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个女生│亦夫│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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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一个女生
亦夫 (发表日期:2007-07-20 11:26:29 阅读人次:2050 回复数:6)
“太有才了！”，春晚小品中一句耍贫嘴的台词，在这个浮夸时代不可免俗地风行一时。朋友见面的玩笑、电子邮件、手机短信中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句，频繁到了令人生厌的程度。这句话让我反感的同时，更苦涩地回想起了一段往事，以及永远以古怪的姿态行走在这段往事里的一个女生。　　1987年我从北大毕业，被分配到国家图书馆工作。单位人事处一位干事找到我，递上一份名单，让我逐一通知，明天上午馆方将派车来拉行李。当年国家图书馆新馆刚建成，光从北大一校接受的毕业生就多达十数人。我按图索骥地前去通知，往往都是一两句话的事。但当寻到俄语系一位女生的宿舍时，事情却变得复杂起来：我敲门进去时，一个身材微胖的女生正在收拾行李。我问清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后，通知道：“明天上午图书馆派车来拉行李。你正好在收拾，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本是句客气的话，女生听完后，却用乞求的眼光望着我说：“快愁死我了，这么多东西，怎么收拾啊？”我低头一看，一口敞开的行李箱里，竟胡乱地塞满了鞋子，而叠好的衣服等物，却用一根塑料绳子捆成一团……我帮她重新整理行李的过程中，该女生一直坐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既不一起动手，临了也没有一句谢忱之言。我当时并没有在意，只以为她可能是个被娇宠惯了的富家千金，生活自理能力太差罢了。　　图书馆人事处碰巧将我和她一起分配在了报刊部，我在中文组，而她在外文组。上班没几天，全馆到处开始传播有关这个女生的流言蜚语，有人说她上班只会两眼发直地呆坐桌前，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人说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喜怒无常；甚至有人说她去上厕所时，进去转悠半天，出来却尿了裤子……对她发疯的原因更是版本众多，什么因失恋受了刺激啦，什么想出国屡次被拒签啦，什么走夜路遭遇了劫匪啦，众说纷纭，让人难辨真伪。起初我根本不相信这些传闻，觉得只是世俗舆论对性格不合群之人的编排。但几次我和那个女生在报刊部走廊里的相遇，却越来越让我相信她的确精神有问题：她本来就散乱发直的目光一次比一次变得空洞。她对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口里永远在和尚念经般地嘟囔着什么。很快一切都得到证实：该女生因痴呆症被劝退了。而她发病的根源据说是因为父母属于近亲结婚。令人颇多感慨的是，该女自小聪明伶俐，在大学里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眼看就要毕业了，却忽然表现出一天比一天严重的精神病来。这可真是命运捉弄人啊。　　这个在单位里昙花一现的女生，尽管人已离去，但却留下了长久的话题和笑柄。图书馆那些闲散的同事们，把做学问的耐心全部用在了对她的研读上。根据他们的破解，那个女生所嘟囔的内容只所以不为人懂，是因为她根本就不说中文，即便嘟囔和叹息，都是一口纯正的俄语。每逢这时，他们都脸带诡秘的神情感慨道：“不愧是大学生，真是太有才了！”但我从他们的口气中感觉不到任何同情和怜悯，而更多的却是挖苦、嘲弄和不屑，甚至有落井下石后的暗喜…… 　　优于己者，妒之；同于己者，斥之；劣于己者，讽之。无论贫富，不管强弱，世俗永远会从对立面向你投来一束阴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