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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隔壁的花园

陈某 (发表日期:2007-10-06 09:21:04 阅读人次:3807 回复数:9)

  收到上海张伟群先生所撰《上海弄堂元气》(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5月版)一书。近年来,研究上海滩历史文化民俗风情的书籍出了不少,这本书则介于理论研究和怀旧随笔之间,从书的副题“根据壹仟零壹件档册与文书复现的四明别墅历史”可以看出作者的视角,作者独辟蹊径依据大量户籍档案、人物采访、书信往来及其他文献资料,具体叙述上海市中心一条已有70多年历史的弄堂故事,从四明别墅的兴衰及其居民的人生境遇中反映出巨大的历史变迁。

  


  
在我的记忆中,上海有个四明村。翻看此书才知道,四明村和四明别墅等建筑都是上海四明银行的房地产。四明别墅位於上海幽静的愚园路,在繁华的静安寺附近,几十栋房子构成的新式里弄住宅。当时四明银行的总经理董事长叫孙衡甫,用现在的标准来衡量,那就是成功人士了。上个世纪二十年年代末,孙衡甫娶了四姨太张璧如,从洋人手里买下孙家花园。而后在孙家花园的隔壁,建造了四明别墅。愚园路一带我是比较熟悉的,可是我的记忆里没有四明别墅,我抱着好奇,慢慢翻阅张先生的著作。

  
巧了,真是太巧了!书中记述,四明别墅的西侧就是孙家花园,两栋小洋楼,二楼相连于一空中通路,前面一个花园,后面一个花园。这不就是我曾经工作了十年的老单位?没错,有照片提示和保证。1984年至1994年整整10年,我每天就在孙家花园上班!现在想来我每天上下班是必定经过四明别墅弄堂口的。可是,当年从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个院子从前叫孙家花园,我记忆中那弄堂口的标牌也肯定不是四明别墅。

  
於是,我急忙翻到第四章一口气读下去。第四章是“孙家花园内幕消息”。小标题分别为“一、四明银行董事长孙衡甫私人公馆的营建布局与生活情景/ 二、民国史上一桩大事:吞并四明银行/三、四姨太张璧如怎样料理孙家花园的家务──见过张璧如真人的当事者之集体记忆/四、张衡甫、张璧如合葬之墓被掘真相考证”。

  
孙衡甫曾经是旧上海金融界呼风唤雨的人物之一。在其事业巅峰,四明银行成为上海著名银行,并发行有四明银行钞票。四明银行曾拥有上海房产逾1200栋。1935年大鱼吃小鱼,在国民党中央银行高压下,民众挤兑四明钞票,孙衡甫无以应对,被迫辞去四明银行总经理职务。1944年病逝。从辞职到去世的10来年,孙衡甫一直和四姨太张璧如居住在一起,读书念经修身养性。三年后张璧如过世,两人合葬在孙家花园的后花园中。

  
历史一下子拉到了眼前,书里的照片唤醒我零星的记忆,情节和人物开始活了起来。我现在努力回忆我在研究所的经历,试图从断砖残瓦中找到新的线索。研究所是文革后期七十年建立的,估计即使年长的同事也不清楚花园的真正主人是哪个大亨。两栋小洋楼主要供研究所的管理部门用,从所长室党委办公室工会团委医务室到科技处财务处教育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研究所全盛时期有员工700余人,我的办公室在后花园新建的科研大楼五楼。上班时端把椅子跑到屋顶看闲书,是我大锅饭时期的保留节目。当然,经常也会跑进小洋房办事,上楼梯时那咯吱咯吱声现在又回响在我的耳边。

  
很难想象,我每天进出的院子,数十年前出入的都是上海滩的金融大亨。也很难想象,两栋小楼的过道下即我每天打羽毛球的空间,破四旧的小将曾经在此一把大火烧光了孙氏的书籍遗物。更难以想象的是,后花园的科研大楼原址,地下安葬过孙衡甫张璧如夫妇,而文革时红卫兵抄家七天七夜还不过瘾,竟然砸开水泥封存的棺木,抄家抄到棺材里,对已经去世多年的老人也不放过。而这一切都是以革命的名义!

  
感谢张伟群先生花了四年功夫,搜集整理大量文献资料,调查采访大批历史老人,记录下了即将消失的历史故事。他记录下的不仅仅是一条弄堂,一座花园,一个人物,一群居民,也为我等后辈观察历史反思人生开阔了视野。为了进一步确认我的记忆是否有误,我会向作者求证一下,动乱年代前后,四明别墅是不是曾经改称四明新村?我还要告诉作者,我师傅坐的一把陈旧的半圆形靠背椅子,很可能是孙家遗留下来的老古董。

  


  
从书里翻拍下来的照片

  


  


  


  
这是2005年我回上海时拍的,现在院子里停满了私车

  




 回复[1]:  小林 (2007-10-06 10:43:19)  
 
  俗话说得好;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黄土高原埋皇上。

  
一百多年历史的上海却有许多豪门旧故事。

 回复[2]: 很感兴趣 水双 (2007-10-06 10:53:57)  
 
  四明银行、四明花园、四明别墅。四明新村。孙衡甫是宁波人吗?

 回复[3]: 应该是吧 龍昇 (2007-10-06 11:22:24)  
 
  

 回复[4]: 百度百科--孙衡甫 陈某 (2007-10-06 11:43:03)  
 
  孙衡甫,(1895—1944年)又名遵法。浙江慈溪人。1906年进宁波鸦片烟行做学徒,后又到上海某钱庄中做帐房。 1910年入浙江银行上海分行任营业主任,后升为经理。1911年接盘四明银行,任总经理。 1931年任董事长,创办四明储蓄会,吸收存款。孙还利用报纸、杂志及四明行址、房产做广告。四明银行投资的房地产都冠以“四明"或与四明相联系的字样,该行上海各分支行屋的营业场所也很显著突出,从而在社会上造成基础牢固的印象。孙还通过发行四明银行钞票,增加流动资金。因此,四明业务兴隆,成为上海较大的商业银行之一。但四明在发行钞票时不注意建立准备金,如上海四明拥有的里弄房屋,最多时曾达1200幢。因此,1929年后四明银行逐渐显得资金呆滞。1935年,中央银行派人挤兑四明钞票,孙无法应付,被迫辞去总经理职。1944年1月24日病逝。

  

 回复[5]: 很感兴趣,尤其是手法 毛毛虫 (2007-10-06 14:10:05)  
 
  >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黄土高原埋皇上。

  


  
内容,手法都很感兴趣。争取早见“全豹”。

  

 回复[6]: 四明村 吴卫建 (2007-10-06 17:20:15)  
 
  转贴:

  
四明村徐志摩带不走的一片云彩

  


  
寻找上海的秘密

  
延安中路913弄的四明村,被称为“文化名人村”,这里曾居住过章太炎、周建人、徐志摩、陆小曼、胡蝶等。在历史的变迁中,有些建筑已被拆除,但那段岁月留下的美好却不曾消失。近期,静安区一个“复原”徐志摩故居的计划正在酝酿,平静的四明村一下子吸引了人们的关注。

  


  
不曾改变的9号

  
解放之后,四明村里又住进了很多新居民,本来一门一户的房子被分了几户人家居住,改造搭建自然免不了,几十年过去,保持原来结构和风貌的只有9号郭老师家。目前郭老师一个人住,她向我们介绍:“解放前我们就搬进来住了,我的阿爹以前是中国海关里做的,现在我孙子也8岁了。”她带领我们参观了整栋房子,“这个卫生间算当时留下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一个不足一个平方米的厕所,仅仅能容下一个坐便器。“这个马桶我换过了,别的我可没有动过。那个时候街道里来给我们换粪管,都说我们原来的这个好,那个管壁哦,那么多年下来还是非常好用。”她又带我们进一楼客厅,指着地板说,“这里地砖你们看灵吗?他们都劝我不要去换掉,质量很好的呀。”虽然时间久远,瓷砖的颜色有些变淡,但花纹依旧清晰,款式即便今天看来也不过时。纵观这里的房子,虽然显得古老但却不庸俗,陈旧但不失雅观,到处都能品味出建造之初的匠心独具。恐怕也正是这个原因,才吸引了那么多名人入住此处。

  
“现在我宁可一个人住,也不要借给别人,这样干净呀。”郭老师闲暇时候喜欢自己打扫,子女劝过很多次,她也不愿意请钟点工,“我一个人弄弄就差不多了,这样我人乐惠了,想去旅游嘛,放下东西就去了,回来再打扫,也不要候着钟点工的时间了。”前阵郭老师请人把阳台清理了一下,在上面放了五六盆花草,“天凉快一点还可以在上面喝喝茶看看书。”郭老师性情爽快,还很有小资情调。

  
租界时代的“上只角”

  
四明村坐落在延安中路913弄与巨鹿路622号之间,正对上海展览中心,最初由四明银行建造,因而得名。根据民国23年9月出版的《中国之储蓄银行史》记载,“1908年成立于上海的四明银行是我国最早的商业银行之一,由旅沪宁波人集资创办,后来被慈溪籍的孙衡甫盘进,以投资房地产作为宣传手段和增值手段。而四明村之所以在当时众多的石库门弄堂中脱颖而出,是因为它是上海新式石库门里弄的典型代表之一。”作为一条弄堂,即便在动荡的年代,四明村也一直保持着一贯的宁静。那里不曾有过到处都是冒烟的煤球炉,横七竖八的躺椅,东拉西接的水龙头,而这一切在上海是不多见的。

  
从四明村的镂花大铁门望进去,一片红瓦红墙的石库门房子映入眼帘,每栋楼顶东西两侧与阳台镂花都是四明银行的标志。与“老石库门”不同,四明村的规模更大,单幢楼占地面积减小,偏向“空中”发展,一条南北走向的大弄堂连通延安中路和巨鹿路。房屋形式属新式石库门里弄住宅,机制红砖墙清水勾缝,客堂前为天井,后为厨房;楼上前部为卧室,后部为亭子间,亭子间上面一般都有晒台;石库门门框用汰石子装饰,实木对开乌漆大门,还系上一对敲门用的铜环。四明村里的房屋每个楼层都配备了卫生设备,自来水、管道煤气也一应俱全,这在当时是相当高级的。

  
说起四明村的历史,多数老人脱口而出:“这里以前是租界,绝对是‘上只角’。”曾经的弄堂口甚至还有‘红头阿三’(印度门卫)看守着,“闲杂人等、谢绝入内”。当时的四明村治安很好,一排排路灯天天晚上通彻透亮。居民的素质也普遍很高,最早的住户多为四明银行的高级职员,独门独户,几乎不见有人将杂物堆放在公共走道里。衣着光鲜的孩子们也喜欢在弄堂里玩‘跳房子’和‘斗鸡’,但三姑六婆的流言蜚语永远传不进弄堂。在那会儿,只要说起‘四明村’,拉黄包车的人没有不认识的……租界时代的四明村,安安静静,却掩饰不了高高在上的气息。

  
消逝的四月天

  
离开郭老师的家,漫步在弄堂里,到处弥漫着浓浓的怀旧氛围。弄堂曾经的如雷贯耳,不是因为过街楼上“四明村”的匾额,而是这里曾经居住过的文人,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罗曼蒂克,泰戈尔的雁过留声,章太炎革命落寞之后的埋头国学,都曾经融会在这红砖的堆砌,楼层的叠架之中……顿时觉得心无旁骛。

  
四明村的外墙刚刚经过粉刷,呈现出一种鲜艳的肉红色,只有从墙缝里才能看出原来的红砖已经黯淡了。一些原有的建筑特色还保留着:几扇黑漆大门上留着带兽首的铜门环;有些窗户带着木制的窗棂和木制的百叶窗;石头的阳台仍在经受风吹雨打;过街楼的窗口有老人在向外张望……但更显眼的,是四明村里普通人的生活:自行车、摩托车随意停放在幢幢房子之间;各种私人的杂物和一些盆栽花木混杂地堆在每条支弄上;五花八门、大小各异的信箱突兀地挂在墙上;被老外买下的房子门口筑起了一对对小石狮;一门一户的人家门口铺设着鹅卵石的景观道。如今的人们已经不再回忆当年的历史,大家都用各自的方式追求着美好的理想。

  
当年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爱巢已经因为市政建设被拆除,那幢曾经风情万种、情浓意重的房子,也渐渐地被人们遗忘了。但是根据史料记载,一楼正中是穿堂;边厢房是陆小曼父亲的卧室;陆老太太占了二楼的亭子间;而新房就设在二楼厢房的前间,垂着深红色的厚重窗帘;厢房后小间是小曼的吸烟室;二楼的客堂间用来会客,备着烟榻,供客人使用,会客室中间的一张八仙桌是晚餐桌,因为小曼很少用午餐,她是把白天当黑夜、黑夜当白天的人;三楼是志摩的书房,厚厚的地毯、精致的椅垫、墙上订着些斑斓的蝴蝶标本和一幅俞珊《沙乐美》的剧照。为了接待来访的泰戈尔,小曼还把一间客房布置成印度的风格,可泰戈尔真正满意的却是他们那间古色古香的卧房。四明村见证了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爱情。可就如同徐志摩的诗写得那样:“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一切随着徐志摩的去世,也成了过眼云烟。

  

 回复[7]:  东京博士 (2007-10-06 22:01:46)  
 
  那个年代,有钱人可以找洋医,却依然这么短命。

 回复[8]:  offsprin (2008-08-15 13:16:36)  
 
  东京博士阁下

  
受资料误導得出短命结论

  
先曽祖孙公七十寿誕后 翌年仙逝于家中

  
孙公患心臓病当時海上名医乐文照西医主治

  
临终前用强心针可勒明也囬天乏术 当时不肖曽孙跪着送终

  
1895生1910年入浙江银行上海分行任营业主任 可能吗?

 回复[9]: 悼 科长 (2015-09-20 07:47:34)  
 
  


  


  
老张给我的第一封信

  
陈某小友:我是《上海弄堂元气》的作者张伟群,早听说你替拙作写过一篇书评,可因为“东洋镜”老上不去,一直等到你粘贴到菜园才总算看到。我挺喜欢并接受你“介于理论和随笔之间”的评价,而且读你的文字,诚如多年的邻居执手互问,非常可亲。你试图求证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在相当长的时期,人们对弄堂习惯以弄名来称呼,“四明别墅”弄堂口的名字实质存续到文革结束,最后被毁弃的原因,是由于当时居委会一个负责人的亲戚要在沿马路开一爿沙发套店,认为竖那里的水泥立柱碍事,连同原初的弄名一起砸掉。没能再找到摄有弄堂名字背景的老照片,是我寻找过程中的痛。物质的毁灭,还是能够更移带走一些东西,在接下来的日子,四明别墅渐次为人淡忘,代之以数字弄堂,事过而境迁,其间并没有你恍惚中的“四明新村”一说。这样断然横截的一幕,当然更早发生在孙家花园身上。你还写到师傅坐过的“圈椅”,我理解你本在情感的撩拨,坐实与否尚在其次。总之,你的出现和回应,使我再次相信巧合的突发作用。让我谢谢你!张伟群 2008/5/11

  


  
最后一次联系是今年2月9日

  
我问他用微信么?

  
他回我:我的微信是xxxxxxxxxx 系我爱人的,有消息她即刻会告诉我。

  


  
前天(2015/9/18)在网上看到老张走了的消息,翻阅来往信件,唉。犹豫了半天是否给老张太太联系一下,最后还是在微信上轻轻地问了一声。老张太太回我说,老张是3月25日心脏病突发,很多时候,我们都认为“死亡”这词,离我们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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