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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媾疫》之三十六

亦夫 (发表日期:2007-03-12 14:14:46 阅读人次:1936 回复数:0)

   三十六、

  
莽魁婆姨自天热以来,心中一直有一种可怕的预感。去年夏天里那令人深感羞辱的经历,像一块脓水四流的癞疮一样占据着她的记忆,使她一想起来就恶心得想吐。自从枣胡老汉送来一串铜铃挂满堂屋门帘四周后,那片终日摇曳的铃声虽说惹家人打心眼里讨厌,可莽魁婆姨心中却有了片刻的宁静。她几乎夜夜在起风或五斤出门撒尿时都被铃声惊醒。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心中自我安慰道:“这回你狗日的溜不进来了。铃一响我就醒过来,看你还有日天的本事。”但莽魁婆姨心里却也有数,这种宁静和安全感只是暂时的。预感告诉自己,那只幽灵般的狐精决不会轻易走掉,它正在什么地方一面惊恐地听着铃声,一面徘徊着伺机而动。好几次五斤在夜里起风时被铃声吵醒,烦躁得不行,起身见老母亲静静地躺在那里,以为她睡得正香,便蹑手蹑脚地下了炕,小心翼翼地开始将那些枣子般坠满门帘的铜铃一个个往下摘。但这时黑暗中却猛地传来一声大喝:“你又日鬼成精哩!赶紧挂好。你要再弹嫌我的铃铛,就滚到野地里睡去。”吓得五斤后来即便被吵得彻夜难眠,却再也不敢私下里乱动母亲的铃铛了。

  
六月里袁家出了一连串让人心寒的事:银珍一个寡妇家竟然怀了孕;保英脸上长满了可怕的燎泡;保武与大哥反目成仇而举家搬出……莽魁婆姨这个枯瘦干瘪、已步入风烛残年的老女人,被这些变故和打击折磨得心神憔悴。她有好几次动了上吊自杀的念头,想就此摆脱,一了百了。但她都将绳套系好在房梁上后,却总又不甘心地自己解了下来。这个老女人不知道自己究竟不甘心什么,只是觉得还有什么大事在等着自己,而在这大事没有来临之前,她是无法安心去死的。莽魁婆姨只能拼了老命去融化家里一团团浓重的阴气,去解开家人内心和彼此之间的一个个疙瘩。她老是苦叹自己像一只已落尽羽毛的老鸟,既无法安卧巢中看已羽丰肌健的鸟仔们为自己觅来美食,又不忍从枯枝上掉落下去了此残生,任子女们各自走向兴盛或衰落。

  
六月底保武一家搬进那孔旧窑,而将莽魁送回院中他们原来的那间偏厦房后,在满院清脆的铃声中,又添入了老莽魁那令人难堪的响动,这使得莽魁婆姨原来听见铃响时的安静和安全感又完全被摧毁。她一听见这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传进自己的耳朵,浑身就像起了一层痱子一样瘙痒无比。“老天爷啊,人活着为什么要遭这么大的罪?你要不让我先死,就让可怜的莽魁一夜间安静地下世去吧。他活着人家眼黑哩。”每晚老婆姨在入睡前都向苍天虔诚祷告,可第二天一睁眼,老莽魁的屁声就如同沉闷的鼓声一样从院后传过来,使她顿时像被放光了血一般,浑身没有了一点精力。她在莽魁回到大院的第三天就将五斤叫到跟前,虚弱地嘱咐道:“娃啊,你爹回来住了。你听听他这搔人脸皮的怪病,传出去不叫人家拿尻子笑话咱们?你去给小宁说说,让她搬回戏班大院住吧,咱屋再没脸留宿人家女子了。”五斤先说没有关系,见老母亲脸上颜色变了,这才嘟囔道:“小宁老是念叨,打死她她都不喜欢晚上呆在戏班。难出口的事没人出头,光知道叫我去。”然后出去找小宁说话。小宁不知其中原委,却以为袁家人弹嫌泼烦了自己,心里难过地卷起铺盖回戏班大院去了。

  
七月份刚到,天气立愣又燥热了几分。蝉儿已成群结伙地在树叶背后拼命嘶闹起来。吊庄村里庄外、角角落落都被这蜘蛛网般的声音结实地罩在里面,人们彼此说话,面对面坐着都得大扯着嗓门,呐喊一般才能听清。“今年真是日怪透了。产啥成啥,地里麦子长得厚旺,就连这蝉儿也像树上结的枣果一样多,这怕是个甚兆头哩。”吊庄村人在这片巨大的蝉噪声中出出进进,就如同钻进了一只庞大无比的蜂箱之中,满耳都是骇人的嗡嗡声。田野里的麦子越来越褪去那层绿衣,变得金黄金黄。“你看田野里的变化,”爱说笑话的三省站在庄前那座古塔下,热得四脖汗流地大声对周围人说,“青麦是新娶的婆姨,现在把绿袄脱了,露出满身的白肉,是等着咱也脱了衣服,拿着家伙上哩。”村人们听了都放肆地大笑起来,上了岁数的老汉们露出满嘴的豁牙道:“今年日头恁毒,这婆姨们满身的肥肉,怕是只有小伙们才啃得动哩。”村人们听后却再也笑不出声来。他们望着天上那颗可怕的火球,又看看地里那厚实得不能再厚实的麦子,知道赤膊挥镰、日日脱皮三层的夏收即将到来了。

  
袁保英自从跟保武撕破脸皮后,见保武搬出了大院,而将老爹莽魁送了回来,心里知道保武是动了真格,过去对保武的那份疑心反而越来越少。保英老是不由自主地去庄背废瓦窑一带转悠。他知道自己渴望碰到保武,渴望与他能说几句话。但真有几次当他和保武在土路上相遇时,自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保武也只是抬头望一眼自己,然后重新垂着头擦肩而过。保英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那只被自己打折的右手耷拉着,眼神中充满苍凉和伤感。保英望着保武沉重的背影消失在无边无垠的金色麦浪中,知道自己大概把心中的话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七月初四下午,保英正赤着背在前院老母的堂屋前磨镰,怎么也没料到被人尊为神医慧超的牛牛娃却到袁家大院中来了。自从牛牛变了慧超,他除过被人邀请去看病问疹外,整日都呆在郝家药房的高墙深院内,不知在忙些什么神秘的事,从来不去别的人家主动串门。所以他一进袁家大院,保英就深深地吃了一惊。可他想起上次暮色中他在大树背后躲避自己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悦,低下头去继续磨他的割麦镰。

  
“保英伯!我听说你右脸上的燎泡好转了,特来看看。”小慧超的口吻成熟得像个老者。他并不计较保英的板脸作色,而是取过一个马扎在他对面坐下,左顾右盼地瞅他的右脸。他发现保英的患处果然光洁平滑,没有了半点的异样,立即高兴地叫了起来:“果真是好了,啊呀,果真是好了。”

  
“我的燎泡好了,你来不是多余?”保英一面磨镰,一面不冷不热地说。

  
“你可说错了。你的病不好我不会来,好了我倒该来了。你的症状能自行消退,不光是你的造化,更是成天上万人的福音。保英伯,这些药丸你服了,是补恶症初愈之虚寒的。”慧超说着,从衣袋中掏出一个香气四溢的小木盒递了过来。没料保英并不接,而是将手中的镰刀放下,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道:

  
“牛牛就是牛牛,牛牛只不过是我鳖旦兄弟的一个碎娃!看人把你都吹成神医了,开始你说这小病能要人命,等好了,又拿些闻着香却甚事也不顶的东西来充补药。哈哈哈,我算是知道你的医道了。只不过是人看在智远老汉的份上,把你吹得胀起来了。”

  
“保英伯不可不信。那是天灾之症,并非肉身之患,只是自生自灭,任何药物都是无济于事的。”慧超并不因为受到羞辱而动肝火,而是仍像个老者一样,面色平静、神志安详。

  
“又来什么天疾体病的了!什么自生自灭?告诉你,你一个神医治不了的病,倒让我家五斤一下子看好了。与其说你是神医,还不如说五斤哩。智远乃傻老汉,放着聪明的五斤不收,偏偏选中了你。”

  
“什么?五斤治好的?是不是用那块狗尿泥治的?”慧超听罢此话,脸上立即显出异常惊恐的神色,那只独眼瞬间变得暗淡和忧郁起来。

  
“狗尿泥?”保英愣了一下,“我哪里知道是什么?前天他见我右额上的燎泡再次大得黄亮了起来,就去拿了一个胶块状的粘泥来。用它擦去脓水后,脸上立即就清爽了起来,到今天竟完好如初了。那粘泥在夏天里也冰凉冰凉的,只是味道不好闻。”

  
“保英伯!你听我说,待五斤回来,赶紧将那粘泥烧化成灰,那是块不洁之物,留着必出祸患啊。”慧超语气惊恐不安地说。

  
莽魁婆姨正在堂屋炕上打盹,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下了炕出来看时,见慧超小师傅正满脸惊慌神色地与保英对面坐着说话。婆姨想唤他正好给莽魁老汉瞧瞧那怪病,可里院厦屋中那沉闷的屁声,却使她羞于启齿了。那慧超见莽魁婆姨出来,又急匆匆地说了句:“你得听我的话,不然非捅了大马蜂窝不可。”然后站起身朝老婆姨点点头,仓皇地出门去了。

  
“保英,牛牛说甚哩?是不是你爹那怪病真的没办法治了?”

  
“没有。妈,五斤给我治好了脸上的燎泡,牛牛碎娃不服气,非得叫咱五斤把那块粘土烧成黑灰哩。碎娃毕竟是碎娃,能成个什么神医?我听着就有笑。”保英摇摇头,又低头去磨自己的铁镰。那锈了整整一年的刃片在磨石上“吱唰吱唰”地来回运动着,一会儿就锋利得寒光四射。

  
“保英,人都传牛牛的确不是个凡身肉胎,果真有些功力的。我看他刚才的神情也不像是在争强逞能,怕是有甚话还没有说清楚。”莽魁婆姨在这个夏天里简直是稍有风吹草动,就吓得心里一阵阵直起凉意。她心里寡落落地走到保英面前,在小慧超刚才所坐的马扎上落下身子,说道:“保英,咱还是提防着点。牛牛说让烧就烧,让扔就扔。只要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甭说烧什么粘泥,就是把门房烧了也值啊。保英,你看看咱屋这几年事多的!”

  
“妈你真是!你个碎熊儿娃的话,你都当是天爷的咒哩。他爹鳖旦到咱屋都不敢放个响屁,倒能叫他给摆弄了。”

  
“唉,人和人不一样。保英,五斤到底有块甚粘泥,弄得这样鸡飞狗跳的?”

  
“我也不晓。”

  
保英已经磨好了五把镰。他刚像往年那样把第六把镰刀拿出来,忽然想起今年银珍回了鲁马镇,保武一见又搬出了大院,一时灰了精神。他抬头看时,见老母亲正满目忧虑地望着自己,忙又接了刚才的话茬道:“妈我真的不晓,也不知自何处而来。不过那粘泥确实神奇,凉飕飕地一下子就医好了我的脸。五斤这娃打小就怪,谁知道捣鼓的甚玩意儿。”

  
“妈,你甭着急,你说该烧就烧,你说该扔就扔。五斤现在懂事听话了,再不会像小时候要杀他黄兽时那样执拗了。”保英又说。

  
“唉。”莽魁婆姨长长地叹了口气,“保英你甭管这事了。你脾气燥,没几句又跟他吵起来了。等天黑睡觉时,我慢慢跟他说罢。”

  
“噢!噢!”保英仍坐在磨石前,一边望着磨得雪亮的割麦镰发愣,一边慌失地答应着。

  
这天晚上,五斤从戏班大院回来时天已麻黑。他穿过满院的昏黑走进堂屋时,正在喝拌汤的莽魁婆姨、保英、水娥和净花皆吓了一跳:只见五斤满身满头的泥土,一件白麻短衫被撕得褴褛不堪。他的头脸、胳膊、胸腹等裸露之处满是血道和青癍,一看就知道是和谁很凶地打了一架。

  
“五斤!”保英一看他这副模样就动了气,“我还夸你越来越懂事了哩。可你看看,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你说说到底咋回事?”

  
“我没惹事,是他们打我哩。”五斤目光深沉得像个大人。他走过去坐在炕沿上,右手藏在衣袋里,似乎正在捏着什么东西。

  
“谁打我娃了?狗日的咋这么黑心,你看把娃打成个甚了!”莽魁婆姨见状心疼地走过来,拿了湿毛巾就给五斤擦脸上的灰土和伤口。

  
“你从头说,是为甚起的事?是谁打的你?要是别人欺负你,我去给你出这口气。要是赖你,你可小心我把你的驴嘴拧烂,叫你连戏都唱不成。”保英把手中的拌汤碗放下,盯着五斤厉声问道。

  
“我从戏班院里出来,”五斤望了一眼保英,又将头低下去说道,“天已经是鸡暮眼的时候了。我从涝池旁边走过,在淹死黄兽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刚要走,来了两个大人扑过来抢我手里的东西。我攥死了不松手,他们就揪头拧手地打我。我蹲蹴在地上,死也不给,他们就不停地打。后来他们吓跑了,我就回咱屋来了。我没惹事,是他们打我。”

  
“你说清楚,你一个一个回答我的问题。”

  
保英听他说得怪马蛇道,嘿嘿冷笑了起来。

  
“你坐在涝池旁做甚?在想黄兽哩嘛?你就那么孝敬一头畜生?”保英问。

  
“我……我在洗粘泥。”五斤说。

  
“那两个人来抢你?抢你的甚宝贝?你要钱没钱、要米没米的,人能来抢你那块粘泥?”

  
“就是来抢粘泥哩。”五斤答。

  
“那两个人是谁?”保英问。

  
“一个是药铺里的黑脸伙计,一个我认不得。”

  
“人家两个大人抢不过你一个碎娃?竟然后来吓跑了?”

  
“黑天里不知从哪里蹿出一条狗来,朝着他们扑咬很凶,他们就吓跑了。”

  
保英问到这里,却不再向五斤发话,而是将头转向莽魁婆姨道:“妈,你看我说甚来?那牛牛娃就是想得到这块宝哩。他白天见咱家不情愿烧毁或埋掉,晚上干脆派了他的徒弟下黑手,想抢去毁掉或占为己有。妈,我没有说岔吧?牛牛乃碎熊小时和五斤好好的,现在学得这样刻毒起来,倒连他爹鳖旦的那点仗义劲都没有了。”

  
莽魁婆姨听着兄弟两人的对话,不由得不信了保英下午说的话。“把牛牛一个碎娃,咋会坏成个这!一只眼都这样,要是两只眼都好着,还不成个害人精了。“老婆姨咕哝了一句。她心中几乎同时又浮起另一个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五斤一个碎崽子娃,竟能从哪里弄来什么宝贝,叫郝家药铺的掌柜都嫉恨到了这种份儿上?那究竟会是个什么稀罕物件?莽魁婆姨忍不住问道:“五斤,到底是个甚物件,值得他牛牛这样劳神?”

  
“牛牛说那是块狗尿泥。五斤,他狗熊胡说哩得是?”保英说。

  
“五斤,到底是甚?拿出来给妈看看。”莽魁婆姨说。

  
五斤起初还不情愿说,待保英的嗓门又傲大起来,这才将那东西从兜里掏出来递给老母亲。莽魁婆姨接过来看时,果真是块粘泥一样的东西,只是比粘泥柔韧得多,可以像橡胶一样弹缩自如。她还没来得及凑近细看,却有一股极骚臭的腥气飘进鼻子,让她差点吐了出来。

  
“这是甚?果真有股狗尿味。五斤,是狗尿泥吗?”莽魁婆姨将那东西放在炕沿台上,皱了眉头问。

  
“不是狗尿泥!”五斤将它像宝贝一般复又揣进衣袋,说,“那是上次我怕郝自默跟我要,骗他说的谎话。”

  
“那到底是什么?”保英问。

  
“牛筋。“

  
“牛筋?”保英和莽魁婆姨都吃了一惊。

  
“大哥,就是你给我的那条牛筋啊。”五斤说,“那年六甲镇逢集,一个老汉拿了钱要买我的牛筋,不料被黄兽叼起来就跑。我和牛牛娃追上时,却已经被它嚼碎吃进了肚里。那天晚上我引了黄兽去耍,它趴在涝池边吐起来,吐出的东西和黄泥粘在一起,就成了这。我看它发着亮光,又有劲道,就一直留在身上玩耍。”

  
“那不是牛筋,那是……”保英刚欲说是狗鞭时,看到水娥和净花都在身旁,就又改了口,“那是牛筋泥。”

  
“唉,管球它是个甚哩。”莽魁婆姨想起刚才那股叫人恶心的味道,恹恹地说,“狗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听着都恶心。咱还是听牛牛的话,将它烧了吧。这样他也得不到。”

  
莽魁婆姨话音刚落,五斤却立即像刚才那两个劫匪又返身回来了一样,吓得一把捂住衣兜,口里尖叫道:“我不,我不!这是我的宝,我要它有用处哩。”这倒弄得莽魁婆姨摇头笑了起来。她拍了拍五斤身上的土说:“你甭怕,你留着耍吧,我不管了。”五斤这才平静下来。

  
“七爸!刚才扑过去咬那两个坏人的狗,是黄兽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净花,忽然在一旁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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