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初来日│龍昇│东洋镜

首页 >> 个人集合 >> 龍昇 >> 散文

	字体∶大中小
1980年初来日
龍昇 (发表日期:2006-09-24 14:44:34 阅读人次:2553 回复数:18)
（一）　　1980年5月，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我只穿一身单衣，拎着个小包，从北京的首都机场乘中国刚买来的波音747机，来到东京的成田机场。小包里装着几公斤西瓜子，西瓜子中埋着两尊瓷观音菩萨，是带给爸爸和两位日本妈妈的礼物。出海关时关员指着小包问“难爹死嘎？”我用登机前突击的几个日语单词组合了句“西瓜的孩子”（西瓜の子供），居然蒙混过关了，他说“倒着”我说“倒毛”地走出了玻璃门。门外爸爸、东京妈妈、上一年来的在东工大的二哥接上了我。　　摩天楼耸立的新宿，富丽堂皇的阳光饭店中古色古香的大观楼餐厅里，爸爸、东京妈妈、哥哥和三位日本妹妹为我接风。吃山珍海味，聊天南地北。最后东京妈妈告诚二哥和我：“今后你们两个住一套房子了，洗澡时要合用一盆热水，盆外洗，盆里泡，才不会浪费水。” 　　当晚即按东京妈妈说的方法洗澡，二哥让我先洗，洗完换他时，我接着看他开着的电视中的棒球节目。看了几眼想换台看看别的，摆弄几个频道后竟出来个光屁股的男人在啃一个也光屁股的大美妞儿的奶子，啃的我心直突突，赶紧关了电视。　　我走过中国的天涯海角，从未水土不服。来日初夜失眠了大半宿——为那赤裸裸的镜头，不是骚的，是吓的，在中国没见过那玩艺儿。　　（二）　　次日，在区役所办过外国人登录手续，爸爸带我坐新干线“光”字号去名古屋，去见另一位妈妈。我像对东京妈妈一样向名古屋妈妈递上一尊观音菩萨，道了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她却跟我说“哈罗”，敢情是洋派。洋派的妈妈对我很好，给我买了许多礼物，其中一条高级领带是她亲手为我扎上的，因为她没孩子。　　不过那天名古屋妈妈和爸爸吵了两架。第一架是在公司里，因为她听说爸爸给东京妈妈新买了一台“豹”牌汽车，所以也想买台进口车。爸爸说你不是一直开你家公司自己生产的车吗，干吗要买外国牌的？为那，当我面吵了半天，最后爸爸同意她再买台进口的了。　　晚上住名古屋家，在东山动物园旁。泡在有半间房大的澡盆里，透过玻璃天花板可望天上繁星，手伸出窗外能够得着动物园里的大树梢头，那澡泡得似进了王母娘娘的瑶池。走出瑶池时，听到了名古屋妈妈在和爸爸吵第二架——她要求爸爸将我留在名古屋，争了半天，爸爸没敢答应。　　第一架名古屋妈妈胜，第二架爸爸胜，看似与我无关，却有关。　　（三）　　第三日，爸爸为我买好去大阪的车票说“去看看你大舅吧，明天自己回东京。”大舅是我亲舅舅，日本车站和街道都有汉字标志，我不会日语也摸到了大舅家。　　大舅是国民党大阪的代表，他家客厅墙上悬挂着有题字的蒋经国和严家淦照片，电视里却正放着NHK的《扬子江记行》。　　穿着国民党军官服去台湾再来日的大舅，见到三十多年未见的外甥，自然亲切万分。那天我们长谈，彻夜未眠。我详细讲了姥爷姥姥多年生活和去世经过，也介绍了祖国的变化。他笑到：“自1962年蒋总统要反攻大陆，我就在逃出来的反共义士名单中找你，没想到今天你能自由地出来，看来改革开放是进步多了。” 　　（四）　　到日三日，看到东京、名古屋、大阪三大都市。第四日回到东京，爸爸说我可以工作了，要我次日一早去为我接过风的新宿店去报到。四天前向我低头哈腰的新宿店的支配人，挺着胸脯子带我看过大厅和雅座后，引我进了厨房，召集全店人做朝礼：“我们店新来了刘颖桑，大家欢迎。根据社长指示，他在店里用的名字叫山中湖五郎。他现在还不会日语，跑堂还不行，请大家多关照，厨房工作岗位已可钉可铆，只有担当打杂和刷锅。那么，山中湖桑，厨房的锅就拜托了。” 　　来日仅当了三天“小开”，刷锅才是我在日工作生活的开始…… 　　2006,9,24

回复[1]: 雪非雪 (2006-09-24 17:30:10)

　　文字少，含量大。咀嚼中……

回复[2]: 陈梅林 (2006-09-24 20:07:24)

　　龙兄的生活真是跌宕起伏。一口不见底的深井。

回复[3]: 老三 (2006-09-24 22:33:14)

　　来日二十多年，龙兄是一个老日本了。

回复[4]: 跨度太大 校长 (2006-09-24 23:36:46)

　　对龙老大是,对俺们读者也是,呵呵

回复[5]: 跨度是大了点，波折就多了点。 龍昇 (2006-09-25 10:37:13)

　　从中国最西部到日本东京，从阶下囚到当了几天“公子”，从阶级斗争刚转改革开放的“社会主义国家”来到“自由世界”跨度是大了些，含量也许大了些，日本也许老了些，井还是有底的，浅。但若比起近一两年来的年轻人的思想跨度可差远了，前年一就学生来买了张机票，他看了看我的房间问：“你来日本多少年了？”答“二十多年。”他给了我句“二十多年就开这么大点儿的公司？！”

　　那句话差点儿让我羞愧地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回复[6]: 东京博士 (2006-09-25 11:01:10)

　　不必羞愧，因为那边的世界是欲望和冒险无边的乐园。可以一夜成金，也能隔日不如粪土，乐园化为刑场。

回复[7]: 有东博这句话,我活着就踏实了。 龍昇 (2006-09-25 11:16:33)

　　我的条件并不高，有间房住，三餐能饱，做点力所能及之事，再看看镜子足矣。

回复[8]: 东京博士 (2006-09-25 11:25:23)

　　是的，人首先为自己活，而不是为他人活。

　　跟龍桑类似的，我回国也经常被“朋友”问：“你去日本都这么多年了，还在帮日本人打工，怎么自己不当老板？”，呵呵，我肚子里就开始“四海翻腾”+“五洲震荡”地响起了上面6楼的话，但是嘴里没说，没必要，生活环境不同，价值观不同。

回复[9]: 有龍兄这句话,我活着就踏实了 陈某 (2006-09-25 11:43:27)

　　“…………再看看镜子足矣。”

回复[10]: 人各有志啊 陈某 (2006-09-25 11:53:37)

　　现在的年轻人，眼高手低的多……

　　我的想法和龙兄，东博保持一致。一个人，胃口再好，也就一日三餐，填饱一只胃。睡觉嘛，也就一张床够了（9哥除外）。

回复[11]: 东京博士 (2006-09-25 12:02:20)

　　看来你很“余裕”，睡着了还能回帖“折腾”九哥。

回复[12]: 哈哈哈！ 孙秀萍 (2006-09-25 12:39:33)

　　

　　俺也笑活了，不仅为龙兄的文字，也为各位的回帖！

回复[13]: 陈梅林 (2006-09-25 12:44:42)

　　再让版主塌实一回:俺也条件并不高，有间房住，三餐能饱，做点力所能及之事，再看看镜子足矣。

回复[14]: 虫草 (2006-09-25 14:31:39)

　　现实的幸福比远大理想来得诱人，有花儿了，来点甜点吧

回复[15]: 龙老兄,你好! 小林 (2006-09-28 14:54:01)

　　

　　遥想当年，老兄你我虽不是英姿勃发，也是油头粉面一少年。以天下为己任，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候；谁料今日，心在新疆，身老东瀛，忍将生平大志付东流。清夜扪心，难道就此金盆洗手，埋名江湖，以老酒寿司了却残生？

　　性情中人，常常禁不住热血一冲，拍案而起，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在镜上写文章啊!

　　

回复[16]: 小林，遵命。 龍昇 (2006-09-28 13:35:52)

　　写。

　　说到平生大志，经教导定为“为共产主义主义奋斗终生”。今日教导我的人倒奔资本主义走了，才令我平生大志付诸东流的。血还有点儿，继续流。

回复[17]: 陈梅林 (2006-09-28 14:37:42)

　　龙兄小林继续写，俺继续看。

回复[18]: 风 (2006-09-28 15:32:34)

　　俺也搬个小马夹等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