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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鞘岭的风
龍昇 (发表日期:2006-11-21 10:23:02 阅读人次:2939 回复数:29)
祁连山一直伴随着河西走廊而行,祁连山东南段叫冷龙岭,冷龙岭的头是乌鞘岭。祁连山戴着雪帽子,冷龙岭听名字令人心寒,常乘西行列车的旅客一感觉身上发冷,得加衣服时,便知要过乌鞘岭了。
乌鞘岭是进河西走廊、进西域必经之险关要隘。汉代长城至今仍卧在那里,古代烽燧也还屹立在那里,勾人想起兵戈旌旗、胡笳羌笛、边塞诗凉州词------。登岭之前,可在天祝县看到藏民的白牦牛,下岭之后,可望见古浪县八月遍野油菜花黄,也令人心为之一振。我对乌鞘岭的风记忆犹深, 西北的风见识过一些,安西的风一年刮一次,从年初一刮到年三十,形容风多风长;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可达坂城的风飞砂走石;塔里木的黑风暴的遮天蔽日如世界末日。乌鞘岭的风有时可见可辨,八、九月的风中都裹雨裹雪裹冰雹,有时看不见摸不着,是从百里外“渗”过来的,凉、冷,透心的凉,刺骨的冷。
去年回国过年,在电视上接连看到两部电影,一部是1989年拍的但我在国外没看到过的《西行囚车》,一部是当年的贺岁片《天下无贼》。《西行囚车》描写的大约是二十年前“严打”运动中抓的那批刑事犯罪分子押送大西北的情景,再早二十年,我也乘过那样一列囚车进新疆,我特意辨认了那囚车经过的外景,觉得某些外景颇似乌鞘岭前后。《天下无贼》中贼与贼的斗法看似滑稽神奇,但我确在西行列车中遇到过那么“技术高超”的贼,尤其发现了它的一部分外景戏确实是乌鞘岭下的打柴沟附近。那两部电影看得亲切,但也勾起我一片寒意,令我想起了乌鞘岭的风。
1966年秋,我初进疆,首次领略乌鞘岭之寒,1968年秋,因无票乘车,在乌鞘岭北一小站被赶下火车,下车就碰上了裹雨裹雪裹冰雹的风,为躲过车站剪票口的另一道鬼门关,不得不绕过长长一溜“干打垒”土围墙出的站,那令我挨了一身风雨雪雹,冻倒在一个道班房旁。虽然后来被人救活,但留下多年的关节病,所以以后光听说或想起乌鞘岭的风也不寒而栗。
又三年后,我有了持证明信光明正大地出疆进疆的权利,也规规矩矩打票乘车了。那回回新疆,车过兰州,我对面座位的客人都下车了,新坐下仨客人,俩警察夹着个带手銬子的人。和带手銬子的人目光相对令我一惊,是哥们儿阿瑞。阿瑞和我一样是“特嫌”家也在日本,他不服那罪名,想回京平反,屡次逃跑,但均在途中被抓回,因此他没有光明正大进出新疆的权利。那次见面虽挺尴尬,招呼还应打。嘴唇刚张,他瞪了我一眼,意思是咱们不认识。入夜过天祝,车窗落下双层,乘客们都加足了衣服睡觉了,警察也睡了,我想替阿瑞加件衣服,他又瞪了我一眼,再就闭眼睡去了。
火车在加力,但却在减速,它在气喘吁吁地爬山,是上乌鞘岭了,我也闭上了眼睛。就那时,一丝刺骨寒风袭来,又让我张开眼,看到阿瑞站在车窗前。他在我合眼闭眼之间,已撬开手铐子,抬起里面一层玻璃窗,正将第二层抬起一条缝,他要跳车!
如何是好?拉住他?叫醒警察?我不想阻止他的逃跑,我深知我们有冤屈,我是担心他会摔死。我又想起我们为逃出新疆回京平反,都练就了扒上跳下飞驰的卡车的技术,这乌鞘岭上的火车速度比卡车的快不了哪去,结果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举起第二层车窗滚了出去。乌鞘岭的风像冲出决口的洪水般灌进车厢,警察醒了,他们只看到阿瑞还悬在半空的黑呼呼的身影。那两警察是英勇的,他们也滚出了车窗,惊诧了也被冷风吹醒的许多乘客------。
多年后,我在日本见到了被正大光明地批准出国的阿瑞,提起那次惊险,他挺轻松地告诉我说他落地后只崴了脚脖子,到是一位警察摔断了腿骨,因此两警察打了他个皮开肉绽,但没敢将他打死,他们得用活人交差。
到是我们同时提起了乌鞘岭的风,都说是透心的凉,刺骨的冷。
回复[1]:
风 (2006-11-21 10:49:10)
抢沙发.
哈哈,俺又抢到手了。
回复[2]:
少年行
(2006-11-21 10:50:23)
板凳!
回复[3]:
风 (2006-11-21 10:51:37)
三楼俺也抢了,给taya占个位子。
回复[4]:
这个地名倒是见过。
刘大卫
(2006-11-21 10:58:08)
乌鞘岭,前几天才见到的(孤陋寡闻哪!)
而且是在我们业界的杂志上见到的。说有个什么项目在乌鞘岭,才第一次知道了这么个地方。爷爷您可受苦啦!
回复[5]:
大卫说的项目莫非是隧道?
龍昇
(2006-11-21 11:24:22)
好象乌鞘岭开通了很长的隧道,火车不必吭哧吭哧爬破了,但跳车的难度就太大了。不算苦,想当年咱有铁道游击队的本事的。
回复[6]:
不是隧道
刘大卫
(2006-11-21 11:27:29)
隧道太简单了。好像是什么大型工厂什么的。
再说了,照你说的,隧道已经开通了。我说的是即将的事儿。
回复[7]:
陈梅林
(2006-11-21 12:22:55)
龙兄超人也。
回复[8]:
采夫
(2006-11-21 12:34:00)
俺正在写龙哥被押往新疆的列车上涅。
嘿嘿!咱两同步。不过,咱可写不得那么好、那么细。
回复[9]:
吾非超人,那跳车之超人
龍昇
(2006-11-21 13:16:41)
现在东京猫着呢,真人不露相的。
回复[10]:
爷爷说得对。嘿嘿。
刘大卫
(2006-11-21 13:20:39)
回复[11]:
采夫:加油写
龍昇
(2006-11-21 13:35:15)
抡圆了编呗,比当事人好写:让人抽得跟三孙子似的,蹭一家伙蹿上房……,艳遇也可写,但别学某些人给整得哎哟哼哈腻腻歪歪的,就跟他看见了似的。
回复[12]:
好建议。
刘大卫
(2006-11-21 13:39:07)
我再提一个:可参考吾丁的深圳行感(2):其实你不懂我的心,里边的有关描写。
哈哈哈哈!
回复[13]:
采夫
(2006-11-21 13:39:22)
古来英雄多磨难。英雄嘛,呵呵,当然还要有美人配了。
回复[14]:
风 (2006-11-21 14:19:20)
俺的两分硬币。为走过乌鞘岭的人们贴几张图。
乌鞘岭,藏语称哈香日。历史上先后曾称洪池岭、分水岭、乌梢岭、乌鞘岭、乌沙岭;解放后通称乌鞘岭。乌鞘岭位于天祝藏族自治县中部,东西长约17公里,南北宽约10公里,主峰海拔3562米,年均气温-2.2℃,志书对乌鞘岭有"盛夏飞雪,寒气砭骨"的记述。是内陆河和外流河的分水岭,亦是河西走廊之门户,古丝绸之路之要道,系历代军事要冲。张骞出使西域,唐玄奘西天取经都曾途经其岭。岭下有戍卒守关,过往商旅、征夫、使节等均在此交验文书。这里历经烽火狼烟、金戈铁马。公元376年,前秦攻前凉,前凉三万兵众大败乌鞘岭,前凉遂亡。岭上汉、明长城蜿蜒西去,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岭脊尚有著名的道教湘子庙遗址。
2005年10月10日,亚欧大陆桥的咽喉--横穿祁连山东麓的乌鞘岭特长铁路隧道全线开挖贯通,兰(州)至武(威)铁路建设工程攻坚取得巨大胜利。乌鞘岭特长隧道横跨甘肃省古浪、天祝县,位于兰(州)新(疆)铁路打柴沟、龙沟车站之间,隧道全长约为20.05公里。进口端高程2663米,出口端高程为2447米,线路11‰的单面坡。隧道穿越四条区域性大断层和三大类岩层。
回复[15]:
乌鞘岭今日风暖,谢谢风。
龍昇
(2006-11-21 14:39:48)
当年我要有风这技术,要么被毙了,要么就成人物了。
回复[16]:
风 (2006-11-21 14:47:31)
那个时代,这技术还是没有的好。会自己捣鼓个短波收音机的,都有可能被告发。
俺要是生在了当年,如果不好酒,或没钱买酒喝,还能混身蓝棉衣,没准儿还能娶位维族太太。要是个酒鬼,背运了就得吃枪子儿了。
现在好啊。
回复[17]:
现在好啊!
龍昇
(2006-11-21 14:57:32)
回复[18]:
现在好个鸟儿
刘大卫
(2006-11-21 22:47:39)
连跳车的机会都没有了。
回复[19]:
主角阿瑞现在怎么样了,大难不死啊
小川 (2006-11-21 23:22:53)
精彩,象电影的几个镜头.
总觉得阿瑞应该成个人物啊
回复[20]:
小川桑:阿瑞现在在这里:
龍昇
(2006-11-22 10:20:22)
14,淡水河边
有一首叫做《淡水河边》的歌,曲调是日本味儿但却挂了个台湾地名,后来我到了日本知道它确是日本歌,名叫“柳ケ濑ブル一ス”(柳河滩布鲁斯),作于1966年4月,1967年9月青年歌手美川宪一初唱它,从此歌曲与歌手一路走红, 它流传到台湾变成了这样的词:
昨夜又下着细雨,心里是一片忧郁,
多少话埋在心底,就是说不出几句,
见到你默默无语,不见你更加忧郁,
这样的花月良宵,让我虚度,啊——
淡水河边的月亮多忧郁。
我记得你曾说过,花儿红柳叶绿,
你就会回到我身旁,谁知音讯皆无,
想到你心中痛苦,不想你真不容易,
这样的美好时光,让我虚度,啊——
淡水河边的花红柳又绿。
(拟在此处插入《淡水河边》
今日人们可以明目张胆、抒情达意地在歌厅唱它了,是因为大陆和台湾关系密切了,我们希望和台湾早日统一起来。当年却怕招“通台”之嫌,我们唱它时常将“淡水”改成“汉水”“洛水”“伊水”什么的。尽管改了地名,可是我们怎么在文革当中、在国外和台湾刚流行出来时就会唱它呢?因为我们中队有好几个在日本和台湾都有家的人。我在这里介绍一位,虽然不是说这歌就是他传来的的,但能提示一下我们会唱它的背景:
我在日本福冈住,常被人要求侃侃在新疆劳动改造时的段子,有回侃了个叫老张的人的段子,有个人将那段子趸到了东京去说,不久我接到了来自东京世田谷区的一封信,信中只数言:“谨启。龍昇先生,您好。小生林武年,1982年脱离新疆喀什地区重返日本。请问所谓老张(张小仪)所在劳改队是属地方或属兵团何师何团场?何年刑满释放并在何地区就业?祝夏安。”想不到那小段子竟被老难友读到,直叹“人生何时不相逢”。这林武年是比我这“小鬼”资格老的“老鬼”,看他那寥寥几字中表现出的确认的慎重,多么劳改后遗症,多么饱经风霜。我当即回信详尽地回答了他提出的问题,告之我就是他的新疆难友刘颖。之后我们交换了电话,连连致电问候“别来无恙”,电信尚觉不过瘾,便乘有上东京参加参加一个忘年会之机,去看望他一下。
坐电车前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到世田谷车站接我,届时手持一条白手绢以便相认。我笑了,想起了我们曾经戴过的“日本间谍”和“台湾特务”嫌疑的帽子。我先到站,尽管久别二十余载,在经年被劳动改造之人脸上是“挂相”的,没等他掏手绢亮“暗号”我就认出了他。
林武年,台湾屏东人,1945年十六岁时从台湾来日留学,入日本海军学校攻读机械制图。53年回国,在北京的机床厂当技术员,56年被判刑送兴黑龙江凯湖劳动改造五年,释放后一直留场劳动或再劳改,凡30年。他的回国是段鲜为人知历史:1953年有批比在抚顺监狱关着的日本战犯小一些的战犯被释放、一批日本侨民被遣送回日,作为回应,接他们的日本船带去了一批留日中国学生。那批留学生有大陆来的有台湾来的,当时蒋介石也派员来日动员他们回台湾,但他们全选择了新生了没几年的北京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林武年也在其中。
他56年的劳改是因倒卖了一部价值五千元、相当于文物的有历史研究的书籍。当时人月薪是十几、二十几元,五千元就是天文数字了;他的文物是倒给国家,理应是光荣的“大款”了,但那时代不是自由经济,一千元判一年还算对他“毅然回国”之人给予了照顾。
五年徒刑是在有名的兴凯湖劳改农场服役的,林武年刑满后成为留场就业人员,几经辗转回到北京良乡机械厂,关在号称特务楼的东楼。良乡机械厂生产电瓶车,他在那里搞图纸设计。我于1966年5月入良乡西楼,那楼里关押的是为确保文化大革命顺利进行而清除的社会危险分子。9月下旬,东西楼新老“犯人”一起押往新疆强制劳动时我才与他认识。
我们共同在新疆呆了十几年,但接触仅仅只有半年和两回的几小时。我们9月进疆,次年2月我先越狱逃跑,他8月逃跑被抓回再逃跑再被抓直至又被判处五年徒刑,除了刚进疆那半年,和一次在火车上的偶遇,我们再见面是1979年2月的一天。那天,我从喀什去乌鲁木齐自治区公安厅领取出国护照前,在一位已调在喀什二中当英语教师的难友家吃了顿饭,席间来了久违的摇身一变成喀什十二中教师的林武年,他当我们面写下一封日语信交给了我。
我和那难友连呼“假日本!”“假日本!”,何以今日日文写得如此华丽流畅?想当年林武年在北京监狱时,公安局令他教授公安干警日语,他怕干警们学会日语更方便更严厉地管教他,便以虽在日本呆过却不会讲日语而拒绝了,并从此以后在任何时间场合都不讲日语。后于他进去的犯人以为他真地不会讲日语,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假日本”。
林武年笑道:“今日不同。今年提升干部要增考一门外语,喀什地区要给六十多名待提升的科级干部找外语教师,他们觉得同样使用汉字的日语比英语好突击,便找到了我晚间做职工学校的日语教师,我就成了国家干部,行政二十一级。哈哈哈,不瞒你们说,我刚从四十二团劳改队跑出来,警卫还到处抓我呢,这回他们逮不回去我啦。刘颖,拜托你一到东京即将此信给我亲友发出,请他们帮我联络出具手续,我将步汝后尘而去。”
我本应当79年3月来日,因家父令我在北京帮他做日中贸易的联络工作,出国日期推迟了一年。我便将那封信先交给家父带到东京发了,从此又和林武年久别。
几碟小菜,一盘水饺,两罐啤酒,林武年与我小叙别来之事。原来他在喀什教授干部日语有功,出国手续也就办了下来,但却又被新疆大学慕名请去当了日语教师。去新疆大学他也有一个条件:日本签证拿到即辞职,最多只教两年,所以他是1982年来的日本。
我们相互问起79年2月短暂一见时没来得及聊起的事,他问我67年2月逃跑时是如何越过叶尔羌河的?我说当时叶尔羌河中间两百米水深及腰尚可淌涉,两岸百米却因结的薄冰而难负重荷,是加大接触面积匍匐而进的。他说他8月赶上的是叶尔羌河水泛滥,不得不泅渡,差点儿没淹死,接着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他那“哈哈哈”的大笑,每讲一事就会发一番:“你看我手腕上这黑道子,那回逃跑被抓回来,生让50团警卫拿土铐子铐的,今天买手表都不用买表带了,哈哈哈……,”“我是在北京被抓到的,押送回疆时在甘肃打柴沟跳火车,你不是看到的吗?我安然无恙,跟下来的警察却摔伤了大腿,怪对不起人家的,哈哈哈……,”“在42团服完第二个五年徒刑当留场职工不久我又逃跑了。我没你一次成功那么好运气,我是屡跑屡被抓回,每被抓回就脱一回皮啊,直到一次队长对警卫说此人打是不管用的,还是给他两窝头吃完了让他把咱们的土造汽车设计图快画完吧,哈哈哈……,”
他连续讲到第八次逃跑到喀什当了十二中教师后话题转到了日本:“不过,日本批我的是不得延期的90天探亲签证,把我恼大了,来日后跟入国管理局干了一两年仗。我说我是海军学校毕业的,又在海军工厂工作过,凭什么不给我户口?我明告诉他们我要当黑户口也不走了,我要跟他们打官司,最后他们同意不赶我走也可以先找工作。我找的工作是在三菱商事重电第三部当翻译,那时老回中国,不是当汉奸翻译是架设中日友好桥梁啦。签证早过期却可找工作在日本可算头一份也是仅有的一份了吧,哈哈哈……,”
“那么,你回台湾去了吗?”我问。
“回了。”他起身从书架中拿出一落文件展示给我看。有屏东县对他的死亡纪录、有他在台湾的户籍证明、有他在屏东县的土地房产契据和台湾护照。“回到台湾一看,人家把我当鬼了。原来一是政府糊涂二是亲戚为独得财产,那边早将我当死人登记了。我又打了好几年官司,人变活了,该得的土地房产得到了,户口恢复了。因此日本批我的不是归化而是永住,因此我每年必须回两次台湾以保住那边的户口。不过我还是傻了,后来有人说我要在复活之前先告台湾政府把我‘弄死’一状,会得笔赔偿的。我马后炮地去告了状,人家政府说档案中没有你的死亡记录了,你从来就没死过呀,那状竟没告下来,哈哈哈……”
林武年又抖落出的几份证件把我看惊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三师军事法庭判决书、同农三师撤消其刑事处分证明书,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市的户口本、购粮本及能证明他是行政二十一级干部的书类。判决书中写着他的罪状是:逃跑流窜其间偷窃农田中玉米和白薯吃,偷窃运输站被褥行李两件。我不禁摇头,想搁什么时代以那些罪行判五年徒刑都是重了,可这种判例还确实有过。那二十年前的黄牛皮纸封皮的户口本、购粮本恐怕今日喀什居民都没人保存了,林武年说要以其证明他还是中国人还是喀什市民。
林武年说:“我跟咱喀什市也交涉很久了,终于搞下了农三师撤销刑事处分的证明。最近我想想又不对头,这证明是说那五年刑判重了判错了给予撤销,但对我已服了的五年徒刑却没有个交代,所以我想回趟新疆找咱师去讨个说法。
我说:“您老先生坐牢、强劳、留场就业三十年,又花二十年打官司恢复在留资格、从死人变回活人、撤销刑事处分。你还要接着打官司,活得累不累呀,是想得到经济损失吗?我想不太可能,即使真能得到,也不够你来回折腾的路费,拉倒吧。”
“不然,也许我还要倒找钱,但该得的还是要争的,第一,我想以身试法实践一下今日国家已健全的法律。第二,我在喀什、乌鲁木齐或兵团都未曾办理过离职手续,我想让农三师宣布我为革命职工,再以其名申请退职,退职金可以不要,革命两字得要,哈哈哈……”
我不必讲林武年的年龄,那自可从他学历经历劳改历中去推算。他讲那些历史时总是哈哈哈地笑,好像一生幸福。他一笑就露出剥落不整的牙齿,跟未长健全的幼儿的牙花子似的。冲那笑,我离开他家时说:“那就回新疆看看吧,腾得出时间的话我也想回去看看。”
《淡水河边》不是经林武年传到新疆的,我说上面故事只是说我们能在文革初期就会唱它的背景。说《淡水河边》是由日本歌曲《柳ケ濑プル—ス》传到台湾后演变而成,想起另一首我们在新疆劳动改造时唱的歌《泪的小雨》:
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泪和雨忆起了你,
忆起你雨中分离,泪珠儿洒满地,
哭泣哭泣为了分离,分离分离在相见不易,
我要把你的爱情藏在我心底。
啊,藏在我睡梦里,就好象长期回忆。
(拟在此处插入《泪的小雨》)
到日本后我发现原来它也是首日本歌曲,名叫《长崎は今日も雨だった》(长崎今天仍是雨),是有名的“演歌”歌手前川清唱的歌。变为中文名的《淡水河边》和《泪的小雨》起始于中国文化大革命初,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仍在日本酒吧、卡拉OK中久唱不衰。我们在新疆的北京人在不但在封锁外国文化,而且也是消灭自国文化的时期,竟能竟敢与外国歌手同时唱它们,真是来路可疑、大胆妄为。
回复[21]:
风 (2006-11-22 13:39:49)
何时何地都能“哈哈哈”的,真是汉子了。
龍昇:一事不解。
〉“五年徒刑是在有名的兴凯湖劳改农场服役的,林武年刑满后成为留场就业人员。。”
刑满后就该是自由人了(虽然那顶地富反坏右的帽子得戴一辈子)。如果不留场就业,有个老家能回去,有亲人收留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再被关起来?
抑或那阵子刑满后也不放人,接着关?
回复[22]:
回风“一事不解”
龍昇
(2006-11-22 16:37:04)
1,“留场就业人员”在社会人眼中是“二劳改”。
2,如果不留场就业,有个老家能回去,有亲人收留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再被关起来?——可以,最好加一句“年纪大的,有人养活”。但那年代回城里很难落户口更难找到正式工作,回农村挣工分还不如留场拿工资。有一难友是从一天整工分一毛钱的农村去的,打死他也愿意拿留场的几十元工资。改革开放好啊,暂时没户口也行,没有正式工作可单干,因此先富起来的人中有他们。曾有人眼红他们,我说不必眼红:他们是在背水之战,他们是在摸石头过河,在以身试法
——摸对了就成功了,摸错了二进宫,成功与失败都有功——把政策健全成了法律。
3,确有些人是刑满后也不放人的,因为他们脑袋里有东西不可告人。
4,比如林武年,放人,国内没家,家在日本和台湾,那时代是放不回来的。
回复[23]:
风 (2006-11-22 16:31:59)
多谢龍昇说明。明白了。“成功与失败都有功”这句话,好!
回复[24]:
采夫
(2006-11-22 18:16:30)
TO:龙升
劳教犯有没有工资或生活费或可换东西的票券?有的话,多少?
一开始到新疆时,每月发多少生活费?
谢谢!
回复[25]:
回完采夫回家喂脑袋了。
龍昇
(2006-11-22 18:56:22)
劳教犯好象有的,我不是,也没问过。
我是强劳,有工资的。去新疆前监狱发了五元安家费。到新疆的支边青年初工资是农工一级3108——三十一元另八分。我们是农工试用一级(18岁以上,28元,零头忘了)和试用二级(18岁以下者和劳改劳教释放者,25,5元)发薪。我拿了六、七年28元。好像1974年重新评定工资,因为我们从进疆起就干开荒、水利工程、建筑,没种过地,就评的建筑安装二级,简称“建安二级”,49,5元。最后三年多(75年末—79年二月)是在帕米尔高原,那建安二级连地区差价带风沙费等翻了倍——90几元(70年代的90几元啊!)。
回复[26]:
采夫
(2006-11-22 19:31:35)
谢谢回答!
90几元?那时俺刚上大学,注意了俺爹的工资,好像还没到这个数!
你真了不起!
今天又扛活又聊天,故事只编了6、7行,明天又要外出,咳!沙拉丽满。
下班。
再次致谢!
回复[27]:
哈,阿瑞竟然逃亡了八次以上,难怪谈起来总能乐得哈哈哈
小川 (2006-11-22 23:49:08)
推算阿瑞的年龄应该在70以上了.
顽强,冷静,乐观的阿瑞可惜生错了年代了.一生都用来逃亡和讨说法了.
能活到现在就是胜利了.
龍昇桑说阿瑞"在经年被劳动改造之人脸上是“挂相”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相啊.
要是能请阿瑞来镜上现"相"就好了
回复[28]:
兴凯湖劳改农场?!怀念阿
莫邦富 (2006-11-23 00:27:21)
兴凯湖劳改农场?!怀念阿!
我在黑龙江兵团时去那儿采访过,留下了很美好的回忆(因为碰到了很可爱的杭州姑娘)。不过,我所属的是兵团2师,在宝泉岭,丁玲就在那儿劳改。
刘兄的经历厉害,吃尽天下苦,却不露一个苦字!那才是真功夫!使人不禁想起辛弃疾的名句: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回复[29]:
和老莫同感
校长 (2006-11-23 00:31:44)
刘兄的经历厉害,吃尽天下苦,却不露一个苦字!那才是真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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