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侃爷
龍昇 (发表日期:2007-05-22 09:55:19 阅读人次:2155 回复数:4)
曾为阶下囚，囹圉在新疆。圈儿里存污纳垢，也藏龙卧虎。有思想家、学者、教授、作家，也有佛爷、氓爷、捣爷、侃爷……。前几种是政治犯，多属本无罪。后几种是刑事犯，佛爷即小偷窃贼，氓爷打架斗殴流氓成性，该关该惩罚。捣爷是圈儿内话，好孩子只知叫投机倒把，文革后成了风云儿，不少大款即出自此。侃爷才冤呢，皆因祸从口出侃大发了－－那时代可不是吹牛不上税的。　　我们劳改队就有个侃爷，老金头儿，本姓爱新觉罗。他侃燕子李三、侃玲珑塔塔玲珑，侃得皇上的夜壶镶金边儿。天花乱坠、满嘴吐白沫，侃神了，人听人服。唯独到了文革，红卫兵不信邪，把他给专了政，送进了局子里。　　老金头儿属狗的，记吃不记打，在圈儿里照侃不误，还是人听人服。有提疑问的：你咋知道皇上的夜壶镶金边儿？他说他乃黄带子、正黄旗、祖宗给皇上当过催辈儿，亲手端过！再不就选啃节儿之处闭嘴打住，到大家苦苦央求他才接着侃。于是众疑皆释。他还会边侃边踩惑人，比如说到一条狗，他会望着位带眼镜的说是四眼狗；比如形容一条饿狼，他会拿眼睛寻摸听众中最瘦的一位说就长得跟他似的……。有一回侃杨香五三盗九龙杯，侃到杨香五在金銮殿房檐上倒挂金勾窥视宫中动静，见皇上正歪起身够夜壶时，坐他下手的我忍不住插言：皇上的夜壶不是催辈儿端的吗？这回他没闭嘴打住，而是接着说皇上的手又缩回来，想想尿再憋的慌也得叫催辈儿拿呀！就喊：小金子（老金头儿的爷爷，其实他爷爷那时不可能姓金，一听就是编的），拿夜壶来！但他说皇上突觉受寒，鼻子仰天打了个嚏喷。把正倒挂金勾的杨香五吓了一跳。说着还形象地捂上自己的鼻子真打了个嚏喷，我不得不聚精会神地听下去了。到他侃完了，听的人都望着我笑起来，我才发觉自己头顶发凉。原来，老金头儿真打嚏喷时还真擤了口鼻涕，借着眉飞色舞指手划脚抹在了我的秃脑袋瓢上……。　　侥幸获平反，开释到东瀛。见日本国中新华人，多的是出类拔萃的各路精英，多的是兢兢业业工作踏踏实实吃饭的人，也见少数能云山雾罩的侃爷。侃爷并非坏人坏词儿，他们上的段子（或唠磕儿、摆龙门阵、谝闲传、讲白相……）能引人入胜、长见识，再不济能让你笑一笑十年少。光说不练却也不收你分文，纯属业余。即使开听众个玩笑，逗个闷子，谁也不会介意。唯时代更新、国情有别，造就一种新侃爷，可不敢苟同。　　遇一主儿，接其名片一看，共有五个头衔，均冠“中国著名”四字。慌问高寿？年方二十八。接着不必请教他就侃上了：语言大师当数侯宝林，他是他高足；艺术上登峰造极的是梅兰芳，他是他关门弟子；中国原子弹上天靠的是三钱，他跟他们都有因缘……。那都是过去事，侃的最多的是现在的背景：某部长是他叔、某专员是他伯、某省委书记是他老丈人、他姨是妇联主席、最不济的他舅是大款……。　　人家侃爷侃的哪怕是天方夜谭、虚无飘渺，都是身外事它界人，老金头侃了他爷爷小金子，也是谦虚的说给皇上当催辈儿端夜壶；他那是转弯抹角直截了当侃自己。人家侃英雄豪杰南山打老虎、东海擒蛟龙；他侃他海南炒地皮、山东捣汽车，能耐大了去了。　　现在抡圆了吹牛也不上税了，十亿国人九亿侃，听他那话只当一笑。却不料他日语刮刮叫，侃给东洋人去了。东洋人狡猾狡猾地，但也有一根筋转不开磨的老实人，被他侃得五迷三道的。于是他说，走，我带你去投资，黑道白道关系网，统统打通，包你赚头大大地。东洋人掏给他三千万，他先隔山买老牛，再就音讯皆无了！　　碰到这样的新侃爷，不止一人。有的卷了二、三千万就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有的东京侃出钱来又去了大阪侃。有东洋人跟我来诉苦，听得我脸上的红的白的挂不住。有道是打黑的偷渡的给华人丢脸显眼，我还跟东洋人辨：他们在勤勤恳恳地做你们日本人不愿意干的苦活脏活。可这种新侃爷干的一老鼠坏锅汤的事，真让人羞得脑袋钻裤裆。　　199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