的,你看你现在已经这样流利,可我还结结巴巴。有时候外卖接个电话,叽里呱啦半天也讲不清楚。” 老郑说。
“那还不容易,我给你介绍个挪威人怎么样?”我趁机问。
“那敢情好,我还真想找一位,只是我出不起大价钱,只能按钟点算。不过,饭是有得吃的。”把我们送出门,老郑追加了一句:“九哥,你可别拿我开心,我可是指望你了。帮我找到合适的人,我请你吃饭。”
就那一顺水人情,两天后阿妮塔就去老郑的中餐馆上班了。
大约一周后,我不放心,打了个电话去老郑餐馆。老郑说阿妮塔工作得很卖力,有空还教他挪威语。还问我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好姑娘。他甚至说:“如果阿妮塔真的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可是要打主意了。”
过,他说完连忙解释说那是“说说玩笑图个嘴巴痛快”。
阿妮塔接过电话,问我“晚上有没有事?我下班给你打电话好吗?”
晚上,等接到电话,我去老郑餐馆接了阿妮塔。一路上,阿妮塔说她很喜欢现在的工作,老郑对她还不错,比对其他两个打零工的中国人好多了。她还问我为什么老郑对中国人那么凶那么克扣?我只能说中国人把中国人都当家里人。对家里人当然可以比对客人凶一点。
一汽车,又爬到那个小山坡上,把车又停在了可以看见海的地方。
“记得头一回我们在这里见面的情形吗?没想到,你真的改变我的命运了。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说着,她朝我身上靠了过来。说:“我不知道用什么来感谢你,如果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你可以用的,就拿去用吧。”
我一方面是忍受不了那强烈的性欲的诱惑,另一方面又不敢违反与安娜的“不和其他女人发生感情纠葛”的约定,更怕跟个妓女搞出孩子来。我知道她戒毒的目的就是生孩子,尤其是我知道了挪威对妇女儿童的福利制度,估计阿妮塔是不会有什么顾及的。
看着我犹豫的样子,阿妮塔又是一阵红晕,鼓足勇气说:“就算我还你550克郎。”
我一听,找到了骂人的机会:“你下贱,改不了的妓女秉性。”说完,想起那550克郎,觉得很亏,又不好意思问她要,便说:“那550克郎,还不还我都无所谓,硬是要还,你交给马利特好了,等我需要用她的时候,去找她就是了。”
“我想要个孩子,像你原来讲的那样。要是能有个孩子,接下去的生活才会有事做。”
“谁会真的跟你这样下贱的妓女生孩子,我跟你讲笑而已。”从心里想这样讲出来,但想起马利特讲述的她在戒毒上所做的努力,我又怕对她造成太大的刺激,只好敷衍到:“生孩子,是件很严肃的事情,怎么可以在汽车里、、、、、、以后再说吧。天气真冷,你不觉得吗?”
就那样,我搪塞了过去。从此,我避开与阿妮塔联系。阿妮塔打电话来,我也不是太忙就是感冒。
本以为阿妮塔的故事就可以这样结束了:我偶尔认识了一个妓女,无意帮她改变了命运。她现在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将来还可能和谁恋爱,生孩子、、、、、、
当然,小说不能那样写,那样写有谁要看。但我下面的故事决不是为了写小说才瞎编的。
好几个月后的一天,警察局打电话找我,问我认不认识老郑,说老郑因行凶打人被抓起来了。由于老郑挪威语不好,问我是否能去警察局帮忙翻译翻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敢一个人去警察局,再说,我的挪威语也没有高明到可以向警察求情的程度。于是,一如既往,在安娜的保驾下去了警察局。
一问,才知道是阿妮塔惹来的祸。那天阿妮塔送外卖,被送的那男人认出是以前买过的妓女,便非礼她,去摸她的屁股,被阿妮塔一饭盒盖在了脸上。那男人老羞成怒就是一拳,把阿妮塔变成了半只熊猫。等阿妮塔回到餐馆后,老郑看见自己美丽的迎客小姐一只眼睛青肿,尤其见阿妮塔连外卖的钱都没有要回来,大怒。不顾阿妮塔撒谎说是自己碰的,便根据地址找了过去。那人见老板来找他,想着中国人一定有工夫,便拿起根木棍先发制人。结果被老郑京剧武打般地把木棍夺了过来,顺手一棍,打得那无赖小便失禁。隔壁邻居见门口发生了侵略战争,立刻叫了警察。
问题虽然很快就解决了,但阿妮塔曾是妓女的老底被兜了出来。等我把老郑从警察局担保出来,做了好人的我又遭老郑一通臭骂。而阿妮塔,不等老板解雇,便宣布自愿辞职。
处理老郑事物的警察得知我是想帮助阿妮塔,似乎有些感动。他告诉我可以带阿妮塔去政府的社会福利机构想办法。我告诉那警察没用,因为我知道,按照阿妮塔那个“不欠人情的原则”,她是不会愿意给社会添麻烦的。
回到家,安娜的神情十分严肃。我只好一五一十全部坦白,在坦白之前,我首先声明了我与阿妮塔从来没有,将来也保证不会发生两性关系。在整个坦白的过程中,我还抓住了每一个机会反复保证。
安娜听完,出乎意料之外没有爆发怒气,还是那句损人的“低级趣味”。不过,这一回安娜补了一句:“不知道你还很有点良心。”说完,看她的书去了。
我十分庆幸阿妮塔的秘密在安娜那里平缓地过了关,总算放下了一块心病。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去惹阿妮塔,以及阿妮塔一类的人、、、间垃圾,就连那550克郎,也算是交学费了。却不料第二天,安娜的妹妹来电话找我,叫我去她工作的政府福利机关,说“想与你谈谈有关阿妮塔的事情。”
“
谈不谈,那女人与我没关系。”我立场鲜明地。
“你谈不谈无所谓,我只是受我姐姐,也就是你太太之委托。” 安娜妹妹说。
既然是贱内委托的,我还是抽空去了。安娜妹妹告诉我,挪威政府有一整套帮助阿妮塔那样的人重新建立新生活的政策。其中之一是,阿妮塔可以自己选择某种技术性工作,比如做美容师、修汽车等等。只要有地方接受,阿妮塔可以从政府那里得到学费和基本生活补助。当然,这种待遇有一定的期限。等她学成后就可以工作了。安娜妹妹甚至打了个比方:“比如到你的小提琴作坊工作,不但她可以拿到生活费,你还可以拿到教学费。”
不但白给我打工,我还另外拿钱,你听说过世界上有这么蠢的事情吗?!于是,我决定把对阿妮塔救世主的角色再扮演一个阶段,让她来我的作坊帮工。我给阿妮塔的规定是:“只准做粗活,不准见客人。”
从那以后,阿妮塔天天都与我见面。但是,她作为一个“性发泄”的器具,也从此失效。我想那并不是因为我对安娜有过“不与阿妮塔发生性关系”的保证。而是我与阿妮塔的人际关系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你把小妞泡成了老婆,就不在是“性发泄”的器具了一样。不过,有一件事情很反常,那就是马利特。以前是没有钱,或者相当价值的东西,是决不会让我占便宜的。但那一阵,每隔个把月,总要打电话连续叫我几次。打折欠帐“今天特别高兴免费”都有过。做完后,也不像以前那样,将套子连同里面的内容一同丢进垃圾桶,而是将套子连同里面的内容小心地放进一个塑料袋。当我问她留着我那些宝贝做什么,马利特淫秽地说:“留着等一下泡咖啡喝,味道很好很营养的。”那样子和语气弄得我往往又要消费她一个套套。
阿妮塔工作得很卖力,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事做找事做。开始还只是做做粗活打扫卫生接接电话什么的,接着慢慢帮手我做小提琴,之后竟然完全自己做了起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已经可以独立制作小提琴了。当她的第一把小提琴完成,我把她的名字Anita Isabella Begdovri贴进小提琴,演奏了一曲后,她默默地抽泣,竟而转为大哭。之后,她提了两个要求:“1,这把琴能不能不卖,留给我自己用?2,能不能教我拉点小提琴?”
那个生动感人的场面,用文字很难表现。要是拍电影,一定可以逮住这个机会大煽其情。我会安排自己用阿妮塔做的提琴高歌一曲;再重复一组回忆镜头:初次与阿妮塔在马路上见面;那个小山坡可以看见海的地方;小咖啡厅;音乐会场;阿妮塔被父亲强暴;戒毒所;中餐馆;阿妮塔做琴的镜头、、、、、、再穿插着阿妮塔的哭泣,哭声要经过加工具有撕心裂肺的效果,倒出一个少女短暂人生的辛酸苦辣。眼泪还要与大海汇合,、、、、、、后期制作再加上音乐、去原声、出特效、再带慢动作、、、、、、那前前后后要搞好一阵子。
一年后,政府不再发给阿妮塔生活补贴,也不发给我教学费了。不过那不要紧,因为阿妮塔可以独立工作了。事实上她做的提琴已经开始卖钱,所以不但不会给我增加经济负担,还能让我分利。过去的那550克郎,就是在她的第一把琴卖掉后便扣除了。而我,也已经很习惯和依赖她在我店里工作。本以为可以继续这样做下去,但不幸麻烦又出现了。
那年,我在国际小提琴制作比赛上获优胜。报社记者马上来采访。我的照片占了第二天报纸头版的半个版面。我兴奋地把报纸拿给阿妮塔看,阿妮塔却很惊讶地说:“怎么把我也拍进去了?”我一看,果不然,在我的大头侧后,阿妮塔的面容清楚可见。这下糟了!让人认出我身后是个妓女,那还能不成为一大丑闻!
我辛辛苦苦找到的一条谋生之道,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事到如今,祷告也不管用。阿妮塔在报纸上一暴光,果然引来更多记者的关注。大家都想得到阿妮塔的故事,几乎每周都有要求采访的电话,甚至有报社杂志暗示“可以出更高的价码”。除开记者们,来自顾客的骚扰也突然增加。我只好采取对策,对那些贼头贼脑东张西望又不拿出大钱买东西的顾客,干脆扫地出门。
面对这样严峻的局面,我只能委屈阿妮塔暂时回避,不要在我的琴店里露面。阿妮塔看上去很难过,头一回为自己辩解说她从来没有违反过我规定的劳动纪律。也头一回表示了她深深地爱着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方式。
阿妮塔说:“我的照片上报纸,完全不是我的过错。如果为这事解雇我,既道理上讲不过去,又断了我的活路。”
“谁断你的活路了,你认识我之前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以前怎么活还可以怎么活。”我不耐烦地说,又想起马利特说的“做妓女,做1次与做100次没什么不同”以及许多改邪归正的妓女“结果都往往又回到街上”的话。
“要我再回到我以前的生活,我宁愿去死。” 阿妮塔说
“死!”我吃了一惊。我可知道女人说“死”意味着什么!“一哭二饿三吊颈”,“死”是女人最厉害的一招。我20多岁的时候,曾死过一个,就因为那女孩子与我的感情瓜葛。那件事情把我的心搓了个洞,一直没能愈合。所以,我可不能再死人。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名言。有话好好商量。不要动不动就用死来吓唬我。我可是怕死的。”我努力把话说得带点幽默感,好缓和她的情绪。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想着死了以后还要再活过来。”听得出,这是句发自阿妮塔心底得话。说完,她扭头要跑。
“你还没把作坊打扫干净,怎么可以死呢?对了,你还没生孩子,还没尽到女人的责任!”我还想多找几条让她活下去的理由。
但是,阿妮塔还是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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