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晚餐│亦夫│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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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的晚餐
亦夫 (发表日期:2007-08-07 21:47:51 阅读人次:1935 回复数:7)
八十年代初期的一天，我去所在大学某教授家送资料。教授当时在文艺评论界大红大紫，家中总是云集着文坛元老、著名诗人、资深记者等各色人物，当然偶然也有我等对文学充满景仰之心的无名小生。那天在教授狭小的客厅里高谈阔论的，是一位阔面大耳、肤色白净的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我悄悄询问在座的一位喜欢写诗的学兄：“此人是谁？”学兄说出一个名字，看我一脸疑惑，遂低声嘲笑道：“如雷贯耳的著名诗人，你竟状若未闻。”碰上如此难得的机会，我自然要侧耳恭听，以开眼界。记得诗人当时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创作一首长诗的过程：“那时我的居所狭小，书斋紧邻厨房。尽管我已经正告夫人多次，在我写作时千万不可弄出任何动静。尽管夫人也是加倍小心，甚至在屋里走动时都不敢穿鞋，总是光脚缓行。但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却总是难免一会儿锅响，一会儿盆掉。我本来是一个很尊重女性的人，但有一天还是忍无可忍地愤怒了，对着她大吼：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是在摧毁一个天才的灵感，是在葬送一首伟大的史诗！’你们猜猜她说什么？她竟一脸委屈地辩解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难为无声之炊啊。’ 一个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女人，她居然感到委屈！……”我当时心里充满了高山仰止的崇敬，忍不住私下感叹：诗意的人生果然容不得半点世俗，难怪人们说愤怒出诗人啊！　　我由此开始关注这位著名诗人，读他的作品，关注他的动向，甚至有关他趣闻逸事的报道一概也不放过，搞得自己像个傻兮兮的“粉丝”。不久有报道显示，诗人与一位女演员发生了婚外恋，既而又传出了他与原配离婚的消息。当时关于这桩桃色事件的报道多带有道德审判意味，甚至将诗人与女演员偷情的细节描述得很猥琐。和同宿舍学友们议论起这件事，我有些激动地用诗人当年的描述为他辩解道：“世俗的眼光如何理解得了一位纯粹的诗人？我坚信他选择了诗意的爱情。”一位室友很不屑地道：“别扯淡了！这只是喜新厌旧甚至寻花问柳的借口，跟诗意有什么关系？”尽管我当时觉得与他是鸡与鸭谈，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但令我英雄气短的是，那位我曾景仰的诗人却太不争气了：有关他与女人的花边消息越来越多，到后来连我都觉得他不再是风流多情，而是下流成性了…… 　　前年某日，我去一个朋友处闲玩。朋友迷醉于诗歌创作，竟不惜为此放弃工作，在北京郊外一处农家租房度日。那天看着朋友在烟熏火燎中自备晚饭，我不禁给他说起了著名诗人当年的往事。朋友听完伧然一笑道：“媳妇给做晚饭还不许出声？靠写诗居然能泡到女演员？诗人竟会尊贵如此。天啊，这都是什么年代的事啊？我最近欲泡一普通女生，给她许愿说，一定为她创作一首长的抒情诗。结果人家告诉我道，你与其给我写诗，还不如给我现金。”…… 　　泛媒体时代让写作不再是一小撮人的专利，而成为了大众皆可参与的日常生活。一首短诗就能成就一位天才诗人、一篇文章足以催生一代著名作家的文学辉煌时代一去不返，写作早已经不再是无成本快速发迹的名利工具。有些人认为这是文学的悲哀，我却深不以为然。少了功利的诱惑，诗歌或许才会真正变得更纯粹,文学才会真正摆脱伪经典的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