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野故事一（8）│小木樨花│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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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野故事一（8）
小木樨花 (发表日期:2014-05-19 01:07:03 阅读人次:1687 回复数:11)
四月的一天，我跟曾祖父母及几个族叔族婶去巴城吃喜酒　　农村里孩子平时没荤腥吃，而喜酒是极其丰盛的，老人出去吃喜酒大多会带上未被邀请的小孩　　吃喜酒当然不是白吃的，人情很大　　既然人情推不掉，带俩孩子去白吃，还不算脸皮太厚　　饶是江南农村鱼米之乡，80年代后期一般人家也是一年吃不上几次肉那叫一个馋　　我和同去跟吃酒的堂弟都吃多了，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家路上走不动了　　一般远方的亲戚，是会分散住在主人家或近处各家亲戚处　　但我们这一群吃喜酒的带了俩白吃的小孩，就不好意思打扰人家　　早早吃了晚饭的头席（晚宴一般分3席，根据到来的客人的早晚不同，可灵活入座），很识相地，连夜赶路回家。　　堂弟和我走了没两里地，就叫嚷说走不动啦　　一个族叔说，来，坐在竹筐里吧，正好一担，挑你们回去　　除送人情以外，长辈还要带点礼物去，就是用一对竹筐挑了去的　　回来时候正好空了，我和堂弟一人坐一个竹筐　　开始还嘻嘻哈哈相互说笑一会儿就在幸福的满腹感中瞌睡起来　　从巴城走回家要三四十里路，我在睡梦中朦朦胧胧记得过了摆渡船，过了杨柳岸　　到了村口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天上一轮十七八的大月亮明晃晃地照着我们　　地上却有一片嘈杂迎接我们猛然间一阵犬吠　　走在前面的族婶低声说“阿像是有人在吵架”，又有族叔说“俩个男人在扭打，小的在追打老的” 　　出什么事了！夜风一吹，我哆嗦了一下，睡意全被赶走了。　　再往前走就进村了，第一家就是王家。　　我看到路边蹲在麦地里有个女人缩着身子在哭，样子很奇怪　　仔细一看，这不是阿玉吗，她怎么披了条花被单在身上，裸露着腿脚　　四月的麦地，还没开始抽穗，不过高过脚踝。　　挑担的族叔低声说“唉呀不得了，出大事了！” 　　我又看那两个厮打的男人的影子，渐渐靠近，也渐渐看清楚了　　王家官人只穿了个裤衩，弯腰随手抓了一根半烂掉的竹棍抵挡着逼近的年轻男人　　那年轻男人手里抓了把明晃晃的菜刀，我大吃一惊，这不是程哥吗　　程哥到了王家官人跟前，却不再打，侧头看着阿玉　　“阿玉，你讲讲清楚，你讲呀” 　　阿玉开始不说话，只是哭，听程哥的怒声渐渐转为悲戚绝望的哀号，她嘶哑着喊了声“你杀了我吧” 　　“我杀了你？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呀阿玉”程哥嚎叫了一声“怎么会是这样！” 　　王家官人气哼哼地骂“小××人，小野种，居然看这小猢狲打我！” 　　路窄得很，我们一干赶路的人，过又过不去，退又退不回。　　正僵在那里，那边王家院子里灯全亮了起来，王家娘子胡乱披了件外套冲过来　　对着程哥骂“小猢狲，××你阿是要杀人！”，回过头又骂王家官人“老杀千刀，你也有今天阿，一刀下去，你十年的孽债今天还，报应啊！” 　　我们一个族叔本想过去劝阻，脚摆成随时能冲过去的姿势，但见程哥也不挥舞菜刀了，又收回了步子。　　我看着阿玉，月光下她的脸惨白，乱糟糟的长发披在胸前，被单上的大红花映得她毫无血色，她慢慢地越蹲越往下沉，几乎是坐在麦地里了。　　我的心也几乎要沉到地里，下意识地抓紧了竹筐，手指几乎要嵌到篾里。　　程哥也不去拉她，只反反复复一句“怎么会是这样！”渐渐地声音越来越低。　　我们一个族婶壮大了胆上前说“你家啥事我们不晓得，我们也只当没看见！但我们要赶路的，你们又有刀又有棍，我们不好走啊” 　　我知道这个族婶是对王家深深憎恶的：被王家夫妇逼得上吊的那赤脚医生娘子是她的姨母。　　这时阿玉的妹妹阿珍抱着一个襁褓，追出来喊程哥：“阿哥，你杀了他也不解恨，可是你也要吃官司，你不晓得，你不晓得啊，二姐为了我吃了多少苦，二姐如果死了，我也不活了！阿哥，你看看阿囡，你要看着阿囡！” 　　程哥的眼光从阿玉身上慢慢转到那个襁褓，手里的菜刀扑哧一下掉在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