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花（五）│龍昇│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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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花（五）
龍昇 (发表日期:2007-01-12 14:33:11 阅读人次:1765 回复数:1)
版纳始终没当成“星”，他也不想当“星”了，但他在这座城市中渐渐有些名气了。他的日语也大有长进，许多日本流行歌曲都能唱了，还有许多歌曲能用日中两国文唱。他找到了个固定的工作——在一家酒吧做店长兼歌手，还常有日中交流纪念活动时主办者会请他去凑趣表演。参加那种表演有时是给出场费的有时是无报酬的，版纳都应邀前往。凉子也跟着忙了起来，她的工作基本没有加班加点的问题，一般的晚会或节假日举行的活动都能陪同版纳去。她给版纳整理服饰，帮她化妆，给他助兴，帮他抱有时会接到的花束，随时随地睁大眼睛注意有无针对他而来的危险------。　　其实类似于那次性变态者的骚扰版纳再也没碰到过，到是凉子在保护他的行动中碰到了两个问题：她常和版纳一起抛头露面，自然能分取一部被赞许的风光，也常招来疑问的眼光和声音，尽管那些眼光和声音是有礼貌的柔和的大表赞许的，但她都看得出听得出是“你们的年龄相差悬殊”的惊讶。版纳在下台时遇到了许多年轻女人和与她一样的“熟女”的围拢赞美，甚至有人热情地希望再次见面或约去喝茶聊天，那令她产生了一种生怕版纳被别人夺走的危机感。　　这两个问题可以归在一起解决，就是得维持自己美貌，不得显露自己的老态。于是她更加重视自己的化妆，购置更好更贵的化妆品、花费更长时间来涂饰自己的面孔。她买了二十多万日元一套的紧身内衣来控制已发福的肉体，去做护肤按摩、去做健身操------。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你的脸儿红又圆呀，好像那苹果到秋天。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眉，你的眉毛弯又长呀，好像秋夜的明月亮。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嘴，你的嘴儿红又小呀，好像熟透的红樱桃。　　一天晚上，版纳心情很愉快，嘴里哼哼着一只轻快的新疆歌曲。凉子正要去洗澡，她头一次听此歌曲，也感新鲜快活动人心弦，便要求他给他说说歌词的意思。现在他们之间会话已摆脱了笔谈，词意很快地就被翻译过去，唯“盖头”两字颇费了一番比手划脚。当版纳终于将“盖头”以“面纱”的意思传达过去后，突然想起要看看凉子的“素颜”。自昆明宾馆那消魂之夜，到结婚，到如今两年多了，不管白天黑夜，版纳见到的凉子的面孔都是一付盛装，就是说凉子从未在版纳面前展示过她的庐山真面貌。他想见那真实的面孔已久，都怕伤害她的自尊心。今夜乘着大家心情快活，乘着“盖头”“面纱”的话头，版纳向凉子提出了一个请求：“我和你一起洗澡好吗？” 　　“为什么？”凉子很敏感地问。　　“我想让你帮我擦擦背，也想替你擦擦身。还想看看你卸了妆的脸，太想看了。” 　　“不——”凉子有些害怕。　　“刚才我们不是说了盖头和面纱吗，粉脂也是一种面纱，我想把它掀起来看你的眼睛，一定也如红太阳明月亮般地真实美丽。” 　　其实凉子何尝不盼望着和他一起入浴？她只是不想被他看到她洗去粉脂的面孔，怕他怨恨她曾以“面纱”欺骗过他，怕他不再爱她，而牺牲了相互在放了柚子露的香汤中相互揉搓的快乐。日本的夫妻在一个澡盆里洗澡是再再普通正常的事了，现在版纳懂了，提出要求了，绝非无理，她不能再拒绝了。　　“好吧，但是你不能说乱七八糟的话。”凉子拉起版纳的手，和他一起进了浴室。　　版纳和凉子享受到了日本式夫妻同浴的快乐幸福，但凉子的心还是有些紧张。他们成为夫妻两年多，赤身裸体地相互注视爱抚自是家常便事，但这次不同，热水热气的浸泡蒸腾呈现仙境，但也令凉子脸上的粉脂溶化剥落。就那么任其剥落流淌，凉子的面孔就成了花脸，她不得不在面盆中将它们洗尽，于是她的真实面貌便展露无遗，就让版纳看到了她的脸上的眉头纹、鱼尾纹和一些不太平整的地方。　　版纳很认真地注视着凉子的面孔，他脸上露出微笑，她却羞涩地闭上了眼睛。　　好半天，凉子才敢睁开眼睛。她忍不住先开口问：“你笑什么？” 　　“你讲好不许我说乱七八糟的话，我只好用表情表示高兴的心情了。” 　　“现在许你说了，告诉我，你在笑什么在想什么？” 　　“说心里话，你卸妆的脸也很好看，因为你原本就是美丽的，以后你洗完澡睡觉前只抹些护肤水就行了，我爱看你化妆也爱看你的素颜。”版纳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揉起凉子的肩膀。　　那出自肺腑的话消除了凉子心中的不安，她像个少女般地躺在了版纳怀里，任长发在热水中漂浮着撒娇地问：“你看我像谁？” 　　日本女人听人说她好看，多爱再听听她长的像谁，指的是像哪位漂亮的女明星。版纳也知道那意思，但他却没那么比较，而是脱口说出句“你像我妈妈。” 　　凉子的心“唰”地凉了，泪水也“唰”地从眼框中流了出来，她感觉到了青山留不住、年龄不饶人，她又怕自己的可爱的小丈夫会被年轻的女人挖走了。她突然想，要是我们的家庭中有一个孩子就好了。这个想法她早就想过多次，她自己也希望有个孩子，她也一直认为以自己的年龄与不能生育和年轻的版纳结婚有些不公平，应该让他有个孩子才对得起他。她现在想，随着岁月流逝，她与他的年龄差异会更显著，只有有个孩子才能紧紧地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版纳感觉到那话刺激了凉子。其实他完全可以从常在电视屏幕中出现的女演员中找出一个来比方她一番，甚至褒美一下说她比那“女优”更漂亮更动人。但他不想那样比较，他认为承认妻子的美好，应发自丈夫自身心目中，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必拿另一女人去比较。他回答那句话是实在的，因为凉子长得真地像他亲生母亲——上海妈妈。他在昆明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有那个印象，那虽不能说是他与她结婚的原因之一，但能说是他一开始就对她有好感亲近感的由来。　　他替她洗去了泪水，将嘴贴在她耳旁说：“凉子，我不是在说乱七八糟，而是说的很正经的话，你确确实实像我的亲身母亲。凉子，我来日本两年多了，还没回过一次国。我们一起回去一次吧。我带你去上海，看看我亲身父母，看看我妈妈确实也很美的。我们再去西双版纳看看养育我的爸爸妈妈，我带你到那里散散心，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你不是听我唱过那首歌才认识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