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妹│亦夫│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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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妹
亦夫 (发表日期:2013-08-24 00:31:32 阅读人次:1881 回复数:7)
附近的一家大型商场，一楼是食材和居家用品，二楼是日常百货和四季服装，基本上可以满足一切购物的需要，是我这等怕麻烦的懒人常去的地方。胖妹是这家商场的一个交通疏导员。设置交通疏导员，是为了确保出入商场停车场的车辆礼让步行或骑车的路人，其工作内容就是鞠躬、微笑和转动手中的指挥棒。日本社会的交通法则深入人心，机动车礼让行人早已经成了人们的常识。所以在我看来，类似的交通疏导员，其实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是做事过分认真的日本人墨守成规的又一表现。　　胖妹是我给那个交通疏导员私下所起的外号。十几年过去了，迄今她也不知道这个外号的存在。因为在这个漫长的时间里，虽然她给我说过的话不下千百次，但却只是三个日语单词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请，稍等，谢谢。而我，却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我们由陌生的生人变成陌生的熟人，只是增加了一项交流的内容：过去她对我的微笑是标准的服务内容，现在则多了一份熟人之间亲切的问候。　　胖妹二十四五的样子。我之所以称她胖妹，自然是因为她体型的缘故。我第一次去那家商场，是刚搬到新居后不久的一天。我对那天的记忆非常清晰：那是那个夏天里东京最闷热的一天，流金似火，屋里不开空调尚无法久待，可想烈日当头的屋外了。我开车到商场停车场入口处，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身穿制服、戴着帽子，来回微笑、鞠躬、喊话和舞动指挥棒的车辆疏导员。她是一个身体胖得有些醒目的年轻女人，个头低矮，皮肤黧黑，在毒日的暴晒下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我看着她一招一式都一丝不苟的样子，真想对她说：何苦这么认真，你到一边阴凉里歇着，这里同样天下太平。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我当年只能是想想而已。在这个彬彬有礼而又有几分漠然的社会里，各行其道、互不干涉是对自己、也是对他人最大的尊重。　　我对初见胖妹的那一天印象如此深刻，不知道是因为炎热的天气让我记住了挥汗如雨的这个普通打工者，还是这个普通打工者在烈日下谋生的状态强化了我对那个“猛暑日”的印象。我那天以为她的一丝不苟只是因为初到此任，但十多年漫长的时光否定了我的妄自猜测：胖妹那有几分笨拙的身体，不曾省略或马虎过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个表情。岁月会让一挂品质精良的时钟变得老旧，却无法改变它的精准。闹钟并无能奢华地拥有时间，但它们却在对时间的敬重中获得了同样的敬重。　　今天又是一个“猛暑日”。我特意放下车窗，第一次对胖妹说了话：“天气太热，多喝水啊。”看似客套，却也是我的真心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