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1 贞洁烈女潘金莲│弧笑弦│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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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 贞洁烈女潘金莲
弧笑弦 (发表日期:2010-11-12 22:45:10 阅读人次:1373 回复数:1)
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个时代，有人称之为“情人化时代”。　　　　依照我喜欢通俗易懂的一贯风格，所谓情人就是已婚男女搞破鞋。因为遵循着中国儒家的婚姻贞操观，已婚男女须得规行矩步，不能逾矩乱来。如果逾矩乱来，势必把统一步调打乱，多走不少不轨之路，直接后果是把好端端的鞋给磨破了。所以男女偷情就成了“破鞋”。这是我的瞎猜，但大致不错。基于这种理念，我认为应该把情人化时代更名为“破鞋时代”。　　　　破鞋有男破鞋跟女破鞋之分。本篇专门讨论女破鞋。　　　　2003年，我在网上做了一次调查。我用QQ和新浪网聊天室找女士们聊天，话题就是“你有没有搞破鞋”。当然如果我直接这么问，准会被骂死，调查也不能成功。我惯用的手段是首先声明我是一个男破鞋，这样大家就具有了平等的身份，于是成功地使她们与我交心。从当年的五月到十月，受访者将近百人，其中47位女士的讲述比较完整。后来我写了一本名字叫做《一墙红杏》的书，试图引导人们正确理解女破鞋的复杂成因。结果出版社告诉我，有关方面认为破鞋不道德，此类书籍一概叫停。　　破鞋当然是不道德的。　　　　我们所遵从的现行道德体系，从确立之初起就以反对破鞋为基本立场。尤其是女破鞋，更会遭致无比坚决的反对。然而，我发现无论古今中外，数不清的人置道德于不顾，前赴后继地干着不道德的勾当，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把破鞋进行到底。由此可见，破鞋是非常顽固的，它就好像一个人患了前列腺炎，症状无非是尿频尿急，却极难根治。有关方面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用尿不湿遮盖一下。　　在我这个调查报告中，47名受访对象虽然都是破鞋，但是鞋号、质地和制鞋工艺各有不同。根据需要，我会在以后的章节里有选择地讲述其中的一些故事。但你必须用批判的眼光来阅读，就像有关部门审查成人光盘那样，不能存一丝淫邪杂念。　　　　阅读之前，还要先澄清一种错误认识。因为人们大都以为，破鞋在整个过程当中占了很大的便宜。这实在是个很大的误解。通过这次调查，我发现每位破鞋都很不容易。尤其女性，真正为破鞋而破鞋者少之又少。　　　　比如，在一篇题为《对背叛者的背叛》的报告中，我记录了一位网名叫“欢欢”的江苏女人的故事：　　欢欢毕业于湖南湘大，此后嫁人生女（双胞胎），几年前和老公来到深圳一家公司发展。许多人看过慕容雪村的《天堂向左，深圳往右》，慕容氏的意图很明白：深圳是天堂的反面，深圳折磨了不少人。在老家的时候，欢欢认为老公是个一直向天堂方向行进的好男人。可是自从来到深圳，他就一路往右堕落，拉也拉不住。2003年初，欢欢发现老公泡上了一个女人，她问老公为什么？老公回答：“只想玩玩。”他们开始吵架，没完没了地吵下去，最终她搬了出来，跟老公分居。与此同时，欢欢遭到一个韶关籍男同事的疯狂追求。对方还威胁她，假如她不答应，他就会去跟她老公说“我爱你老婆”，总之非常赖皮。这样，一半是因为害怕，一半是为了报复，欢欢开始跟这个男人往来。　　　　欢欢的故事大致就是这样。从前，她一向反对和鄙视破鞋。未曾想，最后她自己也稀里糊涂地成了破鞋。假如你认为，她在此过程当中占了很大的便宜，那是极不公正的。用欢欢自己的话说，“我跟他上床的时候，我恶心得直想吐！”原因是，她根本不爱这个情人。可见欢欢这种破鞋其实满腹辛酸。　　我们知道在一般情况下，男人有钱的时候最容易出轨，女人伤心落寞的时候最接近破鞋。这几乎是通例。最著名的例证是破鞋史上的突出代表：潘金莲。　　　　小潘最初是个打工妹，由于当时的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体系不健全，迫于生计，小潘到大户人家当了使女。主人是个有俩糟钱的糟老头，三番五次地对小潘进行性骚扰。小潘不想当小蜜，与之展开了一系列的反骚扰斗争。这在贫富差距悬殊的社会里是很难做到的事。假如小潘的观念比较开放，傍上该老头，房车一定不愁，还有可能成为该老头的二奶。小潘没有这样做，恰恰说明她是个洁身自好的模范女青年。　　接下来，出于报复，小潘被无偿下嫁给了武大郎。　　　　请注意这个重要环节：小潘是主人家的使女，属于社会弱势群体中的一员，而主人有权决定她的婚嫁。这正是我所指出的“权力对自由婚姻意志的干预和安排”。因此，小潘与武大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反人性的；奇怪的是，后世对小潘所做的评价，都以一个“已婚女人”的破鞋行为作为道德参照的基础，足见这股“混沌力量”多么混账又多么强大。　　　　权力干预、制度包办的婚姻，在中国沿袭了几千年，至今仍没有绝迹。在我的《一墙红杏》中记录了一个济南女士的故事，她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16岁就成为少年大学生，毕业后由父母做主，嫁给了一位博士。博士是个百分之百的儒雅之士，对她也非常好，怎奈她就是不爱他，结果跟一个小自己10岁的男子有了私生子，成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破鞋。也许你认为这很可笑，婚姻法第二条第一句话就规定：婚姻自由。她可以据此把父母告上法庭。但是假如她真这么做了，肯定是疯了。因为这是在中国，中国的父母是不会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所以制度包办并不是像我们所认为的那样面目狰狞，相反，它总是温情款款，生命力因而长达几千年之久。就在10年以前，一对夫妻从搞对象，到结婚生子，再到离婚复婚，都要经过组织上、领导上的关照，除了床上那点事（甚至包括这点事），事事都有人插手。今天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非常开明的时代，不过婚介所还是没有绝迹，生意好像还很兴隆。在朋友圈当中，只要发现一个单身目标，所有人都会热血沸腾，帮忙寻找拍拖对象。足见制度包办的厉害，已经透入骨髓。　　话题扯远了，我们接着说小潘。　　　　如上所述，小潘被嫁给了武大。这是一种恶毒的报复行为，手段是给小潘一桩婚姻。说到报复手段，其实可以细分为好多种，比如：克扣小潘这个农民工的工资，找个借口炒她鱿鱼，等等。而给她一桩婚姻，实在富于创意，可见婚姻是可以拿来惩罚人的，期限可以是一辈子。该惩罚方案果然奏效，小潘婚后跟武大在一起，终于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依据我们遵循的道德评判标准，如果小潘甘心过这种日子，不畏郁闷一直熬成老潘，到她八十岁的时候肯定能得到一本模范祖母的荣誉证书。所有认识或不认识她的人，见了面都会恭恭敬敬地叫声“潘奶奶好”。　　　　问题出在武二身上，因为见到了武二，小潘终于省悟到自己是个正常的女人，而不是为了模范祖母证书而奋斗的女人。但武二是位正人君子，拒绝了小潘。结果小潘最终跟西门庆勾搭在一起，武大因为去捉奸，被臭揍了一顿。我读过一篇网名叫做“十年砍柴”的网友写的文章，对这一段野史有过相当生动的评价。大意是说，小潘勾引武二的时候，武二就该提醒武大，让小潘改嫁，因为这桩婚姻已经拴不住觉悟后的小潘了。结果武二凭着自己拳头大，只是威胁了小潘一下而已，意思是你敢搞破鞋我就揍你。当武大被西门庆揍了一顿以后，病病歪歪的武大，也是凭借自己兄弟的拳头大，让小潘好好给自己治病，否则将来武二回来就不罩着她了。武大这话，分明给小潘以一种暗示：武二的拳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越晃越大，不仅对她有威胁，对西门庆也是件要命的事。因此，小潘反而下了决心，先要了武大的命。　　　　以后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潘金莲从当初的模范女青年，蜕变成了千古破鞋代表。所有的吐沫都唾到一个女子的身上，而糟老头所代表的权力干预和制度包办，只是轻描淡写地被一笔带过。不仅如此，武大由于不愿离婚，成为有家庭责任感的好男人；武二因为有力地捍卫了一个不幸福的婚姻与家庭的稳定，也戴上了一顶英雄帽。　　　　这就是传统道德评价体系呵护之下的婚姻文明。　　在这种婚姻文明之下，女破鞋们几乎从来就没有好结果。今天我们已经走进了一个包容度较高的情人化时代，但据我调查所知，偷情中的辛酸程度仍然远远高于短暂的甜美。在《一墙红杏》这篇报告里，几乎所有女主角都在担惊受怕中度日，在内疚与惭愧中煎熬。所以假如人们以为她们偷得很爽，那无异于一种残忍。　　　　一方面饱尝辛酸，另一方面却仍然要铤而走险当破鞋，这是一个问题；一个人性与婚姻体制二元对立的永恒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