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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体∶大 中 小 | 差一点儿死亡的感觉
| 龍昇 (发表日期:2006-08-04 10:39:55 阅读人次:2511 回复数: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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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体会是极端性的体会,比如死亡,一旦体会到,你已经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无法将你的感觉告诉别人”刘大卫先生在《春光乍泄》文中这一段话,启发我想说说差一点儿死亡的感觉。
在北京铁路局建筑段大修队当过壮工,有一回队里建一座三十多米高的烟囱,工头儿硬赶鸭子上架叫担浆搬砖的我当架子工。脚手架绑到三十米时,我掌握了基本技术。熟练的架子工撒泡尿、抽泡烟都是在架子上解决的,脚蹬横杆儿,安全带系住立杆儿,身子往后仰在半空悬着,那泡烟就抽得腾云驾雾,潇洒如神仙。有一回抽“海河”,点着火便惬意地将身子向后仰去,仰到半途发现安全带并未系在立杆上,没夹着烟的那只手机械般地向前伸出,万幸够着了立杆儿,双臂搂紧它就昏了过去。老半天,听下面工头儿喊“你蝉脱壳死树上啦!”方醒转来,才发觉浑身浸在了冷汗中。
那回差一点儿死亡的体会是——后怕。后怕中产生一个追求:要是当时没抱住立杆儿,从三十米高空摔下,直到“嘭”地落地那几秒的瞬间,我会思想什么?
到新疆强制劳动时,有幸得到了那几秒、确切地说是十几秒的死亡体验。
六七年新年,强劳队放假,一叫老金头儿的在地窝子侃大山,正侃着,队长带警卫来查房,劈头就吼:“你在散什么毒?”。老金头儿被吼得五迷三道的,我没事撑的回了句“报告队长,他讲故宫的故事哪。”“哼!果然是在散毒!故宫是什人?故就是死了,故就是旧,扫四旧都几个月了,你还在散毒?”队长跟老金头儿没完。我忙解释:“报告队长,故宫不是人,是天安门后面的大院子。”“你当我是草包?你个臭劳改犯!”队长冲我来了。我不服他管强劳犯叫成劳改犯,就揭了他老底:“你个老国民党不配叫我臭劳改犯。”那话令他恼羞成怒,就冲警卫下令:“来人啊,把他拉出去!” 队长是国民党起义兵,警卫是新转业的退伍兵,战场上军官说把谁拉出去就是“毙!”警卫就拉我到屋外一小沙包前,他自己后退十几步,拉上枪栓说:“刘颖,想想还有啥子鬼话快点丢下,我数一二三,数到十你没话咱们就再见。”
以为是玩笑,但他真数数了,我不得不想了。那种时刻人脑快过如今的电脑,他数到“七”时,我将二十四年人生都想了一遍,还纳闷队长咋不经裁判就能毙我,还想没娶过媳妇就死真窝囊,还想仿效革命烈士就义前高呼“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又觉得身份不配------。警卫数“八”时,他背后老远处忽明忽暗地出现了我妈妈,她直冲我摇手(不是招手),我赶紧叫“停”地对警卫说:“老李,我枕头下面有四块钱,求你帮忙或让队上给我妈寄去吧。” 他答应了,我就闭上了眼睛。他重新拉枪栓数“九”时,押送我们进新疆的警察兼队上副指导员从外队喝酒回来撞上了那场面,他懂法,给叫了暂停,去和队长商量免我一死,只罚了我两小时的“苏秦背剑”(反背铐子)。
那次差一点儿死亡的体会是十几秒内能将世上美好丑陋都想尽,最后是能看到离万里之远的妈妈,想的是我从妈妈肚里来,还要回到妈妈怀中去。
七九年春节获准出国,强劳队的难友们拿酒祝贺得我酩酊大醉,半夜里撒尿时迷迷糊糊打悬崖峭壁上掉进了喀什噶尔河。酒醒了发现是穿着棉衣棉裤皮靴子,咋挣扎也冒不出几米上头的水面,必死无疑啦!那会儿已成家,我就想“老婆呀你多保重,俩孩子全交你啦!”而没想自己。
问已经死亡的人的死亡感觉肯定没答复,但有差一点儿死亡体验的还是大有人在。比如战场上的死而复苏者、自杀未遂者、从救急室里活着走出来的人------,他们对差一点儿死亡的体会肯定更加深刻丰富,世界上就有“临死体验”这门科学研究的。
说到最后回归到刘先生那句话来,我觉得有些极个别的死亡、极端性的体会,他不告诉咱们,咱们可以来个推理,比如十几年前日本皇宫里一位挺有功勋的侍从官,上新宿玩妞儿,来了个“腹上死”,他的感觉体会准是“舒坦死啦!”
2000年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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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 吴兄请看这里 龍昇 (2006-08-04 10:52:04) | | |
回复[2]: 陈梅林 (2006-08-04 20:07:46) | | 刘颖是谁? |
回复[3]: 刘颖就是现龙老大呀 吴卫建 (2006-08-05 01:38:47) | | 刘颖估计是龙老大当时的姓名,现龙兄在《日本新华侨报》上还是用此名的。刘和龙在日文中发音一样,为此现改姓龙(或龙升),是吧,龙兄。
这不算解密吧。 |
回复[4]: 陈梅林 (2006-08-04 20:51:31) | | 吴兄高明!我虽知道文中是在喝叱龙兄,就是这个名字来得突兀。
担心龙兄疏漏。 |
回复[5]: 一个疏忽 校长 (2006-08-05 00:53:40) | | 龙老大自报家门了?
俺一疏忽念成刘庸了 |
回复[6]: 校长您好! 蓝方 (2006-08-05 01:03:57) | | 校长您好!
龙老大尊重历史,可能是考虑到在这样严肃的文章里不便用笔名吧。 |
回复[7]: 谢兰方 校长 (2006-08-05 01:18:56) | | 嗯哪,俺自道了.龙老大本来就4一卒名银物哈... |
回复[8]: 刘颖就是龍昇 龍昇 (2006-08-06 13:00:20) | | 在中国叫刘颖,在日本叫龍昇。都是真名,没笔名。没保过密。还曾经有一在日用了六年的名字——山中湖五郎。到日三天后就上班了,经理电话问社长做帐和打出勤卡我的名字怎么写?社长正在他富士山下山中湖别墅,便说姓山中湖吧,他是我第五个儿子,当然是五郎啦。 |
回复[9]: 唐辛子 (2006-08-06 13:16:44) | | 难怪啊!我在“中日名流”上看过一篇刘颖的文章,还带照片的,当时就想这人和龙先生一模一样啊,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果然就是。 |
回复[10]: 是“扶桑国里看牡丹”吗 龍昇 (2006-08-06 14:24:03) | | 是我写的,用的刘颖名字,照片和东洋镜的一天照的。这篇小文在东洋镜中也有的,用的龍昇名字,我早就自己解密了。 |
回复[11]: 读了龙升兄的死亡体验,也随便说说 李长声 (2006-08-06 16:39:43) | | 体验死亡
俗话说淹死会水的,可是我不会水,却几次差点被淹死。但朋友说,没把你淹死,不就证明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么。原来我是一个反证。
上头有了号召,被号召的人当然唯响应而已,否则那号召就不须放屁了。来到了农村,有山有水,天地果然很广阔。吃忆苦饭,听贫下中农讲那过去的事情,接受再教育,什么猪血盆古庙门大姑娘被窝火烧云什么的。十七八岁的男生却不明白那为什么是四大红呢?贫下中农由此更认识毛主席伟大,这些城里人该着他们再教育。
咱村好风光,但名子不好听,叫小山嘴子,一股苞米馇子味儿。群山长满柞树林,湖水如鉴,连通牡丹江。村子在湖这边,田地却大都在湖那边,每天要带上午饭,一干就是一天。那天轮到我和另一个男生做饭,这可比间谷子割豆子轻松,中午闲着没事,便划船过湖把地里的白菜用麻袋运回来。船好像是满洲国时代日本人传入的,平底,站着划双桨,我来日本以后见过。一叶扁舟,装满了白菜,再加上两个整劳力,船帮几乎吃进了水里。我不会水,却喜欢水,船划得好。那时若唱歌,就要唱小船儿轻轻漂荡在水中。时当晚秋,阴风骤起,那鉴可就碎了,波涛汹涌。湖被山环绕,有两个山口,两面来风,便形成三角浪,船很难把握。感觉不妙,慌忙把一袋袋白菜丢了下去,但一左一右两个大浪从后面追上来,哗地扑进船里。在山上的田地里干活的人们一直看着我们的船,据他们说,我和同学从船两边落水,只见四只手拼命扒船帮,把船翻了几个个儿,后来就平衡了,船扣在水面,二人都露出头。我当时只觉得脑袋忽地沉入水里,那就是灭顶的感觉吧,只是本能地挣扎。地里的人飞奔下来,划船救了我们。不消说,贫下中农的船技比我高得多,这是我至今还敬佩的。
以前读过立花隆关于临死体验的书,不少人把一度体验过的死后世界述说得很美妙,但我似乎只闪过“完了”的思想火花,不知当时是闭了眼还是睁着眼,脑袋里只是一片“空黑”,本能地求生。或许灭顶的时间太短暂,来不及看到死后的世界。
天热,简直要热死了――我们就这么随便把死拿来当形容词,真是有不知生焉知死的哲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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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2]: 龙兄是五少爷呀 吴卫建 (2006-08-07 01:17:18) | | 五少爷他爹当年真阔啊,在富士山下山中湖拥有别墅。以后可以再写写你爹当年如何在日本创业打天下的。 |
回复[13]: 当年长声兄落水时 龍昇 (2006-08-07 12:25:34) | | 我在场,就是另一个整劳动力。贫下中农抢救他时,我听他喊:“不要管我,先捞集体的大白菜!” |
回复[14]: 哈哈哈!真有意思。 刘大卫 (2006-08-07 12:54:47) | | |
回复[15]: 有马清一 (2006-11-20 21:01:45) | | 九死一生呀!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人一生平安 |
回复[16]: 谢有马清一 龍昇 (2006-11-21 10:16:51) | | 刚刚看到,您是福岡的? |
回复[17]: 东京博士 (2006-11-21 10:33:21) | | 龍爷来认“孙辈”了,呵呵。 |
回复[18]: 有马清一 (2006-11-24 19:15:57) | | 晚辈,来日将近两年,现在福冈国际学院学习,现正准备来年大学入试,目标是九州大学。在下愚钝,望龙爷爷多多指教。 |
回复[19]: 有马清一 (2006-11-24 19:28:46) | | 很喜欢看您的文章,可以了解到过去的很多事情,就好像听故事一样,很吸引在下。 |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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