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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红(终)
龍昇 (发表日期:2007-04-11 10:06:32 阅读人次:1911 回复数:7)
睡觉之前我想起问鱼美莲:“现在正是文化大革命蓬蓬勃勃的时候,人人都在胸前别毛主席像章,你把荷花别针别在胸前不怕出事吗?”
“这是爸爸留下的乐西,我要永远记住他,记住他的死,没有想到出事或危险。绍兴是小地方,我们小厂子里还没有人将它和运动什么的联想在一起。真因为这个出事我也不会后悔,我爸爸不是坏人,是好人!”
“真可惜鱼师傅那么好的技术,他去世了,绝技要失传,这不仅是你们家的不幸,也是我们国家、民间艺术的损失。”我惋借地说。
“不,不会的,我爸爸收了徒弟,他学到不少爸爸的手艺。虽然现在形势下只能做些普通的桌椅,但将来总有一天他会将爸爸的手艺再拿出来。”鱼美莲坚信地说。
在文化大革命开始几年后,虽然大部分人不能谈过去,也不堪设想将来,只能听着“最高指示”和各级“革命委员会”的命令活着,但仍有几个信得过的人偷偷地对我讲过,将来的社会绝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将来还会有这个、有那个。女人还会穿裙子,名人的著作还会流传下去……,有人说我这个有“企图逃往国外、叛国投敌”罪名的人将来会正大光明地去国外……等等。而鱼美莲是第一个对我说将来会怎么样的人,她讲的只是鱼师傅的精湛手艺会再现,但她那话在多年以后可以被理解成为是,不管有任何暴风骤雨,我们的民族、历史、思想、文化、艺术只会前进不会消灭!
那无晚上,我躺在小阿弟的竹床上做了个梦,梦见鱼师傅活着,他拿着竹刀劈竹子、削竹片、在烤竹子、在熏竹子、在编竹皮、在刻竹花……,他仍在展览会上展出他的作品,在工艺学校课……。
虽然只在鱼美莲家过了一晚,但我深深地喜爱那一家人了。第二天,离开绍兴之前,征得那一家人的同意,我将我曾见到过、受我尊敬的鱼师傅留下来的家中整套竹器家具干干净净地擦拭了一遍,做为我深切的怀念。
我是早上离开绍兴的,天又下雨,鱼美莲和小阿弟打着伞到车站送我。鱼美莲打的就是刚才看到的那顶绘有荷叶、荷花的油纸伞。临别时我将我的那支荷花别针装在了小阿弟的衣袋里,我想还是将对鱼师傅的怀念和他在北京那段美好的回忆留给他的亲人吧!
临开车,鱼美莲对我讲:“希望你有机会再来绍兴,再到我家来玩。”
“一定来。”我那样回答她,不知是出于嘴还是出于心。我想来,但不知什么时候再能来。
我是出于心里讲的那句话,看,我不是又在这梅雨季节里来了吗?今年是一九七一年,离开上次来有四年了。这四年里我有过种种经历,终于有了探亲假,我到西南转了个大圈子,但没有忘记当年的话,在回北京、回家乡看亲人、看妈妈之前又来到了绍兴。
昨天,我去了鱼美莲家,迎接我的依然是小阿弟,小阿弟长高了很多,成了中学生。她妈妈在家,鱼美莲不在。家中变化不大,但添了些新的竹器,那竹器和家里旧的陈设工艺相仿而似更精细,给那个家增添了一种喜洋洋的气氛。
那妈妈精神很好,不咳了,她热烈地欢迎我,问起我这四年来在外面的情况,也讲起她家的事情,她首先讲到了鱼美莲的喜事。
原来,鱼美莲结婚了,就是三天前的事。
这是我没想到的,在我脑子里的记忆中,鱼美莲仍旧是四年前那样,一付恬静的脸,一双孩子般的清水汪汪的眼睛,细细的眉毛,微徽隆起的胸脯……。以前我没理由问一个姑娘的年龄,现在也没必要问,但我的年龄增长了,胡渣子长硬了,竟没想到一个姑娘年龄也会增长,长到了结婚的年龄。
那妈妈讲鱼美莲的男人就是鱼师傅的徒弟,是个聪明的人,他师傅的绝美技艺被他秉承下来,这几年来还有新的创造,而且他还有一付好心肠,除了和鱼美莲真心相爱外,生怕鱼师傅的技术失传。看到鱼美莲家中还有一老一小需要照顾,愿意登门做入赘女婿。婚礼是在男方家中举行的,刚刚三日,过几天就会搬这里来一起过日子。
那妈妈要我多住几天,那时鱼美莲和她男人就搬来,我没答应。她又要小阿弟陪我去鱼美莲男人家去看看,我也没去。
我是怎么了?我是来看那妈妈、看鱼美莲、看小阿弟来了,是追求对鱼师傅的怀念和美好的回忆来的。听到鱼美莲结婚了,男人是鱼师傅的徒弟,是个好人。我衷心为鱼美莲有那么一个好男人庆幸,庆幸这一家好人的生活又将充满欢乐。我还庆幸鱼师傅的技艺后继有人,我相信鱼美莲说的:“总有一天他会将爸爸的手艺再拿出来。”
但是,就在庆幸鱼美莲结婚的同时,在我心中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产生。那滋味是突然产生的,在昨天踏入她家门之前还没有过。我的年龄也增长了呀!我已经开始追求女孩子了呀!老实讲,我是对鱼美莲、对她一家人喜爱、尊重,只是喜爱和尊重,没有想人非非的事,可我心里却因为听她结婚了产生了说不出来的滋味,我庆幸她就是了,何必还要见到鱼美莲呢?真见到面的话也许这种庆幸未必表达得出来呢!我把庆幸的话将给了那妈妈。还是只住了一晚,像上次一样早上起来后我将那家中整套竹器家具干干净净地擦拭了一遍之后来到了火车站。那竹器有旧有新,擦旧的算我对鱼师傅的怀念,那新的我知道是鱼美莲男人做的,擦它算是对他们结婚的祝福。
故事可以结束了。我想,一定是那小阿弟跑到她姐夫家去报告了我来绍兴又即离去的消息,他们赶来了,哪,你们看到了,鱼美莲送给了我这小坛子。
我将面孔离开诸邻座转向对座的老头儿,嗬!老先生又拿过那小坛子,将鼻于贴在坛口儿上嗅呢!
“老先生,这莫不是‘女儿红’?”我问他。
“哈,小阿弟,正像你讲得那样,‘女儿红’,今朝怕已绝迹。但这元红起码也有五、六年存时了,少见啊。”老头儿像对酒深有研究地问我:“你最后讲的心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大概就是有点《钗头凤》的滋味吧!”
那本来我觉得有些令人讨厌的老头儿的红鼻子竟变得可爱了,我不得不承认:“老先生,鱼美莲递上了这小坛子,‘红酥手、黄藤酒’算您说得对,那滋味随您自己品去吧。”
老头儿的红鼻子仍不离坛口地说:“嗳,小阿弟,香哪,就是这酒的滋味啊!”
最后,我邀对座的老头儿和两位邻座听故事的人去餐车分享了鱼美莲送我的那小坛元红-一我就当它是“女儿红”。
1990年5月台湾《聯合文學》第六卷第七期 (我的处女作)
回复[1]:
回蓝海兄在这段:
龍昇
(2007-04-11 11:14:56)
这个故事已经遥远,是我流浪中碰到的,那只竹制荷花别针带着汗血,那坛女儿红带着纯真,因此它始终埋在我心中。
如今有许多“女儿红”酒充市,虽也芳醇,喝着却找不到感觉了。
回复[2]:
吴卫建
(2007-04-11 11:31:53)
谢晋导演的电影《女儿红》也是说女儿红酒是这么回事的。
回复[3]:
吴兄,<女儿红>电影还真没看过,
龍昇
(2007-04-11 12:28:59)
现在出的"女儿红"酒大约是多少年酿的?一个姑娘出生到嫁,怎么也的十五六年以上,这市场经济忍得住那么多年吗?
回复[4]:
没有的事儿。
我是局长 (2007-04-11 13:14:01)
嫁人的时候,根本就不喝什么女儿红。
这都是外地人以讹传讹传出来的。
回复[5]:
专卖局长封了女儿红
龍昇
(2007-04-11 13:54:40)
那我把四十多年前喝过的吐出来吧.
回复[6]:
呵呵呵,都馊了。
我是局长 (2007-04-11 14:18:19)
我说的是,婚礼上喝女儿红,并不是那里的风俗。
偶尔有人喝,那是另一回事儿。
不是普遍性的风俗。
回复[7]:
小小丁一 (2007-04-12 12:12:59)
我原来也买过精装的“女儿红”,准备留到20年以后用。结果保质期只有3年,只好处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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