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书算不算偷│杜海玲│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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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书算不算偷
杜海玲 (发表日期:2006-05-04 23:27:14 阅读人次:2215 回复数:2)
春景和美的五一假期前，日本发生了死伤人数过五百的火车脱轨事故。媒体立即聚焦于愁云惨雾，将那几日重复播放的“中国游行”搁置一旁，其它新闻更是轻轻带过，微澜不起。一个偷书女贼的猝死在晚间新闻被念了1分钟，便没了声息。　　26岁的女青年从书店偷了十多本英语教材，被发觉后逃跑，在距离店门30米处被店员追上，不知是否惊惧过度，她突然气绝身亡。　　偷英语教材的女青年之死叫人惋惜，而新闻未被媒体炒作，是这家书店的幸运──去年曾有过书店在舆论下关门的事情：一中学生在书店偷书，被店主抓个正着，问姓名地址，少年拒不答，店主便请来警察。移交之间，少年夺门而逃，警察紧追。欲逃心切，少年不顾铁路口的红灯，被火车撞死。少年既死，其母又泪涟涟，“ 他心里当时一定是有千万个对不起，可是一下子被抓了，不知道怎样开口了，谁知竟叫来了警察……”舆论指责的对象成了书店，连日里谩骂的电话不断，书店玻璃窗也被砸烂。书店主难负重压，精神困扰，关门了事。　　日本书店每年被盗损失数以亿计，“ 被盗”成了经费中的常规项目，占总经费的百分之一到二。按卖出一本书得定价的两成算，要卖出四五本书才能补回一本的损失，要遇到几个“ 常习”，即总来光顾的惯犯，对于小书店就是生死存亡之大事了。　　日本书店一概开架，由顾客自由选购，小书店只有一两名店员，又绝不可能有“ 寄包”一说──这立即会被上升到“ 人权”问题，而一提到弱者或人权这类字眼，百姓会立即热血上涌，先维护一番──前述少年之死便是一例。总之，偷书实在算不得偷，甚至，算不得罪──有名人在随笔里写从前窃书逸话，有畅销榜首作家在电视上“忏悔”偷书史。少年们也许料想要当大人物须从偷书做起，于是竞相做日本小孔已己──窃书，读书人的事，不算偷。况且，日语里在店里偷东西被称为“ 万引”，它的语感较偷窃要轻巧许多。查语源，万引原作“ 间引”，音近而成“ 万引”。“ 间”除了中间之意，还有“ 运气”之解，万引便成了：看准时机、侥幸而从中间抽取了──它似乎不足以让人们有深重的罪恶感。　　事关存亡，书店只得出尽百宝：在书店的角落设反光镜，装防盗摄像机──但用一位店主的话说，均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之策。除了动用对象，顾客进门时的大声招呼亦是防盗一环。店员在有人进门时，总是热情地喊“欢迎”。该举被写在书店经营法指导书上，话外意是，我可是看着你进来的，我可是盯着你的啊──此一喊惊心，据说这以人为本的亲切呼唤倒是对却贼最有用。而在同需却贼并有政府拨经费的图书馆，则采用了豪华的“音响”，未经出借手续的书在经过大门时便引得机器嘟嘟作响，坐在图书馆看书，要与这“嘟嘟”为伴，它响得颇频繁。　　在书店与窃贼的攻防战中，令店方不知所措的是，抓住偷书中学生而通知来家长后，一些家长的态度：有人喊一句“给你钱不就行了吗？”，扔下钱领了孩子就走。有人甚至反问，“有什么证据？” 　　一位因失窃而无法继续生意的书店主，在去全国书店联盟提交停业通知时，叹息着说了一句“被那帮猢狲折腾得，我没有干下去的气力了”。最让这些失败的店主伤心的是，“ 从前都是小孩子想看书买不起而偷去一两本，现在竟突然一整排书都不见了。”──日本四处有旧书店，少年们偷去书卖即可得零花钱。　　作为一点明亮的尾声，那位被迫关闭了书店的店主在一些人的鼓励声中，又将书店重新开张，算是响应对“正义”的期待。只是落了心病，说是眼看着有人偷书也无法上前阻止了。而在电视上一位女明星告白小时的“万引”经历后，观众投诉连连，警察出面喝令中止该类节目。也有律师说，要废除“万引”的说法，直说盗窃，这样或可减少失窃。不过，这在日本很难。窃书算不算偷？在日本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