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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日本

祁放 (发表日期:2006-05-11 17:01:06 阅读人次:2027 回复数:1)

  

  
(一)

  
站在日本桥对我来说足够巨大的十字路口,我迷惑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擦身而过。本来可以用一口流利的但带有中国音的日语问路的,日本人总会亲切地为你“案内”。但这时,我沉默着,寻找着记忆中的某个地方。

  
记得这儿有一块古老的石碑,那是日本邮局的发源地,但当今很少人会注意它吧。当代青年热衷于最时髦的手机。我也用它向你发出了接人短信。

  
等待中,我寻找记忆。记忆中的花儿跑哪儿去了?

  
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你领我走过这儿,路两旁的树举着花蕾。你说,看阳光照得着的地方已经有粉红色的小花颤颤的开了。本来三月才开花的,现在才一月而已,是植物搞错了季节?还是这个世界变温暖了变奇怪了?

  
你说,我们这些人也是奇怪,世界上那么多地方那么多国家,什么地方什么国家不好去,偏偏要来日本。呆在这个世界经济第二富国,却无法让我们像生活在别处的中国人一样理直气壮。当我们返回故里面对“反日情绪”时,我们不敢赞扬人家的好处,不敢夸奖人家的进步和发展,不敢自信自己在这里学到的和看到的,更不敢认真思考自己的将来。都是在地球上游来游去的中国人,但我们这一群无法像从美国回归的一样张扬,无法像从澳大利亚回归的一样潇洒,无法像从欧洲回归的一样绅士,也无法像从南非回归的一样牛B……为什么?

  
我也不知为什么。望着慷慨激昂却不无忧伤的你,我沉默了。你的诗文集《永远的女孩》还在我的案头。女孩依然青春依旧么?

  
你来了,苗条得显单薄的身影,淡雅得显平庸的装扮。皱纹和我一样深刻。

  
彷徨日本。我们依然彷徨日本。

  
三十年代,鲁迅们彷徨日本;八十年代至今,我们也彷徨日本。时代不同了,我们唱的是同一首主题歌吗?彷徨其间,变与不变的是什么?这一切的一又是为什么?

  
很多问题我们还想不清,说不明,但把真实的心态记录下来,请同辈指正,供后辈指点。

  
彷徨日本,看一衣带水之远近,念古今天地之悠悠,怅然于笔下。

  
(记于2月3日)林祁

  
(二)

  
每一次见到你,我就想对你说一说憋在心里的话,但每一次又都理不清思绪,一向在大学课堂上口齿伶利的我,就像说不清现在的处于反抗期的十三、四岁的小孩子的想法一样,弄不清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

  
来日本20年,从满怀壮志到不知所错,从留学生到大学讲师,从少女到为人妻母,从青年走到中年......

  
古人常讲40而不惑,我们却越来越仿徨、越来越困惑。

  
你还记得去年的路旁的粉色的花儿,我却还没告诉你,那花儿确实是弄错了季节。

  
又是冬天,又是一年,今年的街路树老实得一声都不吭,所以你找不着路了?

  
路那边,你还四处打量,全然不看我高高挥起的手。

  
坐在星吧客的咖啡屋里,一时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你经过日本桥了,那儿有一块石碑,记载着江户时代从那儿通向其他地方的里程,我点点头,笑笑说那是东京的进口和出口。

  
你总算明白了我为什么请你来日本桥,你说你才第一次发现。

  
今天是春节,大年初一,我们没有春联,没有鞭炮,没有饺子,没有联欢晚会和守夜。

  
我们说好只谈工作,却谈起了我们的家乡,往事历历在目,我们已是异国他人。

  
(三)

  
不知道为什么彷徨,却真的是心神不安,很像小时候要交考试试卷时的那种心情,辛辛苦苦任任真真准备了很久,却不知道自己能对多少。唯一的不同是:试题的对错由老师说了算,而且是非也比较分明,现在的心情和经历却比较复杂,也不是简单的一个对或错的问题的样子。

  
况且即便需要分辨对错,谁又能来做我们的裁判呢?

  
最近回国次数多了,常常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要定居日本而不是美国?

  
看来,选择日本真的有很多人认为是错了的样子。

  
或许放在十年前,我还会比较较真一点儿,为自己解释点儿什么,现在我觉得连解释的力气都找不到。

  
即使有的是说话的力气,又该怎么说?

  
我们从20年前的一无所有一无所知到今天,该感谢的都还没来得及,又怎么可能去昧着良心说三道四?

  
两年前,东京女子大学的中国文学教授伊藤虎丸先生去世了,我跪在他的像前泪如雨下,他收我做他的研究生时是1986年,他曾经把我写的研究论文扔的乱七八糟,说那不是论文是感想文时,我甚至还不懂得论文的写法......

  
一年前,我的保证人川研精密化学株式会社的会长小松信一郎先生离开人间,我面对82岁干妈的寂寞和悲哀,觉得所有的语言都黯然失色......

  
还有许许多多给过我帮助给过我安慰教给我工作希望我快乐的人,我还未曾一一去感谢过他们,我又怎么可能一一向那些偏激和偏见去解释和说明?

  
或许有些事根本就无法说清,或许有些事根本就不用说清,我想。

  
古人说“四十而不惑”的人,不知道遇到我们今天的情况时会怎样?

  
我知道无论何时我都不能说中国的什么,因为我生在那儿;

  
同样,我知道无论何地我更不能说日本的什么,因为我的人生和爱情和生活都在这儿了。

  
2006/5/17

  


  


  


  




 回复[1]: 祁放到底是女人,写的东西一股女人味. 九哥 (2007-04-25 10:2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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