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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四支烟去流浪----2004西藏篇(旧文存档)

夏夏 (发表日期:2012-01-04 14:24:48 阅读人次:5001 回复数:34)

  带着四支烟去流浪----2004西藏篇

  
一、喀什的离别(2004年9月7日)

  
在新疆结识的驴友们,在准备回程,我的旅程却象刚启程。我们挥手握别。飞飞、依依回乌鲁木齐,ANMY回成都,羊羔继续烂在喀什,阿木直接到吐鲁番,而我,却要去叶城,开始独自走新藏线,到阿里。

  
与朋友一一告别,曲终人散,各自离去,落寞涌上心头,想着将充满着危险与艰辛的新藏线,心充满了孤独。此时的心情,岂是“凄惨”二字所能形容?然而,崛强的我只有自己安慰自己,旅途的艰辛是自己选择的,而我,又不轻言放弃,对于热爱的地方,我会无数次的向它走去,西藏,是我心中的圣地。

  
选择最难走的新藏线进藏,不仅是对自己身体的挑战,也是对自己意志力的挑战。

  
朋友曾问过我:夏夏,你有什么底细,敢走219?我笑着说:没有什么底细,因为没有走过,所以充满了诱惑。是的,因为未知而充满了诱惑,而且,我执着的认为,他人能走的路,我也能走,仅此而已。向着阿里走去,向着神山走去,向着拉萨走去,我朝圣般虔诚。为了心中的圣地,我愿意承受,任何心灵上与肉体上的痛苦,我相信,所有的痛苦过后,必将是无法比拟的巨大的快乐。

  
再一次发现我依然是如此的感性,会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当然不是盲目的冲动,我所受的教育与经历,让我掌握感性与理性之间的尺度,就象我追求的任何东西,都觉得,会有一个完美的平衡点,行走与回归,快乐与痛苦,自由与责任,任何一件事情都能让它完美。

  
二、叶城的休闲时光(9月8日)

  
汽车到达叶城小镇,得到了新疆小羊军团俱乐部,小宋的热情指点,他叫我到零公里阿里办事处招待所住宿,到那找廖主任可以帮忙找到9月9日进阿里的车。

  
我背着大包爬上了开往零公里的二路车。感觉到了叶城小镇的舒心。维族的售票员笑容的可人,维族女孩间见面打招呼的方式的恬静,我对这个小城有了亲切舒服的感觉。而小城,也宁静,宽大而洁净的街道,美丽而恬静的维族姑娘,心不禁微笑起来。

  
抵阿里办事处招待所,第一时间找到廖主任,他承诺,我可以搭到当晚或明天的便车到阿里,我的心放宽了。

  
住在阿办招待所是件舒服的事情。庭院式的操场,屋前种满了葡萄。我穿着凉鞋,坐在葡萄架下看书,感觉放松与舒服。不再去想未知旅途的孤独与危险,既来之则安之,我更愿意随遇而安的看待所有事情,静静的享受完全属于自己的休闲时光。这时,认识了也是准备走新藏线的广东女孩一宁,看着同样恬静而孤身的她,我们轻而易举的结伴同行。

  
喜欢这样的相遇,总是在最不经意时来临,不期而遇,也许就是旅途中最美丽的风景。

  
我与一宁在阿办的葡萄架下闲庭信步,为着晚上的出发而准备。下午,还与另外两个朋友炖了一只鸡。正在享受鲜美的炖鸡,我和一宁被告知,今天晚上我们的车会出发,具体时间待定。我俩紧张起来,象临上战场般跑回招待所,整装待发。

  
坐在葡萄架下等车,突然,又被告知车辆的通行证未被允准,兴许走不成了。象蔫了气的皮球,我们觉得被戏弄了一般。过一会,又有情报人员来说:你们能走的,做好出发的准备。我俩的精神又为之一振,变成了一副待战雄鸡。

  
后来得知,将要搭我们进阿里的越野车的车主张哥,来叶城办事,刚好碰上廖主任的生日宴会,他们自然庆贺一番,而通行证在廖主任手上,他们的任务是要把廖主任喝倒,才能上路。我的天,从来没有想到,我们无比期待的新藏线219,将以这样的情景出发。

  
三、叶城---阿里新藏线飞奔之28小时(9月9日---9月10日)

  
9月9日凌晨两点,我们已躺下,准备昏昏欲睡,被叫醒,说我们的车要上山了。

  
爬起床,背起大包朝车跑去,看到司机张哥,先问他:有没有喝酒?张哥说没有。这一趟出发,怎么看也不象是走219,而是一趟普通的出发而已。也许对当地人,上山下山非常正常,而对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旅行者,一切都如此神圣而艰辛。他们长期生活在高原地区,而我们,生活在零海拔区,二者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

  
车终于开动,梦想的219启程了。

  
我和一宁坐在后面,既兴奋又紧张。我们都是随遇而安派,没做多少计划,想到要做的事就去做了,对自己喜欢做的事,一次又一次地去做。

  
此趟旅行,我一直与朋友小笨和包包保持着密切联络,小笨是驴坛上的好友,包包是去年进藏时结识的好友,他们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时给我指点迷津。而包包,每给他发一次短信,他都要痛苦一番。因为,我的新疆之行西藏之行,均照着他制定的梦想之旅而走,他苦心准备却没有时间,朝思暮想的行程,被毫无准备的我,一路走下去,他痛苦万分。一直叮嘱我千万要注意高原反应,因为,去年在珠峰,他目睹了我整个高原反应的全过程,他对我的适应高原反应能力极其担心,而我,已是拉在弓上的箭,一发不可收。

  
车飞奔起来。

  
从阿里下山的车,要10日凌晨才开始放行,进山的车要等下山的车过后才可放行。然而,我们的车有特殊通行证,畅通无阻。进山的路远比下山危险,新藏线,号称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海拔从900米突然上升到5000多米,不仅是对身体的挑战,还是对意志的挑战。四条进藏公路,新藏最艰辛,途中经过的死人沟,让众多旅行者望而却步。我和一宁当然有所准备。她抱着个氧气袋,我的水壶早早满满灌上葡萄糖,准备有事没事都灌上几口。

  
库地达扳(3150M)---麻扎达扳(3800M)---黑恰达扳(4700M)

  
车飞奔了近两小时,突然感觉爬坡了。来到一个垭口,张哥说,开始进山爬库地达扳了。路面变得全是碎石,公路在山上盘旋,车七拐八拐,不知不觉过了库地达扳,还好,第一个上升海拔的垭口,没有任何感觉。这时车突然停了下来,被告知前方的路正在抢修,要等天亮才可通行。无奈,我们只好蜷缩在车中。新藏线上的夜异常寒冷,月亮格外澄静,满天的星斗大而亮,我无心眷恋夜色,痛苦地在车内昏然欲睡。

  
天亮了,车开始启动。

  
到库地兵站,我们被检查了边境通行证。此时天已大亮,充分领略新藏线的沿途风光。车行进在昆仑山脉与喀喇昆仑山脉的夹缝中,崇山峻岭。雪山开始大片大片的出现,天空是尉蓝尉蓝的,此时没有一丝的云彩,我一下子看呆了,只能用“风光无限”来形容。车又开始爬坡,开始翻越新藏线上最为艰险的麻扎达扳。

  
麻扎在维语中为“坟墓”之意,把这个山口命名为“麻扎达扳”,可想而知它的危险程度。据说它的海拔并不是太高,可,它位于高山环抱的谷地中,因气流不畅而使人们呼吸更为困难。我们依然没有任何感觉到了麻扎兵站。看到了几十辆等待下山的车,排起了长龙。我们在麻扎兵站解决了午饭。我和一宁互相询问了各自的身体状况,感觉还不错,吃下米饭一大碗。

  
麻扎兵站门口有一条大河汹涌奔腾,这是塔里木河的正源河---叶尔羌河,发源于喀喇山,是新疆喀什地区的母亲河。这也是通向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8611M)的必经之路,据说在这可以看到K2。

  
我左顾右盼,看到众多的雪山从眼底溜过,而我,并不知道哪座是K2。突然看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越野车,一个拿着长镜头的摄驴,对着远处的山峰狂拍,一宁说,怕是K2吧,我努力观望,只见远处一个雪峰,呈尖尖的馒头状兀立,似乎与印象中的K2吻合。我没啥激动,看过珠峰的冷峻,看过墓士塔格的细腻洁净,再看过众多的美丽的不知名的雪峰,我估计我得了雪山麻木症。也许那并不是K2,就姑且当它是吧。

  
车继续爬坡,路也越来越颠簸,海拔也在继续上升。过了4700米的黑恰达扳。风光越来越旖旎,蓝天白云,雪山连绵,以往所看到过的风光,此时已黯然失色,我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它的美丽,只能把它深深地,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三十里营房(3700M)---康西瓦达扳(5300M)---奇台达扳(5140M)

  
此时的我们,已经有了昏昏然的感觉,怕是高原反应来骚扰。一宁开始吸她的氧气袋,这样能让她感觉舒服些。我虽然也有欲睡的状态,可感觉还好,只是时不时灌上几口葡萄糖。车来到“新藏线上最热闹的地方”---三十里营房。因为是新藏线通往喀喇昆仑山口的必经之地,也是唯一有女军人生活的高山区,所以过往的车辆与旅行者都喜欢在这儿食宿,做为进入阿里地区的最后休整地,应运而生的小旅馆小饭馆小商店高达几十家,显得热闹非凡。我们的车也停下来稍作休整,加水加油,然后继续上路。

  
新藏线,虽然全由碎石铺成,且狭小,可路况基本算平坦,我们的车一直在飞奔。不过,沿途仍看到众多被撞得稀里叭烂的货车停靠,估计是司机高反或磕睡,一不留神造成。如此看来,新藏线上,危险的程度并不在路况,而是季节性带来的雪崩塌方以及泥石流滑坡,还有那突如其来的高原反应,引起各种并发症而造成的生命危险。也许这也只是危言耸听,我依然觉得把心态放松,身体素质还行,然后多喝葡萄糖水,做好一定的高原反应的应急措施防备即可。

  
甜水海兵站(4980M)--死人沟(5190M)---界山达扳(5430M)--多玛兵站(4700M)---班公错(4500M)---阿里狮泉河(4300M,1100KM)

  
车依然在几百公里的无人区上飞奔,时不时有野黄羊与藏羚羊掠过,我为新藏这片广袤而荒无人烟的土地强烈的震撼着。人类虽然多么伟大,可在自然的面前,依然是渺小无比。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当我正想表达一下深刻思想时,头开始感觉剧烈的疼痛。

  
天色渐黑,已看不清车窗外的景色。我的高反也愈强烈。张哥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们不要昏睡过去。于是,我的人属于睡眠状态,可思想依然清醒。

  
“要过死人沟与界山达扳了,你们不要睡觉啊!”张哥再一次提醒我们,他对我们的身体状况颇为担心。听说要过死人沟了,精神强打起来。死人沟之名一听就让人危言耸听,据说是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的一个败兵团到这里休整扎营,结果因为高原反应与恶劣的气候全军覆没。这个故事让我战战兢兢,我诉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就怕一不留神大脑缺氧,昏睡过去从此不再醒来。

  
谢天谢地,死人沟过去了,我们来到另一个海拔高点界山达扳。界山达扳鼎鼎有名,海拨5430米,号称是人类公路在地球上的最高点,也是新疆西藏的分界点。精神为之一振,屏住呼吸,做骄傲自豪状。我的头疼得更厉害,我吃下一粒镇痛片,意在缓解高原反应。而一宁的脸色也不好看,这是正常反应。

  
不知是药片的缘故还是海拔下降的原因,不知不觉,我感觉头疼过去了。深夜一点,到达多玛兵站。张哥给我们每人叫了一大碗面,特奇怪自己的胃口,居然吃掉了一大碗面。而一宁,呕吐了,一口面也没有吃。非常满意我的身体状况,这比我去年在珠峰大本营时感觉好多了。

  
张哥说要继续赶路。这么一来,我们就要夜过班公错了,这个传说中的美丽圣湖,只好与她在黑夜中相遇,并告别了,这似乎是我们新藏线上唯一不完美之处。可不住宿也有好处,我们的身体状况,需要好好休息,到狮泉河休整,无疑最安全,万一有啥不测,有急救中心。夜里三点,我们路过班公错,月光下,湖面上波光粼粼。

  
车在黑暗中行驶,我们都异常疲惫,严重的睡眠不足与头痛,使得我们的精神状态临频崩溃。似乎过一个世纪的漫长岁月,前方突然出现了些许灯火,张哥突然说:这就是阿里狮泉河了!

  
天啊,9月10日清晨6点,我们终于平安到达阿里了!世界上海拨最高的公路我们终于顺利走过来了!我和一宁在万分疲惫中,相视而笑,击掌庆贺,为我们的平安到达庆幸。

  
我给包包与小笨发去短信:我平安到达阿里了!包包给我两个字的回复:祝贺,然后是N个感叹号。小笨给我四个字回复:为你骄傲。

  
四、我住在异乡的怀旧旅馆(9月10日—9月11日)

  
终于到达阿里狮泉河!

  
阿里阿里,这个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多少人的梦想之地,我终于站在这片土地上。然而,我被逐渐到来的高原反应折磨着,不能过多的走动,一走动就缺氧气喘;还不能过多的睡觉,因为我被告诫过多的昏睡,易造成大脑缺氧。于是,我住在异乡的怀旧旅馆,把旅程写在泛黄的日记里面,春夏秋冬就变成了黑白记忆,累了困了会睡着了,连梦中都会在挥洒那些遥远而尘封的记忆。

  
我看着我风尘仆仆的大背包,它陪着我走甘肃,走新疆,然后到西藏,它是我最亲密的战友。看着它,会想象着我回到我居住的城市里的生活,也许,我站在酒吧里,脸上倘着笑,双手捧着丰盈的生活。也许没有人会知道,我的双肩曾背着满是尘土的背包,我的双手,在行走中经过寒风的磨砾已是粗糙,而我的双脚,曾经过沙漠倘过河流,我的脸,被晒得通红头发象是红色的干草。

  
然而,我知道,当我微笑着伸出手掌,那里流淌的雪水,是你从未见过的清澄;那里耸立的雪山,是你从未见过的纯净;那里的蓝天是你从未见过的尉蓝。我还知道,路过荒漠与戈壁时,我的内心,依然有着芬芳与流水。我还知道,其实在现实中,我和旁人并无两样,只是在无人的夜里,我会回到那满是星斗的夜晚,还有那会唱歌的流浪的路。

  
住在异乡的怀旧旅馆,我一直在挥洒尘封的记忆。我想起了你,那么温和安静的你,想起那些遥远的和你一起的时光,是那么的安静舒服。你现在还好吗?手里还握住你的幸福吗?我们曾经那么痴迷而默默的感受,象意外的阵雨,生命不能承受的轻。让我永远不要忘记,就当我们曾有过的心有灵犀,做我们曾有过的证明。

  


  
我还想起了远在它乡的你,有着温暖眼神的你,我们相聚短暂,可是那种温暖无法言语。你在异乡还好吗?你找到属于你的幸福了吗?我还记得我们牵手时的温暖,听到你走后的消息泪水一下子就翻涌我微笑的脸,青春的岁月,放浪的生涯,让我也永远不要忘记,就当我们曾有过的温暖,一直可以暖到下季。

  
我住在异乡的怀旧旅馆,拾起了一片片记忆。那些唱过的老歌,爱过的人,走过的路,让我永远都不要忘记。我就这样,从一个不能停留的地方走到下一个不能停留的地方。路过神山我会为你祈祷,走过圣湖我会为你祈福,经过佛前我会为你许下心愿:让幸福洒满你身边。

  


  
五、搭车班公错(9月12日)

  
在海拔4300米的狮泉河的新力宾馆,因为要适应高原反应,我和一宁笑称,过着提前退休的生活。睡到十二点后才慢吞吞起床,穿着凉鞋在街上走,一天一顿米饭,下午六点睡午觉。

  
阳光在高原是那么的奢侈,我们过着缓慢的散满阳光的高原生活。享受着我们的懒散生活。还不忘记去雪山湖泊。今天,我们准备搭车看我们夜里路过时,没有看到的圣湖班公错。

  
来到阿里往叶城的路口,我们的愿望是,搭上路过班公错到多玛兵站的车,或是到日土县的车。

  
事与愿违,我们经历了,分头寻找再会合共同拦车,得到的都是摆手摇头的示意,让我们长吁短叹。倒是无数辆的士看到旅行者般的我们,朝着我们飞奔而来,然后转一个疯狂的大弯后又失望的飞奔而去。高原的阳光无情地炙热地烤晒着,我们戴着墨镜蒙着纱巾犹如两蒙面女侠,可依然没有壮士要搭两个越来越泄气的大侠。

  
中午一点,我们搭上了客运中心的客车。其实到日土县是有客车的,可是因为它要到正午一点才发车,而且日土离班公错还有十五公里,所以我们没有一开始就选择客车。上路后,我们看不到一辆货车,这时才明白,不是下山的日子,去叶城方向的车是非常少的。

  
客车在颠簸的新藏线上慢吞吞地行走,途中尘土滚滚,觉得鼻子异常痛苦。原来搭班车走新藏线非常艰辛,不仅走得慢,要忍受高原反应,还异常颠簸与尘土飞扬。下午六点,我们终于到达日土县。

  


  
高原湖泊是我最热爱的风景之一,所有的圣湖在我眼里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看过新疆的喀那斯,塞里木湖,还有帕米尔高原的卡拉库力湖,也看过西藏的那木错,羊宗雍错,都是美不胜收。可相比之下,我依然是更喜欢西藏的湖泊多一些。她静静地躺在高原上,平添了许多纯净与一尘不染。

  
车慢慢的驶过一个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蓝。我的心狂跳起来,深藏在阿里高原上的班公错此时出现在眼前。远处是粉蓝粉蓝,近处却是深蓝深蓝,阳光洒下,波光粼粼,你我的记忆里又将多了一个美丽的班公错,那种纯净的蓝那种洁净的美,一闭上眼就能感受得到,一生都不会忘记。湖边没有一个游人,静静的,我们都没有言语,生怕打破了她的宁静。

  
班公错海拔4242米,一部分位于阿里日土县内,一部分位于境外的克什米尔。不知为何,班公错在我国境内的部分是淡水,而在境外的部分却是咸水,令人迷惑不解。早听说班公错盛产一种裂腹鱼非常美味。我们问湖边的藏民可以吃鱼吗?得到的答案是今天没有打鱼。我们再问可以在湖边的屋子借宿一夜吗?得到的答案是不可以。我们决定回阿里狮泉河。突然驶来一辆货车,上前询问,非常幸运,我们轻而易举的搭上了藏民的货车。

  
夜晚十一点,回到了镇上,开始一天一顿的米饭。我给小笨发去短信:我们又开始吃饭了,今天是排骨沙锅与醋溜白菜。小笨回复:两个小孩。

  
六、阿里高原初浴记(9月13日)

  
从班公错风尘仆仆回来,算了算洗澡的时间,整整六天没有洗澡了。刚上高原,不敢轻易洗澡,可现在,基本适应了高原反应,该好好把自己清洗一遍了。

  
中午醒来,想着今天可以去洗澡,而不需在旅馆里洗涮涮,兴奋异常。在阿里,适合我们这样的自助游者居住的旅馆,均无自来水,有的还没有厕所,更别说什么洗漱间,所以,每天上午的洗漱工作于我们,是一件痛苦的大事。收拾了衣服,我们出现在阿里的街头.我想,我们的装扮是很令人注目的,一路上看着我们的当地人不少,可是我们毫不在乎,因为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任何人,我们快乐的走着。想放声歌唱: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不一会,看到了大大的淋浴二字,循声入内,十元一次。有点贵,不过六天才洗一次,成本核算一下也值。而且这次洗后估计要到日喀则才能洗。快乐的走进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浴室,有的是单人,有的还写着双人。浴室里开着暖气,水热气腾腾,不一会,就觉得胸闷缺氧。旁边的格子突然传来男声,吓得我赶忙结束淋浴,原来,这儿的浴室不分男女,这个男士,进入我和一宁中间的那个格子。

  
洗浴过后,精神抖擞。面貌一新的我们又走在阿里的街头,高原的风,清新舒服,太阳热而不辣,心情无比畅快。我们决定去人民医院,看望刚到阿里就因高原反应直奔医院的香港朋友。

  
香港朋友,在叶城认识,我们当时一起吃过一只鸡。我们比他们早一天到阿里,他们刚到阿里,那个男生就因严重缺氧得了肺炎,住进了狮泉河医院日夜输氧打点滴。到医院,他还吸着氧,他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眼神看着我们,我觉得非常难受。上高原,确实有很大的危险因素,每个人量力而行才好。他们估计已不能再按原计划走西藏了,女生说他们正在联系香港某保险公司租一辆救护车送他到拉萨,然后飞回香港,结束旅程。我和一宁面面相觑,不知该说怎样安慰的话才好。

  
从医院出来,我们开始寻找去扎达的车。因为到扎达没有班车,我们只好去找货车或者邮车。非常幸运,找到了三辆次日出发的货车,其中还有一辆说可以免费搭我们到扎达,只是它会一大早就出发,觉得时间太早了,幸好我们有三个选择,简直就是完美生活。

  


  
七、扎达,无声的召唤(2004年9月14日)

  
没有到过阿里,就是没有到过西藏,没有到过扎达,就是没有到过阿里,我不记得是在哪看过这样的话。扎达,不仅有奇异地貌的土林,还有一个给世人留下千古迷团的,神秘消失的古格王国。土林,是凝固的时间隧道,古格,是超越生命与战争的艺术。从狮泉河到扎达,要翻越冈底斯山脉,过葛尔藏布河,穿越迷魂阵似的土林峡谷,据说此路,是阿里境内最危险的路。这所有的一切一切,象是一种无声而神秘的召唤,引导着我们向扎达走去。

  
我们找到了事先联系好的货车,司机说由于我们没有与他正式会面,已经没有位置了,如果硬挤的话,就要坐车箱了,就是人们常说的扛大箱。实在不想再等待,没有犹豫。于是,在阿里强烈的日照下,在“之”字形公路的颠簸下,在满是尘土的飞舞中,我们与一个藏族人,一个北京人,一个以色列人,一个法国人,两个美国人,在狮泉河开往扎达的路上,过了一把扛大箱的隐。

  
话说起来轻松,可过程却艰苦无比。扎达是阿里不通班车的县,究其原因,就是路途艰险。翻达扳下峡谷,公路全由松散的石子形成,远处望去,就是巨大的“之”字,令人心悸。再加上烈日的烤晒与尘土的侵袭,看着车上的我们,用一个词“出土文物”来形容,决不过分。可是,既然目标已经锁定在远方,受多一些苦又何妨?

  
我突然想起了那些坐在车箱后面,脸上扬着笑转山的藏人,他们从来都是在痛苦中生存,可他们,却根本感受不到痛苦,他们精神上的宁静是无限痛苦的产物。也许这正是他们令人向往的地方。而此时,我的身体正在下地狱,可我确信,我的眼睛与精神正在上天堂。

  
黄褐色的冈底斯山脉高高隆起,而喜马拉雅山脉的顶峰却是一片雪白,一马平川的草原象巨大的河床,我们时而斜着进入沟底河床,时而爬上沟坡,蓝天一尘不染,我们象是行走在天堂间。当我们的车再次驶进一个峡谷,突然看到了奇迹,魔幻般的土林出现了。

  
据说这儿曾是特拉斯海,是古地中海的一部分,然后一场轰轰烈烈的造山运动,出现了湖泊,森林,出现了青藏高原。在喜玛拉雅与冈底斯这两座著名的山脉之间的西端平原,它一百万年前是一个大湖,由于湖底沉积的地层在造山运动中长期受流水切割风化,就形成了现在的土林。这是一幅活生生的时间切片,截面深度是一百万年。

  
我曾经沉醉于乌尔禾魔鬼城的荒凉与壮观,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到达扎达的缘故。突然想起了一些可笑的旅行者,他们总是在炫耀自己的旅程。也终于明白了,我为何越来越沉默了,从前的我,是如此的喜欢表达,可现在,我不想说话,只想孤独的行走。

  
这百万年来沉默孤独着的土林,向我昭示是怎样一种震撼的力量。它们千姿百态,形态各异,无比壮观。有的是十万佛塔,似石柱如宫殿象雕楼;有的是活生生的城堡,城堡里依然人来人往,象曾经市井般喧闹过后,留下死一般的沉寂。当黄昏悄悄降临,高处的土林如火般燃烧,这一片死寂突然又象有了生命变得辉煌,我们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如大梦初醒。

  
那个可爱的以色列人,禁不住一次次的振臂挥舞,他以这样独特的方式,表达他内心无法按捺的喜悦。我无比的感动,为这共同属于人类的,摄人心魂撼人心魄的力量。

  
八、历史的碎片----古格遗址(9月15日)

  
距离扎达县城十八公里的扎不让村,它日夜首望着一个辉煌了七百年的王国---古格,而现在,它只是一座废墟。

  
古格王国始建于公元十世纪前后,是吐蕃王朝第九代赞普朗达玛的重孙吉德尼玛蓘在吐蕃王朝崩溃后,率领亲随逃往阿里建立起来的。这座消失了近四百年的城堡,象中美洲的玛雅文化、玛丘比丘,意大利的庞贝古城一样,都是在其文明鼎盛时期突然消失的,正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才使其按着原来的面貌保存下来。而扎达的古格,更因为是在阿里高原的深处,无情的喜玛拉雅阻隔了一切,所以它沉寂了几百年,只有日月星辰的风霜交替,给它烙上了自然的沧桑。

  
至于古格王国是如何消失的,这是一个千古之谜。我对考古与历史都没有太大的研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行者,万里迢迢的来到古格的脚下,也许只是为了能循着古格曾有的辉煌,拾起那不被众多人所知的历史的碎片。

  
为了看古格的日出,清晨六点,我们就早早的来到了扎不让。车又在迷魂阵似的土林里穿行。司机说一般人到了这都会迷失了方向,只有他们这些常来的,才能顺利的找到古格遗址。

  
车到了一个高处嘎然而止。我看到了四处的满是泥土的残桓断壁,它们万分壮观的裸露着,我看不到边际,闻不到生命的气息,只感觉到死一般的沉寂。我突然被这满目的荒凉深深的打动了。我是谁,谁又是我,我从哪里来,我的生命又将到哪里去,我开始不停的问自己,而每一次都没有答案。

  
可是,恰恰在这无穷无尽的荒凉里,我才深刻的感觉到,我新鲜跳动着的生命的存在,从来没有任何时候,象现在这样如此深的感受。而,我的身后,古格王国巍然屹立,不知道,我是在远古时代,还是在现代。突然,清晨的霞光露出万丈光芒,火一样热情的太阳燃烧了整个古格,古格王国被染成了金色,一切突然就变得有生命有思想了,刚才的抑郁一扫而空,心中满是庄严与感动。我危襟正坐,要对这象穿越时空隧道般的古格顶礼膜拜。

  
咿呀一声推开一扇木门,踏上残损的台阶,来到了古格城堡。城堡离地三百米,面积十八万平方米,它曾经气势雄伟,金碧辉煌,可是,现在它只是一片荒芜的废墟。只有城堡里的几座寺庙里那些色彩绚烂的壁画,才能证明古格曾有的辉煌,而这些壁画,是古格遗址的精华。如果你没有看过敦煌的壁画,那么你一定要来看古格的壁画;如果你看过了敦煌的壁画,那么你还是一定要来看古格的壁画。也许因为没有敦煌历史的久远,我觉得古格的壁画更为绚烂多彩。由于其管理还不是太严,我们得以以最近的距离观赏壁画。那神态各异的佛像,那多姿多彩的古格人民的生活跃然壁上。古格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幸福、每一种痛苦都是那么的鲜活,仿佛没有受过时间的洗礼。

  
喘着气,越爬越高,古格城堡越发陡峭。将要到达山顶时,四面几乎悬壁,只有一个山洞可以直通山顶。我小心翼翼的往前探步,只怕打扰了这沉寂许久的古格人。我坐在遗址的最高处眺望,耳边吹着呼呼作响的风,蓝天白云,我闭上了眼睛,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远古时代。这儿曾是十一万人的繁华,这儿曾有多少金戈铁马浩浩荡荡,这儿曾为歌舞场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如今都已被雨打风吹去了,只剩下残土断壁,只剩下多少灵魂在游荡,“尘归尘,土归土”,这儿只有无尽而博大的荒凉与寂静。

  
我多想是那悟闯童话王国的小精灵,白天是现代模样,夜晚就是王国的热闹辉煌。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般,我的脑海里总有幻影在晃荡,我忍不住的自言自语,来吧来吧,孤独而自由的魂灵们,我愿意倾听你们寂寞的倾诉。

  
不知不觉,一天的时光悄然而过。回到县城的人民武装部招待所,坐在它小小的庭院里,看着庭院后的白杨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我的心依然在古格王国里晃荡。

  


  
九、2004年的第一场雪(9月16日)

  
原本打算要在扎达小住两天,可人民武装部的小战士说,有工作组要来,招待所不能住了。想着不能在带有庭院的一班就寝,再想着在扎达如同香港的消费,我们决定离开扎达,向神山冈仁波齐走去。

  
费了些口舌,说服搭我们进扎达的货车(驾驶室可坐五人)往神山。一行五人,我和一宁,还有一个上海女人,两个美国男人。

  
车经过巴尔兵站往神山脚下。离开扎达县城,要穿过一大片土林。这儿的土林不仅壮观而且宁静,巨大的土林裂谷沉静着几千年,完全可以与科罗拉多大峡谷相媲美。

  
再见了,扎达,我在心里轻声说,我来了然后我又走了,我不得不相信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人与人之间需要缘分,人与风景之间又何尝不是?有的地方有的人,你以为自己与它不会有缘相见,它却突然就出现在你的身边。有的咫尺之间,甚至做着万无一失的计划,却是永难相见相识。我虽不是坚定的佛教信徒,可我笃信缘分,我坚信我与这片荒凉而宁静的土地幂幂中的缘分。

  
再见了,扎达,我今天是你匆匆的过客,你依然是我不可停留的地方,人生的种种就似匆匆过客,尤其是流浪天涯,许许多多的人与事,也许都只有一面之缘,天也有限,生也有涯,若要再见,还要看前世修下的缘分。

  
车又驶过一个达扳,气温骤降,天边飘来几簇乌云,天啊,居然下起雪来。在南方,这会还是炎热异常,可在高原,天气说变就变,想下雪就下雪,这算是我周遭的2004年的第一场雪了。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在阿里高原中美丽而神奇。我们兴奋不已,纷纷跳下车在雪地上撒了一把野。此时雪山越来越多,也步步逼近,我从未试过如此近距离的观看雪山,以往看雪山感觉总是远望,这回可以说是与雪山的亲密接触了。我一次又一次地说,多想登到雪山的顶峰啊,那种感觉一定超棒,一宁说我得了高原雪山亢奋症。

  
下雪了,我们的路变得很滑,爬坡时几次打滑,我们胆战心惊。好几次下车铺路,防止滑坡。经过又宽又急的雪水时,开车的师傅几次下车侦察水情,犹豫半响,爬上驾驶室,一咬牙一踩油门奋不顾身往前冲,我们惊得眼睛发直,冲过去后是尖声欢呼。又淌过几条小河,终于来到了神山冈仁波齐的脚下。

  
神山,被层层云朵包围着,我隐隐约约看到了它的大概轮廓。没有缘由,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神山啊,多少人为了你朝思暮想,多少信徒为了你千万里之外来朝拜,你是圣徒们的宇宙中心,大自然最神秘的威严。

  
虽然,我没有看清你的容颜,可是,我已经被你的力量深深震撼,我万里迢迢朝你走来,为了一睹你的圣洁,我相信,我与你之间的缘分,我如此虔诚的心,神一定不会不知。神山啊,你在我心里激起了无限圣洁的感情,我感到我的眼睛湿润了。

  


  
十.神山脚下的宁静(9月17日)

  
冈仁波齐,藏语的意思就是“神灵之山”。它巍然屹立于天地间,是冈底斯山的主峰,地处中亚、东亚两地交界处,在佛教、苯教、印度教等宗教文献中,对它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比喻。而它的神山地位早在公元前几个世纪就已经确定了,远在佛教未传进西藏前,西藏最古老的原始宗教苯教就有了对这座山的崇拜,说是有三百多位神灵住在山上。冈仁波齐,还孕育了四条著名的大河,狮泉河,印度河的上游;马泉河,雅鲁藏布江的源头;象泉河,进了印度称为萨特累季河;孔雀河,下游就是著名的恒河。这四条河从冈仁波齐出发,各自向东南西北流去,经过千里万里之后,又汇集在一起,一同流入印度洋。这神奇的巧合,让冈仁波齐平添了许多神秘色彩。

  
就是这座神山,自古以来,生活在周围的人们,因其独特的造型,神秘莫测的气象变化而深深的迷恋着,也就是这座神山,聚拢了数以亿计的包括蒙古人种、雅利安人种以及一些马来人种的崇拜目光,它让信仰藏传佛教、印度教以及苯教的信徒们千里迢迢赶来对它顶礼膜拜,他们以自己最丰富的想象来抚摸它,以自己最诚挚的心来敬奉它。它作为神山而誉满天下。

  
我们刚到神山脚下,就感到了神山地区气候的寒冷,我连打几个喷嚏,象是要感冒了。在高原上感冒非常可怕,尤其是到了四千多海拔的神山脚下,这儿只有给转山者休整的简单的饭馆与旅馆,医疗设施极其简陋。

  
我吃下几种感冒药,决定好好休整两天,再考虑转山。转山冈仁波齐,一直是我来阿里的目标之一。据说最先来神山的人们骑马而来,然后是步行,经过长途跋涉,他们觉得自己还不够虔诚,于是,有的人从离家的那一步开始,就五体投地,经过几个月几年甚至一生的餐风露宿,一路磕着长头拜倒在神山的脚下。我是个有神论者,相信这神圣的力量,我也希望通过对自己肉体的折磨,来表达对神山的膜拜与敬意。

  
神说,围着神山转一圈,可洗清一生的罪孽;转十圈,可在五百轮回中免受下地狱之苦;转一百零八圈,即可今世成佛。徒步转山需两到三天,磕长头则需十五到二十天。我坐在神山脚下的玛旁雍错旅馆的院子,看着来来往往,转山回来与即将去转山的人们,心里无比的崇敬。这些转山的人中,藏族人占最多,也有印度人尼泊尔人,还有的,就是旅行者装扮的如同我们一样的内地人与外国人。我不知道所有人是不是都如此虔诚,可,在神山的脚下,我看到每个人眼里闪烁着圣洁而宁静的光。

  
暖洋洋的阳光,在旅馆的院子里,我随意的写着旅行日记,和淳朴的藏人轻声交流着,所有的时光是如此宁静而美好。这时,一直盘旋在神山顶端的云不见了,神山露出了它所有的容颜。有人说它是雪铸的金字塔,也有人说它是天然的圆轮,在纯静的阳光里,我看到了它呈圆冠金字塔状巍然屹立,顶峰积雪洁白无暇,超凡脱俗。它的附近没有连绵的雪峰,只有单峰孤立,它不象珠峰,它也不象梅里,它只是孤傲的、不染凡尘的看着臣服在它脚下的人们,闪烁着神圣的灵光。

  
它的圣洁让我想起了那首著名的诗: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不为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和我一直笑着说话的藏族人看到神山,脱下了他的帽子,动作是那么的自然,我的心里溢着感动。突然感到,我的心是如此的平静,那一刻,我拥有了所有在尘世喧闹中不曾获得的宁静与幸福。没有欢喜,也没有悲愁,我的心情很平静,这也许就是我一直追求的心灵的最高境界。走过了许多路之后,我发现,所有的路程都已经不是为了风景,走的是平平淡淡的宁静的心情。

  
十一、跟着藏民去转湖---玛旁雍错(9月18日)

  
在神山脚下住了两个晚上,可是,我的感冒还没有一丝的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站在院子里看着神山的方向,被一片白茫茫遮盖着,人们说神山又下大雪了。我盘点了一下我的装备,睡袋不够暖,羽绒服不够厚,再加上感冒的加重,思前想后,决定忍痛不去转山。

  
可一宁的状态比较好,她想再等一天看天气情况,于是,我去找到圣湖玛旁雍错的车。在院子里转了几圈,都是没有空位的包车。一筹莫展时,一辆吉普车开过来,是四个藏民要去转湖,踏破铁鞋无觅处,我问,可以搭上我吗?藏民点头同意,狂喜,赶紧扔上行李跳上车与一宁告别。

  
渐渐离神山远去,我没有为自己决定不去转山,感到一丝懊恼。量力而行、随遇而安,是我上高原的基本原则。不远万里来到神山脚下,一睹了它的神圣,我已心怀感激。再一次对神山顶礼膜拜,象藏人一样满怀虔诚。

  
这个神圣的世界,是信仰的世界,是修行者的世界,我深深的为它感动与震撼,尽管我仍与它恍如隔世。虽然放弃了转山,可是我能去转湖,又是何等的幸运。很多旅人去转神山52公里,而不去转圣湖,因为它有95公里,徒步要四到五天,我虽说是坐着车转湖,也要五个多小时。看着车上的四个,从昌都到阿里来朝拜神山圣湖的藏族大哥,我很兴奋。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独自搭车,而且还是四个彪悍的藏民,我既兴奋又有点儿忐忑不安。

  
玛旁雍错即“永恒不败之湖”,她面积412平方公里,海拔4580米,在朝圣者心中,她是梵天仙境,佛祖赐给人类的圣水。在印度神教里,有对圣湖如此的赞颂:“凡是身体触到玛旁雍错的土地,或在它的浪潮中沐浴过的人,将走进勃拉马的天堂;凡是饮过它的水的人,则将升上湿婆的天宫,并解脱百次轮回的罪孽。”朝圣的人们从四面八方千里万里赶来,就是为了喝上一口圣水,临走时还要把圣水带回去,送给亲人。我搭的车渐渐驶向天边的一抹蓝,心开始狂跳,虽然看了越来越多的高原湖泊,可每一次与湖的相约,总是要如与恋人见面般的激动。

  
那抹蓝越来越近,湖水很静,有风,有阳光,点点霞光如碎金般在湖面闪烁,圣湖旁的玛尼堆的经藩在风中摇曳,湖边没有一个人,天啊,如此安静!原来安静也是如此的有力量,它轻轻的掀开了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一些温润的潮湿的暗香在心底一点一点的蔓延,我忍不住轻轻的落泪了。

  
我又看到了远处的神山,露出了它所有容颜。冈仁波齐,向东南十多公里便是圣湖,巍巍神山雄姿倒映在绸锻般的圣湖水中,他们千万年的相依相偎,所有的爱恋,亘古不变。如果你要来找寻永远,那么,这一定是永远。我想,活在世俗里的恋人们,如果能到神山圣湖来许愿,那么,他们的爱情也一定能永恒而洁净吧。可这世上有永恒的爱情吗?

  
我不渴望永恒,只要真心的交会,哪怕只有一刹那也将是永恒。正如我与圣湖仅有一面之缘,可留在心中,无数遍回想,那也便是永恒。我再一次明白,神山圣湖在朝圣者眼里的神圣地位,在这个神灵飞舞的圣湖之畔,我沐浴在神的圣光之中。脑海变得空白,红尘俗世离我远去,随着藏民对着圣湖磕长头,我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杂念,只感觉从未有过的纯净、圣洁。

  
我是何等的幸福,可以跟着藏民围着圣湖转上一圈。可以想象,眼光一直追随着雪白的神山与蓝得眩目的圣湖的情景,而那木那尼雪山与神山遥遥相望,两座雪山与圣湖相互映照,五彩的经藩在风中飘啊飘,我感觉自己幸福得简直要眩晕。我无法言语,只有心中无数遍的感动。一次又一次的对着神山圣湖许愿:愿我爱着的家人与朋友们平安快乐。

  
转到一半,藏民把车停下了,说要取圣水煮茶。我明白他们的信仰,与他们一起快乐的盘着腿,喝用圣水煮的酥油茶与糌粑。他们说,喝一口圣水就能洗去心灵中的五毒,就能免去一生的罪孽。经过每一个寺庙,我跟着藏民一起在佛前磕长头,在佛前许愿,喃喃的向佛讲述心中无尽的爱恋。经过那个最大的玛尼堆时,他们虔诚地献上哈达,并把哈达洒向圣湖,我在一旁,静静的感动着,我也愿意自己有恒古不变的信仰,因为有信仰,心中才有如此宁静与洁净。

  
我是何等的幸运,可以跟着藏民去转湖。玛旁雍错,我得以从各种角度静静的欣赏她,她在我的心中异常的美丽。我在心中默默地感觉我与她的缘分,也在心中默默的感激愿意搭着我与我一同转湖的淳朴的藏民们。五个多小时的转湖结束后,与他们在巴噶兵站告别时(他们将去往狮泉河),我一一记下了他们的面容与姓名,有缘千里也能相见,这是我们的缘分。

  
当晚,我在巴噶兵站藏民开的小招待所住下,明日我将在这拦车搭到日喀则或拉萨。

  
夜里,我住在一个十几张藏式小床的大通铺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屋外的风呼呼的吹,手机没有信号,那个门关了好几次,都不严实,我的心因为害怕而狂跳。这样的夜要一个人独自勇敢面对,我躺在满是酥油味的床上,胡思乱想,辗转反侧,终于在下半夜时因为累得不行而沉沉睡去。梦中,仿佛还回到了那蓝蓝的静静的圣湖边,我围着她在不停的转啊转啊、、、、、、

  


  
十二、搭辆货车走天堂(9月19日---9月22日)

  
巴噶—仲巴---萨噶---佩估错---希夏帮马峰—老定日---珠峰---拉孜---日喀则

  
1,

  
一早起来,我坐在巴噶兵站的边防检查站旁边,等着从狮泉河或普兰开往拉萨方向的车,希望能搭上。然而,我在风中苦苦地等啊等啊,等到的都是开往狮泉河方向的车。

  
我和兵站的战士聊天,和藏族小孩跑来跑去打闹,和每一辆路过兵站到神山去的旅行者打招呼简单交谈,包车来的游客看着孤身搭车的我,对我表示无限景仰。不知不觉,时间来到正午。这时神山没有一丝云彩遮盖,整个露了出来。看着神山照耀下的人们恬静而自在的生活,感觉在神山照耀下的人们是多么的幸福,来世我愿意变成一朵美丽的紫色八瓣格桑花,自由的盛开在神山的脚下。

  
我对着神山许愿:神山啊,请佑我今天能搭上开往拉萨的车吧。

  
大约中午两点,终于驶过来一辆被我称为“怪物”的货车(因为藏民把车头装扮得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很怪),几乎是蹦着上前询问,“是去拉萨吗?”脸上晒成高原红的藏民司机说:“不是去拉萨,去樟木。”我顿时脸上无色,善良的藏民看出我的失望,对我说:“我们的车到樟木,经过萨噶,你可以在那下车,然后在那搭车到日喀则或拉萨的。”我大喜。为确保万无一失又跑过去问兵站的战士,小站士说确实如此,萨噶到拉萨方向的车较多,好找。这辆怪物车是拉萨国际旅行社的车,帮包车的老外运载转山运腐败物资。我又蹦回藏民司机旁,他对我说:“我们夜里是不住旅馆的,我们的客人老外要住帐篷,你没有帐篷,只能住在我们的货车后箱,你能行不?”“我能行能行”,我连忙答应,只要能搭上车,住车箱就住车箱,又多了一种经历吧。

  
我蹦上车,回头再看神山数眼,神山啊神山,真的很灵验呢!

  
2,

  
开车的藏民是个快乐的老汉,另外与他一起的,是为老外做饭的厨师,也是个快乐的藏族老汉。他们会的汉语不太多,与他们交流得有点累,于是就用笑容来传递友好。

  
阿里地区的路况非常不好,过河爬山,颠簸之极。可老汉的开车技术好得不得了,他在一旁挥舞着方向盘,简直就是一个舞蹈者。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车里放着印度歌手唱的藏文歌曲,重复着N遍,节奏简单而明快,司机与厨师都在快乐的哼唱,我也感染着他们的快乐。

  
越来越热爱这个民族了,因为信仰,他们的物欲最低;因为相信轮回,所以他们不惧怕死亡,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快乐呢?他们天性淳朴善良,宁静平和,我那么热爱西藏,与这里的藏人有关,而且我总认为我的前世就是一个藏族,我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喜欢东奔西走,策马奔驰,喜欢生命与自然熨烫的感觉,去西藏仿佛就是回故乡一样,总是令我情不自禁,我想不明白,那是为什么,所以我执着的认为与我的前世有关。

  
“别怕你的身体下地狱,因为眼睛要上天堂”,我再一次深深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意。坐在颠簸的货车上,看着脚下陡峭而盘旋的路,身体受尽折磨。可是,眼睛满目是大片的草原、成群的牛羊、洁白的雪山、宁静而湛蓝的湖泊,还有那美得极致的天空,就如行走在天堂间。人说西藏是世界的屋脊,而阿里是世界屋脊的屋脊,我的人与我的心都在阿里高原上肆意飞翔,虽然搭辆货车,可我的心快乐得能容下整个天堂。

  
天色渐黑,我们来到一个不知名的草原,另一部载着老外游客的越野车赶上,他们要一起在草原上扎营。黄昏的草原非常漂亮,夕阳把草原涂得金箔似的,风过处,波浪一般起伏,那真是天底下最美的色彩和土地,阳光暖得让人心醉。

  
我在阳光下看着一顶顶的帐篷张开,象绽放的花朵,真想定格这一画面。越野车的司机是一个年轻的康巴藏族帅小伙,他说他叫次仁,与我说话时眼睛里带着笑,眼神专注而亲切,仿佛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真是喜欢有着这样眼神的藏族人,他们信奉佛教,与天俱来一种悲悯情怀,让我有种莫名的感动。

  
阳光消失了,草原的晚风一起,冷得人想缩成一团。我没有帐篷,只能住货车的车箱。两个藏民司机与我一起在货车上,他们有着厚厚的睡袋与被子,而有只有一个薄睡袋,虽然我穿着羽绒服,可我还是冷得要打颤。次仁把他的被子分了一张盖在我的身上,让绻着身体的我觉得长夜不再漫漫,我很感激,萍水相逢给我帮助与温暖的他,我深深的记下了他的眼神与笑容。

  
3,

  
第二日,路过仲巴与老仲巴。我喜欢老仲巴,那种苍凉深深的震撼着我,而阳光下,藏族老阿妈坐在自家的屋前转着转经筒,粗糙的脸历经岁月打磨,一双眼睛却静如止水。我再一次觉得我的前世属于这片土地。到达萨噶时已是黄昏,次仁叫我继续搭他们的车与他们一起到佩估错、希夏帮马峰,然后到老定日回到日喀则。虽然这样的线路时间要多了一天,可是我想着又能见到在梦里萦绕的珠峰,我是多么渴望再次与它的相见。于是欣然同意,继续搭他们的车到日喀则。

  
在萨噶住了一夜,我们开始往樟木方向走去。这一段路的陡峭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一直如崩在箭上的弦般紧张,可藏族老汉却丝毫不在意,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到了佩估错,我们的车停下来休整。又是满目的一片湛蓝,湖水象一条蓝色的绸带般晃动,我深爱着的高原湖泊啊,多想留下来陪在你的身边。我坐在湖边,低声的哼着藏民的歌:“从异地他乡来到这里,没有衣裳,没有鞋子,没有马儿骑。但是我有一颗敬佛的心。从此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佛、、、、、、”唱着唱着,眼泪都流了下来。为这安静的湖,为这安静的高原,为这无人了解的前世的乡愁。

  
身后的希夏帮马峰若隐若现,我对这个山峰没有多大的研究,只知道是许多登山爱好者的梦想之地,对于我,与它擦肩而过,也只能是一面之缘了。黄昏,来到定日与樟木的分路口,次仁的越野车要送老外出境到尼泊尔,而我搭的货车因为是运送物质,可以开始回程了。我与次仁告别,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感觉到一种默契,他一次又一次的叮嘱我路上要小心,到拉萨他会给我打电话的。我笑着与他挥手告别,希望在拉萨再次见面。

  
车终于驶到老定日,非常幸运,我再一次看到了清楚的珠穆朗玛峰。虽然是远眺,可是她是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一年未见,她依然是如此的美丽与神圣。我静静的看着她,忍不住双手合十,我要向世界第三女神祈祷,愿我的心灵永远宁静致远。

  
夜里,住老定日的安多旅馆,因为连日的颠簸与疲劳,我在昏暗的灯光下早早入睡。

  
4,

  
这一日,要从老定日出发,经过拉孜到日喀则。这条路是我去年去珠峰时走过的路,所以走起来是如此的熟悉与亲切。藏族老汉依然在快乐的不知疲倦的挥舞着方向盘,我在感叹他的高超技艺的同时,也在暗地感叹幸运,搭上了象他那么熟悉路况的车,要不这一路的崎岖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因素。生命毕竟是最重要的,它容不得半点疏忽。

  
谢天谢地,在9月22日的傍晚,终于平安到达日喀则。笑着与藏民告别,就这样,从219到318国道,搭着辆大货车,走了四天,走出了阿里高原。

  
直奔去年我住过的日喀则旦增旅馆,打开房间,走进一看,天啊,居然是我去年住过的同一房间同一个床位,太神了!我惊呆了,赶紧给包包哥们发去短信,他也无法解释,只给我一句:太有缘了!

  
十三、在新宫门口等候小班禅(9月23日)

  
到日喀则旦增旅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把自己彻底的清洗干净。如我所愿,在阿里狮泉河的那一次洗浴,我一直坚持到了日喀则。这一个坚持就是十天哪!这是我人生的一大记录,恐怕以后很长时间内,得不到刷新。我想把旅馆的热水开得象瀑布一样哗啦啦,只可惜它流出来象细雨一样绵绵。没有关系,我心情舒畅,我哗啦啦地唱着歌,足足在浴室里呆了两小时!然后我洗了两个小时的衣服,把它们象万国旗一样的挂上楼顶,数一数,一共十九件!

  
和我一起住五人间的还有一个英国人,他在写一本中国西藏自助旅游的书,我告诉他许多阿里的情况,他原以为象他那样只写着“中国“二字的旅游签证是去不了阿里的,可我在阿里看到的外国人他们从新疆过来都可以顺利到达阿里。他很开心,决定要把这一点写到书里。另外还有两个日本人,一个会说英语,一个只会说日语。最后住进来的是一河北小伙,叫王滔,他准备搭车去珠峰。那晚我们五个人开心的在交流着搭车经验,着重在各自描述扛大箱的心得体会,乐得哈哈大笑。只会说日语的日本人坐在一旁,也跟着张开嘴乐,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我们的意思。

  
到达日喀则,明显感觉我嗅到了肉的气息。于是,我和王滔一块到街头寻找日喀则的美食,开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吃完一大碗土豆炖排骨一大煲茄子煲,我们去扎什伦布寺。

  
扎寺始建于1447年,是黄教六大名寺之一,意为“须弥福寿”寺。建筑面积达30多万平方米,是后藏最大的寺院,也是历代班禅的驻锡地。到门口,我不想进了,就坐在门口与喇嘛聊天。可爱的喇嘛说起几天前小班禅给众人灌顶的情景,说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他说着说着脸上就呈现一种无比幸福与无比向往的神情。我问他:“小班禅现在在扎寺里吗?”他说不在,小班禅在德庆格桑颇章,也就是班禅的夏宫(新宫)里呢。

  
我和王滔盘算着到新宫走一趟,说不准能目睹小班禅的风采。

  
新宫位于日喀则市西南,是十世班禅大师起居和办公的场所。内有大小经堂5座,佛像100多尊。新宫园林内种植有蔬菜和粮食,还放牧牛羊,是一派田园风光。我们径直走到门口,被几个坐在草地上的藏族干部拦住了,我问:“我们可以进去吗?我们想参观一下班禅的夏宫啊。”他们说:“以往是可以的,可是现在不可以,因为小班禅在里面学习呢。”“我们就是想来看看小班禅啊。”王滔说。“哈哈哈,就算让你们进去,你们哪能那么容易看到小班禅呢。你们在这等等吧,说不准呆会他会出来呢。来来来,我们一起坐着喝点酒!”他们把用衣服盖住的暖水壶拿出来,里面居然盛着的是青稞酒!

  
青稞酒是我很喜欢的东西啊,它清清的,甜甜的,喝起来很舒服。我们俩毫不客气的盘腿坐下,边喝青稞酒边与他们聊天。

  
原来,他们是公安局保卫科的,奉命来拦住无证进入新宫的人们。他们说,就算让我们进了第一道门,里面还有三道门呢。我们说小班禅在藏族人民的心中地位非常至高无上吗,他们说那是当然,他是活佛的转世。

  
就转世龄童这一神奇的事进行了一番探讨。他们告诉我们,在山南地区有一个西藏最具传奇色彩的湖泊,叫拉姆拉错,藏语“天女之魂湖”,海拔4000米,此湖不大却以在藏传佛教活佛转世制度中的特殊地位,受到信徒无上崇信。每次达赖喇嘛与班禅喇嘛等大活佛的转世线索都是由高僧在那卜像以受神示的。普通信徒到这个湖,能看到自己的未来的样子。“这么神奇的湖啊,我好想去看看自己的未来啊。” 我无比神往的说。“你不用去看了,你老了就象她一样。”一个干警指着门外走过的一个干巴巴的藏族老阿妈对我说,哈哈哈,我们顿时笑翻了。

  
藏族人喝青稞酒,先给你倒上三大杯,那是要你一定先喝完的。然后不断的往你的杯里添酒,所以你的杯子里永远都是满的。喝着喝着,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只感觉两颊飞红,脑子里一片浆糊,说话也开始含糊不清。“不行了不行了,”我们起身告别。我们这两个玩心很重的人,本来是要做等小班禅如此神圣的事,没想到小班禅没等着,我们却把自己给喝晕了。

  
我们划着猫步走在日喀则的阳光下。阳光是如此的灿烂,心情是如此的舒畅,头是如此的眩晕,我们感叹生活美好。

  
醉了醉了,再一次领教青稞酒的威力后,我们回到了旅馆。躺在床上,我傻傻的想了良久,明天,明天我就要回到拉萨了,拉萨,我心中的圣地,经过近50天的流浪,我明天就要奔向你了!想着想着我睡着了。

  
十四、我在拉萨的日子----日光城,没有孤独(2004年9月24—10月8日)

  
终于要回到拉萨了!拉萨,这个信仰之城,日光之城,它是个没有孤独的城市,它不属于没有信仰的人,不属于猎奇的小资,它是背包客的天堂,它是背包客的归宿,所以也是我的归宿。`

  
日喀则往拉萨的班车,把我扔到拉萨的街头.走在拉萨的大街上,有种回家的畅快。甘肃十天的历史洗礼,新疆二十多天的奔波流离,阿里十来天的心灵震撼,走在路上那么多的艰辛与颠沛都一笑置之,只因为,心中有着坚定的信念:一定要回到拉萨!郑钧的歌再次回响:回到拉萨,回到布达拉,来吧来吧来吧来拉萨!拉萨城阳光灿烂,空气鲜美如牛奶,还有一种散淡出俗的悠闲,它感染着每一个来到高原的人们。

  
迎着高原的风,我的脚步轻盈。这儿聚集着各种各样的人们。来去匆匆的过客,因为时间的羞涩他们只有嗅一会高原的空气,他们还有数不尽的公务;无比热爱高原的背包族,他们往往有大把的时间却没有过多的钱;无数次进藏的狂热分子,把它乡当做故乡,甚至留在它乡做故乡;还有虔诚的朝圣者,身无分文的乞讨者,失意者,颓废者,失恋者,失业者,所有人都可以找到他自己想要的抚慰。这是个无比包容的城市,你可以以任何一种你喜欢的方式生活,在这,你会变得简单。

  
这一切与这个城市的信仰有关,与这儿的藏民族有关,与这儿四处林立的寺庙有关。看着他们悠闲的脚步,你会不知不觉把你的步履也变得平缓一些更平缓一些;看着他们简单而快乐的生活,你会把自己的物欲要求低一些更低一些;看着他们坚定的信仰,你会让自己的心平和一些更平和一些。一切都在不经意中改变着,你会觉得你的时间变得充裕漫长,你再也不用担心时间对你的压迫。

  
你可以到大昭寺广场门前痴痴的坐上一天;可以静静的倾听乞讨者如泣如诉的歌声;天天在旅馆里睡懒觉,然后到走廊与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微笑聊天;你什么都不想做,还可以坐在旅馆的门口吸着一支烟,仰望着蓝天白云发呆。在拉萨,没有人会对你的行为提出异议;在拉萨,你就是你,简单而纯粹的你。

  
在这儿,一切随意而随缘。街上有很多乞讨者,于他们,并不是件见不得人的丑事。在西藏,人人都可以成为乞求者,人人也都可以成为布施者。大昭寺门口有许多天天都在磕长头的孩子,他们以乞讨为生。他们向你乞讨一次后绝对不会向你伸手第二次。他们如果把你当朋友,你还可以带着他们一同去吃饭。他们笑容非常灿烂,你看不到忧愁。这是他们的简单而快乐的生活。所有的一切让你觉得世界都改变了,在这样的高原,你还会斤斤计较你的得与失吗?你还会老想着自己远远近近的不快乐吗?

  
在拉萨,每个陌生的人都可以交谈成为朋友。不需要介绍,不需要知道你的姓名,就能坦诚相待,彼此充满了友好与真诚。在旅馆的门口,走廊,在留言栏的前面,在八廓街的摊位,你随时都可以交到朋友,你还可以与任意中的一个逛街或者结伴出游,你们或许来自五湖四海,你们或许只有在拉萨相见的缘分,可是,这有什么重要呢。在千里万里之遥的日光城,你会发现,你没有孤独。

  
十五、我在拉萨的日子--------遇见

  
听见 冬天 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 我等 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我遇见谁 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往前飞 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看着路 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遇见》

  
一路走来,看多了分分合合,这条路上遇到的许多人和事,于我也已是不刻意的随缘与淡然。可是,佛说“修百世才能同舟,修千世才能共枕”,那一朵朵与我交换过的璨然微笑,那一只只与我握过的手,那一张张活生生的生动面孔,如何舍得忘记?如何能够象风拂过衣裙似的,把他们淡淡的吹散?走在路上,等到所有的风景都看透,细水长流的,最美的风景就是那一次次来来去去温暖的遇见。

  
在火车上,交谈甚欢的是甘林,一个信仰藏传佛教的大男孩,他在到了西宁后因为感冒而放弃进藏;在西安,一起在圣圣家蹭住的是宜宁,我从西藏回来后她还在四川飘荡;在兰州为我在凌晨安排好住宿的是贡宝,他的梦想是明年去登卓奥友峰;在敦煌,与我一起绕啊绕啊走沙漠的是上海大学生,我们没有留下姓名;清晨的乌鲁木齐火车站,接我并带着我到新疆饭店的是羊羔;乌鲁木齐机场,坐着51路车去接的是阿木,我第一个在网上约来的旅伴;在八楼车站对面的四号羊圈,喝着卡瓦斯遇见的是飞飞依依,她们在我们启程去哈那斯前一个小时决定与我们一起徒步,而后我们一起走完新疆;叶城葡萄架下遇到的是一宁,阿里扛大箱时一起哈哈大乐的是胖胖,把我的头巾借去用的是杰森,把被子盖在我身上的是次仁群培。在日喀则,推门而入的是王滔,比比划划说个不停的是英国小伙。所有的遇见是随心的?热情的?矜持的?短暂的?长久的?所有的一切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内心依然是热乎乎的。

  
每一次日出与日落,我都珍爱着;每一次相遇与感动,我从来都舍不得忘怀;这些所有的生动的面孔,我又怎能忘记?其实,这样的解释全是多余。

  
9月25日,拉萨八朗学旅馆的301房,我背着大包敲门,睡在靠窗的那张床的平客,睁开睡眼说:“来了?欢迎入住301。”当时并不觉301有什么特别,只是他的床前满摆的食物书籍,还有自行车比较奇怪,我一如平常。蒙头大睡。“平客,平客!”不断的有人叫唤着进来,不断的又有人出去。随后是背着一个大包,拎着两麻包杂物嚷着要搬进来的亮亮,他刚从尼泊尔回来。四张床的格局基本稳定下来。平客从厦门徒步到北京,然后从北京骑自行车,一路艰险到拉萨,他在301住了三个月了,我们的宿舍就是他临时的家。亮亮同学从七月份开始进藏,途中几番周折,过了雪顿节去了阿里去了尼泊尔。我八月份开始走丝路,从新藏线过来,还好,不是飞进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在八朗学的牛人一个比一个多,一个比一个神!

  
流动的那张床几乎每天换一张新面孔。首先住的是叮噹,她的假期短,受不了我们屋来来往往的人群的吵闹,主动搬家。然后来的是大姐,一个已过不惑之年依然满怀激情的大姐,她四次进藏,明年的目标是到藏北无人区。她的理论一套又一套,深夜的301依然在高谈阔论,灯火辉煌,一定是大姐在大谈她的人生哲学,我们对她的激情无比向往与敬佩。最后住进来的是大刘,他对藏传佛教特别感兴趣,长得就象活佛。

  
301永远都那么热闹,一个中心是平客,他是八朗学的长住人员,所有人在离开拉萨之前都会把剩下的物质留给他,然后给所有人备用。另一个中心是亮亮,他刚从尼泊尔腐败回来,所有准备出发去尼泊尔的住客都要来向他咨询功略与政况。一壶酥油茶,一壶甜茶,茶话会就开始了,人群川流不息。加入301的人群不断壮大,从北京飞过来的苋苋,从川藏线过来的妞妞,从深圳骑自行车过来的刚刚,从厦门过来的骑青藏线的李倩,每天晚上都来玩杀人一起腐败的铁牛、小桔,一起坐着吸烟的成都的女孩刀、、、、、、所有的朋友一见面就感觉熟悉,许是缘分,许是在高原阳光下的随和,每个朋友因为遇见而快乐无比。

  
所有的面孔都真诚而简单。平客这个可爱的大男孩,对藏族有着深厚的感情,以至于他穿着藏袍走在街上,连藏民都把他当做自家的兄弟。亮亮虽然长得魁梧伟岸,心却细腻善良。时尚而美丽的苋苋、活泼的妞妞、忧郁而有个性的铁牛、脾气绝好的大刘、爽朗的大姐、说话慢吞吞的刚刚、笑起来很甜美的小桔,我们一起磕长头,我们一起吃藏餐,我们一起玩杀人到天亮,我们一起喝青稞酒,我们一起在301的墙上涂鸦,我们一起没完没了的唱,没完没了的笑、、、、、、

  
所有的遇见都籍着缘分,所有的遇见都是美好。我知道所有的相遇都会是曲终人散,所有的结局都是向左向右走,可是,这一刻的遇见,我们快乐无比。喜欢遇见,喜欢这一句: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把此文送给在拉萨一起笑过哭过的301的朋友们)

  
十六、我在拉萨的日子-------天葬,生与死的轮回(10月4日)

  
回到拉萨,我的人重新变得慵懒。天天都赖在八郎学旅馆的床上,趴在窗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住客。看着他们计划着去珠峰去那木错去山南去阿里去布达拉,我哪也不想去, 因为都去过了。我觉得我的身体与心灵已经暂时停止了流浪,无须四处奔走,无须关心旁人关心生计关心学业,我只需要生活,纯粹的吃饭睡觉的平静而简单的生活。

  
十多天的旅馆生活,让我发现,旅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享受最简单的生活。我觉得我在享受一种自由自在的简单生活,没有虚伪的仁义道德,没有商场职场的拼打撕杀,没有斯文礼仪,只有欢声笑语,歌舞升平,宁静祥和。

  
10月4号是我的生日,可爱的旅馆舍友们送给我一张九眼石乐队的CD,我们在晚饭后大碗喝酒以示庆贺。大口大口地喝青稞酒于我已是常事,我总觉得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这个日子里,应该做点什么其它有特别意义的事。

  
与我一起走扎达的北京朋友胖胖给我电话:“今晚去看天葬,你去不去去不去?”如梦初醒,这是神的旨意吗?在我降生的日子里,去看另一个灵魂的升天仪式,意义非凡。“我去我去我去!”热血一下子冲上了我的脑子,手脚发麻,心急剧的跳动起来。五秒钟之内,我决定今晚夜里两点出发去直贡梯寺看天葬,和我一起去的还有铁牛。

  
凌晨两点,天下着小雨,我们一行13人蹑手蹑脚的下楼上车,在黑暗中没有人声响,仿佛去干一件什么神秘的事情。我们确实去关注一个生命的终结,去看一个灵魂出窍的仪式,去了解藏族人对生死轮回的宗教诠释,于我,是一件神秘而又充满恐惧的事情。死亡的神秘,几乎每个民族与国家都有自己的解释,可是高原的死亡与我们内地的死亡的诠释是两码事。高原的藏人虔诚信佛,于是他们不惧怕死亡。他们坚信“舍身饲虎”是人生最后一桩善事,坚信灵魂离开躯体后便可升天,然后躯体便成为无用的壳子。因此,他们选择了天葬------把人体千刀万剐后,连头颅连骨头都不剩的,分给鹰吃。

  
天葬,对于喇嘛教而言,是对自己信仰的无比虔诚。另一方面,它把尸体彻底的毁灭,给活着的人看,是要让世人惊醒,要看淡现世的一切欲念繁华,忘掉今生的利禄争斗,一心向佛,一生为善,诚修来世。天葬给无神论者带来的是对死亡的无限恐怖,给虔诚的信徒带来的却是对来生的无限向往。于是,天葬与死亡,在高原,是无限神圣、真诚和严谨的,也是坦然自若的。在神山冈仁波齐时,遇到的藏人说每年都有信徒死在转山的途中,可是他们觉得那是莫大的幸福。我也曾经对死亡无比的恐惧,所以我执意要去看天葬,也是想从藏人对待死亡的态度中得到某种启迪。

  
车驶出了拉萨城,往直贡梯寺方向走去。我们要在清晨七点到达天葬台,那时应该是天葬仪式开始的时候。中秋过后的西藏的深夜,已是寒冷,远处传来狗吠声,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雨也越下越大,飘进车内,滴在手上,脸上,冰凉冰凉。夜漆黑一团,我在车内不敢入睡,这时坐在我旁边的女孩说她到直贡梯后不下车了,她决定不去看天葬,她觉得异常恐怖。我劝她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去看吧。我们的说话声,像梦游一般,飘向黑夜的无穷深处。

  
清晨七点左右,来到了直贡梯寺山下的小村庄。惊奇的发现四周一片白雪茫茫,原来夜里下了很大的一场雪,雪积得也已有几厘米厚,踩上去是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雪坑。带着我们来的藏族小伙叫我们赶紧上山,否则就赶不上看天葬了。为了抄近路,我们选择了一条较险的路,加上厚厚的积雪,我们艰难的攀爬。天空又开始飘雪了,纷纷扬扬,还夹着雨,寒冷刺骨,我几次险些摔倒。可是此时此刻,寒冷与疼痛于我已是毫无察觉。随着天葬台的一步一步的逼近,我感到的是对死亡味道的无比的恐惧。这是离我们多么近的死亡啊,它曾经让我觉得是那么的遥远,可是,今天,我感觉到它就象发生在我的心上,让我欲哭无泪。

  
天葬台四周一片白茫茫,门是锁着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藏族小伙说估计是下了大雪,天葬推迟了,让我们等着。直贡梯寺天葬台是世界三大天葬台之一,它位于高高的山上,就是一个灵魂的高地。天葬台对面是一个巨大的玛尼堆,五彩经幡在迎风飞扬,在白雪的世界中它更是无比的神圣。在西藏,无论你到哪一个湖边,哪一座山顶哑口,哪一座寺庙灵塔,随处可见的是经幡与刻满经文的玛尼堆,它张扬的是高原的人的灵魂,神灵的昭示。而在这高高的肃穆的天葬台,我们更明显的感受到了灵魂的无处不在,大自然神灵的神秘与圣洁。

  
渐渐的远处走来几个人,他们说是尸身背上来了。我屏住呼吸,心开始急剧的跳动。尸体用白布层层缠绕着,呈胎儿状。据说在天葬仪式前,这样能更好的让灵魂滞留,也是为转世轮回做基础,怎么来还是怎么的归去,这是一个生命的轮回。一共背上来五具尸体,摆在门口,象是盘腿坐着。屏息驻足,谁也不敢走近,谁也没有说话,一切是静静的,无声的,空中仿佛飘着异味,寂寞的灵魂啊,这儿就是你要上路的地方,你漂浮在天空中,你还会留恋人间吗?

  
我感觉我在发抖了。为这陌生的亡魂,为这陌生的葬礼。想象着接下来要进行的切剖仪式,我克制不住的抖动,如果让我离开,我一定会不再看下去。我已经完全的感受到了这种氛围,我觉得我已经看完了天葬。又走来几个喇嘛,他们是为死者超度的。天葬师终于来了,他的脸色是黑的,拿着个铁钩,异常的恐怖。带队的藏族小伙赶紧上前去给说好话,我们远远的看着,看到天葬师不断的摇头。一会,小伙子过来告诉我们,七月份西藏政府下了一个文件,不允准外人观看天葬了,主要是对死者家属与藏族宗教信仰的尊重。我一听,如释重负。

  
我们开始下山。回头看着天葬台方向仿佛香烟缭绕,唱经声缥缈若幻,秃鹰在空空盘旋。我的心堵闷得慌,大脑更是恍惚。虽然没有看到千刀万剐尸身的场面,可是我的心仍然有无可言状的哀伤。我一路无语,万念俱无。也许一切皆是空空如也空空如也。那么,世间的利禄纷争还有意义吗?那么,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快乐不平和?

  
拉萨城渐渐的近了。阳光灿烂,喧闹非凡,依然是歌舞升平。

  
我笑了。我重新感受了生命的鲜活与力量。我活着,珍惜,我依旧快乐。

  
十七、我在拉萨的日子--------大昭寺磕长头

  
很多来过拉萨的朋友,无一不喜欢大昭寺。不仅因为大昭寺里供奉着世界上仅存的一座等身佛像,更是因为日夜在大昭寺门口磕长头的信徒们。

  
磕长头是藏传佛教徒一种虔诚的拜佛仪式。在藏区的大小道路,会经常看到信徒们从遥远的故乡开始,不畏千难万苦,沿途三步一磕,用身长丈量着道路,耗时数月甚至数年到达他们心中的圣地拉萨朝佛。记得,日喀则到拉萨的青藏线,我看到一个匍匐前行的喇嘛,他正沿着公路磕长头。汽车开过,他只是一个身影闪动就消失不见了,留着我的却是强烈的震动。他也许来自青海,也许来自甘肃,他也许走了数月,也许走了数年,我对他一无所知,却深深的牵动着我的心弦。

  
在阿里神山冈仁波齐,遇到开始转山的藏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和一个孩子,他们磕着长头走上转山的路。我到神山的那几天,天气很冷,常夹着雨雪,因为感冒怕受冻最终没有踏上转山的路。可是老人与孩子依然意志坚定,从容前行,雨雪打在他们的身上,就跟没有这回事一样。我目送着他们,转过头去,就会落泪。是什么力量让他们毫不介意身体的磨难?要知道,磕长头转神山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是怎样的一种强大的精神支柱才能让他们忍受一路的餐风露宿?

  
大昭寺的正门口,有着很多日夜在原地磕着等身长头的藏民们。他们认为见到大昭寺里供奉着的释迦么尼等身像就等同于见到了几千年前的佛祖,所以他们日夜在门前朝拜。大昭寺门口的石板,因为信徒们常年累月的身体的磨擦,已是光滑照人。而很多日日磕头的藏民,身下大多都有一块齐人高的厚厚的木板。木板上已经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模糊而光滑的人形,在推手蹬脚的地方则是深深凹陷的印痕。在磕长头的人群中,有中年人,有老人,有年幼的孩子、、、、、、

  
那日傍晚,我和苋苋、平客、铁牛等一起到阿罗仓吃藏餐,晚饭热闹而开心。路过大昭寺广场,我们不约而同走到了正门口。夜晚的大昭寺,沉静。我们坐在门口前的阶梯上,不再说话。

  
十几个藏民在磕着长头。他们神态安祥,平静而宁和,一起一伏,举手、合掌、曲腰、前仆、俯卧、再伸手,再起来,再仆下。四周静悄悄,只有扑地时衣服磨擦“刷刷”的响声,那个巨大的转经轮在转一圈发出空旷而悦耳的“叮、叮”声,一幅多么宁静的画面!我的神情开始恍惚,恍若是回到了遥远的中世纪所表现过的宗教场面。苋苋与平客也静静的靠着,他们的爱恋就是从平客在大昭寺门口磕长头开始的,此时此刻的他们,沉浸着的,怕更是一种浓浓的化不开的感动。

  
没有任何征兆的,铁牛突然脱下了他的外套,走到石板前,开始加入磕长头的行列。他的神情专注、宁静,“刷刷刷”,我听见他仆地的声音,听见他虔诚的感动。刀和妞妞也走下去,她们也开始磕长头。我突然也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与感动,我脱下我的外套,向着他们走去,开始加入磕长头的行列。是神的旨意?是神秘力量的驱使?我不去考究它,我的心一片空白与宁静,所有的凡尘俗事在我的身后,飘得很远很远。我知道,这时候,无论是铁牛和我,还是虔诚信佛的信徒们,在磕着长头的我们,每一颗心都是相同的。

  
当我起来后,再次坐在石梯前,我开始热泪如倾。

  
世上的百种千愁万种幸福,总结起来只有几种,而千行的眼泪,却有千种不同的感受。我的心其实没有悲戚,我只是想静静的流泪,为了感动而流泪,为了流泪而流泪、、、、、、

  
十八、明日又天涯-----离别(10月8日)

  
拉萨城起风了,拉萨城下雨了,我开始怀念温暖的南方。

  
看着朋友们一个个相继离开拉萨,我无比的忧伤。

  
也许该是我结束流浪的时候了,我心潮澎湃,突然感到现实的脆弱。

  
虽然也明白所有的相聚,都会有曲终人散,虽然也知道所有的出发,都将踏上回程的路。可是,我依然忍不住无尽的惆怅。多少次,虽然我仍然是意气飞扬,脸上荡着笑,我们依然一起快乐的腐败、逛八廓街、买异域的CD,可是,我知道,黑夜里,灯光下,我的眼睛藏不住秘密,眸子里,闪烁的是尽是满满的不舍,还有,那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前世的乡愁。

  
10月6日,亮亮首先离开了我们,他的下一站是敦煌,然后是新疆。他送到了客运站。一路上,我们仍然在大声说笑,我以为我会很坚强,可是,当汽车“砰”的无情的关上车门决尘而去的那一刹那,望着朝夕相处了十几天的异乡他的离去,想着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见面的事实,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倾了下来。那一刻,我无比的脆弱。

  
回到旅馆,见到妞妞与大刘,竟是赫然,不敢抬头看他们一眼。那一个下午,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忧伤,而铁牛,坐在我们宿舍高高的坐垫上,一遍又一遍的放着忧伤的歌曲,我们不发一言。晚上,我们一起去大昭寺门口磕长头,心温暖而忧郁。然后,我们突然觉得想喝青稞酒,我们在夜晚的八廓街一家一家的询问,哪儿有自酿的青稞酒卖。回到宿舍,我们一会就喝高了。都无法入睡,后来,铁牛裹着一张被子,坐在我们宿舍,依然无语。我知道,我们都在默默感受着离别的来临。

  
10月7日,刀和曹飞回了成都。拉萨城依然滴答滴答的下着雨。我和铁牛到八廓街瞎逛,我们不打伞,任凭雨点落在身上、脸上。我们到甜茶馆与藏民一起,喝三角钱一杯的甜茶,我看着他吸藏民给他的鼻烟,我也学着吸一点,呛得我也都要流泪。我们一人拿着一个啤酒瓶又到吉日门口吃新疆烤羊肉串,我们学着新疆人的吆喝,任着性子做我们想做的事。晚上,平客和苋苋、妞妞、大刘他们做了一桌好菜在宿舍等我们,他们已经给宿舍添上了电瓷炉,我们开始打火锅。我知道,这是我和他们在拉萨的最后一顿晚餐,明日,我和铁牛、小桔、倩倩都将离开拉萨。今日,我们依然可以嘻嘻哈哈,可是,明日,明日我们即将各自奔天涯。那一夜,我不记得我们喝了多少酒,我不知道我们说了多少话,我只记得我们一直在没完没了的唱,没完没了的笑。

  
10月8日,一早,铁牛、小桔他们一同飞成都,然后回北京。不想再相送,实在是害怕离别场面。可是离别场面还是如约而来。

  
中午,我和华华一起搭乘走青藏线的车。平客帮我背着我的大包,苋苋躲在平客的身后,不敢对望。而大刘与妞妞,眼中流露的都是忧伤。车要开了,我们拥抱惜别,转过身去,眼泪直流。透过车窗,苋苋也哭了。在拉萨,我们变得简单而脆弱,心不再设防,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我知道,我们原本都是坚强的人,可是,在这里,任凭喜怒哀乐空前的肆无忌惮肆意妄为,我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就是在拉萨,在纯净而无欲无求的高原,在高原,麻木的人是可耻的。

  
再次路过布达拉,深深的凝望着这座信仰之城,我的眼泪依然抑制不住。就象那只流浪的侯鸟,天涯海角寻觅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前世的故乡,找到一片心灵的宿地,这是一片最好的停靠地,我翱翔其中,悠然水面,如果不是更换季节的大限到了,实在不忍离去。

  
别了,拉萨,别了,布达拉,别了,我爱的朋友们。我知道,明日,是一个不能逃避的东西,我没有退路,明日,我们又天涯。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如果佛在,请佑我与我的朋友们一路平安!一生平安!

  
后记:

  
带着四支烟去流浪,而我象是得到了重生。这是一趟多么美好的心灵之旅,摆脱了忧郁的昨天,每年至少去一个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为什么不呢?

  
2004年我的流浪,离开拉萨时结束。可,我知道一切都没有结束。回程的时候,走青藏线,因为大风大雪,我们的车差点就翻在了唐古拉山口,是佛一路在佑着我们。到了格尔木,搭上了免费的便车再次来到敦煌,我又见到了刚刚分别几天的亮亮。是神的旨意?是命运的安排?一切无从所知。回到兰州,还是贡宝带我看黄河,带我吃烤肉,我深深感激。然后,经武汉,我终于于10月18日回到了广西,我象是从野丫头的生活,回到了我原来的生活。我开始适应低原反应。

  
从回来到今天,刚好一个月的时间。我每天写字,在回忆,我不敢抬头仰望蓝天。因为,我是那么的害怕,抑制不住的想念西藏的蓝天。

  
夜晚一个人坐在窗前,一下子就会回到新藏线的路上,回到阿里回到拉萨,回到那荒无人烟的大片大片的草原,那触手可及的白云,那雪山、那藏民,眼泪是哗啦啦的直流。几次在家里的大哭,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是不可言状的痛苦。

  
每次走在喧嚣的路上,看到来来往往匆匆而过的车辆,会感到一种比我在阿里无人区更为强烈的孤独。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多想对着天空大喊:请你们听听我心中的歌吧!可是,我知道来往的人们会把我当成疯子一般。于是,我不想再对人们说起我的西藏之旅,我知道对于没有到过西藏的人来说,没有经历过艰险与颠沛的人来说,他们无法了解西藏,就象他们无法了解我一样。每个灵魂都是孤独的。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于是,我不再去憎恨我所在的城市,平静的生活着。很快就又做出了我的下一个旅行的计划。明年春天我准备从川藏线进藏,然后走墨脱,到尼泊尔,重走阿里从走新藏到南疆,这次我将好好走南疆走沙漠公路,走且末若羌,最后从青海再到甘南,大概需要三个月时间吧。虽然这看起来还有点遥远。我知道我是任性了,可是我知道我还是喜欢,想笑,就尽情的笑,想哭,就大声的哭,想上路,就穿上我的鞋,生命,就应该浪费在路上。我想,我还会继续走下去,直到我走不动的那一天。

  
最后,我想以这句诗结束我的文字:生命如惊鸿般短暂,愿生如夏花般绚烂!

  
这篇文章送给那些喜欢在路上、准备在路上和正走在路上的人们,送给享受孤独与永远都在探索的人们,我还要感谢所有在路上给过我帮助与温暖的人们,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谢谢你们有足够的耐心听完我喃喃的呓语。我深爱着你们!

  


  
( 2004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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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31]:  待于泥* (2013-06-05 23:43:03)  
 
  目前来说是想走青藏线。

  
第一次去西藏,假如顺利成行的话。原来主要担心高原反应,这次在四川,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基本没反映,对自己的身体才有了点自信,确定了行程。

  
到拉萨还真没有具体计划,一切看身体状况,如果可能的话,一定去珠峰脚下,攀登滴不敢。

  
一起在大昭寺前叩头,这个难度好像比较大,看缘分吧。

  
预祝我们能一切顺利,心想事成。

 回复[32]: 待于泥,有高原反应也没有关系. 夏夏 (2013-06-06 00:11:34)  
 
  走青藏线的时候,在格尔木买几粒高原安.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就吃.我每次去西藏,都有强烈的确高原反应.不过休息一夜也就好了.

  
我第一次进西藏时,到了拉萨,就睡了两天,高反过后,才开始活动.记得去了纳木错,一个很漂亮的湖泊,还去了珠峰脚下.在珠峰脚下过了一夜,高原反应更厉害.记得那晚的月亮又圆又亮,仿佛就在随手可及的地方,一生难忘.

  
等你到了拉萨,在旅馆,自然有很多去这些周边地方的旅行者结伴的留言,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包车去,那样既方便又安心.

  
顺便提一下,前几周,八十岁登顶珠峰的日本老头,我敬佩他之极!

  
也祝待于泥心想事成.

 回复[33]:  待于泥* (2013-06-06 00:10:27)  
 
  谢谢夏夏的建议和提醒,一定照办。

 回复[34]:  小学予科 (2013-06-06 13:02:59)  
 
  当局销毁能够接收境外藏语广播的天线。推广普语,异口同声。

  


  
这情景使预科想起80年代初期在广东接收香港台的鱼骨天线被拆除的情景。当局但很快就让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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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新藏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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