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 走吧，走吧│弧笑弦│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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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2 走吧，走吧
弧笑弦 (发表日期:2010-11-12 16:16:43 阅读人次:1114 回复数:2)
高更固然古怪。古怪的人却不止高更一个。　　　　西方国家有许多怪事情都让人头大。比如一个美国女孩，突然起诉自己的父母：未经其允许就把她生了下来。按照现代法律精神，假如该女孩胜诉，那么法庭应对她的父母判处一笔“单向孕育”的罚金；同时，为了中止违背当事人主观意愿而继续对其实施的伤害，还应设法让女孩重返母亲的子宫。　　　　你当然可以把这事当笑话，但我认为该女孩也不是纯粹地无理取闹。　　　　脱离子宫的可怕记忆，埋藏在每个成年人的意识当中。好像精神分析学说比较支持这一经验。因为对于一个胎儿来说，母亲的子宫比天堂还要完美：有吃有喝，无忧无虑。一旦分娩，情况就变得完全不同了，所有忧患都从剪断脐带那一时刻降临。可见，子宫就是伊甸园，而生产本身等于对把胎儿赶出伊甸园。所以，每个新生儿总是哭哭啼啼，决不会哈哈大笑。　　　　本说法可能遭到反对，理由是：人生还有许多快乐。我部分地同意这种积极乐观的态度，因为我知道，一头猪在被拉出去宰掉之前，总能吃上一顿好饭，一边吃还一边哼着小曲。　　　　人的生存境界当然比猪要高许多倍，但是，冥冥中也有一个“主宰”。你看不清他的脸，他却无处不在。从古到今，人们想尽办法要在“最后审判”（相当于被拉出去宰掉）之前逃脱，可是没有一个如愿。　　　　从前有一个时期，我喜欢养猫，那是由于一个人太孤独。但是总也养不长，它们不是莫明其妙地死了，就是不知所踪地逃了。　　　　最后一次，别人送我一只雌性黑猫。它长着墨色的皮毛和金黄的眼珠，夜里看去十分恐怖，就像是爱伦·坡小说《黑猫》里的普路托。可能许多人看过这篇小说，故事并不复杂：一个从前还算不错的丈夫，突然厌倦了家庭生活，经常无端地发脾气，有一次狂躁起来把贤慧的妻子也杀死了，又想把家里的猫普路托干掉。幸好他没有办成，结果正是普路托帮助警探破了案。由于我很早就读到坡的这篇小说，所以这只黑猫总让我害怕。正在考虑该怎么把它打发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黑猫生了。　　　　黑猫应该是抱来之前就怀孕了，生产的过程惊心动魄：一只接着一只的猫崽从它的子宫里挤出来，每一只都通体透明，双眼紧闭，身上还残留着血丝。黑猫每产出一只崽，都要连续发出低回的惨叫，好像脖子被什么东西掐住了。我当时还是一个少年，突然发生的一切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想帮帮这位产妇，于是拿来竹席和棉垫，把它的孩子一只只放在上面。这一切都做得小心谨慎，有如搬运汉唐的名贵瓷器。结果，这名产妇的举动却令我震惊：它把我动过的猫崽一只连着一只都吃掉了。那“咯吱咯吱”的咬啮声，我至今都忘不掉。一想起来，我就想抽自己的嘴巴。　　　　有人跟我说，你动了猫的崽，让它意识到了被主人加害的危险。正确的做法是：别理它们，任它们自由地生或者死。　　　　由此我认为，人比猫或猪都要幸福。我们一生下来，就会被所有的亲戚抱来抱去，而不必承担风险。从产院到殡仪馆，中间几十年时间里总有数不清的固定、非固定场合让我们进进出出。直到有一天，你傻乎乎地想到了一件事：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些都由谁说了算？这时，才会突然郁闷。　　　　高更走了，离开社会主流，登上了塔希提岛；娜拉也走了，音信杳无；晚年的托尔斯泰也走了，死在中途；贾宝玉的出走，虽然有点作秀意味，毕竟也走了。就算他们不能重返子宫，也要走。　　　　人生而自由，而自由的概念就是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只有一个人。如果自由泡汤，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必是冥冥当中那个看不清脸的主宰。　　　　拷问《圣经·创世记》，我发现上帝并不如想像的那般厚道；相反，倒是设置了连环陷阱，一步步把人类始祖逼向苦难世间。首先，上帝已经创造了一些物种，没必要再造出亚当，这是个最原始的错误。接下来，他又犯了第二个错，造出了女人夏娃。我们知道，上帝无所不能，假如他想让人这个物种延续下去，办法有的是，犯不着让亚当和夏娃亲自性交。造出一个女人，只能证明上帝是个“事儿妈”。再接下来，加害的意图就更为明显：禁止他们去吃善恶树上的果实。我一直怀疑，那条告密的蛇是上帝派出的奸细，故意引亚当和夏娃上钩，然后再加害他们。因为上帝是全知全能的，不可能对一条蛇的阴谋无所知晓。　　　　基于上述分析，我认为上帝是个阴险的家伙。至少是在玩一个“造人游戏”，自娱自乐。这个游戏一直延续到今天，浸淫在我们的生命当中而无所不在。　　　　逃脱的想法一直埋藏在亚当和夏娃们的内心深处。彼此心照不宣，而又相互戒备，时时刻刻都在等待那千年不遇的机会。　　　　我们能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