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主人│林祁│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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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主人
林祁 (发表日期:2006-04-16 21:03:34 阅读人次:1967 回复数:6)
小小说002 　　狗主人　　我在《狗话连篇》里写过，在日华人把日语的“御主人”（丈夫）戏称为“狗主人”……也许是中国文化历来“敬惜字纸”的功劳吧，我写了“狗主人”就从天上掉下一个“狗主人”来了。　　不过，我家这主人倒真的是“狗主人”，养有一条毛茸茸的北京狗。丑极所以酷毙。丑极反倒富有魅力。咳，这年头！在九十年代末的中国，养狗者尚为时不多，遛狗者的脸上，每每炫耀着先富起来的荣耀。我家“狗主人”虽不富却有闲，先是单身贵族，后是两地分居，膝下无子，聊养宠物。　　他给爱犬取了个著名演员的名字——章子怡。他对张艺谋塑造女人的绝招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的父亲母亲》一上演，他就“粉丝”上章子怡，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纯情，太纯情，酷毙了。”还说章子怡就是他的“梦中情人”。听得我心里酸不溜秋的，冲着狗喊：“狗子怡。” 　　狗回我汪汪，以示抗议。狗通人性，知道来者不善，莫非它也知道中国文化惯用“狗”来骂人，什么“狗腿子”、“狗崽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狗改不了吃屎”等等。“狗子怡”绝非昵称。　　“别别别，待会儿章子怡找我打官司……”老公连连摆手。　　“一打官司不就成全你出名的愿望吗？”“狗子怡”望望哈哈笑的我，又望望笑哈哈的老公，愣住了。日本的谚语说得好：“夫妇吵架狗不理”呢。　　昨晚，给远方的老公打电话，他故意幽我一默，说：“你妒忌狗吗。狗此刻正在我怀里呢。”气得想揍他，无奈一衣带水。只得笑道：“当你的狗主人吧，臭美！” 　　终于，老公决定放弃“铁饭碗”东渡扶桑。来之前交待我一定要帮他找好工作，哪怕是临时的“磁饭碗”。　　刚好房东要找一个溜狗的“阿禄拜多”。这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好高兴。等他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可他只是嗯了一声。　　莫非不想打工？莫非想进大公司？别着急，等学会日语再说嘛。我絮絮叨叨，而他还是爱搭不理的。　　都说久别胜新婚，他这是怎么了？我直纳闷。　　房东的狗汪汪地欢迎我们，他也只是礼貌性地搭理一下，并不像是个“爱犬家”。说起狗，我倒是滔滔不绝：如果不出家门，还真以为人家资本主义是生活在黑暗中，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呢。可是别提在日本的狗有多享福了，什么狗衣服狗旅馆狗医院狗料理，还有狗年夜饭，要好几万日元，足够中国农家吃一年饭呐。　　——是吗？你想当“狗女人？”他终于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嘿嘿！还是当狗主人的好，我反唇相讥。听日本人说，狗能看得出家里谁是第一号的主人而谁最没有地位，随之区别对待，或舔屁股，或“狗眼看人低”——狗性本来欺弱媚上。　　——哦，狗也如此日本？他笑道。　　对，听说日本人有狗一样的敏感性，很快就可以在一群人中嗅出谁是上司谁是后辈，然后马上区别对待，使用不同程度的敬语，施行不同弯度的鞠躬…… 　　——咳，不说狗了行吗？我把狗子怡送给张艺谋的“粉丝”了，心里还难受着呢。　　我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上床后，我把自己缩成一条乖乖的小狗。老公抚摸着我，就像摸着爱犬吧？沉默中，我突然发现被抚摸的幸福。人通狗性？　　——喂，亲爱的，明天我去溜狗。“狗主人”的声音像黑暗里的星星一样闪着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