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我一般见识│亦夫│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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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和我一般见识
亦夫 (发表日期:2007-08-01 10:02:26 阅读人次:2050 回复数:4)
朋友来电，神秘兮兮地道：“速来我处，有高人给你引见，也让你长长见识。”我如约去了朋友任职的那家出版公司。刚走进经理室，见一方面大耳的年轻僧人，着袈裟，佩佛珠，正伏案阅稿。不等近身，早有一股暗香袭来，让人俗念顿无、神思净朗，仿佛置身于暮鼓晨钟的深山孤寺。我心道：朋友周旋于名利场，时不时把一些三流演员、文学青年等标榜成“名角”和“大家”，约我前去长见识、开眼界。看来这次他还真没有走眼，总算让我见到了一位高人。朋友起身介绍：“此乃某某大师，三十刚出头就已是著名的某某寺院的主持，更是身兼国画大家、书法高手……”大师摆手打断了朋友的话，道：“皆不实之谓，直呼我僧名好了。”态度谦逊，目光纯彻，更让我身心一爽。　　满心虔诚地与大师坐聊。怕冒犯出家人一身清气，那时正是资深烟民的我，甚至连一根香烟都不敢点燃。大师问了问我的个人情况，当听说我在一个国家部委当小干事时，随意地说：“你们部长与我很熟啊。我上次来京，他去我下榻的宾馆求我为他书斋题个斋名，而我正在午睡，他整整在走廊上站了两个多小时。”我大吃一惊地道：“我一年连见上部长一面都很困难，您真是太……太有大师风范了。”不料大师不屑地说：“一个小小的部长算什么！你看看这个。”随手将桌前那摞厚厚的稿子推到我跟前，“这些照片都是我这次将出版的画册选用的，你看看同我合影的都是什么人。”我仔细地一边翻阅，一边再度惊叫起来：“哎呀，不是国家领导人，就是富豪和演义圈大腕啊！咦，惟独这个和您合影的普通老汉我不认识，是您父亲吧？”大师脸上浮出一些淡淡的喜色，声调却甚为沉稳地说道：“普通老汉？那是台湾总统。我三到宝岛，他每次必亲自约见。如此礼遇，你想想几人可享？”我长嘘一口气，摸出一根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道：“大师不愧是大师，级别就是不一样。上次一个三流歌星，拿出一张与我们部长的合影，就在我跟前整整牛逼了大半天。” 　　中午出版公司请客吃饭，在附近的酒店包了两桌。一桌由朋友等头目陪同大师，另一桌乃公司普通职员。见我坚辞不坐第一桌，大师豁然大度地一笑道：“见和我交往的人层次太高，把小伙子吓着了。来来来，就挨着我坐。其实在我们出家人家眼里，那些高官显爵，名利财富，不过是身外之物。若修得上乘之业，根本不必高看，皆可视若粪土。”及至点菜，众人将菜谱推向大师：“出家人多有讲究，请大师定夺。”大师道：“我自然是恪守戒律，不沾半点荤腥。”我正暗暗叫苦，他接着又说：“不过，你等自便。”我听罢立即从大师手中接过菜谱，长出一口气道：“我不愿在这一桌落座的真正原因，您刚才还真没有猜对。我职位太过卑微，而那些大人物们如此高高在上，与我无关，何能吓得到我？我怕的就是您要全桌人陪着吃素。我乃一介俗人，无肉不欢，无酒不快，那我可真放开手脚胡吃海塞了。您是高人，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我情绪不爽，自斟自饮渐至微醺，忍不住扯了扯大师那身黄得刺眼的僧袍，有些口齿不清地问：“我有点犯迷糊了，实在分不清您到底是个会念经的画匠，还是个会涂鸦的和尚？画匠为了把画儿卖个好价，巴结权贵、沽名钓誉尚好理解。真正的僧人求名何用？难道是要卖了已变得越来越不清净的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