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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先生

龍昇 (发表日期:2006-11-10 09:56:16 阅读人次:2381 回复数:15)

   

  
在同一地点相继看到枪毙任先生和毛驴子性交,显得严肃又荒唐、悲惨又讽刺,让我恐怖又漠然、想哭又想笑、敢怒不敢言。总之,心情错综复杂,无法形容,难以表达。

  
任先生是我们新疆一个单位的北京人,我们那批北京人多少有点儿“渣儿”最小的“渣儿”是“无正当职业”,文革初被公安局处理给新疆,但到新疆后发现被处理的大发了,就想逃回北京讨个说法。逃跑的人陆续被逮回来,关两、三个月禁闭,捆绑吊打一番,也就放回原单位劳动罢了,唯任先生逃跑被抓回后再没放回来,而是判了七年徒刑。

  
判七年徒刑是有理由的。许多人逃跑是在半路或到达北京或在全国流窜时被警卫民兵警察逮住送回来的,而任先生是被边防军逮住的,性质就不同了。我们那地方离北京十万八千里,离边防线却只有两百公里,我们即使迷了路,都是用尽一切办法找到东的方向,朝着红色的北京城跑,任先生迷路没及时修正方向,一直奔了西方,就在离国界几十里的地方让边防军逮住了,这是曾和他关在一起的人们互相交流案由时听说的。当然站在审判地位的人不会按迷失方向而宽恕他,而是按偷越国境叛国投敌判的,七年。

  
现在逮住偷渡的,关几天禁闭、教育一番、也许罚几个钱也就完事了。时代不同,文革时期甚至文革前罚的可就重了。七年,在当时的我们心目中,觉得重了一点,但还说得过去,也许他最后交代不是迷失方向而是目标明确呢,只叹息任先生晕头转向撞边防军枪口上了。

  
判了七年徒刑,怎么又枪毙了呢?原来判完任先生之后没及时将他送劳改队去,正那时来了个“一打三反”运动。当代人对“严打”“扫黄”之类耳熟能详,对“一打三反”怕是未有所闻。简介一下,此运动发生在1970年,精神是“打击反革命现行活动,反贪污、反盗窃、反投机倒把。”那时代讲究百分比,比如坏人要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五,来运动时要毙几个判几个批几个,也有指标的。那回运动来时,我们单位好几万人,犯错误的也有好几百号,但还没有严重得够得上毙的,只好矬子里拔将军,拿判刑最高的任先生拉出来交差。

  
毙任先生的公审大会隆重又严肃,先判了几个人徒刑,最后以现行反革命分子判他死刑,验明正身,立即执行。不像大城市说立即执行是拉野外去毙,赴黄泉还有段路,我们那公审大会会场本身就在戈壁滩,只将任先生往会场外推几十步,让枪口背着人群方向开枪就行了。任先生脖子上有小绳勒着,因此没叫唤。呯!任先生死得挺脆,没怎么折腾、痉挛就走了。

  
毙任先生是公审大会高潮,将他尸体拉走就算散会了,前后不过十分钟。就在群众退场时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骚乱——一公一母两条毛驴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关系。

  
话说公审大会台下站着的有我们汉族人,也有维族人,维族人中上年纪的是骑着毛驴子来的,毛驴子们也参加了大会。退场时那一公一母两毛驴子也经过了任先生倒下的地方,也许是那地上的血红令毛驴子亢奋,也许那两毛驴子是久未谋面的老情侣,反正就一瞬间,它俩交上了。那公驴的前腿搭在母驴背上的一老太太背上,还掀翻了自己背上的一老头儿。

  
有人想阻止在如此严肃气氛下的卑劣行径,怎奈它们是牲口,我行我素,打不开拆不散,只引起一阵骚动。有人忍俊不禁笑了一声,但想到严肃气氛又赶快捂上了嘴巴。人们被牲口的肆无忌惮给吓住了,怕尚未走完的大会组织者发现,认为是人为的破坏大会胜利成果,再逮几个现行反革命,便围了个圈子掩护着,盼它们快点完事。组织者还是被惊动了,端枪的警卫跑过来看了。还好,毛驴子办事不像人,办那事速战速决。待警卫赶到时,人圈散了,警卫问怎么了?怎么了?汉族人维族人没一个吭声地散了。

  
我也没吭声,这没吭声是什么意思什么心情呢,别说别人的,连我自己的都说不清。尽管举了文首的一些词汇,还是难以表达。不是鲁迅先生的《藤野先生》写的看幻灯片中日本人杀中国人后的心情,不是有人评述听到吃人血馒头故事的心情,不是这种心情不是那种心情,我只好将讲述反革命现行犯任某某的事时改称他为任先生吧。

  




 回复[1]:  陈梅林 (2006-11-10 16:08:25)  
 
  透着深深的悲凉。

 回复[2]: 谢这第一回贴。它叫沙发吧。 龍昇 (2006-11-10 16:19:55)  
 
  这小文很难让人回贴的,我知道。

 回复[3]: 估计没人会念“渣儿”。 刘大卫 (2006-11-10 16:23:37)  
 
  看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复[4]: 第二个回的叫"板凳" 少年行 (2006-11-10 16:24:27)  
 
  "那时代讲究百分比,比如坏人要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五,"

  
确实听着让人心里发毛.

 回复[5]:  陈梅林 (2006-11-10 16:28:26)  
 
  想必龙兄亲眼目睹任先生的离去,一辈子不会忘记吧。

 回复[6]: 不但亲眼目睹,还陪绑来着。 龍昇 (2006-11-10 16:44:20)  
 
  任先生名渊。唯心论者叹:任渊,人冤,冤人。

 回复[7]:  东京博士 (2006-11-10 16:49:09)  
 
  龍老大见过枪毙人,连我这年龄的都见过,小时候,很小,但是我记忆力不错的,在上海的江湾五角场,学校毕业后,走上了工作岗位,那时大学毕业都是国家统配,俺们单位虽然是民间企业(当时只有国营),但因为涉及某些高技术,进单位时有军人站岗,门卫岗亭对面的严严实实的铁皮小屋是武器库,俺上班不久,就被安排说新毕业分来的大学生都必须参加3个月的民兵训练,男孩子都喜欢打枪,江湾靶场就是俺们实弹训练的场所之一,那时便勾起了儿时的回忆,这么说来,来日本之前俺并不是“四眼”,还得过上海警备区颁发的特等射手的红本本呢,呵呵,子弹真厉害,扣动扳机的那个一霎那,人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虽然俺打的是纸糊靶子,但依然能感觉生命的震撼。

 回复[8]: 我同学父亲是法警大队长 龍昇 (2006-11-10 17:08:33)  
 
  头回去他们院玩吓我一跳,一院子住的全是“刽子手”。

 回复[9]:  吴卫建 (2006-11-10 17:09:47)  
 
  68年国庆前夕,上海一次枪决50余人,分各区进行,每个区都有几个,先是在各区体育场开公判大会,然后游街后附刑场执行,我在马路上看到此进行的游街车队,全是荷枪实弹的军车,最前面的车是将被枪决的美蒋派遣特务,后是现行反革命,其中有上海乐团指挥胡恩洪。

 回复[10]: 我的初中同学,俩。 刘大卫 (2006-11-10 17:19:44)  
 
  一个叫刘建国,一个叫王爱国,你说说,多好的名字啊!

  
初中毕业后据说参加了工作,(都是城市户口,父母有关系,好找工作)

  
后来,我听说他俩被枪毙了。

  
不是一块枪毙的。一回一个。

  
一个是因为流氓强奸罪。

  
另一个好像是偷了一点什么东西,(我真不知道我们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值得枪毙的东西可以偷)。

  
就枪毙了。

  
中国真是一个依法治国的国家啊,哈哈。

  

 回复[11]: “估计”是八十年代初那回“严打” 龍昇 (2006-11-10 17:29:07)  
 
  中被毙的吧,那回严过“簑儿”了。

  
“估计”啊,不一定对。

 回复[12]: 没错,就是严打。 刘大卫 (2006-11-10 17:32:59)  
 
  赶上“这拨儿”了。

  
好像严打不止一回吧?

 回复[13]:  东京博士 (2006-11-10 17:41:02)  
 
  “严打”到处泛滥,岂止那时,90年我在虹桥机场入境时,打完“临门一针”,排在我前面的人因为被查出2盘“黄带”,罚款20万日元,此年轻人解释说不知道内容,是朋友托带的,还在讨价还价,祖国海关的大盖帽说:“20万还是便宜的,再多1盘就不是20万日元,我们也没法处理,要交给公安局了。”

  
今天2盘“黄带”算什么?当年的罚款大概被用于领导们包二奶三奶,外带每天牛奶洗澡了。

 回复[14]: “严打”不止一回,我说的那次 龍昇 (2006-11-10 17:48:02)  
 
  是邓公汽车在北戴河(附近)遭了劫匪,这还了得,得严打了,那回打的严了点。不够份儿的也“折”进去了,差点儿才够毙的也毙了。所以估计建国爱国是赶上那拨了。

 回复[15]: 那2盘“黄带”大概就是带给领导的, 龍昇 (2006-11-10 17:53:55)  
 
  只不过那领导没跟海关领导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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