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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远的回音
杜海玲 (发表日期:2007-09-23 16:34:24 阅读人次:2206 回复数:1)
暑假的最后一站,我回香港看望她。
她的神思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在我们正常或说凡俗思维所不可触及之处飘游。她言词清晰,但记忆有限,让我想起《博士所爱的数学公式》里的博士。
“我不行了,样样都要麻烦人了。我快完了。”她反复对我说。
“你行你行,不会完的。”我重复答应。
“你好福气。”她说,看着我身边的小孩。
我很欣慰,说是,我带他们来看望你。问她,你可知道我是谁。
她金丝眼镜后的眼睛认真观察我,想不起来,但温柔地说:“……我好像记得你的样子,你心地正直善良,是个好人,所以定有好报。”
她不认得我了,我有些悲哀。但在她潜意识里定是有朦胧身影,所以虽不认得却瞎夸一通,令我心中潮湿。
“我是海玲,杜海玲,你以前叫我小海玲。”
“啊,海玲这么大了。”
“看,这是我的女儿。”
我让女儿叫她“太婆”。她端详小女孩,慈祥地说,你长得好漂亮。
我想在她清醒的时刻对她说很多话,也想听她说很多话。我握着她的手,急急地告诉她,外婆,这是你的第四代,这是我的女儿。
外婆说,哦,全都是男孩?
我气馁,却被她温和的语气和回答的不搭界逗笑了。我的妈妈和舅舅都笑了。
“我们要走了,外婆,下次再来看你。”
外婆说,“再坐一坐,见一次不容易啊。”
我为她的挽留心动,我想那一定是她认得我们,可是,一转眼,她分明用与我是初见的语气说,啊,你好啊,小孩真是又高又大。
我不知道她清醒的时间有多长,我与她的对话断断续续,时而流畅,时而如横亘了空谷。
“外婆,你今年几岁了?”
她思索了很久,答,90了。
一旁舅舅笑了,呵呵,少说了4岁啊。
94岁的外婆,算是很健康的,还能由人搀扶上下楼梯。94岁的外婆,脑子有些糊涂了,常常问亲人“你是谁啊?”
她在佣人的照顾下一直很整洁,并且口齿清晰,笑容温和。我很难将她与痴呆联系到一起,而更感到那是她已脱离了俗世烦忧,她的思维在幽闭而温柔的世界游荡,有时候与我们交接,有时候兀自玩耍。
我有些后悔,我依然没有做一件几年前就想做的事情——我想问她从前——虽然业已只是如散珠难串。从前,在她还是一个明眸皓齿美妙女子的时候,在一个动荡的时代,她身处于大家族的跌宕的故事。但是,这样也好,世上有很多很多故事,都是就这样默默隐没的。这一个故事没有问出来,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我在这个暑假去看望了她,我抚摸她的手,与她说话,听到她的生命悠远游荡的回音。
回复[1]:
外婆的彭湖湾
小小鸟儿
(2007-09-23 22:06:58)
有一个慈祥的外婆多好啊!
晚风轻拂澎湖湾
白浪逐沙滩
没有椰林坠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一篇篇回想
也是黄昏的沙滩上有着脚印两对半
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
踩着薄暮走向余晖暖暖的彭湖湾
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消磨许多时光
。。。。。。
看了悠远的回音,就想起了这首悠远的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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