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 塔希提岛│弧笑弦│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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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 塔希提岛
弧笑弦 (发表日期:2010-11-12 16:13:12 阅读人次:1237 回复数:3)
19世纪的最后十年，保罗·高更因为画画，穷得穿不上内裤。这样，他就从巴黎逃到了南太平洋上的塔希提岛。那儿生活着未曾开化的土著人；海边的女子一丝不挂，皮肤晒成黑褐和橙黄色。塔希提岛为高更贡献了灵感，也不必再穿内裤。据说，这位大师在岛上只干三件事：作画、喝酒和做爱。　　　　后印象派的代表作《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就在此间完成。　　　　很显然，它牵扯到了哲学命题：原罪。从而使画外的题旨超过了画作本身，影响更为广泛。在1990年代前后，该命题还标志着一种话语时尚，直到今天还余音未绝。因此，绕开法国后印象派艺术，我们先从高更的内裤说起。　　　　众所周知，当众光屁股不文明。虽然不能认为文明等同于内裤，但它与文明世界的关系，确是我们今天最基本的文明立场。高更一生中先后两次踏上塔希提岛。其间一度重返巴黎，“回归文明”。可这时他已变得相当古怪，就算重新穿上了内裤，也难容于巴黎社会。他还跟人打架，结果脚踝骨被敲碎了。从文明世界拣回一条命后，高更逃回了塔希提岛，彻底成了野蛮人，一直到死。　　　　看来文明与野蛮，往往是生死对立。　　　　其实以原罪的观点裁定，该被打屁股的恰恰不是野蛮，而是我们今天引以为荣的秩序化的文明。　　　　依据来自《圣经·创世记》：　　　　上帝造出了亚当后，认为他独居不好，便用他的一条肋骨造了夏娃。（以今天的克隆技术观点分析，夏娃是亚当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应该管亚当叫老爸。但是上帝让他们做了夫妻，认为这样比较有意思。）他们在伊甸园享受幸福，饿了就吃树上的水果；想做爱更方便，连宽衣的麻烦也没有，因为上帝不给衣服穿，也不让他们觉得难为情。接下来，多嘴的蛇引诱他们吃了善恶树上的果子。一切随之改变：他们瞬间知道了羞耻。他们争取到了内裤，却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园，从此承受没完没了的苦难。　　　　观察高更的一生，我发现他的幸与不幸都与内裤有关。前提是承认内裤代表秩序文明，反之则代表原始生态。在35岁以前，高更有一份证券经纪人的好职业，年薪拿到三四万法郎。高更还娶了一位丹麦美女玛特为妻，生下三个孩子。这个时期的高更是金融白领，社会精英，不仅有内裤穿，舞会上还有燕尾服。但是在35岁那年，高更突然做出了一个自杀性决定：辞职当画家。　　　　我认识一个东北画家，工笔虎非常厉害，一幅上山虎可以卖到几十万。我也知道“北漂”中的许多流浪画家，一年也卖不出一件作品。可见艺术不是面包，行市非常不稳定。而在高更生活的年代，画家跟乞丐是同义词，就像今天的“诗人”等同于“白痴”一样。所以高更的辞职相当于自杀。玛特激烈反对，动用了一切威胁手段。可是高更去意已决，证券交易所窒息着他的艺术灵感，他必须“骑上帕底农神庙的马”，回到“原始和童年”。　　　　高更辞职还不到一年，积蓄就花光了。这时他的第四个孩子还在玛特的肚子里，跟母亲一起忍受饥饿。贫贱夫妻百事哀。倒霉的玛特不得不跟着高更搬出巴黎，迁往物价相对低廉的卢昂。卢昂的面包也买不起了，他们只有投奔哥本哈根，到玛特的娘家吃蹭饭。　　　　我们知道，世上最难吃的就是蹭饭。但是高更没办法，总不能吃画布。他想惟一能挣回面子的事就是办画展，如果画展成功，就可以恢复自信，给丈母娘屁股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人家的屁股。　　　　结果，画展失败了。　　　　高更输得很惨，而这一切在别人看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当他穷得只剩下内裤的时候，玛特决定不再允许高更上她的床。这样一来，高更反而得以解脱。他离开了哥本哈根，把内裤扔给了文明世界，乘上驶往塔希提岛的船。　　　　后来的事情，前面都已经说过了。　　　　对于高更，回到塔希提岛是个重返伊甸园的过程。只有在那里，才可以体认原罪。对此，我称之为“塔希提岛情节”，它其实普遍潜藏于我们每个人的内心。平时不容易看到，只有在文明的内裤让你感觉瘙痒时才会瞬间闪现。　　　　我们乐意承受世间一切苦，惟一放不下的，只是一条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