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井上后,我既意志消沉又兴奋无比。不管怎么说,今天算大开眼界,我已经明白,这红楼梦可以念成梦楼红,也可以念成木木夕丝工木米女,以后就是有人念成MENGHONGLOU,我也会见怪不怪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该怎样维护红楼梦的尊严?连书名都弄不清楚,还谈得上尊严吗?比如你叫自己阿三,可人家叫你三阿或阿猫阿狗,那你认吗?认,你就是三阿阿猫阿狗或兼三有之;不认,你也回不到原来的阿三,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你一片混乱,四面楚歌,到处碰壁――
曹雪芹呀曹雪芹,你算倒霉了,搞不定哪天出个把人,把你当作乌龟给你戴上绿帽。
チャンミンヘン都是チャンミンヘン惹的祸。
可弄不好我不仅无法指责,还要封他为英雄。因为他有发展创造,把红楼梦发展到日本,变成梦楼红木木夕丝工木米女。就像火药,我们古人拿来做焰火观赏,到洋人就变成炸药杀人。焰火和炸药是一个东西又不是一个东西。
チャンミンヘン发展弘扬了中华文化?
放屁!
我无论如何要找到チャンミンヘン。这个小人坏水,我坚信他是为了个人蝇头小利去挖红楼梦墙角,而不是为了弘扬中华文化。
回到王子,我下了电车,顺着大路往家方向走,经过赌博机店时,突然被一个人拽住了。
你就是昨晚的先生吧?
我一看,是阿真父亲。
走走走,今天我请你喝酒。我有钱。我赢了五个指。他伸出一个巴掌。
他跟昨晚变了个人,说话声音又粗又大。
我有事。我推托想走。
哪有走的事。你要看得起我郑大康,今天我们就喝个痛快。他扯住我衣袖。要硬走,这小子准会拉扯个没完,我只好将就他,进了附近的一家居酒屋。他要了两大杯生啤和几个菜,一口气干完一杯,然后大口大口拼命吃菜。
中午没吃饭?我问。那些赌鬼经常上午10点前就在门口排队,等店开门了一哄进去抢座位,然后靠一两罐咖啡或什么撑到输光赢足或关店才出来。
哪有功夫吃。今天手气好,开了三个,昨天的本全讨回来了......我要回国去。几杯酒下肚他换了个话题,你记住,牡丹江市长老婆是我表舅老婆的表妹。我要去找她。她会给我面子。我去包一个工地。过去我包过。我郑大康发过财,请市长吃过饭。到时你也来。你够意思。我们在一起发个大财。
他喋喋不休说自己过去如何如何本事,认识什么样的大官大官,将来会怎样怎样发财。我一声不吭,心想上天怎么会这样安排。让阿真摊上这样一个父亲,真惨!羊掉在狼嘴里,她最终会被他咬死的。
还早,居酒屋空荡荡的。阿真父亲说话声音很大,两个店员站在柜台那边直往我们这边瞧。
没打工吗?我听烦了,打断他的话问。
什么?打工?他愣了一下说,打过。不干了。那些小日本把你当孙子。我郑大康受不了那种气。
那现在就靠阿真养吗?我不客气地问。
她活该养我。他理直气壮地说,是我把她办到日本来的,要不是我,她早跟了哪个乡巴佬,能享受东京这种文明!
享受?!你放屁!我火了,跳了起来,你还算人吗你!靠她陪男人睡觉的钱来养你这个混蛋!
你吃醋了?想独占她?他口齿不清嬉皮笑脸地说。她喜欢跟男人睡觉。
你这恶棍!我一拳揍了过去,拳头还没到他脸上,他身体一歪,突然往边上倒下去。我以为他装死,想走,却见他嘴唇歪在一边,眼睛发直。
两个店员看不对,跑过来帮忙把他放到榻榻米上,我打电话叫急救车。不到十五分钟急救车就来了,但车子在街上转了好久,急救人员到处打电话,最终才找到可以接受郑大康的王子医院。
一个戴眼睛三十来岁小个子医生一看就说是中风,即刻送急救室。
我给阿真挂了个电话,不通,看了看手表,8点15分,阿真应该在上班,就给她发了个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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