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下的西藏僧人│周成林│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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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下的西藏僧人
周成林 (发表日期:2008-03-23 01:55:19 阅读人次:1928 回复数:4)
星期五下午陽光明媚，我在一家公園的露天茶座喝茶讀書。我坐在海棠花下，鐵腳海棠夾道，左右各有三株，相對圍成拱形。蜜蜂在花間穿梭，大如鴿子的灰色班鳩飛來飛去，或是在我身旁的草地跳躍覓食，要麽抖動羽毛，仿佛要把冬天的不快抖得一乾二淨。我的腳邊是條人工小溪，鋪滿浮萍，還有隨風飄落的海棠花瓣點綴其上。　　花太美，遊客經過都要驚歎，不時有人在我身前身後拍照。我回頭，看到兩位西藏僧人也在留影。兩人都很年輕，一隻臂膀袒露於深紅僧袍之外。我看他們像在偷拍那邊留影的漂亮女子。我與他們眼光相接，其中一人對我微笑，眼神略有一絲調皮，我也報之一笑。等他們走遠，我暗自大驚小怪，因爲我似乎很久沒見過西藏人了，我其實很想跟他們說說達賴喇嘛。　　巧得很：當天晚上，我上網看紐約時報，才知道拉薩有事發生。　　　　十多年前初到資訊自由的殖民小城，眼界與心智漸有質的飛躍，我開始同情藏人半個世紀以來的遭遇，因爲他們被迫流離，或是在自己家園不得真正自由。後來，我重回一個僅憑言論就能獲罪的國度，重返一個資訊不得自由流通、至今並非公民社會的語境，我知道不論公開談論還是私下討論，西藏都是一個危險話題，甚至危險過年輕一代多半茫然無知的六四，我只能關起門來關心西藏。　　我沒有去過當代意義的西藏，我只去過阿壩境內的紅原，歷史上，那也是西藏的一部分。我那年去時正好五月，到處都是野生犛牛，草原像綠色的寧靜之海。我見過前來參加犛牛節的康巴漢子，騎著馬，背著槍，彪悍而又英俊。我與他們合影，我不覺得他們是野蠻人。我去過毀於文革後來重建的某座寺院，昏暗的經堂坐滿僧侶，我覺得我們冒然闖入，反而像是野蠻人。我也逛過高原小鎮的雜貨店，我看到玻璃櫃檯有班禪喇嘛的像章賣，我不信教，但我還是買了一枚：像章翻過來，就是達賴喇嘛的頭像。　　　　拉薩的亂象令人難過。幾十年的高壓統治加以藏人的焦慮不滿，都是催生仇恨與暴力的溫床。更爲悲哀的是，這個暴力，不論其是否出於不得已，面對更大暴力，它都只是以卵擊石。我不希望看到藏人最後如當年的巴勒斯坦人那樣，放棄達賴喇嘛遵循的非暴力宗旨，反過來爲中國當局不動聲色的鎮壓與報復提供合法口實。然而暴力也好和平也好，西藏似乎是個死結。近年來，國際與中國情勢迥異從前，西藏不論最終獨立，或是如達賴喇嘛所說留在中國享受真正自治，短期之內均難看到曙光。前天，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Applebaum有篇文章專論拉薩亂象，她對西藏的變化也不樂觀：maybe not in this decade, this generation or even this century。　　我的感受也與Applebaum相同。更爲不幸的是，某種意義上，藏人也是國際社會“棄兒”。達賴喇嘛雖然倍受西方政界尊重，但國際政治向來現實，中國市場誘惑太大，西方也需日益壯大的中國在很多棘手的國際問題上合作。西藏的命運，除了相關NGO常年累月的“鼓噪”，除了非常時期登上歐美傳媒的新聞頭條，很難成爲國際社會始終不渝的關注焦點。這幾天，有人權NGO呼籲西方政要抵制奧運開幕式，不給北京面子，但我對此並不樂觀。而且，就算西方首腦真的缺席奧運開幕式，以北京政權多年言行而論，西藏問題是其內政外交的生死底線之一，也未必會因西方一時杯葛而真有突破。　　　　Applebaum預測西藏好比蘇聯的東歐衛星國，可從週邊動搖中央集權，我倒不敢苟同。共産主義破産之後，中國民族主義甚囂塵上。多數中國人，可能對當局有這樣那樣不滿，但近年來民族主義的洗腦灌輸與資訊封閉，都令中國民衆遠離藏漢糾紛的歷史真實，遑論有機會參與不偏袒任何一方並對各種可能敞開胸懷的理性討論。在我“客居”的這個城市，有些市民對藏人還有多年因襲的偏見歧視，如將西藏人喚爲沒有開化的“藏蠻子”。身爲同情西藏的人士，你也很難與普通市民討論西藏。有趣的是（因爲我小心試過），你如果有意以西藏獨立的話題“刺激”對方，他們的通常反應不是與你辯論，而是覺得你這個人簡直匪夷所思。他們如果真與你辯論，他們也無法提出令人信服的論證。最有意思也最令人悲哀的是，我昨天遇到一位二十來歲的警察，我跟他說起文革中西藏如何如何，他不耐反駁我：“他們要暴亂，當然要鎮壓了。”我也發現，他的歷史常識殘缺不全，他只曉得國民黨政府當年出賣了蒙古。　　在我看來，不論獨立還是真正自治，西藏問題的最終解決，還是要看中國的變化，更要看那位年輕警察的後代，是否比前人更多常識、理性、遠見還有利己利他之心。這個變化，我希望它是消彌仇恨與暴力的平和之變，但是短期之內不會到來。以我無神論者的消極看法，當其時也，我與公園留影的那兩位西藏僧人都已灰飛煙滅，不過那幾株海棠可能還在，它們或許看得到。要麽，以兩位僧人的信仰，我們都已轉世再生；當其時也，我不僅會因自由中國的來臨而開心，我也爲自由西藏的重臨而稱慶。

回复[1]: 老周，俺比你乐观 陈某 (2008-03-23 08:14:54)

　　许多变化，在有生之年应该能够看到

回复[2]: 我很赞成西藏的自治 河童 (2008-03-23 19:11:24)

　　一直到这个月14号为止，我也一直对藏人抱着同情。而且以前每次藏人的反弹，和六四一样最终招来是政府的无情镇压。

　　不过有一点必须讲清楚，任何诉求都必须在合法的基础上，而不是去打砸抢，往汉人身上倒汽油“点天灯”或者纵火烧毁回族人的商店。我认为，这种行为已经超越了“诉求”，是恐怖分子的行为。

　　正如您文中那位警察的话，“他们要暴乱，当然要镇压”，这个和历史常识、文化程度无关。我想，这次的事件换作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采取的对应应该只会比中国政府更加严厉吧。

回复[3]: 确实高沐 (2008-03-23 23:18:44)

　　西藏问题比台湾问题还要敏感。

　　国内的网站可以谈谈台独的问题，有支持台湾独立的言论，甚至还有希望台湾来统一大陆。可是，一涉及西藏，必删无疑。看来“藏独”“东独”是剧毒

回复[4]: 周成林 (2008-03-29 23:37:11)

　　陈某兄：俺是短期不乐观。：）放诸历史长河，一百年也嫌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