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小林│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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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
小林 (发表日期:2007-04-07 22:29:26 阅读人次:3050 回复数:12)
我曾在长篇传记《生是日本人，死为中国魂》前言中说过为要实现父亲的遗嘱一骨灰埋进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结果，父亲的遗愿没有实现。许多朋友跟帖，有劝我的，有鼓励我，安慰我的，总之，大家天南地北的什么意见都有。　　八宝山是北京最有名的墓园。在同龄人中，我去八宝山的次数可能是偏多的。原因就是父亲的遗愿，还有是参加父亲老战友的追悼会或遗体告别仪式，再就是寻觅文字之外的历史踪影，故人旧事。2002年去八宝山扫墓，无意中见到了骨灰墙上仲曦东将军的墓穴，一个深深的鞠躬，片刻的凝视，触动我想起许多事。十余年前，八宝山革命公墓骨灰堂那座旧宅院里出现了新砌的骨灰墙，最初我以为只是有效地利用空间，但又觉得这做法与老话所说的“入土为安”不符，所以不明白为什么骨灰墙一排排地增加，竟还一排排地逐年“满员”。　　后经他人点拨，方知：骨灰安丧在八宝山革命公墓，是要有资格证明的，级别在这里重过金钱，级别不够，有钱也没资格进来，丧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政治待遇的体现。弄清这一点，也就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想“挤” 进这里了。恕我不敬，用“挤”这个字，没有夸张，也没有贬义。　　八宝山革命公墓分墓丧和骨灰存放两大部分，骨灰存放又有骨灰存放堂和存放格墙二种，骨灰存放堂二十九处，骨灰存放格墙八面。墓丧一般都占地较大，像任弼时，瞿秋白等的都規模气势很大。另外，美国作家安那．路易斯，斯特朗，史沫特萊，斯諾，前越南领导人黄文欢的墓也都在这里。父亲是小人物，用不着墓，把骨灰存放在那里。也是很好的记念啊！　　由于去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次数多，由朋友介绍认识了八宝山革命公墓的管理处长。听管理处长讲，八宝山殡仪馆的火化炉分四个级别。中国样样讲级别，死人当然也不例外。就拿八宝山八个火化炉来说，就分四个级别。朋友别笑，这里面的学问多着呢！最高级别的是一台从日本进口的现代炉，次一级的是四台沈阳火化设备厂生产的八二B一型炉，还有三台分别是仿捷炉和由首钢改制的旋转式连续转炉。　　是哪种炉最先进？当然是日本的喽，它采用的是二次燃烧法，骨灰燃烧出来，非常“纯净”，而且污染少，就是耗油量大，燃烧时间长，火化一具尸体要一小时三十分钟，耗油四十公斤。相比之下，沈阳生产的炉只须四十分钟，耗油才七、八公斤。说句公道话，八二B一型是国产火化炉最先进的，一炉一尸，也能保证骨灰“纯净”。不比首钢那种转炉有五个炉膛，同时放五具尸体，烧完一具，再装入一具，这种“连续作业法”，就不知会不会掺入“杂质”了。至於仿捷炉，特点就是炉膛大，可以随棺烧。　　人死如灯灭，用什么炉火化还不是一样吗！偏偏中国的社会主义是有规定的，将日本炉定为国家领导人专用炉，普通市民均采用国产炉。据说日本炉费用高，机器构造复杂，维修困难。当然，为了表明此举并非等级之别，特地补充一条“特殊情况例外”。　　这下有好戏看了，什么叫“特殊情况”？就靠各位灵活运用了，结果托关系、走后门、出高价成了“特殊情况”的代名词。这里有一个笑不出来的笑话。有—年殡葬处办公室主任一位朋友的父亲去世了，临终前老人久久合不上眼，原来他固执地认为，国产炉烧不出整灰，只是抓一把灰象征性地放进骨灰盒，所以特地郑重立下遗嘱，要求死后倾其所有积蓄也要用日本炉。靠着殡葬主任天大的面子，这位老人终于如愿以偿，用上了国家领导专用炉。那台日本炉常年空闲，那次没有检修就开了，谁知出了意外，老人遗体送入炉后，烧到一半，炉子出了故障，需要进行抢修才能运作。那天是星期六下午，检修工早已下班，结果烧了半截的遗体在炉内足足待了两天，真是呜呼哀哉!那位迷信洋炉的老人家有灵，不知作何感想! 　　你们哈哈大笑什么?不相信？你问得好，国家领导人专用炉怎么会出这种洋相？当然不会，每逢到了这个时候，整个火化场上下都会动员起来，当作一项重大的政治任务来抓，日本炉也会认真地再三检修，决不会出现“烧半截”的情况的。　　所以我说，没有那种命就不要高攀。其实，哪怕你生前享受荣华富贵，权倾一时，死后还不是变成一杯黄土，追求“整灰”，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人的骨骼不同，高矮胖瘦不同，尸体燃烧的时间也不尽相同。碰到胖人，油多烧不透，还要用骨灰粉碎机粉碎再入盒。这点死者家属当然不知道。过去，老式火化炉炉面都是平板，尸体烧一半，要用鈎子翻动，现在采用轨道式，下面是炉壁，不须用鈎子来回翻尸，算是“文明操作”了。　　各位朋友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中国地大物博，人满为患，想不到死人也一样。八宝山公墓的“老人骨灰堂”，最高寄存量达四万八千个，差不多是十年前的四倍，因此采取了限存三年的做法，存放三年不取，由骨灰堂自行处理。另一处八宝山革命公墓骨灰堂，“人口”也“爆棚”，尽管新辟了几处存放室，又建了几座骨灰墙，但仍应付不了需求，于是有关部门作出新规定，规定省军级以上干部的骨灰才能安放在八宝山革命公墓。　　话说回来，这里掌握着人们身分的“终审权”，但比起社会的经商浪潮来，真显得寒碜和阴冷。好在公墓管理处的领导到日本考察了一回，大受启发，决定投资四千万元，在八宝山建一座全国最高档的殡仪馆，楼上是告别室，中间是仿古花园，从遗体告别到火化、骨灰安放，都有一套配套服务。前门再建一座综合大楼，有饭店、旅馆。看来，殡仪馆也下海了。　　不过，这种纸上的宏伟计划不能解燃眉之急，你知道，八宝山火化场是五十年代兴建的，已远远落后于形势，五分之一的殡仪车面临报废，这种抽屉式的运尸车设计很不合理，尸体在下面，随行的人坐在上面，早已引起非议。不瞒你说，司机开着这些老掉牙的车子亦战战兢兢。有一次，车门在拐弯时忽然自动打开，将尸体摔了出去，悲痛中的死者家属越发不能自己，痛打了司机一顿。　　有一年，经田纪云副委员长特别批准，从日本进口了十五辆海狮牌“随棺”的豪华型运尸车。还打算向日本丰田汽车厂定制五辆大型灵车。僧多粥少，自然就要以死者的级别来行事了。　　父亲没有享受到八宝山革命公墓的待遇，心里不平。特写这篇“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文章以搏朋友们一笑。　　2007.04.07

回复[1]: 吴卫建 (2007-04-07 22:49:18)

　　最近，享受副总理级待遇的毛岸青去世后火化一定用日本炉吧。

回复[2]: 邙山魂东海心 丁潍潍 (2007-04-07 23:52:12)

　　读《在中国的土地上》，从文字中看到两代人的心血。

回复[3]: 小林兄知道的国情还真多 魏来五道 (2007-04-08 00:30:04)

　　不过您父亲有这么会为他写文章的儿子,已是福如东海了.当年有说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我看当今说生子当如小林,也很不错了

回复[4]: 哈哈哈，在日同胞们大家都 陈某 (2007-04-08 06:51:49)

　　可以享受党国领导人的待遇啦。

　　就凭这一点也要申请永住。

回复[5]: taya (2007-04-08 11:01:22)

　　看得心里难过---叔叔怎么把我的父亲系列给删了呢？

回复[6]: 坦率地讲 刘大卫 (2007-04-08 12:42:01)

　　令尊如果战死疆场，其英灵现在一定堂堂正正地祭祀在靖国神社里，被人纪念和敬仰。

　　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地去争什么名分。你阳吉先生走在大街上也是昂首挺胸！

　　命运捉弄令尊，让他从了贼，在苦难和屈辱中度过余生。无奈！

回复[7]: 丁潍潍先生！ 小林 (2007-04-08 14:40:10)

　　关于《呼唤和平》的DVD放在网上的事，请教了斑竹陈某先生。目前由于东洋镜的容量问题，还不太可能。因为《呼唤和平》的DVD长达120分钟。

回复[8]: 岁月不可以压缩，字节倒可以试试 丁潍潍 (2007-04-10 00:24:05)

　　小林先生：谢谢回复！希望东洋镜的服务器早日大“肚”能容。

回复[9]: 夏雨 (2007-04-10 01:32:42)

　　俺也坦率地讲,刘大卫你如果让他令尊战死疆场,不是扼杀了三条鮮活的生命吗?

　　沒有令尊大人,那有今天在咱面前孜孜不倦地追求文学梦的小林?那有他那天真可爱的‘目に入れても痛たくない‘的小鬼子?

　　源远流长、ー代ー代、绵绵不断的‘大事‘的生命啊.

回复[10]: 值得同情也不必介意 我是局长 (2007-04-10 14:26:11)

　　阳吉先生应该这么想：共匪的2号人物刘少奇，到现在连骨灰都找不到，那叫什么？那叫死无葬身之地。你再想想战功赫赫叱咤风云的彭大元帅贺大元帅林大元帅等等共匪头目的下场，那叫什么？那叫不得好死。

　　生前跟一帮土匪受罪，死了还非得上赶着跟他们埋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

　　我深深理解，小林清先生生前一定是一肚子怨气：老子他妈的放弃了日本皇军的身份，反戈一击投靠了你们中共，结果后半生混得这么惨！

　　搁谁也肯定咽不下这口鸟气。

　　谁不是满腹怨气呢！我父亲招谁惹谁了？22岁就给打成右派发配到劳改农场劳改，都有一口鸟气。不过，如果我父亲提出要求（他也决不会这么做！），要跟那些共匪埋一起，我就第一个不同意。

　　

回复[11]: 想穿了埋哪里都一样 看客 (2007-04-10 10:25:35)

　　不都是埋在一个球上的？

回复[12]: maomao (2007-05-20 17:33:37)

　　写的真好,通过小林的文章才懂得这些东西~~~

　　