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上海之自由与不自由│陈某│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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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上海之自由与不自由
陈某 (发表日期:2024-08-13 19:39:54 阅读人次:7358 回复数:4)
去年回沪三个月，写了“2023上海之变与不变”，改了几次公众号发不出去。今年回沪三个月，写了“2024上海之自由与不自由”，算了，根本不指望公众号能发出去。码字自由，截图传播。　　上海三个月，一言难尽。先说说不好的消息。老娘长期大病小病缠身，今年又是医院几进几出。我是5月11日回到上海的，老娘5月30日不治而亡。为了不惊动亲友，我在6月1日追悼会后才发了一条简短的朋友圈广而告之：从此阴阳两相隔（1928.1.14.～2024.5.30.）年近百岁的老娘一生坎坷，照我大哥的说法，是可以编写电视连续剧的。骏骏长话短说，老娘其实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女性，她拥有全体中国人共有的特点和缺陷，譬如，极其胆小本分，譬如，极端自私自利。老娘也跟大多数国人一样一辈子处于恐惧之中，饥荒的恐惧，金钱的恐惧，医疗的恐惧，人际的恐惧，安全的恐惧，言论的恐惧……唯独勿晓得这一切都源于缺乏免于恐惧的自由，今天老娘终于自由了，愿老人家在天堂安好。　　还有一条不好的消息。旅居澳洲的周同学，就是今年三月在台北跟骏骏错过偶遇的老同学，叉叉叉晚期。我翻出3月11日的朋友圈和聊天记录，我们相约日本再见。想想上一次相见，还是10年前在悉尼，她请我吃北京烤鸭。活泼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我几次打开微信想给她发条消息，却不知跟她说些什么才好，犹豫之间又有老同学通报，她已经走了。她生活在自由的澳洲，对我的胡说八道时有共鸣，也是第一时间购买我的《三千院随笔》的读者。翻看周同学的朋友圈，人生定格，一个多么热爱生活享受自由的人。　　又是一条不好的消息，7月15日晚，我和老地主在虹口回闵行的出租车上，遇到一位上海宁老司机。和司机聊天，知道他五十多岁了，开了二十多年出租车。聊到自动驾驶，不知怎么说到当年的存储介质之落后，司机居然晓得3吋软盘。哎我有点好奇，司机说当年他帮着运货，常去外文书店，那里有和计算所合作的……快必达公司，哈哈实在太巧了我晓得的。我的很多老同事都去那里了。果然司机脱口而出说了一大串我熟悉的名字，华孝先张国芳陈南倪慧莲……司机说九十年代他常去那里甚至跟他们一起去旅游，我说张国芳老师现在还在我的朋友圈里呢，司机记得很清楚，她是44年的，现在要80岁了……那时没手机没微信，再见了就失联了呵呵。老司机记性很好，还记得愚园路546号莘庄到了，我先下，司机再会。我把这段文字发了朋友圈同时拷贝给张国芳，没想到过了半天，张的微信里传来她女儿的回音：我妈6月15日走了，叉叉叉晚期。　　坏消息说完了，你也别期待我能说啥好消息，报报上海三月流水账吧，朋友圈絮语汇总。经常浏览我朋友圈的可以略过，直接看最后一段。　　回母校看看，校园里兜了一圈，还有校外住了四年的十四号楼。一个1984年的毕业生参加2024年的毕业典礼，感慨万千之一。看了计算机学院毕业季短片，还比较认真地听了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老师校友代表以及院长领导的发言，除了个别有点啰嗦以外，丝毫没有七点钟那档节目的术语和腔调，甚至根本没有出现那个人的名字......颇感欣慰，依旧自由和无用，还是那个复旦。亲自手动点个赞，远方的朋友隔屏欣慰。骏骏说，被张维为那货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说复旦出来的。　　感慨万千之二。前一阵遇到秦兄说起洗血换血的事，好像是时髦的返老还童之术。他说在东京试过几次，抽出定量鲜血，加工后注入本体，失眠症什么症都消失了还把人家小姑娘的叉叉叉叉叉……说的我也心动了准备回去试试。其实我一直觉得更多接触年轻人是保持心态不老的天然良药。参加了母校计算机学院毕业典礼，有点小感动，甚至泪目，年轻真好。曾经年轻过，我的心依旧年轻思维更加自由。　　世人皆知言多必失，其实是言多必得，得罪人的得。回沪前几天，偶尔去Facebook，看到一老朋友又在侃侃而谈，说什么岸田在美国国会演讲“完全脱稿......”然后啪啦啪啦发挥一大通，还贴了几张高清图片，骏骏忍不住说了一句：照片这么清晰，左右两个提词器没看到么？不是脱稿的。这老兄马上狡辩说，比我说得好多了什么的......不是脱稿的认个错就这么难呀？隔日又去FB，发现他把我取关了哈哈哈。骏骏认定，弄虚作假死不认错是中国人的出厂设定。又一例子。　　说实话，到了这把年纪也不怕得罪人了，只求说话自由痛快。可惜微信依旧只有有限度的自由。偶尔发发牢骚还是可以的。譬如，我说，“一大早菜场回来看新闻美国出大事了。骏骏跟美国朋友说，侬看还是阿拉这里安全，没有手枪，也不用选举，收放自如指明方向。朋友纠正我说，你们也是有投票的好伐，100%举手的，有反对的么，环视全场，没有。”这条朋友圈至今还活着。但是有些话语是注定要被封杀的。譬如，我说，“还是上面老佛爷下面义和团。”譬如，我说，“一记头两只国防部长还有一只外交部长。”这几条朋友圈都被封杀了。我有意无意地测试着微信自由度的底线。　　记者朋友问骏骏怎么看国内煤油车装食用油，我想了想，没有第三个字：活该。去年，当世界上食品最不安全的国家封杀世界上食品最安全的国家的食品时，骏骏说过，脑子里有水晃法晃法的人，吃什么喝什么都一样，抢盐也么卵用。这不，又得罪一大批傻逼了。又传来消息，农夫山泉也是问题水。要命了，我每次回上海总会买来好多一直误以为这是一款安全水。也是活该。后来又传来冷饮不合格，已经浑身麻木了，即使后来又传来令人惊悚的遗体哪里去了的新闻，我也就是呵呵知道了，没有想法，韭菜本来全身都是宝。　　有些话我知道说了没用也还是要说一说。回国伊始，我在朋友圈申明，此次回国仅参加这样的聚会：公筷，光盘， AA。看来国内行不通......没几天就被拉去吃饭。一是分别44年后的重逢，中学陈同学从悉尼回来，老市二同窗小聚。一是四年未见的老地主当然要见一见的。伊讲，现在带了三十几个博士生硕士生。我讲，侬真的误人子弟啊。朋友说，反正他不误也有别人误。一是二十年未见的高中官同学，一顿快餐吃了四个小时。他几乎倾家荡产把女儿送去了美国。一是初中老同学聚聚，返老还童的孙同学，每年三次洗血的效果肉眼可见干细胞。貌似热门话题，前面提及的东京回来的老秦也是，现身说法洗血效果之睡眠质量和生命活力，令人口水一地。一是小林从东京来，准备了违禁品～丝瓜籽给他送去。一是三十年前老同事相聚，两人已经是医药外企高管了，上一次见面还是七年前。一是大头小群聚会。见到有故事的老媒体人严大叔，今年七十二，两年前从上海润到东京开炸鸡店生意兴隆，相约回东京吃炸鸡去。这一餐在骏骏竭力坚持下终于AA。哦还有一次跟美国回来的大学同学小聚，自然AA。一是村长家小聚。村长相机不离手，美女在翻村长旧著，村太笑说刚刚把朱爷的画裱起来，言外之意那才是值钱的东东。村长不服气搜出网上自己的签名本看看有多贵。骏骏回家赶快把价值500元的签名本藏起来，那是九五年第一次见到村长时的签名。朋友见骏骏炫富，泼冷水说那要被赠书的也很有名才值钱啊。　　去舟山散心。宁波扫街39℃，夜泊舟山民宿跟宁波温差七八度，凉快，再来点小海鲜。东极岛最最东边的小岛，总算见到有点蓝色的海，吃碗海鲜面，环岛步行，路过《后会有期》取景地。日本朋友让我海鲜面放出来看看，哈哈味道还马马虎虎，卖相惨不忍睹。怎么讲呢，这里的海鲜不像海鲜，海水不像海水……有比较才有伤害，阿拉也是吃过海鲜见过海水的。朋友补充说，“这次回家飞机舷窗旁观测：距上海180公里处，有一条海水颜色分离线、至150公里处又有一条颜色分离线、至着陆点100公里处，出现第三次海水颜色分离线。至此飞机上已经可以远眺崇明岛的滩涂湿地。而海水颜色近似“黄河”水所谓黄海……”骏骏在普陀山问出租车司机，你们这里的海水为什么是黄的。司机面对这种外国人问题反问道，你们上海的黄浦江水不也是这种颜色么。返程路过杭州，游九溪十八涧。　　去黎里古镇。路过金老师老家改建的繁花书房，门票79元，那就对不起勿进去了。刚刚听到一个新词：情怀附加值。大概就是黎里所见的这一幕。南湖打卡。对的就是传说中的那条船，一百零三年前，一群年轻人在此非法聚集，密谋策划……颠覆推翻……细节自己去脑补。去泗泾古镇。参观马相伯故居。骏骏想穿越回去跟老校长说，再叫1000年也么用。　　整理老家旧物。翻出1993年的认购证，炫富。看到菜场收购绸缎被面，家里翻出两条老货带过去卖了。想当年一条的价格约等于一个月工资了，现在只值一只西瓜，把书柜里最没用的字典全部扔了，本来那本祖传的新华字典本来想留着增值的，看看网上品相好的才卖5元。贴图朋友圈，引来同龄人的怀旧。还有，把珍藏多年的几大本集邮册全部处理掉了。保存在上海的旧书处理掉10公斤大概还有50公斤。意外找到骏骏大学毕业写的小结手稿，就是复旦往事之八提及的那段奇妙的文字，容我有空输入电脑发出来，看看当年骏骏的自由发挥。　　中国速度之体验。早上去买油条豆浆，菜场门口一民工样子的摆着摊子，专修煤气灶。家里煤气灶点火器坏了，换两个40元。我约了7点上门服务。结果来的是一个身穿京东制服的小青年，检查一下说煤气灶有点漏气，不能修了，除非自己去找原厂家换零件。小伙子很会说话，离开之际说，如果京东下单买个新的，可以找他安装，他也可以帮忙先把同款产品调运过来，中午前能够搞定。问问他煤气灶产品，他头头是道几大厂家高中低档产品等等，那就下单买吧。选了一个中档的2000左右，他马上电话仓库调用现货，七点半就送到了，八点安装完毕。跟小伙子聊天，他说京东福利很好，五金齐全每月4500年终奖励6～7万，这样子算下来月收超过1万了。凭良心讲，上海的各种服务，相对蛮横之地来说还是不错的，骏骏忍不住赞叹一句，上海到底还是全国的天花板。一旁的太座冷笑一声，地下室的天花板。哈哈，过几天看到大头网文也是这口气。想想也是哦，老娘后事的一条龙服务，舟山四日游的一条龙服务，各种各种无缝衔接令人称道，各种明暗坑道也是防不胜防。　　在上海过端午节。想起十年前自家做了两大锅鲜肉粽，还嘻咯咯贴到Facebook上。正好有一帮非沪籍朋友在涩谷钩子店里聚餐，照片勾起了他们的食欲，于是骏骏我拎了一袋肉粽亲自快递过去，呵呵呵他们的平淡反应出乎我的预期，好几个人是第一次知道粽子里是可以放肉的。还有一次叫了几个朋友来我家小聚，我端出了自己拿手的四喜烤麸糖醋小排等等上海小菜，呵呵呵结果听说小林那老家伙背地说骏骏烧的菜不怎么滴。哈哈从此失去向北方同学推荐南方美食的热情。其实写文章也是如此，文字本是写给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看的。朋友圈里沪上的朋友一致公认，乡下宁真的不懂何为美食。　　题图是老地方回访，去徐家汇路过宛平南路600号，再次打卡。是不是比去年更精神了？贴图朋友圈，居然有朋友很认真地私下问我，去看亲友还是自己去开药。哈哈哈我也不解释了，病情有所好转，越描越黑。跟毫无幽默感的朋友开玩笑是很痛苦的。　　离开日本之前买了好多好多冰激凌，说好的到了上海不吃冷饮，结果看到光明牌还是手贱拿了几种。大概就像小时候吃忆苦思甜饭寻找感觉，为情怀埋单。儿子回来三日给嗯奶送行，事毕逛商场寻找儿时记忆，看到喜之郎果冻十分激动，可惜没有找到他吃过的那种。都过了二三十年了，哪里还会有一样一样的。跑了几家超市，小华侨失望而归。后来他说，带回去的兰花豆老话梅还是受到小朋友喜欢的，叫我再带一点回去哈哈，兰花豆自由还是简单的。　　回沪期间正值蔬菜水果旺季，蚕豆自由荔枝自由，蚕豆居然10元8斤，天天贴图馋死日本友人。抛开食品卫生和健康标准来说，上海好吃的东西还是挺多的。撇开网络的控制和遍布四处的摄像头，你在朋友聚会的餐桌上骂山门也还是可以的，在出租车上听到过凄惨的故事或者指桑骂槐的嘲笑甚至指名道姓的发泄，全然不惧全程录音。处于历史的垃圾时间，小老百姓更多的只有不屑和无奈，享受着不自由的自由。这就是上海的自由和不自由。　　记得那一年，还是疫情前，上海城郊结合处，细雨蒙蒙微风阵阵，我走在街上，一旁驶过一辆助动车。男人开着车前面带一小孩后面载一女人，雨声中男人放声大唱我和我的祖国，歌声中流露着满满的幸福感。这个镜头给我的视觉冲击至今难忘。从破旧的助动车和五音不全的歌声里我猜他是一个外来民工，也许他月收不过数千，也许他阖家挤在老小的出租房里，也许他明天要为儿子交付昂贵的学费，可是他幸福因为他家吃饱了，他自豪因为一家人总算团聚在一个漏雨的屋顶之下。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自由二字。不由想起那个被封杀的歌手李志唱的：人民不需要自由，这是最好的年代。　　 2024/8 三千院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