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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轨行为”漫谈话语系统

刘大卫 (发表日期:2008-11-17 14:23:12 阅读人次:5079 回复数:44)

  从“不轨行为”漫谈话语系统

  
吾丁

  
人与人交流,需要用语言,语言有不同的话语系统。对此,一般人没什么认识。他们认为:大家都说一样的话,哪儿有什么不一样的?

  
其实,虽然我们说着同样的语言,其含义大不一样。在不同的话语系统,或者说不同的话语圈子里头,同样的语言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想起一则趣事。

  
当年,朝鲜劳动党跟国民党打了三年内战(用他们的语言系统叫解放战争)以后,取得了全国的政权,并接管了朝鲜最大的城市:上海。没来得及逃走的本埠大亨黄金荣,也成了被接管(看管)的对象,隔三差五就有劳动党的干部来把黄金荣关心一下子,以示威慑。

  
这一天,党的干部又来了。年迈的老黄闻听干部光临寒舍,慌忙出来迎接,连裤子都没穿利索。出来以后,在干部面前唯唯诺诺,浑身筛糠,手足无措。

  
干部很大度。指着身边的椅子说:“坐吧。”

  
老黄受宠若惊,迭声感谢党的干部如此的宽容和仁慈。——坐定以后才回过神来:心说这不是自家的椅子么。

  
干部很亲切地跟老黄闲谈,从天文地理气象自然科学到股市期货麻将春药。

  
老黄渐渐地对干部放松了戒备,脸上和身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天真的老黄哪里知道,干部的闲谈都是扯但,那叫“攻心”,目的就是让谈话对象放松戒备,以造成心理上的豁口,然后可以一举歼灭。这是党的工作手册里写的。

  
老黄正陶醉在干部的和蔼可亲之中,突然,干部把脸呱嗒放了下来,英俊漂亮的浓眉大眼盯着老黄的脸,追问了一句:“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轨行为啊?”

  
老黄心里咯噔一下子,沉到了底儿。身不由己蹭一下子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干部很大度。指着身边的椅子说:“坐吧。”

  
老黄哆落哆嗦地再次坐在自己的椅子里,呼吸急促,满脸涨红,心里7上8下,不知道怎么开口。一边又不停地拿眼睛看周围的手足们。

  
干部明白了,使了个眼色,手足们退下。

  
干部再一次问道:“说吧,有没有不轨行为?”

  
老黄头上沁出了一层豆大的汗珠,低着头嘟哝了一句什么。

  
“没听清,说大声点儿!”干部突然来了莫大的兴趣。

  
“……都说是孙子,其实是儿子……”。

  
干部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啊?!他焦急地使了个眼色,下级从外边把老黄的多年心腹叫了进来。干部问他:老黄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心腹慢慢地蹭到了黄金荣身边,压低了声音跟老黄交谈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示意干部到里边细谈。

  
干部大喜过望:这下抓住了反动分子的把柄,老子至少升个局长不成问题,升官发财坐汽车喽……兴冲冲随着心腹来到内室。

  
心腹看看周围没人:“阿拉老板讲……”

  
干部一瞪眼:“嗯?!”

  
“不不,黄金荣说……”

  
“说什么?!”

  
“他说,他跟儿媳妇有染,儿媳妇生的这个孩子,外边人都以为是他的孙子,其实那是他的儿子……”

  
“别说了!”干部粗暴地打断了心腹的解释,心头无限懊恼。

  
娘西皮!老子叫你坦白不轨行为,谁他妈想知道你跟谁睡觉!

  
一气之下,怒气冲冲离去。

  
党的干部为什么怒气冲天呢,因为在他们党的话语系统里,“不轨行为”指的是“反对劳动党,反对毛主席,破坏新社会”之类的行为。而在黄金荣的话语系统里,“不轨行为”则是一个道德指控,指的是私德有亏的行为。这才交待了自己隐藏多年的道德奸情。在党看起来,你跟谁睡觉,这与“不轨行为”完全不沾边,我们要的是对党忠诚就行,我们毛主席在延安,今天跟贺子珍睡,明天跟江青睡,后天跟洋娘们史沫特莱睡,这很正常,哪里是什么“不轨行为”呢!这点破事儿,我们党才不在乎呢!如果这点小事儿也算“不轨行为”的话,我们党的干部们还不早都拉出去嘣了,除了小林同志,一个好东西也没有!

  
党的干部本来以为找到了不轨行为的证据好升官发财,结果黄金荣说的却是完全不合套路的一套语言,眼睁睁空手而归,怎能不怒火中烧!

  
劳动党1949年开始窃取了朝鲜的政权,把朝鲜的传统文化以及朝鲜的社会生活各个层面拦腰切断,国家的血脉也切断。那个国家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状态。作为文化的表征,语言体系以及语言的含义,渐渐脱离了传统文化的意义,外来语汇也偏离甚至完全颠倒了其本来的含义,成为劳动党控制思想文化的手段。词汇的含义的偏离,类似以上的“不轨行为”之类的例子,不胜枚举。

  
比如,一般的朝鲜人在党的多年教育下已经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党的话语系统,他们习惯于把我这种人叫作“右派分子”。其实,“左派”“右派”这样的外来语汇的含义,也被劳动党颠倒了。按照本来的定义,我这类人属于温和的左派,那些爱党人士才是正宗的“右派”。

  
很多朝鲜人在跟民主国家的人对话的时候,总有格格不入的感觉,所谓话不投机。他们自己也奇怪,明明我也在谈论民主自由啊,为什么说不通呢!通过以上分析,原因就很明白了,因为,虽然他们嘴里说的是同样的词汇,他们的认识深处的含义,与别人的认识是不一样的。这极大地妨碍了朝鲜人与别人的交流。

  
我偶尔见到年轻一代的朝鲜人,一开口就是劳动党那一套特殊的词汇,心里很悲哀。有时候会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洗脑”吧?

  
“洗脑”的确是存在的,也是活生生地发生着的现实。当局者和旁观者的反应不同而已。比如在我眼里被洗脑的那些朝鲜的年轻人,会很反感我说他们“被洗脑”。这就是话语系统的不同造成的结果。

  
脱离劳动党的话语体系,是脱离那套不和潮流的价值观的前提,脱了那套价值观体系,跟别人说话就变得容易沟通,大家都愉快一些。那样的生活,是我追求的方向。

  
2008.11.17

  
于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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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31]: 局长花眼了 四海为家 (2008-11-17 20:27:20)  
 
  尼克松面前失禁的是老毛。

  
你讲的老周失禁的事也对,但是那是另一件事。

 回复[32]: 哦!你看看! 自带板凳 (2008-11-17 20:31:20)  
 
  都是这猪蹄子太好吃了,多喝了2杯闹的。呵呵呵。

  
主席在老尼面前拉了,那倒是有可能。

 回复[33]:  蛇 (2008-11-17 20:52:16)  
 
  板凳先不要太美!我检举一件事,吓唬吓唬你。

  
&&&

  
你可要小心哟!

 回复[34]: 那有什么办法。 自带板凳 (2008-11-17 20:56:45)  
 
  他们自己立场不坚定,我又能如何呢。

 回复[35]:  蛇 (2008-11-18 09:09:40)  
 
  不是立场不坚定。

  
人家认为人家的骂不是骂,是爱;别人的骂则是真骂! -- by &&&(检举到底···

 回复[36]:  吴卫建 (2008-11-17 21:23:17)  
 
  都是演义看多了。

  
有关毛与尼克松会面情况,可以参看《尼克松传》和《基辛格回忆录》。

 回复[37]: 哦…… 自带板凳 (2008-11-17 21:32:20)  
 
  哈哈哈,没办法。

 回复[38]:  蛇 (2008-11-18 09:09:03)  
 
  吴员外太可爱了···

  
+++++

  
其实楼上的检举是饿搞,不是&&&说的!!!

 回复[39]: 人民网的文章 科长 (2008-11-17 22:21:46)  
 
  http://culture.people.com.cn/GB/5168750.html

  
毛泽东最后陪伴:搀扶毛泽东走过晚年岁月 (7)

  
小孟和李都提到周总理对毛的病一直是十分关心。尽管李对周恩来在很大程度上也持否定态度。但他还是承认周待人的和气和周到。李曾提到,毛1972年第一此昏厥过去后,通知周。总理当时正在人大会堂开会。周听说后,当场大小便失禁。周在最后已知道自己不行了,仍关心毛的病情。李说,周的病都和普通人不一样,膀胱、结肠和肺三个部位分别各自是原发癌,从来未见过先例。1975年11月,毛让李看望周。周说,我是不行了,你们要好好照顾主席。

  

 回复[40]:  蛇 (2008-11-18 09:25:55)  
 
  > 膀胱、结肠和肺三个部位分别各自是原发癌

  
可怕···人民的好总理啊,鞠躬尽瘁为人民···

  
> 毛1972年第一此昏厥过去后,···,总理当时正在人大会堂,周···当场大小便失禁。

  
估计这不是待人和气、周到而导致的结果吧,没准是吓的,权利失衡,自身就难保了。不过,要这样说的话,如果胆子这么小,革命时期假设被戴笠抓到的话,一上老虎凳,那不立刻就“招”了嘛?

 回复[41]: 这个也是国内网站上的 科长 (2008-11-18 10:09:56)  
 
  http://blog.tom.com/xrz76116/article/1366.html

  
以下是一位在周恩来总理身边工作过的人讲的往事。

  
1

  


  
1976年2月,突然接到电话:天津市委又征集到一批周恩来总理年轻时的文物,已送到中南海西北门,要我亲自签收。周总理逝世已一个月了,全国人民仍淹没在悲痛的海洋中。中央向各地征集周总理的文物及资料。我来到西北门。天津送来的是周总理在南开上学时办的进步刊物,还有一些照片。其中一张分外惹眼。我曾在我的朋友章××家中见过。是张剧照。一个女子正在表演。短发齐耳。十分美丽。初见时我的心甚至微微一颤。章××说:“你肯定想不到这是谁。”我问:“谁?”他说:“我们周总理。”章××告诉我:他父亲与周恩来是同学,常同台演出。周总理经常扮女角,惟妙惟肖,令人叫绝。周恩来漂亮。一对明眸就是安到女人脸上也打百分。略施薄粉,活脱脱便是芙蓉出水。章××父亲曾拿着照片对我说:“周总理扮的女人比女人还女人呀。他的演技太高了。当年如果他选择演剧这一行,也一定会闻名世界。”

  
2

  


  
我无缘得见周总理正式登台,但我有幸见过他的表演。用今天的话讲就是“小品”,着实精彩。1936年“西安事变”爆发,我陪他赴西安处置。事件圆满解决,抗日统一战线结成。回延安前,周恩来心情极佳。叶剑英在八路军办事处宴请周恩来。酒过三旬,欣赏毕戏班子的曲儿,叶剑英对周恩来说:

  
“您上去唱一段?”

  
周恩来说:“不唱啦,说一段吧。我在南开上学时曾演过一个单口剧,名叫《第一次》。我扮女角。”

  
叶剑英鼓掌。

  


  
周恩来稍酝酿一下感情,开始:“我是一个美丽柔弱的女孩。他是一个伟岸的男子。他向我走来,柔声叫我上床。我照他的吩咐做了。当我躺在床上时,战战兢兢。他看着我,轻声问:‘是第一次吗?’我点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周恩来一边说一边表演。每一句话出来都辅以动作或表情。为着处理西安事变他刚刮去漂亮的大胡子,于是他清瘦秀气的脸庞显出一种女性美。今夜畅饮,脸颊浮出桃花。

  


  
周恩来投入地:“那男人微笑着说:‘人,总有第一次的。谁都一样。不要怕。’他的手触到了我。我像被蜂蜇了一样颤抖起来。他说:‘不用紧张,很快就会完事的。’窗外的枫叶缓缓落下。这是一个温馨的冬日下午……”

  


  
我几乎屏息。周恩来的表演太出色了。一个女孩子被他演得如此惊心动魄。我热烈地凝视着他的脸。我简直被他迷住了。这是一张男人和女人都能被迷住的脸。韩素音曾说过,她第一次见周恩来就像触了电一样。她煽情地写道:“如果周恩来要我去死,我会立刻去死。”

  


  
周恩来的表演继续:“正如那男人所说的,我们在数分钟内完了事。我站起来,便要离去。他说:‘下次再来吧。’我回头,嫣然一笑,便踏步离开了这里——第一次捐血的捐血站。”

  


  
异峰突起。一霎间屋里寂寂如死。人们都被周恩来的表演征服了。他自己显然也陶醉了。眼睛微闭。高高的鼻梁上沁着几粒亮晶晶的汗珠。送周恩来回屋休息后,叶剑英对旁人道:

  
“有位作家说:一个人本身就应该是一件艺术品,否则就得随身带一件艺术品。周恩来二者皆有!”

  
我一直琢磨,周总理随身带着一件什么艺术品呢?

  
3

  


  
1962年“七千人大会”后,毛泽东、刘少奇、周总理到北戴河休息。一著名日本画家送了一幅《马食草图》给周总理。我亲自送到周总理下榻处。画挂中堂,我们欣赏。周总理说:

  
“这准是一匹瞎马。”

  
我说:“它的眼睛是睁开的。”

  
周总理笑着说:“正因为它睁着眼睛,所以才是瞎马,而不瞎的马吃草时是闭着眼睛的,因为它怕眼睛被草尖刺伤。”

  
我在心里对周总理唱起赞歌。聪明至此,是否天也嫉呢?江青闻讯赶来,赏玩,道:

  
“我认为画得最出色的是眼睛。炯炯有神。不仅画龙要点睛,画马亦要点睛。你看呢,总理?”

  
周总理说:“我也认为画得最好的是眼睛。”

  


  
江青约周总理去游泳。我来到海滨浴场,江青的脸阴了。刘少奇夫人王光美正袅袅婷婷地走向大海。我知道,只要王光美在场,江青就死也不下水。一则因为王光美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二则王光美泳姿优雅,而江青只会狗刨式。江青捧起书本在沙滩上读起来。江青文化程度不高,不少字不认识,却硬撑一张面皮,老问周总理:

  
“这个字用北京话怎么发音?”

  


  
此女人不成器。近来她愈来愈热衷于政治了。她曾写信给刘少奇,要求分派她工作。刘少奇答复:“你把毛泽东照顾好了,就是最好的工作。”毛主席知道这事后说:“江青伶牙利嘴,说话刻薄,老是捅漏子。只要我死掉一个星期,就会有人出来杀了她。”但毛泽东对她显然是支持的。此时政治气候有些变化,她正从幕后走向前台。但我断定她终不成气象。三十年代她在上海曾经写过几篇批判国民党的文章。她饶有兴致地找出来让我们看。我实看不上。周总理说:“江青同志很年轻的时候就有鲁迅那样的硬骨头。她写出的文章是战斗的文章、值得我们学习的文章!”

  


  
下午,江青主持召开部分军队文艺工作者座谈会,请周总理讲话。那时国际形势大凶。敌人蠢动。黑云压城。周总理讲形势,娓娓道来,但渐渐有些激愤了。他说:

  


  
“假定苏联军队直逼黄河北岸;美国人打到长江南岸;蒋介石反攻进了福建、江西;日本人入侵并占了青岛,直逼上海。印度也加入,侵犯西藏。我们应当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

  


  
我也被他抑扬顿挫的声调激动了。追随周总理多年,我鲜见他这般激昂。他总是冷静如水。我瞥了江青一眼,发现她也瞪大了眼睛望着周总理。显然是她也觉得奇怪。周总理扫视全场,目光在江青脸上停留片刻,语气蓦地改变:

  
“怎么办?……我们一定要挖地道。”

  
此刻我的感觉就像皮球泄了气。

  


  
晚上,江青的卫士王勇来找周总理。解放初期王勇曾跟过周总理,后来跟江青。王勇受尽凌辱。江青客厅里有一把椅子,不知为什么江青非要把它歪着摆。王勇总随手摆正,江青又摆歪。江青怒道:“每天我都与这把椅子奋斗。”今天因王勇又把椅子摆正,江青遂“修理”他,命令他在客厅里“稍息,立正,稍息……”直把他折腾了一个小时才罢休。王勇对周总理说:

  
“江青同志神经不正常,我不能在她那儿干了。”

  


  
周总理严肃地说:“主席的第一位夫人杨开慧为革命牺牲了。第二位夫人贺子珍有了神经病。现在你又说,江青同志神经也不正常,这使我伤心极了。党给你的责任就是照顾好江青同志。你没有权力这么讲。这对主席太不公平了。他老人家全家有八位都为革命牺牲了。我们对主席感情不能是空的。主席现在只有江青一个人了。”

  
周总理的眼圈红了。

  
4

  


  
周总理太容易流泪了。我觉得这与他当过演员有关。眼泪对他而言已成为武器。他运用自如。1946年国共和谈时,民主同盟提一方案,中共认为不能接受又不便拒绝。周恩来在重庆曾家岩接见民盟代表,说:“这叫我如何向党中央交待呢?”说毕泪如雨下。民盟知难而退,放弃方案。文化革命初,“独臂将军”余秋里被红卫兵揪斗。周恩来去营救,给红卫兵讲余秋里断臂故事:抗日战争时,余秋里和团长一起指挥战斗,一发炮弹打来,一人炸掉一条胳膊,后领手套两人合领一付。吃饭时两人都把碗放在地上,趴着吃。周恩来泪水夺眶而出。红卫兵也哭成一团。有个秘书曾写过一段话:“周总理一贯高举毛泽东的旗帜,紧跟毛泽东的战略部署。”周恩来说:“你太不了解党史了。我对主席犯的错误太多了。”说毕又流泪了。

  


  
遵义会议前,周恩来领导毛泽东。遵义会议后,毛泽东领导周恩来。周恩来在遵义会议上稍作抵抗就投降了。这是他性格中的弱点。他已意识到他不可能扮演中国革命一号人物的角色。在别人不如他的时候,他特别强。在别人比他强的时候,哪怕强一点,他也退却了。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旦定位,他便以严格的标准进入角色。我发现,周恩来连难得的游山玩水也只到留侯庙、武侯祠凭吊,从不去皇陵。1972年国庆招待会上,刘文辉举杯对周恩来说:“总理,历史上当宰相时间最长的是郭子仪,他在位二十四年。希望总理保重,超过郭子仪!”那时周恩来已做了二十三年总理,此后又做了三年,当真超过了郭子仪。

  


  
中国自古就有一条规律:头脑越发达,良心越萎缩。政治家想要的东西永远超过人民所能负担的。如果人民能负担,政治家想要的东西则会超过人民所想象的。周恩来创造了一项奇迹:成为中国历史上任职最久的“宰相”。二十六年甘苦有谁知?二十六年黑暗有谁知?有人说周恩来年轻时讲过这样一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滩头上。”我看这是他的心境的真实写照。他还说:“我跟主席这么多年了,还不是靠一个‘忍’字。”

  


  
1966年秋,毛泽东第七次接见红卫兵。首都人如蚁,已不能在天安门广场检阅,改到西郊机场。为了说明行车路线,周总理带了一张北京市大地图来到中南海二O二,将地图摊在地板上,跪在地图前,为毛泽东指点路线。毛泽东站在一旁,一边吸烟,一边听周总理解说。

  


  
这情景恰被我看见。李志绥后来说:堂堂一国总理,怎能像奴仆一样跪在别人面前呢?林彪听说了此事后对汪东兴说:“周恩来像个老当差的,只知道唯唯诺诺。”我却看出周总理是有意这么做的。我相信毛泽东也看出来了,以毛那么睿智的大脑,什么能瞒过他?他只是不撕破罢了。你看,此刻他的表情带一丝嘲讽,既像享受这一切,又像洞烛其奸。他完全没有把周恩来放在眼角。他真正对周总理引起警觉是在林彪死亡之后,不过一切已经晚了。此是后话。

  


  
周总理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不能自拔。愈老愈精纯。1974年,毛泽东已十分虚弱。某日,一口痰堵在喉咙里,久咳不出,晕厥过去。汪东兴一面组织抢救一边速报周总理。周总理正在人民大会堂开会,一听这消息,脸刷一下白如纸。

  


  
我紧挨周总理坐着。周总理撑了一下想站起来,似过于虚弱又坐下。我忽感有些异样。旁边有轻微的水声。我仔细一看,惊黄了脸。原来周总理裤管正簌簌滴水。他尿到裤子里了。

  
我连忙扶他去厕所。红地毯上一路尿渍。这情景许多人都目击。王洪文后来说周恩来当场大小便失禁,拉在裤裆里异味刺鼻。我作证无此事。

  
5

  


  
我试图钻进周恩来的内心世界。我失败了。周恩来的心被层层包裹着不露一丝缝隙。谁也不知道他真正想些什么。中南海里的人都说毛泽东活得潇洒,周恩来活得好苦。我说毛泽东潇洒是假,周恩来很苦是真。他俩都苦。只是苦有不同罢了。不怕苦,苦半辈子;怕苦,苦一辈子。毛泽东是前者。周恩来是后者。彭德怀曾批评周恩来:“净做笨事。是个笨人。”笨人做不了笨事,笨事都是聪明人做的。周恩来太聪明了。他因为聪明而痛苦,又因为痛苦而聪明。到后来,我亦分不清周恩来的炉火纯青的表演哪些是逢场作戏,哪些是真情投入。只有一点我能肯定。鞭策灵魂是残忍的。内心挣扎是惨烈的。这种挣扎在他生命即将结束时达到了顶峰。

  


  
1973年,林彪已死去两年,周恩来总理虽排名在王洪文之后,实际是坐稳第二把交椅。江苏省委书记江渭清参观毛泽东故乡韶山回南京后,提出将周恩来总理淮安故居加以整修,也弄成一个供人民瞻仰的去处。江苏省委正式向周总理写报告。

  


  
我知道周恩来对母亲感情极深。周恩来祖上显赫。他出生时正值祖父升官,故名“恩来”,以示“恩自天来”。恩来母亲乐善好施。周恩来离家时她对他叮嘱的最后一句话是:“儿呀,以后你要是遇到讨饭的,尽量别给他们冷饭吃。”母亲去世前大病一场,双目失明。回家时恰收到周恩来寄的一张照片,母亲凄叫道:“给我开灯!”她什么也看不见。不久与世长辞。周恩来每念此,泪水长流。抗日战争时其父尚在。新四军过淮安,其父专门在门口放了一张桌子,上供一面镜子,一碗清水,以象征“共产党、新四军清如水,明如镜”。周家祖坟在淮安城西十里。富贵隆重。柏森森。高冢内葬六口棺木,其父母都在。

  
江苏省委的电报是我送到周总理办公室的。周总理看毕,脸色一寒,使劲拍了下桌子:

  
“江渭清脑子不清!”

  
他又一次拿起电报来看,手有点哆嗦。随即吩咐:

  
“立即回报,不准胡来!故居一事,只能突出毛主席一人,不准再有同类事件!”

  


  
那夜恩来无眠。次日,他派邓颖超回淮安,令南京军区派工兵和挖土机,将六座祖坟掘开。在附近再挖一穴,挖得特深,然后将棺木两口一层重叠放下,上面用土复盖,不隆起,种庄稼。原来的祖坟用推土机铲平。几十株数人抱不过来的松柏一律斩光。周家祖坟顿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周总理还不放心,叫江渭清呈照片查验。江青听说此事时,正在天津小靳庄视察,与一个姓周的妇女谈话,江青说:“你改名叫周克周吧,用你这个‘周’克他那个‘周’!”

  
周恩来看照片时平静极了。这种平静使我感到恐怖。我突然想,这样的人怎么能有后代呢?

  
那天北京暴雨如注。

  
6

  


  
1975年底,周总理病得快要死了。一天,邓颖超去医院探望。二人共用晚饭。我不敢离去,就坐在屏风外面。里面很静。偶有碗碟之声,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周恩来邓颖超夫妻吃饭,从来听不到老俩口说话,气氛异常沉闷。他俩就这么枯坐了几十年。掌灯时分,我听见周恩来说:

  
“我肚子里装着很多话没有说。”

  
邓颖超说:“我肚子里也装着很多话没有说。”

  
沉默。

  
周恩来说:“我在延安摔断胳膊的事,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1939年,周恩来去抗大作报告,江青非要与周一道骑马去。路上江青扬鞭,惊了周恩来的马,周摔下来,断了胳膊。我未料到,这一真相周恩来竟对妻子保密三十余年,直到最后诀别才吐出来。我的心大大战栗起来。周恩来真是一口深井,不可测。邓颖超沉默着。

  


  
周恩来死前十天,病情急剧恶化。他形销骨立。昔日风采不再。巨大的病痛折磨着他。他的面容始终平静。他比烈士坚强。有天夜里,他辗转反侧。医生来到床边,他说:

  
“大夫,我实在忍不住痛了,想哼哼两声,行不行?”

  
医生哭了,说:

  
“总理,你痛你就喊。大声喊吧。你想怎样就怎样。总理,你别……别再拘束自己了。”

  
周恩来紧咬双唇,脸庞如刀刻般有力。他始终未发一声。

  
周恩来弥留之际,叶剑英来探望,把我召唤过去,严肃地吩咐:

  


  
“准备好纸和笔,还有录音机,二十四小时呆在总理身边,一刻也不能离开。总理原则性很强,很多事很多委屈闷在心里不讲,特别是对中央某些人。在最后时刻有什么要发泄,你一定要记下来。”

  


  
周恩来数度昏迷。偶尔醒来,便抚摸放在床头的毛泽东像章和毛泽东诗词。坚不开口。他至死守着他的防线。最后一夜我守在门口。朦胧欲睡。忽然屋里有动静,一个激灵醒来,抓起录音机就进去。清清的月光透过窗棂泼进来。周恩来清癯的脸浴在月色中。眼睛显得特别大。有神。有微弱的声音: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的罪人。

  
…………

  
《国际歌》!周恩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唱起无产者的礼赞。神圣之后,不再快乐。快乐之后,不再神圣。

  
天亮后,周恩来停止了呼吸。他至死眼睛没有闭紧。

  

 回复[42]:  蛇 (2008-11-18 10:20:04)  
 
  > 王洪文后来说周恩来当场大小便失禁,拉在裤裆里异味刺鼻。我作证无此事。

  
还好,只是被吓的小便失禁了···

 回复[43]:  待于泥== (2008-11-18 11:25:37)  
 
  唉,活的太累这句话,用在周身上再确切不过了.

 回复[44]:  吴卫建 (2008-11-18 13:00:02)  
 
  据载邓颖超目睹周去世前忍受的疼苦状后,一直支持有条件的安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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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话“水货” 
    饺子/馄饨/水饺 
    漫谈中国的大学 
    富士五湖之河口湖三日之旅 
    汽车制造及其他的闲话 
    关于我滚被并购 
    当发自肺腑的傻成为社会主流 
    感谢谁,招谁惹谁? 
    伶人乎,将军乎 
    莫被词汇敏感了去 
    再谈老美欺负丰田 
    丰田,又摸了美国人的屁股 
    丰田就是丰田 
    论坏毛病 
    论我姥姥和老女人之美 
    苦难的思索 
    论有些东西无需科学证明 
    论移民与难民/补遗 
    论移民与难民 
    论对聪明人的喜爱和对蠢奴才的厌恶 
    在东京看神韵艺术团演出 
    补遗:关于今天的毛崇拜 
    再谈关于毛泽东崇拜热 
    从“不轨行为”漫谈话语系统 
    自由是个好东西 
    为学问而学问者 
    秋天的心情 
    再谈年代与教育 
    聆听并快乐着 
    几个要点。 
    关于屁股指挥脑袋 
    中国的盛宴 
    假如有一扇门 
    赏花之快 
    元旦回国散记(3) 
    深圳行感(2) 我摸到了三战的腰 
    为流行音乐正名 
    元旦回国散记(2):一路走来一路歌 
    脚踏实地不断努力的冯小刚 
    维也纳的味道 
     元旦回国散记(1) 
     工欲善其事考 
    穷人的口味 
     伟大的赞美 
    台北三日 
    辞职的启示 
    技术的关键不是技术 
    在这个日子思考国耻 
    半窗斋夜话(15) 
    音乐厅的精神给养 
    转成什么型? 
    我的手风琴情结 
    猪,年快乐! 
    我们的回答 
    关于鸡巴的闲言碎语 
    缺德与犯法 
    远方来货 
    外面的世界 精彩与无奈 
    深夜的苏芮 
    你坑死我我骗死你 
    阳春面/月饼/梨 
    艺术生命的长度 
    俄罗斯的味道 
    说什么话,唱什么歌 
    想起了地道战 
    读书人的朋友 
    艺术之虐 
    简陋的中国 
    知识分子/革命家/思想家 
    时代精神的误区 
    称谓趣谈 
    浅谈京剧和歌剧 
    深圳行感(3):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枯 
    深圳行感(2):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深圳行感(1):朋友来了有好酒 
    古往今来方士多 
    我的后代变成啥——进化论反思之二 
    我的后代变成啥?——进化论反思之一 
    乌鸦的逻辑 
    關於價值判斷 
    象北大的教授那样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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