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元最后的日子│小林│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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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哲元最后的日子
小林 (发表日期:2007-02-08 16:59:46 阅读人次:2564 回复数:3)
说起来宋哲元，恐怕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了。１９２７年国民党在名义上统一了中国，但蒋汪联合政府的实际控制范围只限于长江流域，华北各省仍在各路军阀的控制之下。当时华北五省的实权者是：察哈尔省：宋哲元，绥远省：傅作义，河北省：商震；山东省：韩复榘，山西省：阎锡山。日军占领东北以后，华北的军阀们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们害怕日军继续向华北进攻，使华北变成满洲国第二。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愿意邀请国民党的中央军进驻他们的地盘帮助他们共同防日，因为一旦中央军进入他们的地盘，他们便失去了对该地盘的控制力。对于军阀们来说，他们的权力和地位都来源于手中私家军队。而要养活一支私家军队就必须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经济来源。　　　华北的军阀们既不愿意投靠日本人，也不愿意完全投靠蒋介石，于是出现搞一个“华北自治系统”的提议。日本人显然高兴看到华北搞独立，这样将使“满洲国”得到一个安全的屏障。蒋汪政府虽然不愿意看到华北独立，但又怕中央军出兵华北会引发和日军的全面冲突，于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华北“轻度独立”。　　１９３３年１２月２８日，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委员长为二十九路军军长宋哲元。宋哲元原来是冯玉祥的部下，宋的二十九军属于地方杂牌军，在武器装备、士兵素质上和南京的中央军有巨大差别。　　１９３７年以后，南京政府开始采取强硬的姿态对待“华北自治政权”。１９３７年２月国民党召开５届３中全会时，要求华北五省的领导人也出席。阎锡山和韩复榘同意出席，而宋哲元以立场特殊为由要求不出席会议。但蒋介石却给宋发出必须出席会议的强硬电报，宋只好派他的副手秦纯德代理出席。此后宋哲元颇受日本和南京的两面挟板之苦。１９３７年５月１０日，宋乾脆回山东老家，不问华北政事来回避责任。６月２１日，南京政府向冀察政务委员会发出二十九路军实行国军化，以及停止使用河北省货币等强硬命令。　　１９００年义和团事变后，清政府承认８国联军可以在北京有一定数量的驻军。此后日本一直在北平附近维持数千人规模的条约驻军，日本将其称为“天津军”。此外在１９３７年，英国和法国也在北平附近派有驻军。由于日本“天津军”和二十九军同驻一处，磨擦颇多，二十九军的将士对日军的抵触和敌对意识较强。为了缓和与二十九军的关系，１９３７年４月日军司令邀请以张自忠为团长的二十九军干部代表团前往日本进行为期６周的访问，在日本受到了“盛情款待”。但这并没有改变二十九军和天津军的紧张关系。　　１９３７年７月７日，在北平附近进行演习的日军，在芦沟桥附近与二十九军发生了军事冲突，引发了中日全面战争。　　抗战全面爆发前，面对日军节节进逼，民国政府的对日妥协政策，全国人民的抗战舆论，宋哲元处境艰难，他一方面尽力与日寇周旋，一方面教育全军将士，晓以大义。　　宋哲元对二十九军讲了一句话，当时传遍大江南北，这就是“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故而一九三二年，长城抗战时，二十九军全体将士同仇敌忾，西北军鬼头大刀令敌人闻风丧胆、魂飞魄散，打出了中国军队的威风、中国人的志气。　　七七事变爆发后，宋哲元的第一集团军首当其冲。蒋介石并未给他有力援助，加之京汉线总指挥刘峙带头逃跑，使能征善战的宋哲元部孤立无援，只得撤退。日军长驱直入，第一集团军也不得不节节后撤，一直撤到豫晋边境。　　一九三八年正月，宋哲元退入山西境内的一个叫老鸦石的小村庄；日军飞机跟踪而来，幸而卫士及时将宋转移出卧室。日机把他的床都炸飞了，部队情况十分混乱，物资匮乏，宋哲元终日困守愁城：手下高级幕僚便建议他先把兵权交给冯治安（时张自忠在台儿庄前线），先去休养一段时间。徵得战区司令长官同意后，他电召冯治安前来，自己率幕僚去了郑州。　　宋哲元到郑州后，蒋介石就取消了第一集团军番号，宋哲元的基本部队张自忠和冯治安部都早巳被蒋调出归别人指挥。宋成了光杆统帅；但由于宋哲元在喜峰口上抗日，声名显赫，战功卓著，蒋介石便给了宋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的空头衔，第一战区的事从不让他过问。　　宋哲元想为国家出力，但由于蒋的排挤，终日无所事事，只能打打麻将藉以排遗愁怀。后来到汉口见蒋介石，蒋仍是敷衍他。英雄无用武之地，老朋友们常来陪伴，打打麻将给他解闷。那年汉口奇热，白天黑夜都吹电扇，著了凉，嘴也歪了。蒋乘机叫他去养病，军队的事叫他不要再操心了。　　宋哲元便去了衡山。到了衡山，宋哲元花了九千元买下一座小别墅，并新建了一座“进德山庄”，宋亲自题字为序。住了一段时间，病情好转，不过就此落下病根。宋哲元心境极差，动不动就发脾气，有时还借酒浇愁。他时刻关心著时局的发展，叫秘书把报上有关战局发展的消息剪下来送给他看。他也关心自己部队的情况，他设有电台。张、冯二位时常向他报告军情，问候起居，旧部下也时常上山探望。那时李烈钧也住在南岳，两人时常往来，他期待著蒋介石能够重新起用他。一向借机削弱杂牌部队的蒋介石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何况宋哲元在华北搞过独立，与日本人周旋，以立场特殊为理由不出席国民党的５届３中全会议。　　七七事变后，佟麟阁和赵登禹均在北平壮烈殉国。佟麟阁是宋的副军长，赵登禹是师长，宋深为惋惜，非常悲痛，在衡山上建了一座“双忠亭”来纪念两位抗日英雄；宋哲元请冯玉祥写文纪念，冯作为西北军老长官慨然应允。作“凭吊佟赵”一文，旌表二位英雄功绩，文笔极佳，情深意重，传诵一时。　　宋哲元在衡山住了三月有余，天气渐凉，便搬到“山水甲桂林”的广西阳朔，离第一战区更远，挂著空头衔，名不副实。派秦德纯到重庆见蒋，辞去第一战区司令副长官职务，蒋另任命宋哲元为军事委员会委员，为他派了一个秘书，一个参谋，一个副官，四个卫士，每月给三千元作为经费，住在“进德新村”。　　宋哲元仍然时刻关心时局发展，等待时机为国尽力。石友三盘踞濮阳，私自扩充军队，不听中央调遣，并时常与日军勾结。石友三原是宋哲元的部不，宋立即打电报给石，叫他以国家为重，不要做”汉奸”，以致损害“令誉”。汪精卫投日后，宋打电报给蒋介石，说汪此举是叛国行为，为人不齿，要求开除汪党籍。　　一九三八年，宋哲元在阳朔过了新年；一九三九年春想到重庆、成都看看。实际上想离蒋介石等人近一些，寻找机会上战场杀敌。三月乘车经贵州到达重庆，宋哲元面见蒋，请求蒋让他尽一个军人的职责，上战场杀敌，蒋对他十分冷淡，只一句“你还是养病吧！”就把他打发走了。宋找到老长官冯玉祥，请求帮助。冯也是光杆司令，虽为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但无任何实权，也无能为力。因为重庆、成都经常有日机轰炸，便迁居灌县，住在西北军旧友陈维新处。灌县是川西名胜地，有著名水利工程都江堰，秀丽幽静的青城山，敌机很少轰炸，比较安全。　　宋哲元每日早起到村庄散散步，晚上睡前在院里与幕僚聊聊天，偶尔打打麻将，输了不在乎，赢了不要人家的钱：他还数次登临青城山。不久，更自盖新房，种了几百棵楠木树，院内遍植花草，四周围上竹篱，把灌县当作了世外桃源，夫人和幕僚们便以为他真的放下心中重担，很为他高兴。　　　这只不过是宋哲元坚强性格所作出的姿态，内心深处，他时刻惦记著抗战大局和前方抗战的将士。他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故而强作欢颜。　　后来，蒋介石在成都召开军事会议，几乎所有在川高级将领均被邀请参加，独独未请宋哲元，灌县与成都近在咫尺。蒋对宋的冷落和歧视，让宋哲元很气愤，导致旧病复发，一发不可收拾，请了一位成都名中医诊治，花了好几千元，医生说痊愈了，其实并未治好，病已入肝脏，宋为病痛折磨，寝食难安：怪灌县水不好，派人到成都取唐代女诗人薛涛故居的水饮用。　　在他病势转重之时，又受到了惊吓。卫队排谎称土匪来绑架宋的幼女，在院中放枪。实际上是因为卫队排要求宋按北方旧规矩发给每人一件皮氅，一双棉鞋。宋以为四川天气暖和，不必发放，便拒绝了。卫队排故而诈称土匪绑人威吓，使宋非常痛心。昔日他统帅十万之众，叱吒风云，对卫士不薄，亲信之人竟然作出这种举动，联系到自己的境况，不由悲从心起。　　宋在灌县大约住了十个月，蒋介石不理不睬，见无法争取机会走上战场，加之令他痛心的事频繁发生，便决定上成都过年后转道绵阳，去西安养病。临行前，除把一些书籍、生活用品带走之外，把新居及新居内一切物品赠与县政府，嘱托县长办一个医院，因为该县长时常探望，便送给他一块精致的怀表，以作纪念。临行前日，发现库房内十二套汽车轮胎不见了，分明是内贼。四川袍哥们主动帮助把失物寻回，宋要重谢，袍哥很义气，说：“宋将军再贵重的东西，我们都要拚了命的帮著找回来，宋将军的钱我们决不能要。” 　　宋感到一些安慰，毕竟人民没有忘记他。　　一九三九年春节在成都度过，此时宋的病体尚能支持，还能到朋友住处走动走动，春节过后，便去了绵阳。谁知道，此去便无归期。　　到绵阳后，身体每况愈不，精神也大不如前。阳历二月，仍有寒意，宋半夜起身如厕着凉，不久病情严重恶化，几天后在吃饭时，竟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属下连忙赴成都请来名医，一位英国大夫，一位中国名医戚寿南，双管齐下。可惜宋哲元忧愤交加，已是风中残烛，即将油尽灯枯，两位医生使尽浑身解数，但仍然回天无力。旧属除张自忠、冯治安等前线将领外，能来的都来了，两个女儿也从香港赶来，四月四日在绵阳永安饭店见到了宋哲元最后一面。四月五日清明节，宋哲元安静地离开了人世。死前很安详，就像睡著了，没说一句话，没有留下遗嘱。　　宋哲元逝世时才五十六岁，正值军旅生涯黄金时期。宋哲元之死，主要是蒋介石排挤异己所致。他数次请缨出战，蒋不是不予理睬，就是敷衍拖延，故意的冷落让宋哲元忧郁成疾，终于不治。　　宋哲元死后，各界讣电如雪片飞来。国民政府发表明令，追赠宋哲元将军为一级上将，治丧费五千。蒋介石以个人名义送了一万，并派竺鸣道为代表来绵阳吊唁。张自忠将军送来一幅挽联：“敢继执干戈卫社稷之志，决不苟富贵惜生命而存。” 　　宋哲元被安葬在培江东岸的富乐寺内。冯治安将军等人乘来川之际，前来凭吊，后来在墓地附近建立了八德亭，树立了石碑。　　宋哲元最后也没有像张自忠将军那样能够为国捐躯在战场上。　　将军百战沙场死，未能捐躯憾泪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