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午后│亦夫│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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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午后
亦夫 (发表日期:2008-04-17 10:16:23 阅读人次:4935 回复数:32)
我在日本的住所旁有一条名叫中川的小河。两岸既有成排的樱花，也有茂密的苇丛。河面不宽，水却清澈见底。摇荡在其中的青青水草，穿梭在河内的尾尾小鱼，在无处不喧嚣纷扰的东京，显出一派难得的悠然和闲散。我有午后到河边凉亭下小坐或沿岸散步的习惯。几年下来，我对四周的一切细节几乎都了如指掌：西岸那家花店的送花车何时会满载鲜花驶过淡蓝色的铁桥；幼儿园的孩子们何时会在老师的带领下，手牵手走进附近的公园；甚至那群肥硕的野鸭几时在空中盘旋飞翔，几时在草丛中悠然踱步……漫步河畔，我心里总会不由泛上一丝坐拥田园、安享自然的快意，心境顿时变得豁然。　　去年春天来临后不久，当我去河边散步时，渐渐发现多了一处寻常没有的景致：在跨河铁桥不远处一块平坦的草地上，总是有位老人坐在一株樱花树下，一边喝茶或饮酒，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报纸。春天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温暖而安详。刚开始几次，我猜想老人可能只是做客附近人家，因喜欢这里的景色而临时来消磨时光。但当我意识到这成为河畔一道固定的风景时，我才对这位衣装朴素却整洁的老人有了一点了解：他是新转来此地的一位无家可归者，家就安在那座铁桥底下。我和老人多次相遇，虽然彼此渐渐熟悉起来，却也鲜有交谈。有几次老人邀我坐下同饮，整个过程也几乎是一语不发地看着报纸。这种看似有些漠然甚至古怪的方式，却不但不让我感到别扭，反倒多了份自然和随意，就仿佛我和他并非两个彼此偶遇的陌者，倒像是知根知底、交往了漫长时光的一对老朋友。午后的时间在沐浴万物的阳光中流淌，一如身旁中川清凉的流水，不知从何方而来，也不知要去向何方，没有浮躁，没有慌张，只有从容和安详…… 　　从初春到夏天来临，老人一直居住在桥下用纸箱围起来的简陋小屋中。我不知道他的遭遇和处境，甚至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世。理性告诉我，生活对于一个无家可归者而言，必然存在着这样那样的艰辛和不易，但在我的风景中出现的老人，呈现而出的却只有散淡和悠然。就如同一只候鸟，逐适所而居，随心所欲，自由而快乐。虽然我知道这也许只是磨难人生的一个假象，但却偏执地宁愿相信它。　　今年的樱花又开了，我漫步在中川沿岸，看着那棵樱花树下空荡荡的草地，想起去年这里那一个个静谧的午后，觉得那位不知名的老人，其实比我更真切地拥有过这片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