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面对马路,两边的高楼里全是酒吧,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从高到低一闪一闪的。在黑暗中傻姐的年龄看起来更显得小。
找个地方坐坐吧。我说。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这么个傻大姐可不是我的口味。我不可能跟她上旅馆。虽然这种傻让人安心放松。
前面拐弯口有个旅馆。傻姐说。
我嘴里嗯着,走了几步,从口袋里摸出二万块钱(黎明放在我口袋里的),塞到傻姐手里。这够吗?我问。我们找个咖啡馆吧,或者你回去,总之你想走随时可以走。
这怎么可以。我们去旅馆。傻姐说着,拉起我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软,一股暖暖的东西流了过来。我想松开,但她连身体也靠了过来。我往边靠了靠。这时突然,路边小巷晃荡出一个人来。
男人,看上去五六十岁,腮胡,乱发,醉醺醺的,站不稳,嘴里阿真阿真的叫。
你父亲?我问。
阿真点点头。
我停住脚步。
我们走。阿真小声说。
阿真,你好狠心,怎么丢下我不管。男人口齿不请地叨着。
别管他,我们走。阿真小声说, 拉着我的手在轻微发抖。我们往前走,把男人甩在后面。
阿真,你别走。男人叫道。后面走不稳的脚步声,噗嗵--,什么东西重重摔在地上。
阿真一愣,猛地松开我的手,转身跑到男人面前,蹲下扶起他。男人抓住阿真的手。阿真掏出一张纸币塞到男人手里。男人努力了几下,想站起来,但身体撑不住,晃荡着。
他住哪里?我问。
王子。阿真说。
我送他回去,顺路。你回店去吧。我说,很高兴有个机会能摆脱阿真。
她犹豫着。
没事。你放心。他不过喝多了。我说。
大哥。那这你拿着。阿真把刚才那钱塞还我。这是我的名片,等会儿你给我打电话,我会在店等你。你一定来呀。
你先拿着,我等会找你。我接过名片,没有接受她手里的钱。
阿真走后,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个小酒瓶,咕嘟咕嘟就往死里喝。
别喝了,再喝你就回不了家了。我冷冷地说,
你想喝酒。来来,给你。男人把酒瓶往我手里塞。我接过酒瓶。你喝呀喝呀。酒是好东西,不骗你。
我扶起他,晃荡晃荡往车站走去。
我郑大康怎么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早知道不该回日本。你去牡丹江市问问,谁不知道我郑大康。连警察也得让我三分。现在好,自由了,自由好呀,就是没人管。回家干什么,一个人没有。电视上有人影,晃来晃去,我不看,说的话听不懂。阿真傻,没其他本事,只会跟男人睡觉。我打她都不走。你跟她睡过啦?她香吧?男人都抢她呀。我剩下酒。酒亲。你想把我酒抢去。你是个坏人,坏人――
男人家离王子车站十分钟路,两层旧式木楼,他住一层。六帖房间和一间小小的厨房。门一开里面冲出一股酒味,房间里没有家具, 二十吋旧电视,脏兮兮的床垫,榻榻米上到处都是空酒瓶和衣服。
我把男人放在床垫上,他一下就睡过去了。
回到街上,我打了个电话给阿真。你来呀,一定来。我等你。阿真在电话那头说。白拿钱良心不安。哼,大观园里的傻大姐。我什么没回答就把电话掐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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