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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幸福的闪光

周成林 (发表日期:2007-05-03 15:02:27 阅读人次:1810 回复数:1)

  一九五零年十一月八日,奈保尔的姐姐Kamla写信给负笈牛津的弟弟。她劝他不要走“白专道路”:“我觉得你不该用书本禁锢自己。你未必再去争取奖学金,听我说,你读得越多,要读的也就越多。不要牺牲学业,也不要牺牲朋友。如你所说,两者不可或缺。要恰到好处。”(I don’t think you should coop yourself up with books. You don’t have to strive for any more scholarships and, believe me, the more you read, the more there is to read. Sacrifice neither school work nor friends. Both, as you say, are very essential. There is the happy medium.)Kamla的话就像说给我听。“你读得越多,要读的也就越多”。死学问我向来不喜,活人才是要紧。可是人生到了樽颈(bottleneck),书籍终是我辈想做智者然而不得之人一大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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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朋友,奈保尔几年后写给父亲的家书谈到家乡千里达(Trinidad),触动的,恐怕不只我一人:“我知道也理解你想我定居千里达。可是容我解释,要是这么做,我为什么会死于知性饥饿。……我觉得我与那些国人(你该记得那些说我自大的人)的隔阂越来越大。”(I know and can understand your wish for me to settle in Trinidad. But let me explain why, if I did so, I shall die from intellectual starvation….The gulf that I felt between people and myself at home----people called me conceited, you remember----has grown wider.)父亲去世一年,奈保尔致信母亲,也是如此道来:“事实如此: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千里达的生活。要是得在千里达终老,我觉得自己会完。这地方太小,观念都不对,人也偏狭。”(The fact is this: I don’t see myself fitting into the Trinidad way of life. I think I shall die if I had to spend the rest of my life in Trinidad. The place is too small, the values are all wrong, and the people are p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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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句句较真。奈保尔那时年少气盛。而且“牛”至奈保尔这个级数,毕竟不多。再说还有些人,到哪都不安宁,仿佛中了魔咒。今年重看塔可夫斯基电影《牺牲》,主人公亚历山大的家人背后说他,说亚历山大前世可能日本人。我也有些同感,觉得真有前世,说不定不是现代中国。我到日本,颇有归家之感。可真有机会住一辈子,兴许比谁都骂得凶,因为日本社会也有毛病。这就是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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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mla的话我想改一改:“Sacrifice neither books nor friends.”去年底到今年,寄寓人间,客居旧地,收到见过或没见过的朋友赠书,放在一起,也有小小一摞。美国的甘任远老兄应我“索要”,送我历史学专著“Telling The Truth About History”,三位作者,其中一位是研究法国大革命的专家,而法国大革命,也是我无暇涉猎的一大兴趣(哪怕只读两三本,而非看科波拉女公子水准平平的后现代电影“Marie Antoinette”)。济南的韩兄也应我的“索要”,新近寄来他编的两本书:《古琴丛谈》与朱天文所著《最好的时光:侯孝贤电影记录》。后者书中很多短文,我以前在澳门书店打书钉,断续读过一些。只是遗憾这坛新瓶老酒,为何不收侯孝贤在福建拍摄《好男好女》的日记,因为我觉得非常好看。韩兄从胡兰成公子处得到的“胡碟”(胡兰成台湾出版的所有著作之扫描光碟),是我“追杀”的重点,希望他的电脑早早康复,可以盗版内部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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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新年前,广州偶识译林编辑陆君。紧接着,就寄来一堆新书,主要有卡尔维诺《为什么读经典》、《通向蜘蛛巢的小径》和《看不见的城市》,还有德语中译《朗读者》(Der Vorleser)。卡尔维诺我以前买过好几本远流版,译本与简体版不尽相同。瞎子摸象,仅就译文而言,孰好孰不好,真无时间分辨。最后说说加拿大王兄,只闻其声(而且一次),从未见过。可是这几年,每年回中国,都要赠书一册(以后不赠也不要紧。须知,有些“福利”一旦天经地义,反而惯坏受者。欧美人动不动就要抗议闹事,都是所谓自由民主惯坏他们)。先是Hannah Arendt,继为Thomas Friedman,今年又有“100 People Who Are Screwing Up America”。我今天收到,大致翻翻,觉得好玩(最近,正好看到一册企鹅版纽约时报杂志专栏作家的怪人经济学“Freakonomics”,应该与此类似),准备最近就入在下“三上书”首选。或许读完,真如王兄所说哈哈一笑,弃之可也,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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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crifice neither books nor friends.”以上这些,也是幸福的闪光。只是浮生苦短,还有事情要做,何时能够大致读完,又可不为书累?我愚人也,真是非常悲观,非常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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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中华书局新出丛书“近代日本人中国游记”,值得挑几本来读。买了芥川龙之介《中国游记》,还有中野孤山《游蜀杂俎》。前者是全译本,后者有很多四川包括成都的见闻。另外想看但暂未见到或是尚待出版的,有夏目漱石《满韩漫游》与德富苏峰《中国漫游记》、《七十八日游记》。丛书编者有段话很有意思:“我们常说,近代中日关系发生逆转,即古代日本学中国,近代中国学日本。同时也常说,到了近代,尤其是以甲午之战为契机,日本人对中国人由崇敬而变为蔑视。那么,中日关系是如何发生这种逆转的?日本人又是如何由对中国人的敬仰而变为蔑视的?这些游记不失为解读这种演变过程的一方上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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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中国游记》读了一半,感觉历史价值多于文学价值,但观察、记录、评论,都不隐讳,这一点,比同期甚至当前中国作家的类似作品更深入。他说得最直接的一段话是:“现代的中国,并非诗文里的中国,而是小说里的中国,猥亵、残酷、贪婪。”中野的游蜀记零散杂碎,但很有比较价值,尤其与李劼人小说及民国文人的成都印象对比,更见分别。遗憾的是,近一个世纪之前,日人笔下的中国那些吵闹、肮脏等陋习,那些“猥亵、残酷、贪婪”,今天依然历历在目,虽然房子高了,街道宽了,的确比以前漂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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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在外地与本地,都见到Orhan Pamuk不少作品的英译本。这本Vintage版“Istanbul: Memories and the City”,图文我都觉得好看,Ottoman Empire的历史我虽未涉猎,但一直有兴趣,哪怕Pamuk说的不是帝国史而是城市与人,所以趁发了两笔“横财”,终于忍不住,还是买了。如果只读一本Pamuk,我想这本或许是最好选择。顺带说说,上前月于异地书店见到Antony Beevor所编新书,即Vasily Grossman所著“A Writer at War: Vasily Grossman with the Red Army 1941-1945”,可惜Hard Cover(too hard),希望早出“纸本”,惠及我等开发中国家读者。 




 回复[1]: 请周兄再介绍 我是局长 (2007-06-18 16:25:49)  
 
  候孝贤的《好男好女》我记得我也看过。没什么深刻印象,总的感觉是:不好看。

  
是不是有一个青年男女们在田间边走边唱歌的镜头?

  


  
台湾的导演,我对杨德昌的作品印象比较深,关于杨德昌,若周兄有暇,请多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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