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光与影－－大盐平八郎的另一张脸│燕子│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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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光与影－－大盐平八郎的另一张脸
燕子 (发表日期:2007-11-01 21:37:04 阅读人次:2215 回复数:0)
大盐平八郎是我们中国读者比较熟悉的日本历史人物。中学的《世界历史》课本告诉我们“他是日本农民起义领袖，他领导的日本人民反封建斗争推动了历史前进”。所以我一直以为大盐为陈胜、吴广一样“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或王小波、李顺似的“等富贵、均贫富”的草莽英雄。来日本后方才知道大盐还是德川幕府末期阳明派儒家学者，唯心主义哲学家。在家曾经开设“洗心洞”私塾，灌输和著有《古本大学刮目》、《洗心洞》等以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哲学为基础的务实的“大盐学”。有人甚至将大盐喻为明治维新的先驱四杰之一，与维新志士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西乡隆盛的名声并驾齐驱。　　其实，大盐出生于武士家庭，为世袭警官。　　尽管日本早在公元七世纪大化改新就瓦解了氏姓贵族制度，废除了旧贵族私人占有土地和部民制度，建立了以天皇为中心的统治体制，但是日本人口分成良民和贱民，良民中有皇族、贵族、官僚，也有被统治的、但有公民权的平民。贱民分“五色人”，即五种贱民。到幕府时期，金字塔似的“士、农、工、商”等级制度极为森严，登峰造极，法律规定了每一等级的地位，不能相互转换，“士”就是武士，位居四民之首，职业军人，拥有称姓和佩刀权，后三者不仅无姓无名，连生死大权由武士掌握。四民之外，还有贱民中的贱民－“非人”和“秽多”，他们只能从事屠宰、收尸、刽子手等卑贱的职业，不能与四民杂居、通婚，日本近代部落解放运动由来如此。　　不过日本统治者中倒是不少杜甫似的哀民生之疾苦的人物。如战国时期将军足利满建立了奢华的金阁寺，于是足利义政耗巨资建立要超过金阁寺的银阁寺。当时的天皇就写诗讽刺过。　　无疑，大盐也是这样一位对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的悲惨人世具有同情心的统治者。他虽然为大坂町奉行所【相当于市政府】“町与力”【警职中最高的一种公务员】，却写下了“着得新衣祝新年，羹饼味浓易下咽。忽思城中多菜色，一生温饱愧于天”的悲悯诗句。　　大盐任“良吏”期间，被官方盛赞的三大功劳即1827年逮捕天主教徒案、1829年惩办贪官枉法案、1839年严惩破戒败俗的和尚案。后来他终至于呼吁以武力推翻恶政，斩杀奸商污吏，欲救哀民于水火而起义，与他为人的“洁癖”，嫉恶如仇的性格分不开。尽管大盐的起义总共才三百人参加，短命只有一天，却影响深远。直到1918年日本爆发“米骚动”，还有人散发“国民义会大正大盐平八郎”为名的传单，大盐俨然成了日本革命传统的象征。　　然而大盐的“功绩”之一的天主教徒逮捕案却为幕末最大的一起冤案。　　文政八、九年，即1826年左右，大盐风闻大阪有人自称能预言吉凶福祸，信仰者不仅能解祸消灾，还保佑平安无事，家业繁盛，飞黄腾达。不过，接受加持祈祷的人要付现金现银。大阪町奉行所调查结果，一名叫左野的老婆婆借住在大阪装神弄鬼，跳大绳，玩把戏。她手下几个崇拜者则在京都的稻荷明神庙传播左野婆婆的巫神术。1827年大盐将她们一网打尽，没收了金银72贯，判为钱财诈骗罪。但是大盐转念一想，犯人不可能这么简单地伏法坦白，于是重刑拷问左野婆婆，谁教你的狐狸鬼把戏法？左野婆婆想碰上了脑子一根筋的大盐，说也是死刑，不说也是死刑，于是乱咬出师傅是住在伊势的波婆婆。这个波婆婆是个捏造的人物，上哪儿调查去？大盐越发认为这桩案件可疑。搜查左野婆婆和她的死党娟婆婆家，都有钉子钉满的纸人。并且从娟婆婆家搜查出与挂牌营业的阴阳算命师贡婆婆来往信件。于是大盐通过京都町奉行所逮捕了贡婆婆。这时贡婆婆54岁，娟婆婆59岁，左野婆婆56岁，三人确实为师徒关系。可是三婆婆面对大盐的严刑逼供，视死如归。大盐判断，只有天主徒党【切支丹邪法】才宁可殉教，死而不屈。　　终于贡婆婆招供出京都开针线店的早稻婆婆向自己传授过天主教邪法，早稻婆婆家里隐藏有“天帝如来画像”。虽然早稻婆婆已经死了十年，但是大盐找到了收尸人和早稻婆婆的养女。终于从他们身上搜索到了早稻婆婆的师傅是水野军纪。可是水野也去世多年，但是大盐仍将与水野生前身后有关的人统统逮捕投入大牢。水野是一个精通佛教、易经、汉文、西洋事情的民间博识者，据说曾经也有隐藏过“天帝如来画像”。案件果然按照大盐的画饼进展开来，甚至包括大盐事先准备的供词，左野婆婆去长崎“踏绘”，并拜见了天帝如来画像。左野婆婆横竖都按大盐的意思画押。　　住在大阪的医生藤田显藏与水野完全无关无系，无瓜无葛。他的医生朋友与水野有点熟而已，大盐顺藤摸瓜，发现藤田热心阅读西洋医学，从家中搜出了天主教的医学书。　　大盐的天主教案中唯一的证据－水野收藏的天帝如来画像，见过者竟无一人。各种拷问的结果，大概是一幅左手抱婴，右手持剑、乱发女人站立的古画。天主教的圣母玛利亚手持宝剑，蓬头垢面，最不可思议。　　大盐精心制作的供词、罪状、禁书目录送到幕府最高层老中手里，连老中都觉得蹊跷，老中下文：水野已死，天帝如来画像如何流传下来？左野为何一边要去‘踏绘’，一边坚定信仰之心？一连疑问证据不足，尚不能断定为切支丹邪宗门案”。　　然而，大盐逮捕天主徒案件已经成为大阪町奉行所最大功劳，如果平反冤假错案，必定影响幕府权威，且天主徒以为禁令有机可乘，不利于斩尽杀绝天主徒，于是幕府最终维持原判，主犯十余人全部钉十字架。这时左野婆婆、娟婆婆、藤田医生、早稻婆婆的养女等人已经全部病死于狱中，大盐派贱民“非人”鞭尸后，将她们的尸体抹盐做成干尸，将尸体在大阪市内游街批斗后在钉上了十字架。水野、早稻婆婆的坟墓被摧毁，其余近六十人被判为无期徒刑。此外，水野、左野等一干人曾经住过的村、镇的地方小官吏全部被连坐，判罚款或判年数不等的徒刑。　　当时日本连年饥馑，幕府弊政，民间流行阴阳术、易经占卜和原始的萨满教。水野与左野三婆婆等人共同点正好综合了上述三特征。　　连大盐最好的朋友赖山阳给大盐的信中都说：“此件密案，实属意外。首级并列，杀戮就范，内外战栗，群邪屏息，贵大名所闻之处，无不恐惧之至”。　　 2007年10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