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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非”“孤悲”——奈良篇之四
马挺 (发表日期:2010-05-06 07:23:45 阅读人次:1716 回复数:0)
题目的两个汉字组合,读者可能不知所云。如果说这是日语的“恋”,那就更匪夷所思了。但 “古非”、“孤悲”正是《万叶集》中的“恋”字。
《万叶集》,日本最古的诗歌集,编成于奈良时代末到平安时代初。收集了从天皇到庶民的和歌四五一六首。原本已不传,最古的抄本藏宫内厅。原文虽都是汉字,但不要说中国人,就是后来平安时代的学者也看不懂,更不用说一般日本人了。《万叶集》至今未解的还有约二十首。
当时日本还没有自己的文字,借用汉字记录大和语(古日语),只取读音,不管意思。比如“古非”,汉语古音就近似大和语的“恋(koi)”,而“保登等艺须”则是杜鹃(鸟或花)。有点儿像大陆北方人,初学英语,把“Good morning”标上“骨头猫您”。
这种标音方式,被称为“万叶假名”。后来逐渐集中固定为一字一音,而且越写越草,就形成了平假名。如“a”就用“安”的草体(片假名则是“阿”的偏旁变化来的)。可以直接记录语言的平假名,为后续的平安文化的灿烂,打下了基础。
而当时日本很多学者通汉语写汉诗。日本最古的汉诗集《怀风藻》,就记录了一百多首到奈良时代为止的汉诗。直到现在,我的日本同事还时有汉诗唱和之雅。
因为汉语是当时东亚各国的共通语,外交文书也用汉语。圣德太子曾遣小野妹子至隋递国书:“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云云。”因倭王自称“天子”,隋炀帝看了大不悦,告诉“外交部”,别理他(《隋书》:帝覽之不悅,謂鴻臚卿曰:蠻夷書有無禮者 勿復以聞)!有人认为,这封国书是改“倭国”为“日本”之转折点。
第二年,小野妹子才得到回信,带着隋使裴世清回日本,半路在百济却又把回信丢了。一说是回书中视倭为臣,小野怕倭王生气,把回信烧了。请不要误会——小野妹子是男性。当时日本男女名字都可用“子”。但是为什么用“妹”,日本人也说不清楚。
就像将Coca-Cola妙译为“可口可乐”一样,奈良时代的日本人,也妙用万叶假名。如“十六”,就是“四四”,读作“sisi”——狮子;八十一读作“九九(kuku)”,“二八十一 不在国”——不恨你。
这出自《万叶集》中一首,大意为,自从我将像小草一样的新妻的手臂当作枕头睡觉以来,就不能忍受哪怕一夜不到妻子身边来,我又不恨你……日文极少用“恨”,而用“憎”。就读作上边的“二八十一(nikuku)”。日本人习惯负面思维,有话不直接说,喜用否定。不“憎”你,就意味着“爱”你。
中国人惯于“恋爱”两个字一起用。但日本人的“恋”与“爱”是有区别的——“爱”,不计得损,以对方为重,可以贡献一切;恋,是想着对方,总想在一起,而又不能会面的苦闷——“孤悲”也。
(刊香港《信报》2010-05-06 副刊《大和风》
http://www.hkej.com/template/dnews/jsp/supplement.jsp?dnews_id=23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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