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宝（三）│龍昇│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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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宝（三）
龍昇 (发表日期:2007-02-15 13:33:00 阅读人次:2434 回复数:14)
在中国的妈妈是我生身母亲，我还有日本妈妈。因为她们是同时存在的，我没将日本妈妈当成后娘，对她和亲生妈妈一样尊敬。她同意我的来日、同意爸爸对我做的“认知”父子关系手续、也在我加入日籍的手续上签字盖章，但是她不想将爸爸的财产分与我一部分。我认为那些财产是日本妈妈和爸爸在我来日之前共同努力创造的，我应当以自己双手劳动吃饭，所以在爸爸去世之后，我放弃了遗产要求。　　但是，在我小家搬到福冈时，我向日本妈妈提出了一个请求，请她给我两幅字画。我在东京工作了五年的饭店曾挂有不少为爸爸提名的字画，那店后来关了，字画被锁进了仓库。所以提出那个要求，一是想保留一份对爸爸的纪念，一是怕不懂中国字画的日本妈妈和她委以公司重任的日本妹夫将它们长期封存而损坏。妈妈和妹夫到是没拒绝，只说字画压在仓库下层不好拿，我也就知趣地放弃了请求。　　没想到多年后，“我”从垃圾堆里拣回来那批字画中的一付对联。　　在一篇叫《胡成金》的小文中我写过，十几年前留学生胡万春“人才派遣”来日本一百六十位厨师，业主将十六万“手取”打进他的帐户、他发厨师八万工资，两三年就发了两三亿大财。胡万春当年也向我推销过厨师，我坚决没接受。但被他榨干油水就解约后走投无路的厨师找到我时，我帮了忙。我将几位厨师介绍到了我家在东京、横滨、京都等店中，拿到了二十五万以上的工资。他们都待我很好，过年过节总有贺卡或电话来。　　四年前的一天，京都那位厨师用手机给我打电话来，说他正在一拉圾堆前，他看到拉圾堆里有两个破碎的大镜框，镜框里是两幅字，字写的曲里拐弯的辨认不全，但他能认出上款是我爸爸的名字。我问镜框破碎了纸破碎了没有？他好像辨认了一会儿后说画纸已有黄斑，到是没碎，只是背后的裱褙纸有好多地方因粘在后边托板上而撕破了。镜框裱褙破碎但画纸尚完整，就是无柴有青山了，我稍稍安下心地请他再看看落款处写的什么字？他说第一字是干勾于，第二字像右又像后，第三字实在不认识了。听完那话我嗓子急得冒火：“你赶紧给我拣回来，那是于右任！”那该是锁在东京仓库中的一幅字。　　于右任，1879年生，陕西三原人，光绪举人。1906年东渡日本参加同盟会，是国民党元老。与人创办过复旦公学、中国公学，自己创办上海大学；创办《神州日报》《民呼日本》《民吁日报》《民立报》；曾任南京政府交通次长、国民党第一届中央执行委员、中执委常委、国民政府审计院院长、监察院院长等职。1964年逝于台北，遗“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有国殇。”语。于右任善诗，精于草书，其书法有民国第一人之评价。　　如此名家的墨宝竟被扔到拉圾堆里，岂有此理！我接着问那位厨师这是怎么回事？厨师说他自进店见到过厅房里挂有其它山水画，唯有那幅字没有见过。是先日卫生局要来做一年一度的卫生检查，经理让人把仓库里乱七八糟的破烂都给打扫扔掉了。那天他公休，今天上班路过拉圾堆时才看到的。我已经不去想那幅字是怎么从一个仓库转到另一个仓库，怎么不见天日地被损伤被扔弃的过程了，我请厨师拣回来不要拿回店中而是直接寄给我。　　厨师不是将条幅折叠装大信封，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卷起，装一纸板箱里寄给我的。这幅字正是二十多年前我在东京工作的店中悬挂的字画中的一幅对联，上面写的是“江湖不可竟其际，金石相期同此贞”。　　爸爸曾经很骄傲地对我说过这幅字是于右任亲笔为他写的，嘱我一定要将它保护好。望着布满黄斑的字纸和破损脱落的裱褙，我黯然落泪。有一友，名马毅，早年在荣宝斋学过徒，，善画，今在北九州市从事裱装工作。他不收工本费地“洗画”、裱装，使近代草圣之墨宝重放异彩。二十多年前爸爸给我念过这条幅的字，但因久别且对书法是门外汉，其中数字已忘记、难辨。去年在《日本新华侨报》的忘年会上有幸认识在日书法名家魏来五道先生，鞠躬请教，方知正解。抱云轩主魏来五道并未直接道破迷底，而是挥毫赠我一幅篆体“江湖不可竟其际，金石相期同此贞”来指点迷津的，可谓又一代人友谊之话。　　若不是那厨师偶然一见，于右任的字要进拉圾车，每想起来都后怕。莫非是该着有缘，它奇迹般由我爸爸手中转辗到我手中？我得“大事”地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