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一个整日子│雪非雪│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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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一个整日子
雪非雪 (发表日期:2006-09-30 16:45:32 阅读人次:4517 回复数:33)
20年前的今天，准婆婆请来老朋友的夫人做被子。红缎被。绿缎被。一床又一床。总共4床。夜里拿到大学宿舍里，靠床头叠上去，宿舍就成了洞房。　　次日上午，骑车去当时最新潮的商店街，买来两件羊毛衫，两条牛仔裤，一双牛筋底运动鞋和一双红高跟鞋。以上，是全部的新婚设备和新人装备。没有婚礼。照常人该举行婚礼的时间，两人跟几个同学校友师弟们一起去公园闲逛，公园里正在全国菊展。花丛中，两人照了很多照片。黑灰相间的羊毛衫和大红提花的羊毛衫紧挨着，红毛衣上混进一些黑灰绒毛，黑灰毛衣上也掺进了红晕。夜里，大学同事的先辈老师几人前来祝贺，送来大家合资购赠的电饭锅。宾主一同在婆婆家里共餐。为做几头新鲜海虾，请来了专业厨师。　　过后几天里，公婆给添置了两样大件，一台凤凰牌自行车，一架青岛6型照相机。儿子夫妇坚持不要父母破费，才决定以最简单的方式进入家庭生活，但是老人依然要表达他们期待已久的儿子成家心意。骑着新自行车，青岛6型随身携带。奢侈的新生活实实在在。可是，一星期以后，从拥挤的公共汽车下来回到家，新娘发现布包中的照相机不翼而飞。他们两个人一同坐车，他也反复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找啊找。哪里会有呢？那是一个沉甸甸的实体，不是一张纸一块手绢。　　这个打击太大了。青岛6型。那真是他的爱不释手啊。尽管才用了一个星期。那种端在手中的实感，那些幸福的新人照片。第二天起床后，想起来青岛6型不见了，依然不能相信。把那个桶式单布袋摸了又摸，直到把它里外翻几遍才断了继续找的念头。那个茶色的少数民族工艺布袋，之后就成了青岛6型的魂场。想起这件伤心事，就要去抚摸一下它。刻舟求剑，再也不觉得是一个有讽刺意味的词汇。　　20年前，两人骑自行车都要手拉着手并行。20年后，各有自己的车开，为买一箱啤酒他让她去她让他去，都守在自己的电脑屏前懒得离开。　　20年。女儿说“20年？！妈妈你真行，居然能坚持20年。”这有什么行不行？成家，就像承诺接受一种信仰，获得一种资格。承诺了，就该信奉并遵守。逆它就会遭痛。如果有谁说自己的婚姻20年来一帆风顺相敬如宾，我会半信半疑地躲到一边去尊敬，但决不会发自内心去羡慕。家，围起来了就是个两相视而不见的笼子。开始的时候有彼此的好奇缓冲着，爱情温情性情什么情都能散发出能感受到，渐渐的看清了饮食男女的真面目，彼此便有一搭没一搭起来。能维持这有一搭没一搭的，就只剩下日子里积累下来的亲情良心。不要面对眼前这个人想什么“要是他（她）就不会这样”，任何一个他（她）成了你的家人都会让你重新再拾起这个枉然的念头。一个家一个王国。一对夫妇一个人类的缩影。相恋。激情。恩爱。吵闹。哭喊。谈判。出走。背叛。磨合磨合磨合。走出去了，可能仅仅是个失败的松散，而不是自由和解脱。　　有人说，男人记脸，女人记话。还好，这家女人不习惯摆脸色拿人，倒是话语尖刻刁钻。男人的话也来得更是直抵心窝，没有抗剧毒的免疫系统怕是两个话语交锋就会打起行李悲壮出走。这是天经地义吗？封闭的世界里怎样找到公平？两性之间，相吸引的是两性之异，相排斥的还是两性之异。逃脱显然是败兵。还是因地制宜划算。要使自己不受伤害，就慢慢尝试着保护自己呵护他人宽厚他人。你的话好听我正着听，不好听我逆着听。总之，你我之间的话多半都是废话都是没话找话打发情绪用以沟通感情的免费互慰。　　女人用熨斗熨着衣衫的皱褶，也学会用添上皱褶的面孔去熨烫日子里的周折。不再拿脸色给人家看，你本来是越来越不好看，再雪上添霜便自焚无疑。20年，对于彼此人生的前20年不知对方是何人而共了屋檐的两个人来说，回望一下，够得上感叹一句内涵不轻的“古今多少事”。如今，尚同行在旅途，不去细说也罢。只愿那尽头等待着的是容得下两人的同渡之舟。随缘吧。只要彼此不觉得委屈，就已经是善待了对方。　　现在，壁橱里大大小小的照相机有十几台。我们依然怀念青岛6型。凤凰自行车还用着。每次回家，公公都要给我们看看它，说“你们看，我又换了双保险的锁”。（200609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