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到医院时已经半夜12点, 我刚刚走出医院大门。她穿着上班时鲜红带花边艳丽的连衣裙,一看就是个坐台小姐。
他现在呢?她胆怯地问,脸色疲惫,神情焦虑。
没事。你放心。他不会死的。我冷冷地说。
他会死。他有病,肝硬化,不能喝酒,医生早让他戒,但他不听,天天往死里喝。
依我看,像他这种父亲,死就死,有不如无。我说。
她不说话了,好一阵才小心说,其实他不是坏人,是我们不该来日本。本来想指望亲戚,也难怪,几十年没联系,突然穷亲戚来了,谁不怕,又不会日语,也说不上话。
怎么,你们是日本残留孤儿吗?我问。
呃。她点点头。
郑大康昏迷不醒,满是腮胡的脸映在白色的床单上显得苍老憔悴,阿真站在床边,呆呆看着他,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突然,郑大康抽搐起来。
不好,他不好了。赶快叫医生,医生。阿真慌张地叫起来。
我按了一下床头的铃。
护士来了,又叫来医生,忙乎了一阵。
你父亲情况很危险――医生对我说。
阿真一直愣愣站着,这时突然跪下去对医生磕起头来,先生,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医生不知所措,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阿真,中年护士见状,弯下腰对阿真说,没关系,打一针就好了。
阿真没听懂似的看着护士。
另一个小护士很快推来一辆小车。
你们想干什么?我问。
不要紧的,只是微量镇静剂。你妻子只是一时激动,没关系,我们见过昏倒的家属,打完针就好了。护士很亲切地说。我想阻止都来不及了,护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阿真的手臂,一针扎了下去。
这些驴!他们以为她神经失常了。
打完针后,阿真变得呆头呆脑,我把她带出医院,到门口,刚好看到陈桑在停车。看到我她吓了一跳,问怎么你在这里?
我朝她点点头,没回答她的话,伸了个懒腰说,你们慢慢谈吧,我先走。
电车早没了,我送你们回去。陈桑说。
路上,我一声不吭,听着陈桑和阿真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
细想这两个人的关系挺怪的,是什么东西把她们黏在一起?一个贾母一个傻大姐,距离太大了。
送完阿真,陈桑把车门关上问,怎么样,去喝一杯?住友高楼50层有个酒吧,环境很好。
好呀。我说。说真的,折腾了这半天,累了,再说,我怕什么怕,这女人又不是老虎,能把我吃了。
阿真命也真不好,摊上这样一个老公。陈桑边开车边说。
什么?老公?我一愣,像吃了恶心的东西想翻胃。
是呀。阿真父亲跟郑大康是赌友,输了钱,就把女儿当赌债抵给郑大康了。陈桑完全没发现我脸色变化,继续往下讲,都说女人似水,但水有冷有热,有温有凉。阿真这种水呀,跟你体温一样,你怎么搅腾她自己都没有感觉。所以郑大康根本没有罪恶感。我劝阿真多少次,叫她别理他,她也点头,可见了郑大康就变卦------
原来这样。难怪郑大康会说阿真喜欢男人的话。
明知道这是个娼妇,却像个傻瓜似的维护她的贞洁。
我头脑里浮出脱光了的郑大康和脱光了的阿真抱在一起的画面,一阵热火涌了上来。
她骗了我。我被她耍了!看上去那么干净的一双眼睛,可居然也是假的。
不说她了。我突然打断陈桑的话,还是回家吧。
开车过去很快的,作家不都是夜猫子吗?陈桑半开玩笑地说。
我说不去就不去。我莫名地火了。这火不是冲陈桑,而是冲自己发的。
那我送你。你住哪里?陈桑停下车,转脸微笑地看着我,一点不在乎我生气的样子。
她微张着两片鲜红的嘴唇,脸上有一种猫发情的娇滴。我突然拉过她的身子,吻起她来。她轻微挣扎了两下,很快迎了上来,没有一句话。旁边有一个旅馆,她就把车开了进去。一进房间,我们就迫不及待抱在一起。我知道自己这种疯狂是因受骗而来的。我要报复!现在我找到这具肉体,我要咬它,拧它,压挤它,让它嚎叫,让它痛哭!
陈桑的肉体在迎合我,在我身体的压迫下激烈地扭动。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也这样疯狂?奇怪,在冷静以后,我越想越奇怪,陈桑怎么会跟我搞在一起?莫非它也在复仇!
有一刻我看着陈桑,但她眼里除了欲望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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